十月 2006年第05期-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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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伟把猫放回在纸箱中,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受到惊吓的猫迅速躲了起来,无辜的叫声中胆小的模样更像只怕猫的老鼠。
三宝扔去了酒瓶:黄毛,走了。黄毛和光头又踢了王强几脚,边向前走边回头警告着他和老丧。
胖子奋力把木棍砸在王强的身上,双手扶在腿上,虚脱地喘着气快走,胖子拍了下我,快步朝外走去。我漠然地看着王强如何挣扎地想站起身却又绝望地倒在地上。
那颗烟头没灭得彻底,还有烟雾在半空中缓慢地散开。
你他妈还站在那干吗?等死啊。胖子站在出口对我怒骂着。
就在我慌忙朝外走出时,似乎有句熟悉的台词从身后的录像厅传来: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拼死,因为你是我兄弟。
10
八月二十七日,午后两点,烈日当空。三点,天阴。四点,大风,纠缠不清的电线隐喻着谁的命运。五点,飞沙走石,世界末日。
两个八你要吗?
不要。
两个六呢?
不要。
一个Q?
你走。
还不要?那你输定了。什么破牌啊你。
我是输定了。我手里只剩下两张三,怎么赢?
一下午我们都在打牌。最简单的玩法,我却连着输了好多局,被他们惩罚到麻木。
军伟睡着又被胖子赢牌后得意的叫声吵醒,他躺在床上,翻看着一本没封面的杂志。
我操,这他妈什么天?要爆炸啊?胖子走到窗台,头伸到窗外,左右张望着。
这风!胖子用力地关了窗。还没输够啊?胖子取笑着我,夺走了我手中刚点着的烟。
牌还没发到每个人的手中,军伟已经开了门,把刀别好在身后。都别玩了,快走。三宝呼我,说在一中门口看见了老丧……话还没说完,他已冲进风中。
风吹得人无法前行,五个人挤在一辆矮小的出租车里。车里响着一首很熟悉却想不起名字的歌曲。我犹豫着车到了一中后我该怎样去做?那可是我的学校,我的同学们即将结束一天的补课放学回家,如果他们看见本应也该补课的我却手握木棒和军伟他们出现在校门外……
一刽L你们先下,我付车钱。我故作轻松地说出这个绝妙的借口。我用余光瞟着坐在我左右的光头和胖子,他们并没接话,出神地望着车外的昏天暗地。
你身上钱够吗?坐在前排的军伟又一次给我解了围。车还没停稳,车门却被打开,军伟和他的兄弟们镇定地乘风杀去。
那也许是我唯一一次能看清老丧模样的机会,却因为灰色的风中他急速飞去的身影而失去。确切地说,我是和出租车司机一同透过车的前窗观赏军伟是如何把刀举到平行,又如何在快靠近校门口时冲几个人影狂奔过去。
我下车,望着已消失成光点的背影,有些自责但更多是解脱。再转身看向我的学校,还好,才有零散的几个人推着车艰难地朝校外走出。可是,等等,那棵摇摆的榕树下怎么会伫立着一位雕塑般的女孩?
我逐渐拉近了和她之间的距离,彻底忽略了拼杀在前一条街的军伟。
我看到了多么美的一位少女。
她手中紧握着一个黑色的琴盒,眼失神地盯着地面。长发零乱地飘在微微张开的唇上,粉色的裙子未遮住带扣的白色凉鞋。
我停在她的面前,等故事发生。
她注意到我,轻缓地抬起睫毛,红了的眼中有泪流下。街道过于冷清,低空的鸟群迷失地飞着,又一阵风吹过,吹开了散落在她身后草丛中的书本一页页。我们的背景是沙漠似的天气,暴风从四方汹涌袭来,扫起的纸屑就像下雪。两个人木然地看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
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在周围旋转了几下,腾空而起,像气球,颠簸在很脏的空中。
11
自从传来老丧缝了九针的消息后,胖子更加佩服军伟。他执意认为军伟人好,刀法更好,才让老丧一针不多一针不少地也缝了九针。而对于我没有目睹老丧被砍的过程,胖子连连摇头说可惜。此后的那几天,不分场合、听众,胖子见人就会渲染复仇的经过,赞叹着军伟的为人和刀法。
然后军哥就一刀狠狠向他腿上砍去,老丧立马就跪倒在地。都把我们看傻了。军哥也就只砍了他这一刀,转身就喊我们走……
军哥,老丧腿上的口子得有这么长吧?胖子冲着军伟夸张地比画着。
滚一边去,别胡说。军伟不爱听地教训着他。
又过了二些日子,开学前的一个下午,屋子里只有我和军伟两人在抽烟,聊天。军伟带着我回忆了很多童年趣事,怀旧中的我们笑得很放肆。一个话题结束,军伟又给我点燃了一根烟,漫不经心地问:打老丧那天,你有没有在你学校门口看见一个女孩?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堆满笑的脸,接过烟,说有。
哦,军伟若有所思地轻点着头。你来,给你看个东西。军伟灭掉烟,示意我走向他里屋。他在床边摸了几下,把一个浅红色的钱包递给我。
我好奇地接了过去。还未打开,已闻到清香的气味。很小巧的钱包却分了很多层,纸币按着从零到整的顺序整齐地叠放在最内层,第二层是我学校的饭卡和借书证,都是很新的样子。最外层的塑料薄膜上贴着一张很帅气的刘德华。我取出了薄膜后的身份证,照片上是我忘不去的那双眼。我记住了她的名字:林小丹。
这是从老丧那得到的。军伟说,那天我追到老丧,他以为我是为这个女孩来打他的。
他边从口袋里掏出这个钱包,边向我求饶……军伟顿了一下,继续对我讲:这几天我想了想,觉得应该把钱包还回去。我估计那天老丧那王八蛋又在你学校外勒索恐吓,要不是刚好我们出现,那女孩还不知会被怎样……
我想起那天林小丹受到惊吓后的样子,明白了她为何泪流满面却又略带仇恨地看我,也明白了那些书本散乱在风中的原因。
你说我说的对吧?是不是应该还给人家?军伟打断了我的回想,我赞同地点着头。
那你开学后去找找这个女孩,把东西还给她。不过你别详细告诉她这钱包你是如何得到的,就说是你捡到的好了。
我说行。
好,我就是觉得小女孩东西被抢后肯定会害怕的,再说她还是个学生。军伟多余地解释着,笑得有些拘谨。
12
开学的当天,我就托朋友四处打听林小丹,但得到的回复都是不认识。我也试着寻找过几次,在校园中也见过几个形似她的人,但终究不是林小丹。没多久,随着课越来越紧,各种琐事越来越多,我也就暂时忘记了她。也没有空去军伟那里,告诉他那个浅红色的钱包依然安静躺在我的书包里,每天陪着我上下学。
入秋后,天一天比一天凉,一个下午,上晚自习前,我无所事事地晃荡在校园里打发着闲适的时光。快接近小卖店时,我遇见了从里面走出的林小丹,落日的秋风中,她纯美怡人。
她还是穿着我第一次看见她的那身长裙,只是鞋子换成了布鞋。长发依旧散开在肩,侧脸的缕缕秀发被晚霞映得金黄,随风飘摇。
我暗自欣赏着她的点滴,看她把一个冒着热气的煎饼放在嘴边,一下下地吹着。有几根头发滑落下来,她抹在耳后。她低着头,小口咬着手中的煎饼,慢步朝我走来。她与我擦肩而过,我闻到了溢在空气中诱人的香味。
林小丹,我转身,叫了她的名字。
她迟疑了一下,没有回头看我,也没有继续往前走。她的头沉得更低,像做错事的孩子,双手缓缓垂放下来,煎饼攥紧在手中。我一步步向她走近,她像是有所察觉,快步地走开。我想喊她,却发现她像是在躲我。在快进入教学楼时,她居然快走了几步,跑了进去,跑到我再也看不见。
第三章
1
在我再次见到林小丹的第二天,也就是她的钱包陪在我身边的第十六天,我说服自己,必须要把它还给它的主人,林小丹。
一下课,我带着她的钱包站在她所在的班级门外,我麻烦了一位貌似学生干部的女生去叫教室里的林小丹。玻璃另一侧的林小丹在看书,听到有人叫她,她看向窗外的我,又迅速看向别处。她再次低下头去,神色慌张。我定定地看着不安的她,我猜她根本看不进书,她一定会出来。
几分钟过去,我*着护栏,把那浅红色钱包拿在手上,倒计时地数着。若是数到一她还不出来,我会把钱包托人还给她,先前的种种幻想宣告破灭。当数到五时,林小丹把书反扣在桌上站起身,幽怨地扫我一眼,犹豫地走了出来。
你好,林小丹。
她没任何表情地垂下眼。
这个,你的吧?
她接了过去,并没立刻打开看,也没看我。
谢谢。她的声音小到不会有第三个人听见。
我的笑僵硬地悬在脸上。
行色匆匆的陌生人来回在我和她之间,她继续默不出声,把钱包捏在手里。这样的尴尬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虚构了捡她钱包的逼真假象,无法开口对她圆谎。
再见。
还未等我的再见说出口,林小丹已回身进了教室,坐了下来。头埋得更低,看得清的只有散开在桌上的她的长发。
我悻悻地笑着走开,转弯时,一不留神和一个高大的男生撞在一起,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2
把钱包还给林小丹的那个周末,我去找了军伟。
你有日子没来了吧?军伟埋怨我。
刚开学,事多也忙。
胖子也是刚开学,可他天天过来陪我……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你读的是重点高中,不像胖子……
我把钱包还给林小丹了。我赶忙转移话题。
谁?
那个钱包,我还了。我提醒着军伟。
哦,找到她了?说什么了?
我说林小丹只说了两句话:谢谢,再见。
再没说别的了?我摇头,军伟像是想不甘心地问下去,却勉强地笑了。
看得出军伟藏有不想告诉我的秘密。
事情过后的一星期内,我几次在放学的时候见到军伟,像是在等谁。和他打招呼,问他怎么会在我校门外?他掩饰地笑,不断地说是刚好路过。我知道他是在撒谎。
谜底揭开在课间林小丹突然找我的对话中。
谢谢你。林小丹对我感激地笑。
我局促地回应着不自然地笑。
你,能不能把照片还给我?
照片?什么照片?我被她这句简短的话击中,乱了本来就不顺的思绪。
哦,没有吗?那算了。林小丹泄气地失望着说。她的脸又恢复成我熟悉的冷漠,眼神向别处飘去,不再看我。
我笔直地注视着她的身影,在她即将从我视线中消失的那一瞬,我下意识地把照片这个名词和一个与我亲密的人名联系到一起,无法逃避地联系在一起。
3
事实再一次证实我的直觉忠于我的猜想。当我把林小丹找我要照片的细节讲给军伟听,他边听我的叙述边窃笑着,像做了恶作剧的孩子终于被人识破后的喜悦。他用袖口擦拭桌面,然后从外衣的内兜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很薄的小纸袋,抖动着手腕,几张不同年份的一寸照片相继落在桌上。其中的一张,还打着半个钢印。照片上的林小丹长发绑在脑后,甜美地笑着。
那天给你钱包时,不小心掉下来的。
我冲军伟笑,笑他那粗糙的谎言,幼稚得可爱。
军伟难堪地挠着头,自己给自己解围,他没抬头接我的笑,含笑看着桌上静美的林小丹,脸红得反光。
你拿去,还给她。军伟一张张捏起,排好在手心里,又装回袋中。
我怎样给她解释?我有些为难。
军伟还在笑,装有林小丹照片的纸袋此时就摆在我们之间的小茶桌上。
要不你别去了,你带我见她,我给她解释,不为难你了。
军伟这句让我始料不及的话深深地刺透了我心中最软的地方,他说这句话的样子轻松得像吐出的烟圈。我宁愿相信这是他现想出的理由而不是蓄谋已久的计划。我无奈地看军伟把林小丹的照片装回上衣的内兜里,极不情愿却又一次顺从地点头答应他的要求。军伟没有理会我情绪的变化,轻拍着我,满意地笑了。
我鼓足勇气又一次去找了林小丹,吞吞吐吐地把军伟教我的台词演给她看。林小丹当然不愿去见军伟,她说那些照片她不要了。我急着辩解,说不仅是还你照片,更重要的是有些误会得给你说清,其实那天发生的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尽管在去往校门口的路上林小丹后悔、犹豫,甚至生气过,但在我近乎丧失尊严的请求下,她还是随我走了出去。怀揣她照片的军伟斜靠在路对面的单车上。我冲他做着只有我和他才懂的手势,暗示着身后低着头的女孩就是照片上的林小丹。他用笑容表扬我完成任务的精彩。我们不说话,他有点紧张的笑脸滑过我的身边,滑向林小丹。我默默地推走他的单车,停在第一次见林小丹时的那棵榕树下,坐在路沿,透过车轮间的缝隙看向羞涩的军伟,不安的林小丹。我听不到军伟在说什么,也没看清军伟是否掏出照片还给了拘谨的林小丹。
军伟灿烂的笑,林小丹想逃走的眼神,我寂寞地看天,天空如往常一样宁静。路人很少,秋风中飘荡的黄叶怎么也落不下来。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我这样寂寞了多久,并不远的军伟和林小丹却还在聊着。我看见林小丹笑了,军伟也把双手插进了裤兜,两个人陌生的气氛渐渐淡化,我掰断了手中的树枝,在地上画着不成形的图画,一种无法表述的感伤环绕在我周围,漫长得没有终点。
4
八月二十七日我第一次见林小丹时,她手中拿的乐器盒里装的是小提琴,那天也是她来一中报到的日子,是她来我们这个小城的第五天。林小丹的家是在我们这个小城西边一百多公里外的一个镇子上。林小丹学了十多年小提琴,她来我们的小城,是为了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