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微尘 >

第50部分

微尘-第50部分

小说: 微尘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诗句一般的座右铭,情景交融,自撼肺腑。他显得有些陶醉,陶醉这艰辛的人生,陶醉那理想的心愿。 

  然而诗意的感受和现实的脚步毕竟距离太大,到中午收班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脚底全是水泡。船老大笑着拍拍何今的肩膀说:“不行了吧,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卖命的老板。喂,黄三,给他弄点盐水来洗一洗,我来把水泡给他挑开。老板啦,你就把脚晾着吧。”何今一拐一拐地跑了七趟,不到两个月就赚了两万块钱。 

  木船长途装运的事大大启发了水泥厂的人,水泥厂的头头很快就明白这打开局面也并不难。他叫那些亲戚跟着何今到城里联系下家,他们也租了几条船,水泥厂的船队也要开到城里来。 

  何今第八趟装水泥的时候,突然来了几个戴袖套的人,说是奉镇上税务所的通知要你交税。何今拿出苟玉玲在省城给他办的税务证和税单说:“我在城里每次都交了税的,我在这里是买家,怎么要我来交税?” 

  一个手里拿着棍棒的恶狠狠地说:“我们不管这些,没有镇里的税单我们就有权罚款!”这税务所就在半山上,何今被几个人押到了他们办公室里。何今到了税务所,几个人什么话也不问,就叫他蹲在地上。何今蹲了一夜,这大半夜就看着那几个带袖套的人在那里喝酒,吃饭,打扑克。 

  第二天一大早,水泥厂的头头来帮忙说情。一个带袖套的年轻人怒气冲天地说:“你还敢来说情,谁来说情就一起扣!”另一个自称是所长的中年人走过来,指了指桌上的扑克牌,拍了拍厂长的肩膀笑着说:“你敢不敢来赌一把,要是你能赢我,你就把他的水泥和罚款全都拿去。可话也要说在前头,要是你输了,那就连你也要罚。” 

  水泥厂的头头马上显出一副恭敬的模样说:“不敢、不敢,那不是火盆里栽花,不知死活嘛。” 

  何今也不知这是不是在演戏,反正水泥厂的船都放走了,只有何今的水泥被扣下。何今万般无奈,他身上带了一万,左说右说,只有认罚五千。何今认了,他知道人家是地头蛇,没道理可讲,他更知道,碰到这些人,简直是活抢人了,刚赚到的辛苦钱在这一夜之间就活生生地被人抢了一半。 

  何今狼狈地从税务所出来,独自在煤槽旁边走来走去。他又气又恨,实在想对着那些破败的断垣残壁叫出声来!这个时候,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了崔南教授在劳改队里自编的绕口令:“世界上没有不为损失伤心的,但要想想,伤心也是一种损失。损失加损失就更是损失,你不如用伤心的损失去换回已经无法挽回的损失。” 

  当何今叽里咕噜把这不怎么够格的绕口令念了两遍之后,又突然笑了起来。因为他想起了崔南教授被批斗回来编绕口令的时候,身上只穿了一条裤衩。何今记得那正是冬天,崔南在编这绕口令的时候红着鼻子、流着鼻涕还全身发抖。想起崔南那狼狈的样子,何今又止不住大笑起来。 

  想起崔南不能不想起王子里,在税务所看那几个人打牌的时候,他就想过王子里教的那些招数。何今当时就想,要是把王子里教的统计学在这里应用一下,肯定能把这几个通通吃尽。 

第五部分:故土 … 感谢恩师 

第五部分:故土 … 感谢恩师  何今还没到码头,船上的工人就围了过来。船老大说:“何老板,我们在这里等你发工钱啦。我们不是不体谅你,实在是要等着这点钱养家糊口啊!” 

  船老大说:“税务所刚才要来搬水泥,我说何老板不在,不许搬!你看,兄弟们还是跟你雄起的。我跟你说,那几个是看你没有臂膀,商量好了要弄你的。” 

  船老二说:“他们那几个就只有在这里狠,要是到外面去,比龟儿都不如。” 

  何今听了这几句“雄起”的话,好像也有了勇气,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冒险就冒险,老子今天就豁出去了!” 

  何今马上回头就往税务所跑,他气喘吁吁地找到所长说:“你说的,要是打扑克赢了,就可以赎回水泥和那些罚款。我就来和你赌一把!” 

  所有在场的人听到何今的话顿时就傻了眼。旁边的年轻人笑着说:“你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我们所长还从来没遇到过对手。要是你输了呢?” 

  何今咬了咬牙说:“我们五打三胜,如果我输了,我把剩下的五千块全都给你。” 

  在旁边的船老二大声说:“哎,你是堂堂的所长哦,说话要算数啊!” 

  所长撑大了眼睛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小子,想了想说:“好,反正输赢都是你的钱,那就来,说话算数!” 

  所长拿出扑克牌,一大群人就围着看。在一阵又一阵喧哗之后,何今竟然连赢了三盘。所长输了面子,大叫说:“不行,不行!你小子手性好。这三盘算我把罚款退给你,你敢不敢再来三盘。” 

  何今说:“你们不要乱说,昨晚上我看了大半夜,所长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从来没有黄过。 

  就依所长说的,三盘就三盘,再来!” 

  何今卷起袖子,做出一副赌徒的样子又赢了一盘。他看见所长眼睛发红、头上冒汗,顿时就想,看来,我必须输给他一盘。第二盘何今果然输了。他站起来说:“我们这一次输赢只赌两千怎么样?” 

  所长显然觉得自己的手气来了,瞪着眼睛笑了笑说:“两千?你小子不要耍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都不黄,你还敢赖。大家看着,谁赢了谁就拿五千!” 

  何今这时好像又露出从前那一副被人欺负的模样说:“好吧,那就依你。” 

  所长看着何今的模样得意地说:“我再说一次,大家都看着,你我都不许耍赖!” 

  第三盘和第四盘打得惊心动魄,周围观战的人使劲地助威呐喊。可是,所长又输了。 

  所长环视了一下周围,看见周围已经围了很大一群人,不禁红着眼睛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说:“行!说话算数!”他马上就从腰带里拿出原来的罚款退给了何今,又在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了所有的钱。他数了数,望着几个带袖套的年轻人说:“我这里只有四十,把你们身上的都给我拿出来!” 

  正当所有的人都在傻眼的时候,何今说:“所长不愧是一条好汉。那五千块就不要了,就算我何今交了个朋友!” 

  所长说:“不行,不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今天数你手性好,我堂堂一个所长,绝不赖账!” 

  几句互称好汉话说下来,这两人看起来真还交上了朋友。何今说:“我今天手性好,我该请客。所长能不能赏光,请你的部下一起到下面的饭馆吃饭?” 

  饭馆里摆了三桌,除了税务所的几个人,还请了船老大的弟兄们。酒过三巡,何今才知道,这罚款的主意竟然是水泥厂的头头出的。这所长说,他实际上只是税务所派出的税务员。这里有两个税务员,除了他,另一个是镇长的小舅子,那小舅子从来就不上班。所长红着一块大脸说:“我们这里穷啊,穷老百姓榨干了也没几个税钱!我今天是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你哥子包涵。”所长输了,何今自然没再提,已经搬到岸上的水泥又装上了船。何今在船上想了想,真觉得是哭笑不得,在这危难的时刻,在劳改队里学打扑克的统计学课目,竟然在这么个想不到的 

  地方派上了用场。何今想,这实在是要感谢恩师符思年,这次回去就写信把这起死回生的惊险告诉他,这信里一定要夸他有“远见卓识”,准会把那小老头弄得发笑。 

  木船走出峡口,船老大一阵“乌噜噜噜——噜……顺道起!”的叫声刚起,何今就跟着船老二提着纤绳跳上了岸。他已经不是生手了,不用吩咐就知道在什么时候把褡裢扣在纤绳上。船老二在前面“喔哦着起,喔哦着起……”连连叫了几声,何今也跟着大家一起“喔哦 

  ,喔哦……”地吼叫,六七个赤条条的汉子一起用力,纤绳在河面上跳了几下,水泥船就顶着滩头冲了上去。 

  冲过滩头,前面是一片开阔的沙滩,何今在一步一步跟着往前走的时候,又想起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他没想到这事情竟然以打牌的方式失而复得,实在是太富于戏剧性。他想起那所长的江湖模样就觉得好笑,看来,还算是水码头上说话算话的汉子,要不然,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可当他想起前天就那么不明不白地被弄到税务所,心情又沉重起来。他记得那晚上,自己蹲在地上,听人家喝酒吃饭打牌的时候,竟然就像一只任人随意踩踏的蚂蚁,这让他又一次领悟了从前那种无助的心境。何今不由得把背带换了个肩,又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虽然知道现在已不比当年,可面临如此复杂的社会,也意识到自己依然是无能为力。 

第五部分:故土 … 开怀畅饮 

第五部分:故土 … 开怀畅饮  此时,一阵清风从河谷吹来,听到船老大在后面又“乌噜噜噜——噜……”地叫唤起来。何今突然有了一种感悟,就像身边这个褡裢,它必须扣在纤绳上,什么事情都必须有相互扣连的“关系”,要不然你所有的力量无处使,更不要想去拉动一条船。何今随着大家的脚步自言自语地说:“是啊,我必须找到相连的关系,必须进入到一条‘关系’的纤绳上去。” 

  何今马上就想到了社科院的王子里在分手的时候曾说过:“我们这几年没有白过,结交了不少有本事的患难朋友,这是一笔不可小视的财富,这就叫‘人际资源’。” 何今不由得大笑起来,他记得王子里在跟他说这话的时候,语调调侃,还给所有人都眨了眨眼睛。 

  何今想,自己这种游离的单干,视野实在是太窄了,就像眼前的脚下,虽然已经是奋力了,可看到的却是这有限的土地。 

  由此引发,何今回到省城就去找到了忘年之交的李相。回去当了官的李相笑呵呵地说:“可惜我从来不给人批条子,帮不了你这个小倒爷。不过我可以建议你去南方,那里即将有大规模的开发。我有几个原来的年轻朋友调到那边去了,或许他们能够帮帮你。”何今拿了李相的长篇亲笔信,马上跑到南方的玉海市。到了玉海,很容易就找到了李相原来的部下吴涛,吴涛四十多岁,是分管城建的副市长。 

  可这里真难想像是一个“市”。除了靠海的地方有几栋像样的房子和几条不起眼的小街,什么都破破烂烂。七拱八翘的马路,简陋零乱的商家,到处散发着酸味、甜味和一股股咸的鱼腥味。无论从任何角度看,那景象都不如内地的小县城。何今去的时候正是九月,虽然他在被称为火都的城市里也熬了那么多年,也抵挡不了玉海软绵绵的太阳给人带来的困倦。 

  这里看起来一点也不景气,而四十多岁的吴副市长却充满了信心。他在给何今介绍这城市的时候,不只是流露出一种热切的期盼,还具有诗人般的想像力。只见他指着墙上的地图说,这里是商业区,那里是工业区,这里是旅游度假区,那里是科技和学校区……所有市区的街 

  道 

  、园林、现代桥梁和先进的港口都只是在地图上,却被他描述得美妙无比。吴副市长以一种不可质疑的口吻说:“这就是我们玉海市的明天。” 

  要不是秘书来请他开会,吴副市长还会认真给何今讲下去。他离开的时候笑着说:“何今,你就住招待所,工作问题我会跟你联系。这倒不只是李相的介绍,也实在需要各方面的人才。” 

  何今怀着巨大的希望来到玉海市,手里虽有些资金,却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从什么方面发展。何今单枪匹马在外面闯荡已经快一年了,知道眼前最重要的是维持生计,好在自己还能画画,在几条不起眼的街道上晃荡了两天之后,很快就寻到了街角旁边的花圃空地。他马上在空地上架了个画架,做起了专门给人家画像的生意。然而,好像这里从来没人见过这玩意,来看热闹的人虽然不少,可真要画像,等了两天也没画上一笔。 

  何今整天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又突然发现这里居然还没有市内的公共汽车,他马上去买了四辆自行车,同时又做起了租车的生意。 

  何今用纸版写了个牌子,那牌上写道:(一)出租自行车:每小时一元——出租期间登记身份证,损坏当赔——信誉至上。(二)人像速写——每张二元五角——不满意不付钱。 

  何今整天就这样守候着,在没人画像的时候,不是坐在那里看书就是自己画风景,每天能挣上个五六块钱,也算能维持起码的生计。看他画画的多是南腔北调的外地人,于是,何今画画的街角花圃很快就成了一处倾诉衷肠的园地。到这里来倾诉的多是年轻人,以为这城市已开始发展了,自然是意气风发来奔前程的。没想到,现在竟八字都没有一撇,工作无门,无事可做,这些哥儿们不是怨恨报上的消息骗人,就是感叹自己又一次怀才不遇。 

  何今每天都看着这些背井离乡的人一会儿豪情万丈,一会儿又长吁短叹,等他们叹息之后又连晃几天,只怀着失望的心情一拨一拨地离去。 

  一天中午,人群中突然听到有家乡的声音,何今专注地听了一会儿,才知道是两个在内地大学经济系毕业的。何今马上放下画笔,也操着县里的土腔搭话,倒让他们在惊奇间感叹不已。这两人一个叫魏小东,一个叫鲁力,接连两天,他们都兴奋地来这里聊天,三个人从家乡谈到外面的世界,又从各自的理想谈到闯荡社会的艰辛,因为是家乡人,自然都动了感情。 

  当何今知道他们带的钱已经不多,虽然自己也困难,可还是想帮帮他们。何今想给他们一点钱,然而这两人坚决不要,何今只有请他们去吃饭。三个人都不会喝酒,可还是在一起开怀畅饮。 

  在道别的时候,鲁力拍了拍何今,竟红着脸大叫一声:“有缘哪,老哥!”又拿过何今的画本在大笑中挥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