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青春 作者:雪克-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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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真不易呀!”
“其实啊,我一只手也不多,是群众的手多嘛!”曹福祥捋捋胡子说:“从前哪,我事事非自己干不放心,结果是顾此失彼,常弄得鸡飞蛋打,自己累个臭死,还得落埋怨。这一回呀,我想开啦,干脆学许凤同志来它个'抓的住、放的开,多检查、巧安排'。”
“哈哈!……”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我个人有缺点,你们也要批评,不能因为是老大伯就原谅我!”
“你真是老当益壮的老大伯!”李铁忍不住抓住曹福祥的手摇了几下。
两个人都笑起来。李铁把小报拿起来,曹福祥又戴上老花眼镜,指着上边的一段通讯说道:
“你看,这是咱们区的事,是许凤同志写的。真叫人想不到,她什么时候学会写这么好的文章啦!”
李铁笑道:“有什么奇怪,就是每天坚持着一点一点地学习呗。”
张俊臣病恹恹地走进屋来,笑着点点头。曹福祥忙过去扶着张俊臣说:“老张,多亏你照顾我的老婆孩子。”
张俊臣只笑笑说:“这是应该的,大嫂还真算坚强。”
正说着小曼在院里嚷道:“周政委来啦!”
三个人赶紧下炕,出去迎接。就听见院里是周明咳嗽的声音,刚迎到屋门口,周明和通讯员小张已经踏进屋来。几个人一看吓了一跳,周政委瘦骨崚嶒的脸蛋上有了红晕,可是虚弱的简直不成了。他一进来小张就强迫他去躺在炕上,身后给他倚上几床叠起来的被子。小张拾掇一气出去找开水去了。周明脸上从来少见地微笑着说:“啊,没想到我会这时候来吧?”
“是啊,没想到。”
“政委身体不舒服吧?”
“是啊,医生说大概是肺病第三期了。”他说着用手绢捂着嘴,咳嗽几声又说道:“怎么的,替我害怕吗?我倒满有信心呢。对这个敌人也是跟对鬼子一样,你要自己先吓倒了就算完了。精神上要得了结核病,倒是比肺结核更可怕,对吗?”
正说着,听见滹沱河南谢村往东一带,响起了机枪声。曹福祥一惊问道:“怎么回事?”
周明笑道:“这是王少华同志在执行他的任务呢。昨天他一听说敌人要撤退谢村据点,就找了伪军中队长田世兴去,计划今天在路上把鬼子打了,把整个中队拉过来。”
大家一听都笑起来说:“原来是这么回事!”
周明见曹福祥手里拿着小报,问道:“怎么样,地委宣传部长正征求对小报的意见哩。”
曹福祥说:“很好嘛,在这样条件下出版小报,可真不易。
这上边还有许凤同志写的一篇哩,写的刮刮叫。”周明笑道:“我看过了。你们说说看,写的怎么个好法。”李铁指着小报说道:“我看主要是明快,稍带有点辣劲。”
周明点点头道:“对,文章就跟她这个人一样,明确、坚定而又尖锐,像一把快刀,没有丝毫含糊,也不装饰卖弄。”
正说着,许凤一脚踏进门来,往后一甩头发,立在屋门口笑道:“哈,你们背后议论人哪!”
大家都笑起来。李铁递给她一个小凳子叫她坐下,一面说:“这不能算自由主义吧?”
周明笑道:“可以不算。”
说着干部们给村中烈属、抗日军人家属拜了年都回来了。
秀芬笑着说:“周政委今天怎么那样笑容满面呀?”
周明吸着烟斗说:“我为什么不欢喜?胜利总是给人带来欢喜呀。再说,看哪,使人最高兴的是你们年轻的一代像雨后青苗,都成长起来啦。在我看来,在这狂风暴雨里还都长的挺棒,经得住考验。这样党的事业不就有了指望了吗?”接着他顺便讲起了目前形势:苏联红军取得了更大的胜利,转入了反攻。我们各个抗日根据地,工作也有进展。可是敌人一定还要疯狂地挣扎、报复。最后他拿出一个文件说:“经地委批准,调李铁同志担任县大队副政委,朱大江同志担任县大队队副,萧金同志担任大队参谋,许凤同志调县委工作,区委书记由张俊臣同志担任,江丽同志担任区委副书记,武小龙同志担任小队长,郎小玉同志担任小队指导员。不过,许凤同志还得在区里再待一些时候,帮助张俊臣同志一下。”
大家听了异常兴奋,又觉得怪怅惘的,互相笑着你看我,我看你。许凤和秀芬两人心里更是有些难受。
江丽笑着向周明说:“周政委,我可不行,我这瘦牛能拉这么重载呀,我的经验太少啦。”
周明笑道:“这不要紧,试着拉拉吧!”
大家听了不由地哄笑起来。小曼搂着江丽笑道:“嗬,看这瘦牛别顶人哪。”
周明笑着对江丽说:“革命就是这样,你拉的载越重,你才越长劲。不过,你越长劲,你拉的载也就越重。不光这样,还不许向人民要求多加草料哩。”
“哈哈!……”大家又笑起来。
曹福祥沉思地微笑着,轻轻拍了一下周明的胳膊,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周明同志,我才发现人老了原来是这么可怕呀。我常想这是多么奇怪的事情,自己给他们擦屎抹尿的孩子们,牵着他们的手教给他迈步的孩子们,现在竟然走到自己前边,反过来牵着我的手走路。你看,多可怕,人可不能老啊!”
周明嗯着,眼睛里闪着那么深远奇妙的光彩,笑着指了一下曹福祥那有几根白须的黑胡子,说道:“不!你不老。人老不老,并不在胡子上边表现出来。马克思、恩格斯的胡子最长,列宁、斯大林的胡子,比你的也不少,可是他们的精神永远是那么年青。是啊,如果有一天脑子不吸收新的东西了,不想为革命向前进攻了,那么不管他有没有胡子,他立刻就衰老了,青春就跟他告别了。这的确是非常可怕的,甚至是悲哀的!”周明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轻,几乎听不见了。他自己也被这种思想引入深沉的思索里去了。人们听着就像突然有个重重的东西敲了自己的心一下,不由的个个眼里闪着青春的火花,思索起来。屋里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窗外北风呼呼地响起来,飘飘洒洒下起了鹅毛大雪。风吹雪花打在窗纸上,一阵阵刷刷地响。人们不约而同地向窗户望着。
周明望望李铁说:“可要注意敌情啊!”
没等李铁说话,萧金立起来说:“武小龙同志带小队负责警戒,他一黑天就去查哨了。据点附近派去了侦察员。我再去村外边看看。”萧金说了朝李秀芬递了个眼色,就走了。冒着风雪走出大门,站在街上。两个流动哨走过来向萧金报告了两句,就过去了。萧金走了几步又站下,暗想:莫非秀芬这个傻大姐没有看出我是叫她出来吗?现在也不好再回去喊她。又站了一会儿,心里又急又怨,无可奈何地向前慢慢走去。走几步便回头望一望。
秀芬人虽坐在屋里听周政委和大家讨论开庆祝会的事情,心早飞到外边去了,一句也听不进去。几次想立起来走,又不好意思。又坐了一会儿,再也坐不住了,便凑到许凤耳边小声说:“凤姐,我出去一会儿。”许凤早明白她是怎么回事,笑着点点头说:“去吧!”秀芬觉得脸上热辣辣的,谁也没看,急忙走出屋门。听到屋里一阵笑声。她撅了一下小嘴,在风雪里紧往外跑了。
秀芬在村边追上了萧金,忙给他打打身上的雪花,两人拉着手肩并肩向村外走去。浓密的雪片往脖领子里直落。大树下边两个放哨的队员,冻得两脚不断地踏步。他们机警地发现了人,刚要问口令,一听是萧金咳嗽的声音,习惯地叫声:“指导员!”报告说:“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小队和民兵的流动哨都上前边去了。”萧金嘱咐了两个队员几句,便和秀芬往村外树林里走去。风雪的夜里,除了呼呼的风声以外,只听到脚步踏在雪上吱吱的声音。两人虽在风天雪地里走,心里可热呼呼的一点也不觉冷。一面走着,萧金用肩膀碰了秀芬一下说:“秀芬,你跟我挑战的六条,我条条应战,另外再加一条,不知道你敢不敢应战?”
“嗬!敢不敢?我一辈子也不会在你萧参谋面前甘拜下风!”
“好!你听着:我要在战斗中写三篇通讯、十首诗……”
“你也会写诗?”秀芬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怎么?你小看人?这一回呀,你趁早承认甘拜下风吧!”
“什么甘拜下风,去你的吧!你又不是二郎神,长着三只眼,这一辈别想在我手里抢上风头儿。”秀芬撞了萧金一膀子,笑了。
“那你应战啦?”萧金站下,揽起秀芬的双肩,抚摸着小声问。
“当然应战!”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悄然无语,任凭雪花在身上飘飘洒落。正这当儿,忽听见枣园据点方向响起了一阵枪声,赶紧提着枪往流动哨活动的方向跑去。武小龙他们也把小队从村里拉出来了。
风雪漫漫,夜色苍茫,在枣园据点方向的野地里,两个日本兵提着枪拚命地奔跑过来。一面跑着一面骇怕地回头张望着,不断地绊脚栽跟斗。后边枣园据点一群鬼子打着枪追出来,子弹吱吱地从他俩头上飞过,噗噗地落到他俩脚边。突然一个日本兵中弹栽倒,另一个日本兵连忙拉起受伤的同伴,架着拣条小路落荒走下来。看看后边不追了,这才伏在一个坟地里喘息着,听着动静。好一会他俩才立起来掸掸身上的雪花互相搀扶着慢慢地向前走来。过了一道有冰的小河,走到一个破庙跟前,刚站下呼出口气,猛听大喝一声:
“站住!举起手来!”
蓦地冲出五个民兵来,几支枪逼上了他俩的胸口。日本兵举起手忙喊:“我的朋友的!大大的朋友的!”
上来两个民兵,不由分说,下了他俩的枪,押着就走。
“嘿,两个日本鬼子。”一个民兵小声地说。
“来投降的,要好好地优待他们。”说这话的是张金锁。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揍他一顿出出气。”
张金锁急忙说:“同志,这是政策,你干什么!”
“什么政策,他们杀死了咱们多少人,我不杀他,只揍他几下还不行?”
民兵说的话,日本兵大部分能听懂,急得回头比划着说:
“同志,朋友的!”
后边押他们的民兵也不理睬,只顾用枪口顶他俩的脊背说:“快快开路!”
他们来到树林中,三个民兵就动手打那两个日本兵。
“同志!同志!”日本兵拚命地喊叫,一面从衣袋里往外掏东西。
“喊!喊!”三个民兵用脚往他俩屁股上踢。
“你们不能这样干!”张金锁要拦阻,被另一个民兵推了个坐地。
“好,我去报告许政委!”张金锁说着站起来就跑。一下又被一个民兵拉住了。张金锁挣扎着喊叫起来。立刻有两个人听见喊声飞跑过来。民兵一看是萧金和秀芬,吓得愣住了。
萧金跑到树林里,严厉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民兵们你看我,我望你,谁也不言语。秀芬忙去把日本兵扶起来。这时李铁、许凤也带着人跑来了。许凤忙去安慰那两个日本兵,和他们热情地握着手说:“你们受屈了,大大的朋友的,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受伤的日本兵说:“我叫小石。”又指着受伤的日本兵说:“他叫今井。”说着从内衣袋里掏出了反战同盟散发的安全证,递给了许凤。
这时李铁、萧金、秀芬和许多村干部、民兵们都过去安慰他俩。话虽不能完全听懂,热情也是可以交流的。小石和今井都感动得哭了。李铁看看那四个民兵还站在旁边,就大声说:“这是日本反战同盟的朋友,你们真是胡搞,还不去抬担架来!”
四个民兵立刻转身不情愿地走去。李铁又命令道:“跑步!”
四个民兵立刻向村里急跑起来。
深夜,雪花飞舞着,担架抬到了村里,男女老少都从院子里走出来跟着看。
在一间暖和干净的屋子里,王医生正在给躺在炕上的今井包扎腿上的伤口。今井和小石都在吞吃着煮熟的热鸡蛋。江丽的日语很好,和小石亲切地交谈着,不断地把小石说的话翻译给大家听。这时屋子里、院子里都挤满了人,出神地听着。听到江丽翻译说:小石原是个矿工,受尽了折磨和痛苦,坚持反战,因为向日本兵做宣传,又偷着放走被俘的游击队员,被宪兵发觉了,这才和他的朋友今井跑出来。大家都感动地点头。当听到她说,日本兵里边很多人厌战反战,他俩决心要一起和八路军并肩作战,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人们都鼓起掌来,表示欢迎。还有许多人挤过去亲热地和小石、今井握手。
二、歌唱吧人们
大雪初晴,白雪覆盖了村庄、树林和整个大地。阳光一照,分外白得耀眼,真是银妆素裹的世界。喜鹊叫着往村头树枝上一落,扑拉拉洒下一片雪来。早晨高村的人们喜洋洋地扫开雪,开出一条条曲折的小路来。他们为部队开到这村来过新年,心里非常高兴。村头一群孩子抛着雪球,喊着:
“冲呀!缴枪不杀!”互相追赶着。
太阳一会比一会热,房檐上的凌椎,流着水滴,一根一根的掉下来。树上的雪往下掉落着。原野上雪在融化,远远望去,只见透明颤抖的气浪在阳光下升腾着,流动着。一只大花公鸡,好像也在庆祝胜利一样,站在墙头上,用洪亮的声音昂头啼叫着,骄傲地拍打着翅膀。
游击队的哨兵挺着新缴获的三八步枪,掩在矮墙里面放哨。一群青年男女笑逐颜开地走过。
一切好像都复活了。微风掠过雪地,吹在脸上虽仍然冷嗖嗖的,但已经透出了春意。寒冬就要成为过去了。
今天县大队、滹沱河地区队、枣园区小队和邻区的几个小队,在高村庆祝反“清剿”的胜利。
阳光下一个宽敞的大院子里,坐满了队员、干部和全村的群众,把村中的抗日军人家属和烈士家属都请了来坐在前边。大会开始,全体肃立,为烈士们默哀。礼毕,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