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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部分

知堂书话-上-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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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或者实用上的用处也并没有那么大。我又见过一部名叫《河工器具图说》
的旧书,是一个做过河道总督的人所编,把与治河有关的东西大大小小的都
收在一起,图颇精工,说亦简要,我看过后也认识了好些特殊的器物。

现在归结起来说,这是不是可以应用到知识连环图画上来,也来出些这
一类的图说呢?譬如说菜蔬,一页页的把萝卜白菜举出来,萝卜白菜中又有
种种差别,罗列在一页中,或是各自分列,自可由编者酌定,总之这于增加
我们的知识是很有效的。假如有关于菜蔬果品等的这样连环图画出版,我预
定在先,一定要买一本。日前曾将此意供献于我们专家齐公,不知他怎样的
批答。

□1950年 
10月 
29日刊《亦报》,署名持光
□未收入自编文集

太平欢乐图

因了吴友如的画,自然就想起《太平欢乐图》来。现在只是一册石印小
本,原本却是很讲究的,据说是乾隆中金德舆编了送给皇帝看的,由方兰坻
作图,自太平萧以至年画,凡一百种职业。金方二人都是浙西人,所以可以
看见百七十年前江浙民间的风俗一斑,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所可惜的这是“进
呈御览”的东西,免不了有许多封建气,如各色行商人头戴大帽,身穿长衫,
与事实太不相符,其着短衣或戴卷边毡帽的不到十分一二。

我自己还并不怎么馋痨,但不知怎的颇关心吃食的事,在这册图里略一
检点,却发见卖点心的和卖水果的都只是各有八样,未免不满,大概实在也
是行业太多,一百种包罗不下去的缘故。小时候最熟悉的馄饨担这里便没有,
在《江南铁泪图》中,戏台下画出一担来,觉得很可喜,虽然精工不及此书
中的元宵担。吴友如画中或者不少此类小装点,只可惜隔的日子太久,已经
记不清楚了。现今上海马路边的摊贩花样大有变化,如有吴友如似的人描写
起来,那么百十种也一定不成问题的吧。

□1951年 
1月 
22日刊《亦报》,署名十山
□朱收入自编文集

徐仲可的笔记



徐仲可是我佩服的老新党之一,他是蔡孑民的乡试同年,有几分相像,
而多写笔记,虽似琐碎,却诚实可喜,自成一种特色。他特别相信西医,又
主张火葬,常常说及,我至今还清楚的记得。他的著作我曾有《天苏阁丛刊》
一二集,《天足考略》等便收在一集里,二集里有《可言》好些卷,是他的
笔记,此外的书都已忘记了。又有几册零本,不知是否三集,其中《大受堂
札记》占大部分,内有一则关于戏曲的,我曾抄录下来,出于卷五,今载于
此以见一斑。

“儿童臾妪皆有历史观念,于何征之,征之于吾家。光绪丙申居萧山,
吾子新六方七龄,自塾归,老佣赵馀庆于灯下告以戏剧所演故事,如《三国
志》《水浒传》等,新六闻之手舞足蹈。乙丑春居上海,孙大春八龄,女孙
大庆九龄,大庚六龄,皆喜就杨媪王媪听谈话,所语亦戏剧中事。杨京兆人,
谓之曰讲古今,王绍兴人,谓之曰说故事,三孙端坐倾听,乐以忘寝。珂于
是知戏剧有启牖社会之力,未可以淫盗之事导人入于歧途,且又知力足以延
保姆者之尤有益于儿童也。”

徐君的书都是用仿宋铅字,毛边纸印,在商务寄售,但在很早以前,都
已绝板,我所看见过的也都是从旧书店得来的。



徐仲可的《大受堂札记》里只说得小孩们喜欢听讲故事,所谓儿童叟妪
皆有历史观念这一点,不曾有什么证明。他的话实在是不错的。清初刘继庄
曾说,“余观世之小人未有不看小说听说书者,此性天中之《书》与《春秋》
也。”在鲁迅小说中出现过的运土,在民国初年更直接的说,现今官府禁止
迎会做戏,叫我们更从哪里知道一点前朝的事情呢?

知识分子看小说听说书,只是一种娱乐与消遣,在小孩与人民即是儿童
叟妪,却是学习,虽也是娱乐与消遣,他们未必一字一句的相信实情如此,
但以为其中情节是事实,那总是的确的。证如长板坡、拦江夺阿斗、气死周
瑜、泥马渡康王等,相信都是实在的事,他们看不到《蜀志》和《宋史》,
怎么能怪他们,况且史书上不可靠的荒唐话本来也并不少呢。

问题是现在怎么来正当的满足他们这个需要,编印通俗的历史故事书是
其一,而利用戏剧说书则是其二,却是更重要,因为这可以事半而功倍。我
想这当多采用有意义的史实做题材,一面表彰祖国的可爱,民族的伟大,一
面使民众得到悦乐,换句话说,尽可能的要真善美齐备,但要警戒的还是在
反面,生怕偏于新奇,有害真实,因为这样便不是历史性的剧本,而只是浪
漫主义的个人作品而已。

□1951年 
2月 
25—26日刊《亦报》,署名鹤生
□收入《饭后随笔》

唐诗三百首

《唐诗三百首》是古诗文选本最通行的一种,百馀年来,风行全国;至
“五四”以后,说它是“陋”书,似乎一时衰歇了。但平心说来,也还是足
供参考的,所以近年又复印行。我看去年七月第四版,已经印行十六万册,
以人口比例并不算多,但总是洋洋大观了。这选本的缺点不是没有,凡选本
皆有缺点,他有一种主张,这里显明的具体的排列出来,容易有什么倾向。
编这《唐诗三百首》的蘅塘退士是前清乾隆时人,他的意见只是那时代的东
西,与现代不能相合,那是当然的。他序言选择“脍炙人口”的诗,李杜的
长篇,王孟的短什,的确是应有尽有了,要他客观的罗列唐诗历期的好处,
初盛中晚四期各有它的特色,这未免强人所难,没有人能够做到。在没有这
样一种理想的选本以前,姑且以此补充,也未始不是办法吧。

俗语有一句话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当时我颇疑
心是有了这书以后的说话,但是看蘅塘退士的序文中已经引用此语,后边接
下去云:“请以此编验之。”乃知书名反是从这里出来的。有许多人的确从
这里知道诗的形式,而且开始仿作,所以这话是有几分道理。

但诗的格调并不限于“唐诗”,有些宋诗也是脍炙人口,可供参考。而
宋人的诗另有意境,也有与唐人不同的地方,是很可贵的。从前看孙扩图的
《一松斋集》,见随笔中有一则云:

南宋杨与立《幽居》诗:柴门阒寂少人过,尽日观书口自哦。馀地

不妨添竹木,放教啼鸟往来多。溪头石磴坐盘桓,时见修鳞住复还。可

是水深鱼极乐,不须妄意要垂竿。余谓有道之言,自尔可爱,唐人不肯

作,殆亦不解作也。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我们不必硬来叫唐宋人比短长,但总之宋诗比唐诗又有
一进境,便是可以发议论了。照王渔洋的说法,唐诗之佳在于有神韵,发议
论便不韵了,不过这种过时的言论,现在并无拘泥之必要。我记得以前有过
一部书,名叫《宋元明诗三百首》,不知系何人所编,似乎不妨找它出来一
看,翻印一下,以补其缺,也不必要印几万,还是看这书值得印多少,便印
多少可也。这对于学做旧体诗会有些好处,因为我看学做的诗与其说学唐人,
还不如说是学宋人倒相像一点。

□1958年 
4月 
1日刊《新民晚报》,署名十堂
□收入《木片集》

古文观止①

在“五四”时代,主张打倒封建礼教,造成一种破坏思想,对于古代文
化,一笔抹煞。即如《唐诗三百首》《古文观止》这种书,也并不平心估计,
只因它从来风行,也看不起它,客气一点也贬称之曰“陋书”。其实仔细一
想,我们得以获到一点常识,知道唐诗和古文的大略,何尝不是靠这两部“陋
书”呢?当时谁也得不到《全唐诗》和《全上古秦汉三国六朝文》,还只好
拿这简本来应用,藉此知道一个大概,便是日后能够得到那两部繁本,谁又
有工夫真去细心的看呢。所以为常人设法,从古文学中汲取知识,唐诗看了
《唐诗三百首》,古人看了《古文观止》,大体便已经够用了。

《唐诗三百首》现在已有陈婉俊补注本,覆刊行世,已可应用,唯《古
文观止》还没有适用的本子。记得从前绍兴四有书局印行的一种,虽系有光
纸铅印本,用的底本是平步青订本,是颇可信赖的一种本子。他每篇都根据
原书,一一校正异同,有错误脱漏的地方都补正好了。这是很可凭信的了,
以前说它是“陋”,也就不陋了,拿来看看,可以知道国文里散文的一个大
略,也就不错。古人选本,从现代的眼光看去,不免有许多缺点,但在现今
急切得不到更好的选本,没有更完善更全面的,那么利用古本中比较为世人
所熟识的,也是不得已的事。四有书局本的铅印还是在民国十多年,去今尚
不很远,所以印本不难找到,希望在杭州一带地方的人加以留意。⊙如能设
法来从新印一下,那就比旧本要好得多了。

说到古文选本的缺点,我们这里不妨略谈一下。这也不只是《古文观止》
一书的问题,其实就是《古文析义》或北方盛行的《古文释义》,都是有同
样的毛病,就是中了“八大家”的毒。近代的更要不得的是“桐城派”,这
乃是古文之八股化。唐宋八大家以韩愈为首魁,他的文章气势轩昂,声调铿
锵,很适宜于考试、所以明朝人便以它为程式做八股文,于是选取同样的文
章,共得八家,桐城派更加约取,吴辏肮盼姆丁保负跻廴」
文之名为八家所专有了。

《古文观止》出现在桐城立派之前,还没有这种谬见,其所选自史汉开
始,这一部分比较的没有问题,所以更值得读,事实上《古文观止》的编者
的意见也是尊重“八大家”的,不过因为唐代以前的文章没有经过“韩文公”
的改造,还不大有什么“制义”气,所以较为纯粹罢了。所选唐宋以后的古
文,特别是韩愈的著作,仍是八大家的观点,看时须加注意,以免不意的吃
下八股调子去,譬如那篇有名的《送孟东野序》,用一个“鸣”字东拉西扯
的诌上一大篇,自宋朝洪容斋起识者时有皆议,但是有名如故,直到今日。
这就因为八股调与京戏一样,是中国人所喜欢听的缘故吧。

□1964年 
1月 
16日刊香港《新晚报》,署名岂明
□未收入自编文集 
①本文从开头到第二段记号⊙止,曾刊 
1957年 
11月 
13日《新民报晚刊》。

第三辑谈旧小说等

镜花缘

我的祖父是光绪初年的翰林,在二十年前已经故去了,他不曾听到国语
文学这些名称,但是他的教育法却很特别。他当然仍教子弟学做时文,唯第
一步的方法是教人自由读书,尤其是奖励读小说,以为最能使人“通”,等
到通了之后,再弄别的东西便无所不可了。他所保举的小说,是《西游记》、
《镜花缘》、《儒林外史》这几种,这也就是我最初所读的书。(以前也曾
念过《四子全书》不过那只是“念”罢了。)

我幼年时候所最喜欢的是《镜花缘》。林之洋的冒险,大家都是赏识的,
但是我所爱的是多九公,因为他能识得一切的奇事和异物。对于神异故事之
原始的要求,长在我们的血脉里,所以《山海经》《十洲记》《博物志》之
类千馀年前的著作,在现代人的心里仍有一种新鲜的引力:九头的鸟,一足
的牛,实在是荒唐无稽的话,但又是怎样的愉快呵。《镜花缘》中飘海的一
部分,就是这些分子的近代化,我想凡是能够理解荷马史诗《阿迭绥亚》的
趣味的,当能赏识这荒唐的故事。

有人要说,这些荒唐的话即是诳话。我当然承认。但我要说明,以欺诈
的目的而为不实之陈述者才算是可责,单纯的——为说诳而说的诳话,至少
在艺术上面,没有是非之可言。向来大家都说小孩喜说诳话,是作贼的始基,
现代的研究才知道并不如此。小孩的诳话大都是空想的表现,可以说是艺术
的创造;他说我今天看见一条有角的红蛇,决不是想因此行诈得到什么利益,
实在只是创作力的活动,用了平常的材料,组成特异的事物,以自娱乐。叙
述自己想象的产物,与叙述现世的实生活是同一的真实,因为经验并不限于
官能的一方面。我们要小孩诚实,但这当推广到使他并诚实于自己的空想。
诳话的坏处在于欺蒙他人,单纯的诳话则只是欺蒙自己,他人也可以被其欺
蒙——不过被欺蒙到梦幻的美里去,这当然不能算是什么坏处了。

王尔德有一篇对话,名 
TheDecayofLying(《说诳的衰颓》),很叹息
于艺术的堕落。《狱中记》译者的序论里把“Lying”译作“架空”,仿佛是
忌避说诳这一个字,(日本也是如此,)其实有什么要紧。王尔德那里会有
忌讳呢?他说文艺上所重要者是“讲美的而实际上又没有的事”,这就是说
诳。但是他虽然这样说,实行上却还不及他的同乡丹绥尼:“这世界在歌者
看来,是为了梦想者而造的”,正是极妙的赞语。科伦(P,Colum)在丹绥
尼的《梦想者的故事》的序上说:

他正如这样的一个人,走到猎人的寓居里,说道,你们看这月亮很

奇怪,我将告诉你,月亮是怎样做的,又为什么而做的。既然告诉他们

月亮的事情之后,他又接续着讲在树林那边的奇异的都市,和在独角兽

的角里的珍宝。倘若别人责他专讲梦想与空想给人听,他将回答说,我

是在养活他们的惊异的精神,惊异在人是神圣的。

我们在他的著作里几乎不能发见一点社会的思想。但是,却有一个

在那里,这便是一种对于减缩人们想象力的一切事物,——对于凡俗的

都市,对于商业的实利,对于从物质的组织所发生的文化之严厉的敌视。
梦想是永远不死的。在恋爱中的青年与在黄昏下的老人都有他的梦想,虽然


她们的颜色不同。人之子有时或者要反叛她,但终究还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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