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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部分

[文学]我是我的神-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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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力天扬从沙发上站起来,朝鲁红军走去。鲁红军飞快地从茶几上抓过一把水果叉子握在手中,大张着嘴,兴奋地看着乌力天扬,像一头目光中充满了焦急渴望的河马。乌力天扬用膝盖顶着宽大的意大利沙发,毫不费力地把它和鲁红军推到墙角。鲁红军努力挣起上身,把手中的水果叉子用力捅向乌力天扬的肚子。乌力天扬没有躲闪,迅疾地在鲁红军的脸上来了两拳。鲁红军捂住脸,好半天没有拿开他的手,等他慢慢地拿开手时,他的脸已经被血污糊湿了一大片。
  “给我纸巾。”他喑哑着嗓子命令乌力天扬,呻吟着,用一大堆纸,勉强止住鼻血,接过乌力天扬从客卫里拧来的湿毛巾,痛苦地敷在脸上。“别出声儿,我要靠一靠。”他警告乌力天扬。然后费力地躺进沙发圈里,疲倦地把眼睛合上。只一会儿工夫,他就睡着了,发出轻微的满足的鼾声。
  乌力天扬隔着衣服,从小腹上拔下水果叉子。把它丢在茶几上,坐回原处。血在一点点往外流,不断渗进衫衣,打湿了皮带。他静静地发着抖。
  他不能离开这里,不能从这套宽大的公寓里走出去。不是他面前放着刺进他小腹的水果叉他走不出去,而是不管他走到哪儿。不管他离开了多久,他都得回到原地,回到他曾经中断过的地方。有什么东西中断了,有什么事情中断了。鲁红军说得对,他是一个胆小鬼,一个什么事也干不成的人,从小就是,现在仍然是——他从来就没有战胜过自己,战胜过生活;从来就没有攀上过幼儿园练功房的窗户,看到他想要看到的简雨槐;从来就没有炸毁过那架96式陆基攻击机;从来没有吐出过像样的烟圈;从来就没有剃掉父亲的头发或者杀死父亲;从来就没有救下或者寻找到母亲。他知道鲁红军在撒谎,根本没有什么等待,鲁红军没有,符彩儿也没有。他们和他一样,只是恐惧,只是害怕——害怕生活,还有他们自己。这才是原因。他知道鲁红军用不着水果叉,他完全可以敲打一下扶手旁的那只铜铃,楼上或者楼下的什么地方就会冲出一群衣着鲜亮的打手,他们会从容不迫训练有素地揍他。把他揍成一块肉饼。他知道所有的人都在撒谎,天健、天时、天赫、安禾、高东风、汪百团、罗曲直、段人贵、肖新风……那些逃避开的、倒下去的、踽踽独行的,他们全都在撒谎,他们全都在害怕。害怕自己的生命,害怕自己的战场。因为害怕,他们把什么东西给中断了,把自己给中断了,这才是原因。
  公寓里静极了。当鲁红军醒过来,睁开眼睛呻吟了一下的时候,乌力天扬十分平静,甚至在鲁红军表现出不耐烦的时候,他也没有发作,而是递过去一沓纸巾。
  “好吧,我们怎么合作。”
  “去你妈的!乌力天扬,你听好了,不是合作,没有什么合作!是你替我照场子,你给我打下手,因为是我给了你机会,我在照顾你,我是你的老板,我是排长,我给你下命令,明白了?”鲁红军欠起身子,抓起一件东西丢给乌力天扬。那是一部摩托罗拉手机,那种砖头似的、能当哑弹把人脑袋砸开花的家伙。鲁红军笑了,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排长,你当然可以那样做,可以在你干不下去的时候,用它砸我的脑袋。但是现在不行,现在你得跟着我干,你得替我卖命,给我当马仔!”
  乌力天扬离开公寓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他腹部上的伤口不再淌血。他知道猫在楼上看着他,瘦削得像一柄青铜刀,只是离得稍远了一些,所以他不会再一次受伤。
  乌力天扬没有回头。也许这是他的错。至少他不该再叫她猫,而应该叫她符彩儿。
  这是一场战争,不管别人怎么想,乌力天扬就是这么认为的。但这是一场与别人不相干的战争,他自己就是战争的双方,他自己,他和“他”。
  乌力天扬把汪百团招回到他的身边。不是他一个人需要拉起幕布,不是他一个人需要打赢这场战争,汪百团也需要。
  乌力天扬给汪百团约法三章:戒毒;和狗屎上线分道扬镳;把衬衣洗干净。汪百团不含糊。答应了后两项,保证天天换衬衣,背公民自律手册,除了乌力天扬,从此谁也不认识,可就是不戒那些能够让他往返于地狱和天堂的玩意儿。
  乌力天扬认为他也应该考虑高东风和罗曲直。他俩一个辞了职,整天在家里装牙病患者,在外面装精神病患者;另一个看谁都像看水鬼,恨不能上帝再来一场大水,这回连诺亚方舟也不要,是条命都在水面上漂着,等着他十元一个捞起来数钞票。
  乌力天扬征求高东风和罗曲直的意见,告诉他俩,他决定跟着鲁红军干,给鲁红军照场子,打下手,他拉上了汪百团,如果他俩愿意,那就大家一起干,一起拉幕布。高东风和罗曲直不是汪百团,有骨气,他俩一唱一和,把乌力天扬骂得狗血淋头。
  “你再说一遍?替那个王八蛋组织护院队?时代没发展呀?你白出去革命了几年呀?”
  “呕欠,这是什么世道呀,为什么人们非得把自己弄得像条狗?难道人们就不可以拥有哪怕一点点的尊严吗?”
  “嘿,我说,你现在是生意人了,要体面一点儿,注意你的形象。要用右手握着大哥大,还有,去给自己弄两套板儿装,别一天到晚穿着牛仔裤到处走。”高东风最后拿腔拿调地总结说,“你把祖宗三代都忘啦!”
  高东风说的是《平原游击队》里老勤爷的台词。老勤爷最着名的台词是,皇军好,皇军不杀人,不放火,不抢粮食,你看这有多好呀。
  汪百团幸灾乐祸,一会儿点着香烟,一会儿把香烟摁熄,眨着一只瞎眼,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这让他在短时间内不必走来走去,让人犯晕。
  “我警告你,不许再和他们混在一起!”童稚非一听乌力天扬又和汪百团那几个来往,立刻就急了,“你没听院子里的人怎么议论他们,叛徒、吸毒犯、骗子、革命家庭的败类!”
  童稚非恋爱六年了。男朋友小蔡在地质大学读在职博士。为了照顾乌力图古拉和萨努娅,两个人到现在也没结婚。
  乌力天扬第一次见到小蔡,小蔡紧紧地握住乌力天扬的手,眼圈红了,“天扬哥你到底回来了,我和稚非,我们有情人也该成眷属了。”
  “他接下去要说他吃了八年方便面,一见方便面就想吐。”童稚非提醒乌力天扬。
  “我们家四代单传,谱系上长期处在家族灭绝的临界点。我爸说,他不管一万年以后的事儿,他只管他看得见的事儿,不见到孙子,他决不闭眼。”小蔡补充说。
  “接下去,他要说先把婚结了,孩子生了。人分开住,他住学校,我住咱家,孩子住他父母家。”童稚非提醒乌力天扬。
  “小蔡,稚非,”乌力天扬愧疚得很,觉得实在对不起妹妹和小蔡,“你俩年纪不小了,快点儿把事儿办了吧,稚非再晚要孩子,对母子俩都不好。”
  “谁不想早点儿?我觉得我特可恶,让我遇到了他,耽搁自己也就算了,把他也耽搁了。”童稚非狠狠地捏小蔡的手,不满意地瞥乌力天扬,“可怎么个快法呀?他是独子,他爸妈不同意他入赘到咱家,我要嫁走,谁管爸妈?”
  “我管。我这次回来,再不走了,老人的事儿你们不用再操心。”
  “哥你不用说这个,我不担心你走,最多我和小蔡结了再离呗,反正孝敬老人是姑娘的事,我是这家的姑娘,当着小蔡我也这样说,我不要自己的家也得要老人。可你这样,又和汪百团他们混在一起,让人怎么指望你?”童稚非嘴不饶人。
  “姑娘怎么了?你们说姑娘怎么了?”萨努娅手里捏着一颗核桃仁,东张西望地到处看,“安禾呢?她怎么还没放学?天扬你去找找大妹,要她回家做作业,别老在学校给老师添乱。”
  “妈你快剥核桃,一会儿咱们要煮粥了。”童稚非哄着萨努娅,然后再说乌力天扬,“你学学二哥,都是一个爸妈养出来的,他给爸妈争多少光呀。对了,二哥昨天来电话,要我给雨槐姐送药。”说到葛军机,童稚非想起简雨槐,又从简雨槐想到了简雨蝉,“五哥,雨蝉姐回来了。她把北京的工作给辞了,回武汉来照顾雨槐姐。”
  乌力天扬伸出手去,从萨努娅面前的碗里捡了一片核桃壳出来,鼓着腮帮子用劲吹碗里的核桃仁屑皮。我喜欢你报复。我等着。说好了一辈子啊?不许反悔!他小心翼翼地把剥了壳的核桃从萨努娅手里拿下来,放到一边。
  “她丈夫不愿意她回武汉,她硬要回来。是她第二个丈夫,国家旅游局的什么官儿,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出国跟上厕所似的,一趟一趟没个完。”
  “雨蝉姐不是方阿姨生的,是她小姑生的。不是真小姑,是简先民的相好。后来雨蝉姐知道了这件事,她原谅简先民了,说要回武汉来伺候简先民,伺候方阿姨。”
  乌力天扬知道这个。石头是天生的,比如我;砖头是制造的,比如你。他不知道谁是自己的相好,自己该伺候谁。他觉得自己可恶得很。他只能夹核桃。核桃在核桃夹中转着圈儿走,一夹一颗,一夹一颗,碎得均匀,剥起来很容易。
  那部砖头似的摩托罗拉突然响起,铃声尖锐而固执,把乌力天扬吓了一跳。
  鲁红军总是在他想找乌力天扬时拨通电话,有时候在电话里和乌力天扬说说业务上的事,有时候纯属闲聊。没事儿,扯一会儿淡,他在电话那头说。说业务的时候,鲁红军总是三言两语,说完就挂线,也不问乌力天扬有没有话说。闲聊时就没个钟点了,天上地下,常常弄得乌力天扬得把手头的事情放上半天,或者人在浴室里,通完电话,身上的肥皂已经结了壳,要洗半天才能洗净。
  乌力天扬要找鲁红军的时候,必须通过鲁红军的助手。助手的头衔是董事长助理,鲁红军一大群助理中的一个。这个乌力天扬不奇怪,他奇怪的是,鲁红军干嘛要用简明了做他的助手?
  乌力天扬发现不光是简明了,那些小时候在一起玩的伙伴,不少人成了鲁红军的员工。乌力天扬觉得鲁红军像一个幼儿园的阿姨,有保姆癖。但是鲁红军只带基地的孩子,是基地的保姆,这个和别的保姆不一样。
  本来乌力天扬想和简明了说点儿别的事,比如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他俩比赛抽丝瓜藤的事儿,简明了却和他拉开距离。
  “我警告你,别再给我来女孩子为什么不站着撒尿那一套,一硝二磺三木炭也别来,亲戚的话也别来,总之,玩儿滑头的事对我不起作用。我现在是董事长助理,你也知道,我和董事长是老同学,炒你不行,参你一本还是行的。”简明了警惕地对乌力天扬说。
  没想到符彩儿会背着鲁红军来见他。
  “烟不抽了?”
  “戒了。”
  并不是符彩儿要报复乌力天扬,也不是鲁红军要报复乌力天扬,那是鲁红军编出来的话。没有什么报复,几年前她和乌力天扬分了手,分手时乌力天扬要她去读书,还给她讲了两个故事,她被那两个故事迷住,就去读了书,一读就读成了优秀学生,而且上了瘾。她不再是阿难,而是佛果园悟,知道怎么看脚下了。
  有一次,在一个宴会上,她遇到了衣着光鲜印堂发亮的鲁红军。她早就知道乌力天扬和鲁红军的关系,鲁红军也听说过她和乌力天扬的关系,两人一拍即合。现在想起来,那天在宴会上,他俩谈的都是乌力天扬,要说一拍即合,也是因为乌力天扬,他是他们共同关心的人。
  “是吗?”
  “是的。”
  猫成了现在的符彩儿,不光为鲁红军的“红旗飘飘”撑门面,还成了鲁红军的姘头,为无法抵达性爱尽头的鲁红军吹箫。不过,这好像都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他已经没有战功章了,不能再让如今的符彩儿的乳房上开出一朵骄傲的花来。
  鲁红军又来电话了。符彩儿迅速地看了一眼电话,站起来,整理一下裙子走开了。没事儿,扯一会儿淡。鲁红军在电话那头儿说。“我们谈谈简雨蝉。你该去见见她。你不知道吧,她丈夫和我一样,性无能。那个男人老得像史前动物,他变态地爱她。他知道她在外面有人,又痛苦又兴奋,老拿这事儿问她,要她告诉他,她怎么和人调情,怎么和人上床。”
  “我在和人说话。”
  “我知道,是符彩儿。你们在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真是浪费生命!”
  鲁红军在电话那头儿像个女人似的咯咯笑,电话里一阵嗡嗡作响。乌力天扬没有觉得有什么好笑,把电话移开了点儿。
  “符彩儿离开了?她总是这样。她穿裙子没?她一穿裙子就害人。简雨蝉从来不穿裙子,这让我非常痛心。她把自己的两条好腿给糟蹋了。她故意那么做。真是暴殄天物。有一种人,他就是能让你心疼,让你心疼而又没办法,让你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能的家伙,从此对一切都不再感兴趣。简雨蝉就是这种人。”
  这是一个爱憎分明的城市,城市里的人同样爱憎分明。他们早在一百年前就从洋人那儿学会了抽纸烟、打克郎球、骑自行车、赌马。一座江湖城市,让所有居住在这座城市里的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江湖气味。
  “你在打哈欠?狗日的你在打哈欠对不对?你他妈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学赤军和红色旅。来点儿革命的。”
  “好吧。”
  “好吧是什么意思?”
  “我发现,你的脖子越来越硬朗。你就当你随时都在勃起好了。”
  鲁红军在电话那头开心地哈哈大笑,笑了一阵子,把电话挂断。
  鲁红军和几个家庭背景显赫的北京人来往密切。他们中间有两个货真价实的家伙,就是那种路子很野但智商很低的狗屎。
  有一个北京人,大家叫他紫砂壶,老爹是中顾委的。他年轻的时候因为老爹的事挨过打、坐过牢、在内蒙古放过马,吃了很多苦,显得很深沉。他同乌力天扬,觉不觉得他像托洛茨基。
  红旗飘飘会所,水陆杂陈,蟹蕈宴,自助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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