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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矛盾文学奖提名 张居正(全) 作者:熊召正-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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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招还真管用,皇上顿时清醒过来。

                          “我这是在哪里?”皇上问。

                          “启禀皇上,这是内阁,臣高拱与张居正在此候驾。”说罢,两位阁臣又跪了下去。

                          “平身。”皇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大堂空空荡荡,凳子也没有一只,高拱请隆庆皇帝进楼上的朝房稍事休息。

                          于是张贵留在楼下等候,两位阁臣随着皇上到了楼上的朝房。

                          皇上的情绪显然还没有安定下来,坐在椅子上不安生,来回地挪动。这时早有一位小太监泡了一碗参汤上来,皇上呷了一口,忽然又连声叹气,高拱观察皇上的一举一动,小声地问:“请问皇上,要不要起驾回宫?”

                          皇上摇摇头,说道:“这会儿好多了。”他起身走了两步,叹了一口气,又坐了下来,勉强问道,“你们两位阁臣,有何事奏来?”

                          高拱本有许多事情要向皇上面陈,但因碍着张居正在身边,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想了想,问道:“殷正茂的谢恩折子,昨日送进宫中,不知皇上是否看到。”

                          隆庆皇帝答道:“昨日孟冲挑了几份折子给我看,没有殷正茂的,他谢什么恩?”

                          见隆庆皇帝压根儿忘掉了这件事,高拱奏道:“上次皇上让臣下票拟,起用殷正茂替代李延任两广总督,圣旨发下已经一个多月。殷正茂到庆远接任后,给皇上寄来谢恩折子。”

                          “啊,”隆庆皇帝点点头,问道,“李延呢?”

                          “已经致仕回家了。”高拱答道。

                          隆庆皇帝的眼珠子有气无力翻动几下,说道:“这个李延,眼睛中完全没有朕这个皇帝,早就该撤职了。”

                          隆庆皇帝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让两位阁臣大吃一惊。高拱警惕地瞟了张居正一眼,他疑心是不是张居正背着他在皇上面前说了李延什么坏话。

                          “皇上,”高拱陪着小心说道,“李延愚钝无才,不堪重任,但对皇上,却决不敢存有二心。”

                          “你吃过李延送的果脯么?”隆庆皇帝问道。

                          江南大侠精心设局 京城铁嘴播弄玄机(1 )

                          熊召政

                          出东华门不远,紧挨着皇城有一片热闹非凡的街市,这便是棋盘街。有一首诗单道棋盘街的繁华:“棋盘街阔静无尘,百货初收百戏陈。向夜月明真似海,参差宫殿涌金银。”这棋盘街在元朝就是京城里第一等繁华之地。永乐皇帝迁都北京,在元代大内的太液池之东,新修了当今的这座皇城,其规模气派不知超过了元城多少倍。元城周围的市廛店肆也迁走了不少,但是这棋盘街却留了下来。

                          棋盘街又名千步廊,它一头靠着皇城宫禁,另一头连着富贵街。宗人府、吏部、户部、礼部等重要政府衙门,都在那条富贵街上。棋盘街得了这寸土寸金的上好地望,不热闹那才叫怪。天下士农工贾,无论是来京述职交差,还是经商谋事,都得到这棋盘街上落个脚儿,溜个圈儿。因此,这一条四围列肆、百货云集的棋盘街,每日里驰马传牒,肩摩毂击,喧喧哗哗,一片锦绣丰隆之象。

                          苏州会馆就坐落在棋盘街上。它当街的门面并不宏阔,但却显得格外富贵。

                          大门之上的骑楼,装扮得朱梁画栋,锦幔宫灯,一看便知是纸醉金迷之地。门里便是花木扶疏的庭院,接着是一进五重的楼阁,都是安顿旅客的房间。嘉靖年间,北京时兴建立会馆。各个地方的士绅商贾,为了进京旅居方便,有一个固定的居停场所,供同乡朋友宴集,于是会馆便应运而生。什么顺天会馆、山西会馆、四川会馆、福建会馆、扬州会馆等等,北京城中骤然间就冒出百十来座。就是这棋盘街上,也有十几座之多。苏州乃江南膏腴富饶之地,文华藻渥之乡,因此建在北京的会馆,比起别的州府,自然也就要胜出一筹了。

                          昨夜到京的邵大侠,就下榻在苏州会馆。因旅途劳累,当夜休息无话。一大早,他就让仆人把帖子投到高府,原想趁高拱赴阁之前就能看到他的帖子,没想到高拱走得更早,管家高福知道邵大侠的来头,也不敢怠慢,亲自跑到内阁送信。

                           高拱立即约定今晚见面。

                          这邵大侠究竟何许人也,就连权倾天下的高拱也不敢马虎,这事还得从头说起。

                          邵大侠今年刚过不惑之年,应天府丹阳县人氏。他的父亲是当地的一位乡坤,虽算不得望族,倒也是一个书香门第。邵老先生一妻二妾,生有三个女儿,儿子就邵大侠这么一根独苗。因此邵老先生对邵大侠疼爱有加,期望他认真读书,将来博取功名光耀门庭。偏偏邵大侠兴趣不在“之乎者也”上头,虽聪明过人,却毫无兴趣读书。硬着头皮读完《四书》,应景儿的吟诗作对也学会了一些,便再也不肯呆在书房中当那咬字的书虫。他整天在街上胡闹,一会儿拜这个师傅学螳螂拳,一会儿拜那个师傅学太极剑。这一阵子研究风水符卦,下一阵子又研究房中秘术。一年三百六十日,他天天都是闲人,却又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他本名邵方,久而久之,人们见他使枪舞棒,装神弄鬼,便都改称他邵大侠,倒把他的本名忘记了。父亲见他如此胡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却又束手无策。那一日见他又跑出去和几个不三不四的人鬼混,恨他不过,在院中照壁上写了一句话骂他:“赌钱吃酒养婆娘,三者备矣。”邵大侠看过一笑,拿起笔来,在那句话下边又添了一句:“齐家治国平天下,一以贯之”。两句相叠,正好是绝妙的一联。邵老先生看了,这才发觉儿子心中还藏有一股奇气,也就只好听之任之了。

                          长大成人后,这邵大侠便成了远近闻名的江湖人物。浮浪子弟,市井屠儿,师爷拳手,和尚道士,甚至仕宦人家,内廷大,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他统统交往。这作法,竟有点像水泊梁山的及时雨宋公明了,在江湖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慢慢地也就在应天府地面挣下偌大名气。

                          却说隆庆二年,当时的内阁首辅徐阶因谏止隆庆皇帝不要游幸南海子沉湎酒色,引起隆庆皇帝的不满,加之司礼监掌印太监李芳在一旁煽风点火,徐阶便被隆庆皇帝下旨致仕,回了松江老家。在这前一年,高拱也因徐阶的排挤而在家赋闲。普天下皆知这是两位最有本事的阁臣。继徐阶之后担任首辅的李春芳,是个不得罪人的好好先生,当首辅的第一天就在内阁宣布,他并不贪恋这个位子,随时准备让贤。此情之下,便有不少人觊觎首辅这个位子。那时张居正虽已入阁,才能也够,只是资历尚浅,尚没有竞争首辅的可能。扳着指头数一数,最有可能接替李春芳的,还是徐阶和高拱这两个人。

                          邵大侠虽是江湖中人,却也留心政事,想在政治上有所作为。一番权衡之后,邵大侠觉得自己有能力让徐阶或高拱东山再起,重登首辅之位。经过周密策划,他于隆庆三年的秋天,先到松江拜会徐阶。他刚说明来意,徐阶就一口回绝。这位老谋深算处事谨慎的退位首辅,怎么可能相信一位江湖人士自我吹嘘的所谓“锦囊妙计”呢?他决不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邵大侠见这位名满天下的江南才子不领情,只在心里头骂了一句“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便又一跃上马披星戴月赶往河南新郑拜会高拱来了。

                          高拱致仕回家,不觉已闲居两年。但人在江湖,心存魏阙。无日不在盘算如何重登三公之位,在皇上身边调和鼎鼐,燮理阴阳。他本因徐阶而致仕,现在徐阶这只拦路虎走了,他的重回朝廷的心思也就一日浓似一日。邵大侠此时来访,正是人到病时,遇上郎中。但高拱毕竟久历官场,心情再迫切,也不会病急乱投医。与邵大侠素昧平生,答应不答应,先摸摸他的底细再说。这正是高拱与徐阶不同的地方。徐阶不问情由,一拒了之。而高拱则不显山不显水,先把客人好生款待一番。一连两天,高拱把邵大侠好吃好喝地招待,还让高福带着邵大侠到附近的庄园跑马游乐,到三十里外的古德禅寺烧香拜佛,就是不谈正事。不过,他暗地里嘱咐高福,要密切关注邵大侠的一言一行,有何可疑之处要及时禀报。两天下来,高福说邵大侠风流倜傥,言谈举止颇有大家风范,看样子是有些来头。

                          高拱这才决定与邵大侠接谈。

                          当晚,高拱在客厅里摆了一桌酒席,与邵大侠对饮。事涉机密,高拱屏退左右,连斟酒的丫环都不要了,自己亲自执壶。

                          酒过三巡,高拱问道:“邵先生,你一向作啥营生?”

                          邵大侠知道高拱这是在盘查他的家底了,“儿”一口干了杯中酒,笑嘻嘻说道:“不瞒高太师。”因高拱担任过太子太师一职,故邵大侠如此称呼,“说来惭愧,我邵大侠虽然也是出自书香人家,但却视功名如畏途。”

                          “为什么?”

                          “我的性格,天生受不得挟持。说来太师不信,我这个人很有一些怪癖。”

                          “说与老夫听听。”

                          也不等高拱斟酒,邵大侠自己把酒壶提过来,自斟自饮,浮了一大白之后,朗声说道:“人喜欢诗词歌赋,我喜欢刀枪棍棒;人喜欢凤阁鸾楼,我喜欢荒村古寺;人喜欢上林春色,我喜欢夕阳箫鼓;人喜欢走马兰台,我喜欢浮槎沧海;人喜欢温文尔雅,我喜欢插科打诨;人喜欢温情脉脉,我喜欢嬉笑浪谑。总之,恨人之所爱,喜人所不喜。故弄成现在这一副文不成武不就的样儿。”

                          邵大侠音韵铿锵的一番表白,逗得高拱一乐,也就打趣问道:“你这不是故意和人闹别扭吗?”

                          邵大侠瞅着高拱悠然一笑,饶有深意地说道:“太师,恕后生狂言,人生的学问,都从这闹别扭处得来。”

                          高拱频频点头,顿时对邵大侠有了几分好感,于是转入正题问道:“你如何想到要让老夫重回内阁?”

                          邵大侠隐瞒了先去徐阶家这一情节,却把他那好弄玄虚的江湖性格表现出来,神色庄重地说道:“我看太师的气色,根本就不是赋闲之人。”

                          “啊,你还会看相?”高拱问道,把身子往前凑了凑。

                          “麻衣与柳庄都翻过几页,也受过二三高人指点,故略知一二。”邵大侠颇为自负,自斟自饮说道,“太师双颐不丰而法令深刻,眼瞳不大而炯炯有神,且鼻隼如塔,人中颀长,长颊高颧,眉扬如剑,十足一副腾搏万里的饿鹰之相,加之气色如赤霞蕴珠,沉稳中露出一股虎气。如此大贵之相,世间少有。形主命,气主运。有此相者,必位列三公。有此气者,说明已时来运到,内阁首辅归之太师,已是指日可待了。”

                          高拱被邵大侠说得怦然心动。数年前,还在当国子监祭酒的时候,一天去京城白云观游玩,门口一个摆摊儿看相的老头就说他有宰相之命,出口的词儿,与这邵大侠大致差不多。但高拱仍担心被人诓骗,略一沉思,说道:

                          “邵先生从丹阳来时,并不知晓老夫长的何等模样啊!”

                          “是的,”邵大侠点头承认,应付之辞也来得极快,“我当时只是分析朝政,从道理上看,偌大一个中国,能荣登首辅之位的只有两人,一是松江徐相国,再就是你这位卧龙新郑的高太师了。及至我来到贵府,看过太师的相,就认定新任首辅,必是太师无疑了。”说到这里,邵大侠顿了一顿,又接着说了一句吊胃口的话,“我原打算,如果高太师这边无意问鼎,我就立即赶赴松江去找徐相国,现在看来不必了。”

                          “你真的如此看中老夫?”

                          “不是我看中,而是高太师你确实有宰相之命。”

                          邵大侠言辞恳切,高拱仍是将信将疑问道:“你打算如何操办?”

                          “解铃还得系铃人。我认识几个宫中的大,他们都是李芳线上的红人。”

                          李芳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正是他玩弄花招使徐阶去位,眼下是惟一能在隆庆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人物。高拱清楚这一点。

                          沉思半刻,高拱追问道:“你所说的那几个大,都是哪几个?”

                          邵大侠狡黠地一笑,说道:“请太师原谅,我不能告诉你。同时也可以在这里给太师打个包票,这件事我出面来办,保证万无一失,你就坐着等皇上的圣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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