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劫-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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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盯住了水面,口中冷哼道:“纠缠不休的鼠辈!”
小舟虽有两人在用力划浆,但行进得仍是十分缓慢,少言不耐久等,目测距离,双膝一弯,全身力道都
聚到了足底用力一撑,向大船激射过去。
同一时刻,泼刺一声响,十来名身穿青色鱼皮靠手执峨眉刺的杀手自水中的腾身而起,自四面八方落向大
船。
少言用尽身法,眼见距离大船两尺有余,忽然在空中与一名杀手迎面碰个正著。少言右手虚引峨眉刺左手
一扬,寒凛凛的银针似一抹流光钉入对面之人的喉咙。那名杀手大声惨叫,双手捂喉又落回水中,水花四
溅。
但少言空中出手,身法便不免有所凝滞,丹田内一口真气提不上来,便直直向水中落去。
五爷早已看到,轻舒猿臂,千钧一刻之间抓住少言的手。少言便借这一提之力,向前跨了一大步,轻轻松
松迈上船头,与五爷并肩而立,迎向数十名杀手。
楚辰赶到花舫,只见一黑一白两条人影游鱼似地在众杀手之间穿梭往来。自知身手不足以帮忙反会碍了两
人的手脚,因此便留在小舟之中仰头观看。十三爷犹自心怀慈悲,银针出手,不求杀敌只求制住对方行动
,五爷就没这等心肠,一举手一投足,便有人厉声惨呼,不是被扭断了脖子就是被打得骨断筋折远远飞了
出去。片刻之间,十余名杀手已经伤亡过半。
残存的几名黑衣人见讨不到便宜,一声“撤”,纷纷跳向水中。
一名杀手见机稍晚,纵身而起一个鱼跃,眼见双手已然触水。五爷一声冷哼,踏前一步手臂忽然暴涨,竟
抓住了那名杀手的足踝,硬生生地将他扯了回来,随手摔在船板上,“查查是哪夥人?”一句未完,那黑
衣人喉咙里忽然咯咯作响,少言暗道“不好”,火速伸手捏开了他的下颚,却已经来不及。
只见一丝黑色血迹从他嘴角处缓缓流下,“死了,牙齿藏毒!”少言收回手。一时之间,咯咯之声四起,
闻之不寒而栗,被少言制住的几名杀手见逃脱无望,竟然纷纷服毒自尽。
“看得出是哪班人马?”
少言摇头说道:“应该不是东风楼,兵器不对。但从招式上也看出到底是哪门哪派哪个组织。”说著,一
双眼瞥向楚辰。
楚辰心下惊惧,十三爷亲眼目睹自己向八爷传递消息,马上花舫便遭人围攻,任何人都会自然而然地想到
内神通外鬼,是他联合八爷欲将五爷除之而後快。一想到五爷对待叛徒的手段,不由得脸色煞白双膝发软
,看向少言的目光不自觉带了几分惶恐与恳求。
少言心念电转,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怀疑。五爷做事一向谨慎隐秘,他的计划从来都是只让有限几个人知
道,就连楚辰这等贴身仆役都被排除在外。楚辰纵有走露消息也都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像今天会九门
提督於湖上,楚辰事先就绝不知情。这批人纵使是八爷所派,但消息也不会是来自楚辰。
五爷冷哼一声,抬脚将身前尸体踢入水中,回舱中净了手。出来时看到少言还在尸体身上查找蛛丝马迹,
忽然貌似不经意地问道:“听下人说你最近和林文伦走得很近?”
“几年前我曾於林家客栈栖身,也算故人。”少言听了这话虽不明其意,却也没有隐瞒。
五爷意带戏谑,“姓林那个傻大个儿还算有点能耐,不但将客栈的生意扩大几倍,开了酒楼镖局,还把丁
府的管家收拾得服服帖帖,就是不知道……他禁不禁得起我的一根小指?”正巧一只不知名的小虫飞了过
来,落於船舷,五爷伸指拖过,小虫被辗得粉碎,在船舷之上拖出一条似红似紫的痕迹来。
少言脚尖一挑,船板上的峨眉刺跳起来,少言手指不住屈伸,那刺便在手里呼哨著打旋。楚辰一时被那银
芒耀花了眼,侧头躲过,忽然忍不住一声惊呼,只见十三爷手中的峨眉尖刺正正指在五爷脐下三分处的丹
田要|穴。
“别逼我杀你。”小顺是被他带累,他绝不允许出现第二个。
“你真下得了手麽?别忘了你的命早就是我的!”五爷不以为意,反而像是见了极好玩的事物般嘴角含笑
。
“大不了一命换一命。”少言也是满面微笑,“你若敢对林家、对林大哥出手,就别怪我背信弃义不顾誓
言,与你一拍两散。而且,我要你从此以後食不知味寝不安枕,你知我做得到!”自己任由他予取予求是
一回事,牵涉到他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五爷转移了话题,“张大人的话你也听到了,小西他就要回来,肯定又会拉著我去巡视领地。我会有一段
时间不在府中,所以今年的茶马会你就不要去了。”
天连著沙、沙连著天,在这塞外无垠的荒漠中,一棵不知名的树孤伶伶地立在官道旁,为行人提供著有
限的荫凉。
日头渐渐移向西,威力却没有丝毫减弱,空气中蒸腾的热一浪一浪地扑过来,树萌下的两人却恍如未觉
,仍是如标枪一样直挺挺立著,四只眼睛瞬也不瞬地望著远处。
两匹骏马出现在远远的天地交接处。一紫一白,风驰电擎地向这边奔来,扬起滚滚沙尘。看到树荫,骑
紫骝的人首先便大呼一声:“走了大半日,终於让我见到一点绿了。停停停,不管你有多忙都先停下来休
息一会儿再说。”
骑白马的人扭转头看他一眼,取笑道:“林大哥,亏你还是走镖的,这麽点热就禁不住了。”语音清亮
,正是少言。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练的功夫最是怕热。何况,再不休息一会,我这眼睛就要被日头晃瞎了。”看到树
下两人,林文伦拱拱手说道:“两位兄台也是要往兰州去?”下了马便往树荫里走去。
少言本也打算下马,不经意间瞥了两人一眼,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念头,大喊出声:“林大哥小心,东
风楼的人。”
伴随著他的大喊,那两个如标枪般的人忽然动了,两柄细长的剑寒光闪动,一左一右直奔向林文伦两肋
,如毒蛇出洞,既疾又狠。
林文伦走镖之时,大大小小的战役经历不下数百,经验十分老到。耳中听到少言的喊声,眼见两柄利剑
距肋下不足一尺,头脑还来不及思索,身体便自然而然地有了反应,腰部用力一个铁板桥避地剑锋,在後
背堪堪接触到地面时,收腿後滚,魁伟的身躯如狸猫般灵巧,便逃出了两人的攻击范围,这一连串的动作
如行云流水,没丝毫的凝滞。
少言脚尖在马背上一点,横空掠来,长袖飘飘落在林文伦身侧,凝神戒备。
没料想两人竟有这等功夫,杀手惊奇地“噫”了一声,互看一眼,又持剑攻了上来。
林文伦笑道:“老子心里正不痛快,就来了沙包给老子出气。”身形展动,迎向其中一人。少言在後喊
道:“林大哥留活口。”林文伦大吼一声:“先打了再说。”出拳如风虎虎生威。
对上少言的是个瘦高个子,青骖骖的一张脸,面目阴沈,但手底功夫却著实不弱,一柄剑宛如手臂的一
部分,刺削割砍,灵动无比,招招不离少言要害。
面对对手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少言却是面带悠闲之色,双手负在背後脚尖轻点,起落闪躲间始终与剑锋保
持了半尺距离,不远不近,任由对手催紧攻势,便如汪洋中一叶小舟,随著风浪起起伏伏,只是无论风刮
得如何迅猛、雨下得如何急,却不能将之倾覆。
瘦高个子越打越是心寒,自己已经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三十余招下来,竟然连衣角也没碰到。看对方
一脸轻松,显然还留有余力,根本就没将他的攻势放在眼里。
堂主交待任务时,只说目标是丁府的总管,一个白面书生而已。满打满算,身边带著一两个保镖,派了两
个堂中一流好手已经是看得起他们了。可是事实却是与期望大大相违,不但目标扎手得出乎意料,就连他
身边的大个子看来也不同寻常。可东风楼的规矩向来是不成功便惟有一死,虽然眼前的白面书生给人莫测
高深之感,也只得咬牙硬上。
少言一边对敌,一边在头脑中飞快地思索对方到底是受何人指使。这次兰州之行除了生意,尚有一件事
待查,难道那人派杀手追出塞外竟是与此事有关?或是……忽然听得一声脆响,半截明晃晃的断剑高高飞
起,跌落在不远处的黄沙之上。转头一瞧,只见林文伦的脚正踩著矮个杀手的脖子,那名杀手满口是血,
一口牙去了十之七八。
原来久战之下,林文伦打得性起,气贯右臂,一招“冲天炮”,拳头自下而上击在对手的剑脊上,不但
将对方的剑打得从中折断,去势不停重重落在对手下巴上。小个子受此一击,眼前金星乱冒。林文伦一个
重手将他掼在地上,踩住脖子,向少言喊道:“大眼睛,还磨蹭什麽,快解决了他。”少言应了声。
众人只觉眼前有一团白色的物事一闪,似乎少言的身子动了一动,但听“当”的一声,瘦高个手中长剑
落地,身子就此不动。
林文伦看得清楚,那瘦高个子胸口膻中|穴正插著一枚银针,入肉三分。当下哈哈一笑说道:“大眼睛,
我知道你轻功好,可没想到会好到这个地步,飘忽来去。”
少言微微一笑,说道:“献丑,林大哥,把那个人带出十丈外,别让他听到我说话。”林文伦不明其意
,却还是提著小个子走出了十丈外,将他扔在地上,双手抱胸,冷笑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来刺杀大眼
睛。大爷现在心情好,只要你老老实实供出受谁指使,我尚可饶你一命。不然,”他的面色一变,伸手抚
上对方腿骨,七分狰狞三分凶狠,“分筋错骨手你可听过?我就将你的骨头一寸一寸地折断,让你哀嚎个
三天三夜再死。”
小个子充满恐惧地看著林文伦,喉头上下涌动,几次张口欲说,话语在唇边打了个转,不知想起了什麽
,面带忌惮之色,又把嘴合上了,最後干脆闭上了眼睛,任凭林文伦如何喝骂也不再睁开。
林文伦正思索著如何撬开他的嘴,只听身後传来少言的声音:“林大哥,不用问了,他们只是受人指使,
不知道买主是谁。”回过头,少言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边,将面纱重新带上说道:“这两个是东风楼的
杀手,只管杀人,未必知道谁是买主。”
林文伦心有不甘,抓住小个子的衣襟将他提起来摇晃道:“你骨头倒硬,最後问你一次,你若不识相,
”提起碗大的拳头晃晃,“我就一拳送你回老家。”
小个了面如死灰,闭起了眼睛不理他。“你……”林文伦高举拳头就要落下,被少言阻住了,“林大哥
,算了,不过是些小卒子。我们走吧,天黑之前得赶到驿站。”说完便纵身上马。林文伦松手任他跌落在
地,也跃上马,追到少言身边说道:“大眼睛,东风楼只要接下生意,不达成不罢手,阴魂缠身不胜其烦
。我看还是找出买家杀掉,东风楼的契约就失效,一劳永逸。”
“无妨,是谁我心里已有八成把握。这一路上小心些即可,到了兰州,我自有办法。”
听得他如此说,林文伦便不再追问,蓦地想起一事,“你怎麽知道那两个是东风楼的人?”
少言微微一笑,说道:“第一:这种天气,沙漠之中没有马匹寸步难得,那两个人立在路边,不见马匹
,方圆三十里之内又没驿站,摆明就是在等人。第二:林大哥,我教你个乖,东风楼的武功至阴至寒,凡
练此功者,在太阳直射之下皮肤会呈现淡青之色。刚才我就是无意间想起这个才知道他们是东风楼的人。
”
林文伦皱起眉,“东风楼向来神出鬼没,总堂所在被列为江湖三大秘密之一,更别提他们的武功家数了
,见过的人都见了阎王,你是怎麽知道的?”少言只是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半个月前他已经成功为那夜刺杀他的中年人解除了身上毒,那中年人倒也知恩图报,告诉他不少有关东风
楼的事。“林大哥,这一路做我的保镖可辛苦你了。”
林文伦白他一眼,“幸好我硬要跟来,不然我在京城,你却在塞外应付这些杀手,我知道了只有更担心。
”
半个月前,他曾无意间向林大哥提起将往兰州一行,林文伦当时只是点点头,连“一路顺风”也不曾说一
句。
待到起程,出京穿幽州抵青州。一入城门,却见林文伦候在那里,笑嘻嘻地说道:“大眼睛,我人都已经
到了这里,你不会赶我回去吧。”少言百般劝阻,林文伦却只是不肯返回。看见少言发急,也不多说,只
是骑马跟在他身後,少言投宿他便投宿,少言起程他便起程,总是不即不离地跟在身後五尺。少言拗不过
他,只得让他跟了。
两人在驿站休息一晚,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晚过得风平浪静,东风楼的杀手并未现身。
第二日,两人简单用过早点後出了驿站,一路向西,午後便到达了兰州。
兰州府,西南部通向西北的交通要道,汉唐丝绸之路所经之地,以黄河为天堑,雄踞西北战略要地。占
著交通要塞与天然牧场两项便利,成了全中原最大的茶马市场。
进了城,便有几个夥计将两人领到南城的“天香茶楼”。福福泰泰的掌柜方默一溜小跑出来,将两人迎
入。
一进门,迎面是一支半人高的龙头铜壶,二尺来长的壶嘴,颤巍巍地悬著两枚红球。围著龙头铜壶稀稀
落落地放著几十张桌子,座无虚席,三人一群五人一夥结伴而坐,谈笑论茶之声不绝於耳。
还来不及仔细打量,少言已经在掌柜的带领下向後堂走去,林文伦只得快步跟上,悄悄附在他耳边问:
“这茶楼想必也是丁家的生意了?”
“不错,”少言颔首,“这是兰州城历史最悠久的茶楼,每一年运往全国商号的茶叶有一半是从这发出
。”
“大眼睛,”林文伦心里像爬满了跳蚤,终於将心里憋了许久的疑问说出口,“你只说来兰州会有危险
,却不告诉我原因。现在我人都站在这里了,可以说了吧,也好让我知道对手是什麽人。”
少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