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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惘然劫-第29部分

小说: 惘然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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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局逼迫,却没想到有林文伦和霍浮香适时出现,护持左右,凭这两人的名声武功,除非是全武林同心协力与之为敌,事情方有可为。
亲自出马,却没想到少言如此决绝,为了划清关系,不惜致他一死。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山穷水复,连他也觉棘手。没想到霍浮香却巴巴地送上门来,让他抓住了机会。
讽刺的是,霍浮香嘴里所说著不想让少言为难,可事实上,他的举动却让少言陷入了更大的为难中。
远处依稀几声犬吠,记忆是个奇妙的东西,偏爱在幽静时出来肆虐,初见少言的画面忽然闯进了脑海。宽广平整的青石路,深红的朱门,盛气凌人家丁和老八。而那个精致乖巧的小东西,还不及丁府门口石狮一半高,浆洗得褪了色的蓝布衫,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羞怯不安,却能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又懂得审时度势,下得了手把傻大个敲昏。就是那个时候,他起了收揽之心,代价不过是一颗丹药,就算成不了得力的手下,便是收进了房中来亵玩都划算。 

待进了丁府,聪明得让人惊奇。他也曾失望过,觉得他未免有些心慈手软,生意场上要的是快狠准,斩草不除根只会让对方有机会反扑,让自己身陷险地。
幸好他也不是一味愚善,在路上拾到冻僵的蛇,也许他会选择收进怀里为它取暖,可是在那之前,他也懂得必须拔去它的毒牙
烛花爆了又结,窗纸已经染上朝霞的红晕,预料中的人却迟迟没到,丁寻眉宇间不禁有了疑虑之意,频频向上看著,惟有楼梯悄悄,不闻脚步声。

“狗熊!我快喘不过气了。”少言推推林文伦肩膀,“醒一醒!”看林文伦依旧睡得沈,手指溜上头顶开始猛扯他的头发。 
“醒了醒了,别再扯我的头发。”林文伦的眼角被扯得高高的,不轻不重在少言屁股上拍了两下,一接触到他结实滑腻的皮肤,顿时食指大动,涎著脸说道:“长日漫漫,我们找些事来做吧。我们可以互相了解一下彼此的身体,然後,在床上享受早饭,再然後……恩……让我更深入地了解你的身体。”
“想得美!”少言裹著被子从他腋下爬灵巧地爬下床,拣起衣物往身上套。
林文伦失望地倒回床上,少言安抚道:“你接著睡,我去做早饭。”脚步轻快地出了房门,清爽的空气,窗外鸟声啾啾,一切都是那麽赏心悦目。正要寻路去厨房,视线就被坐在角落的背影吸引住了,略有些瘦削,挺直得像一杆枪,凌厉而决断。这背影,他曾无数次地痴痴地凝望,再熟悉不过的。
“丁掌柜?”少言皱了一下眉,不是他小人之心,而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丁寻的出现多半不会带来好消息,“霍兄呢?你见到他了麽?有没有动手?他有没有受伤?” 
“叫我五爷即可!”丁寻看到了他轻蹙眉头的模样和生疏有礼的语气,仿佛自己是个天大的麻烦,避之不及。 
不想和他在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上争辩,可是“五爷”这个称呼又未免亲密了一点,少言决定饶过去,“霍兄在哪里?有没有受伤?”丁寻也注意到了,看他只焦急地追问著霍浮香,自己情况如何,竟似毫不在意,当下只觉左肋又有些微刺痛。
伸手去拿茶壶,却忘了自己的左手只剩四根手指,茶壶向下一滑,洒出几滴水。
“我来吧。”少言接过茶壶,替他加满,“已经这麽久了,还是不习惯吗?”
其实与习不习惯无关,左手的残缺对他来说从不是什麽大问题,平日里也在时刻提醒著自己注意,尽量不用左手,方才一时失神竟然忘了。摇摇头,“你没看到我送上去的纸条麽?”
“纸条?”少言这才想起方才小二敲门,是狗熊去应的门,接下来一场胡闹,他也忘了问。
“两件事,第一件,昨天刚到的消息,丁老爷现在已经病入膏盲,大夫说恐怕活不过今年冬天,我很担心。”
少言简短的“喔”了一声表示明白,很快便掌握到了其中关键,“那丁府现在一定是乱了营了。”
“岂止,”丁寻脸上有著淡淡的讥讽,“生旦净末丑,齐齐登场各显神通!现在的丁府,比七国战乱还要热闹。”
就算他们是孟尝信陵,可惜生不逢时,遇上了你这个秦王!其实丁家有能力与你一斗的,惟有那个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寄情花草的四爷,而要对付四爷,就要从二爷下手。
这些话在心里转了两圈,终究是没说出口,只淡淡地回了句:“这与我有什麽关系!”
“下一件事就有关系了,你不想知道霍浮香在哪里麽?”
五爷在这里,那即意味著两人之战霍浮香至少没赢,说不定还战败落到了五爷手里,所以五爷才会来要挟自己,想到此处,少言心里一动,若想解救霍浮香,捉住眼前人争取主控不失为好办法,或者,干脆直接杀了他,再借助狗熊的力量找出霍浮香。想到此处,只觉脑中嗡然一声,抬眼向丁寻望去。
两人目光交汇,丁寻竖起一根指头轻轻摇动著,“这可不行,我已经把他安置在谁也找不到地方,我死了,他也得陪葬。”
“抱歉,你教的。”少言深深吸口气,“说吧,要我做什麽?”
“我要你回丁家,像以前一样帮助我,除去所有的异己者。”
少言没说话,他现在无法决定,只因他已不是孤单一人,从今以後,做什麽都是两个人的事。
丁寻忽然压住了他的手,狭长的眼睛深深地凝视著少言,没了平日的冷酷,黑黑的眸子看上去竟然有几分恳切,“其实在你的这里,”他点了点少言的心窝,“始终没有忘记我,我看得出来。”
少言沈吟一会儿,忽然问道:“丁五爷,有件事一直横在我心里,本来问不问其实无所谓,但今天既然有此机会,便是问一问也不妨。”
“你说。”
纵使时光流逝,那一场变故带来的伤口已经愈合,但看不见的伤疤依然深深地藏在皮肤下谁也看不见的地方,有些时候,甚至自己也以为它是不存在的。“丁五爷,我跟在你身边四年,尽心尽力,无论是白天还是……夜里。当你点住我的|穴道,将我送给八爷,你可曾在心底有过片刻的犹豫?”
“没有!”丁寻答得果断,“事实上,我是给过你机会的,当我问你林文伦是否也是敌人,你选择了向我隐瞒,那是彻头彻尾的背叛,我不能留一个背叛者在身边。”
“所以你挖出我最後的可用之处。”
“对。”
少言自嘲地笑笑,“明知答案,为何还要自取其辱。”
“当年之事我的手段是过了些,但你又怎能身在这边,却处处为对方著想。”
“也许吧,我怎能让你伤害到林大哥!不只为故人之情,他是……除了我母亲之外对我最好的那一个。”我也不会让他伤害到你,可惜你不明白,或者明白却不相信。你都是用算盘来计算人与人的关系利害,你不知道那十颗小小的珠子算不清人心!
“那麽,你也从未曾喜欢过我,对不对?”
“这很重要吗?我需要你,比任何人都需要你,这还不够?”
以前是够的,少言感叹,明知你不喜欢我,却因为被需要而觉幸福。
可是现在,想起楼上的林文伦,一阵无法言喻的幸福忽然充遍了全身,满得要溢出来。林大哥教晓他明白了什麽是不夹杂质不怀目的纯纯粹粹的爱意,那浓得化不开的宠溺,注视著就满足,碰触到就心醉神迷,任何人被这样爱著,都会是满怀感激的。
“好吧,丁掌柜,按照谈判的规矩,你已经开出了底价,总得给我些时间去考虑,三天,不过请记得,我要霍兄完完整整,一根头发也不能少。”
“你会回来的。”丁寻在他身後稍稍提高了音量,说得斩钉截铁,“你会回到丁家的,少言,有时候我比你更了解你,你的聪明机智难得一见,可惜你太过心善性情安宁,如果可以,你会与世无争。但你始终是个男人,所以你本能地崇拜力量,崇拜决断的气魄,甚至崇拜心狠手辣。”
踩上楼梯,少言回过身去抛下一句话:“谁知道呢!两年不见,你没变,我却变得太多。” 


十: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林文伦躺在床上,看到少言进来,侧过身一手支头,闲散地问道:“不是去做早饭?还是你终於决定要把自己放到托盘里送给我?” 
少言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困兽一样在屋里踱来踱去,双眉紧锁。 
“有什麽不对吗?你的脸色好难看。”林文伦比他的凝重里嗅到几分不寻常的味道,不自觉也严肃了起来。 
“丁五爷来了,就在楼下,让我回丁家,霍兄也在他手上。” 
“不可能!”林文伦大为惊讶。 
“已经发生了,他就坐在那里,掌柜的还给了他一壶茶。” 
林文伦盘起了腿,摸著下巴思索道:“那日在树林中,他不是答应……” 
“他什麽也没答应,”少言摇头,“你仔细想想那天他说过的话就知道他其实什麽也没答应,他只答应以後不找你和霍兄的麻烦,是我们自己一厢情愿地解读为他答应以後两不相干。” 
“巧言令色,姓丁的这样做太不够光棍了。” 
“嗯,我也想不到,心高气傲的丁五爷竟然也会玩文字游戏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或者,”林文伦两眼放光,“一定是有什麽事逼得他如此纡尊降贵,大眼睛,和我说说什麽事情是他也对付不了的急需你帮忙的,生意上的事?” 
“还不就是丁家那一笔烂帐,你也知道的。现在丁老爷病重,估计是有心人又想借机发难。急需我帮忙倒未必,可是多一个手下总比少一个的好。” 
“尤其是聪明又得力的手下!”林文伦加了个注释。少言将“聪明而又得力”这几个字在心底过了一遍,不禁苦笑。 
另一种可能性突然袭上林文伦心头,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问,“你想,他会不会是发觉不能没有你,只想单纯地把你找回去。” 
“一万年都不可能!”少言断然否认,“会这麽想他也就不是丁五爷了。” 
林文伦舒缓地吐出一口长气,暗自想著“幸亏他瞎了眼。”说道:“你怎麽回答?” 
“我争取了三天时间,看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不如杀了他,一劳永逸。” 
“现在还不行,”和林文伦一问一答之间,少言心中的焦虑仿佛也分了一半出去,不再让他六神无主,寻了一张椅子坐下,“我最初也是这麽想,他也想到了,还做好了预防。如果杀了他,霍兄就会有危险,无论如何得先保证霍兄的安全,再谈其他。”也知道这样一来等於是缚住了自己的手脚任人宰割,为难地吐口气。 
林文伦穿衣的动作顿住了,“杀掉丁寻”,这句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是理所当然,但少言也这麽说,真是让人意想不到,“你也这麽想?” 
少言苦笑道:“我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但你不能否认,这是最直接而有效的方法,不是麽?我就是被这样教导长大的。” 
林文伦伸出手摩挲著他的脸颊,将一丝丝的悲悯藏在心底,“将这件事交给我,我会把霍浮香找回来的,一根寒毛都不会少。”然後再狠狠地揍他一顿。 
“林大哥,你现在手边有多少人?”少言下定了决心,双眼熠熠放光地看著林文伦。 

看著少言的袍角消失在拐角处,丁寻五指用力,是真的不一样了。 
在丁家,每个人都是不动声色的,外表看来一团和气,少言也是如此。可他是看得懂的,那黑黑的眼瞳,像清澈的溪水下两枚黑石子,所有的快乐忧伤沈郁焦急期待,掩在粼粼波之下,沈淀在最深处。 
每一次,他去了姬妾或是娈童的房中,少言对此从不多话,可是一双眼却总是在不自觉间流露出一点点的哀叹。 
骑出城外十几里迎接自己归来,淡淡打声招呼,可无论再怎麽掩饰,仍看得出心里是高兴的,在瞳仁深处,有两簇小小的火焰跳跃著。 
刚才的少言,在看著他的时候,眼里分明有著一丝的戒备与计量。 
可是,除此之外,那洋溢在他眼角眉间那一抹奇怪的神情又是怎麽回事,难道他胸有成竹,已经有了应付的方法? 
将最後一口茶饮尽,不过是初秋,竟然冰得有些彻骨。丁寻跨上马,向丁家在岭南的行馆疾驰而去,心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些微酸楚,也懒怠去揩拭,由它自己渐渐风干了。 

“不行,”少言摇摇头,“这个计划费力又没有效果。虽然已经离开丁家两年,不太了解现在丁府内的势力分布,可依丁五爷的为人来说,他不会给其他兄弟任何坐大的机会。他们就像和一个刚学走路的婴儿,说不定还需要我们去扶持。惟一和五爷才智相当的四爷,可惜又志不在此,而且短短两年之间,即使他想,成就也终究有限。”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要杀了丁寻你又拦著,到底要怎样?”商议半天,林文伦不由得变得不耐烦。 
“啊?”少言仿佛受了惊吓,林大哥从来没这般带著近於质询的口气向他大吼。 
林文伦揉揉眉心,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大眼睛,你还没忘记他对不对?无论他对你做过什麽,你始终没忘记过他对不对?不,不用急著辩解,或许连你自己也不知道。不管我怎麽提议,你始终都在阻挠我杀丁寻。” 
“不是,是你的计划不对,我想的是救出霍兄,你想的全是怎麽杀掉丁寻,这根本不是我们的目的。”少言虚弱地辩解。 
“够了,”林文伦一脚将凳子踢得飞出去,撞上了房门,四脚朝天跌落在地。 
“啊,”少言浑身一颤,大眼睛瞪得溜圆,惊疑不定地看著林文伦。 
林文伦心潮起伏,自己这是怎麽了?为什麽失控,少言和丁寻的关系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也早有准备要用三年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帮助他忘记过去,为什麽一听到他维护姓丁的就这麽沈不住气!只想抓住他的肩膀狠狠摇晃,将盘踞在他心底深处的丁寻摇出来,消灭得无影无踪。 
但是大吼後的快意,被他那受惊的表情驱赶得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愧疚。现在的少言,就像刚得到玩具的小孩子,正在喜气洋洋,却毫无预警地被最亲近的人突然打了一巴掌,无辜疼痛惊惧和不解,全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当最後一抹余晖慢慢消失,少言从掌心里抬起了头,房中的一切仍如林大哥离去之时的样子,凳子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几张写满计划的纸被撕得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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