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侠隐-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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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俊把那夜沂山经过,简略地给雁秋说了一遍。
雁秋见铁书生说话相当郑重,心中亦觉事情有点非同小可,他自下山后,半年多来,连遇奇人,性格方面已不似过去那样高傲,听肖俊说完话,不由一皱眉,答道:“小弟虽然打伤她养的鸟儿,但确非有心之过,她既是一位前辈奇人,总应该讲点道理?”
三个人说着话,已然走进大殿,铁书生把雁秋无意打伤翠鹦鹉的事,对散浮子说明,并把沂山巧遇白衣女和素月纤手惩四凶的经过,也详细说了一遍。
天南剑客闭目沉思一阵,搜尽枯肠仍是想不出白衣女来历,足足有一刻工夫,才睁开眼摇摇头,道:“如果真如你们所说,白衣女自是有非常来历的奇人,可是目前大江南北,就找不出这样一位神奇……”
散浮子话未说完,遥闻空际传来几声柔细哨音,余音袅袅不绝,清脆如听仙乐,肖俊等闻声变色,散浮子、尚乾露、罗雁秋亦自警觉,接着高空又传来一声长唳,声如凤鸣,散浮子闻声起身,就这一瞬工夫,大殿外面飘进来一个女子声音,问道:“什么人打伤了我主人鹦鹉翠奴,快点请出来,晚了可别怪我冲进大殿去啦!”
罗雁秋剑眉一扬,站起身就往外闯,散浮子大袖一摆,一股劲力挡住雁秋,自己却缓缓起身向殿外踱去,肖俊、罗寒瑛、罗雁秋三人并肩跟出大殿。
天南剑客走出殿门,停步台阶,见殿外院中站着一个头梳双辫,一身青衣,秀美绝伦的小姑娘,年约十四五岁,嘟着小嘴巴,大眼睛闪动着两道神光。
她看见了散浮子身后的肖俊、寒瑛后,立时粉面上涌现一层薄怒,娇声叱道:“我道是谁?原来还是你们这帮人,沂山之夜捉住翠奴不放,可谓事出无心,今天又用暗器故伤翠奴,还有何言饰辩?”
肖俊认识小姑娘,正是沂山月夜所遇美婢素月,看她粉面含怒,柳眉微扬,似乎已存下杀机,立时抢前一步,笑道:“素月姑娘,别来无恙,暗器误伤翠奴,我等亦知理亏,不过,这次事亦出无心……”
素月冷笑一声,截住肖俊的话,柳眉儿陡竖,道:“翠奴伤翅极重,我主人亦有怒意,不过,她还没有想到,打伤翠奴的仍是你们这帮人,第一次捉翠奴情尚可谅,第二次又伤翠奴,却是饶你们不得,你们哪个打伤的,快点站出来,我要斩断你一条臂,给翠奴报仇。”
散浮子听素月出言咄咄逼人,不由微现愠色,问道:“请问小姑娘,令主人高名大姓,属何门派,也许贫道和她有过一面之缘,说出来自由贫道出面,和令主人善言和解,免得为一个鸟儿,引起争端。”
素月秋波闪动,看了天南剑客几眼,冷冷接道:“我们主人决不会和你相识,你也管不了这档闲事,我没工夫和你们多费唇舌,那位打伤翠奴的人,请赶快出来,免得我伤了你们不相干的人!”
素月一席话,词锋犀利,简直有点欺人太甚,罗雁秋再也忍不住,一迈步挺身而出,答道:“一个鸟儿,能值多少银钱,你怎么这样狂傲呢?再说,既是你们养的鸟儿,就不该放出来让它到处乱飞,我打伤它确非有心,你主人难道就不讲一点道理?”
几句话听的素月云一腔怒火,娇躯一晃直抢过来,出手一招“移山倒海”,猛向雁秋打去,手法快得出奇,雁秋只觉得一阵香风袭来,想招架已难出手,赶忙向左侧一闪。
散浮子趁势打出一记劈空掌力,素月虽然拳招精奇,但功力比起散浮子要逊一着,掌风过处,吹飘起她束腰绣带,人也被震得一连退后几步,全凭散浮子这一劈空掌,雁秋才算逃出人家手下一招。
素月吃掌风震退后,微感一愕,散浮子已微笑说道:“小小年纪,怎么一出手就这样狠辣,打伤一只鹦鹉,难道真要人填上一条命吗?”
素月自懂事以来,除了常败在主人手下之外,哪吃过这种苦头,气得眼圈一红,差一点要落下眼泪,娇叱一声,反向天南剑客扑去,左手“飞索缚妖”,右掌“迅雷击顶”,内中暗藏兰花拂穴十二式,只见青衣闪动,两招已到。
天南剑客散浮子武功绝世,也不觉吃了一惊,赶忙袍袖飞摆“风吹花摇”,人飘退台阶下一丈多远,哪知小姑娘已动真火,一招“神龙入云”娇躯腾空而起,借势下击“天网罗雀”,只见她娇躯凌空转动,好像几个素月由四面八方而来。
散浮子倒抽一口凉气,竟是看不出对方用的什么手法,只得大袖一展,打出数十年苦练“铁袖神功”,一阵劲风,由天南剑客袍袖下卷起,迎向空中素月打去。
“铁袖神功”为散浮子生平绝技,全由内功罡力,贯于袖上打出,不但力道奇猛,而且劲风如剪,当者立受重伤,素月心中原想自己以主人密授绝学,必可制服对方,哪知道人家大袖一翻,立觉有一种极强劲力冲天而起。
小姑娘心性太傲,暗里咬牙,默用真力,右掌向下一压,立时感到心神一震,知自己功力难和人家硬拼,总算她见机较早,趁势运气护身,随着散浮子袍袖卷起劲风,一叠腰借劲向上一纵,一个玲珑娇躯,直飞出三四丈外,才落到地上。
散浮子“铁袖神功”最耗真力,一袖打出,面色微变,赶紧深吸了两口气,调息耗去内力。
小姑娘站在那里怔了下神,正想再次进击,散浮子忽然想起一个人来,立时问道:“你是不是天山神尼、清心大师门下的弟子?”
素月又是一怔,答道:“神尼佛法无边,怎么会有我这种弟子,我……”
我字刚出口,猛的又想不对,立时住口,却晃着头上双辫儿,接道:“你休要管我是谁的门下,我要把那个打伤鹦鹉翠奴的人带走,你这老道士如果再拦我,我可要真的跟你拼命啦!”
天南剑客还未来及回答,罗雁秋已含怒抢出,对着素月喝道:“你这小姑娘,好厉害,要把我带哪里去?”
素月接了散浮子两招之后,觉得人家功力异常深厚,她心里明白,自己拳招虽比人家精奇,功力却比别人相差太远,再打下去自己也沾不了便宜,见罗雁秋挺身而出,立时改变了主意,对着散浮子说道:“翠鹦鹉是我主人心爱的鸟儿,你刚才接我几招,大概你心里也明白,我功力虽然没有你深厚,可是拳招决不输你,真地打下去,不见得我准要落败。”
“如果我不能把打伤翠鹦鹉的人,带去见我的主人,等一会,她必定会寻到这里,真到那个时候,事情就更难办,你们这帮人合起来,也不是我主人的敌手,倒不如叫这位打伤翠奴的人,和我一起去见我们主人,至多受她一顿责罚,我这几句话言出衷诚,如果你们不信,那就试试看吧!”
素月一席话,确实出自肺腑,小姑娘人虽生得玲珑聪明,但她久居深山,很少和生人接触,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从不知人间有虚伪阴诈,说完话,双手叉腰,瞪着一对大眼睛等待回答。
天南剑客散浮子,心里相当为难,让雁秋一个人去涉险领罚,自非心愿,如果不让他去,对方主人赶来,事情就更难办,素月不过是一个婢女,就具有这等身手,对方主人自是一位非常人物……
一时间,把一个见识多广的天南剑客,也闹得没了主意,低头沉吟,良久无言。
正当散浮子左右为难当儿,罗雁秋忽然一声大笑,对素月说道:“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和你一块去见见你的主人,看她要把我怎样?”
说完话,回头对散浮子深深一揖,又道:“秋儿和她走一趟,她主人如果真是位前辈奇人,决不会为此小事责罚秋儿,如果她们不讲理,硬要逼我赔她们鸟儿,了不起秋儿赔上一条命。”
说完话,昂然走近身侧,道:“你主人在哪?走!我们就去见她。”
铁书生忽地越众而出,道:“秋弟,慢走一步,小兄陪你走一趟。”
素月道:“不行,你陪他去,反而招致麻烦,我主人就是不喜欢见你们男人……”
罗寒瑛接口说:“那么,我是女孩子,可不可以陪我弟弟一块去?”
素月低着头儿,沉吟一下,抬头说道:“也不行,我主人只让我带打伤翠奴的人会见她。”
素月话未说完,高空中又飘来一阵柔细哨音,小姑娘一皱眉儿,伸手抓住雁秋,说道:
“快点走!再晚了……”
她话未说完,娇躯一跃,雁秋只觉一阵极大的力量,带着他凌空而起,赶忙借势提气,一长腰,两个人同时落在屋面上,素月似乎很急,双脚刚刚踏在瓦面上,立时又拉着雁秋向庙外跃去。罗雁秋被人带着,身不由主,脚落实地,身子仍然向前一冲,几乎撞在一只大鸾身上。
那只彩鸾,大的吓人,比起凌雪红养的神雕还要大上一倍,素月一拉雁秋,纵身落上鸾背,彩鸾一声长鸣,巨翅一展,劲风随起,抬头破空直上。
散浮子和肖俊等追到墙外,那彩鸾已凌空而去,只见一点黑影流星般向南飞去,刹那工夫,已飞得没了影儿。
彩鸾飞行神速异常,一杯热茶工夫,已飞出几十里外,猛的彩鸾双翅一合,向下直落,其势如流星飞泻,眼看快冲到地上,鸾翅轻轻一展,骤然间急降的鸾身一停,轻轻地落在地上。
素月拉雁秋跳下背,罗小侠举目打量这地方景物形势,靠西有一片广大园林,隐隐透出一墙红墙,东、南、北,三面都是一望无际的麦田,这地方看上去相当荒凉。
素月心中很急,拉着雁秋狂奔如电,穿林而入,直奔那堵红墙,她顾不得绕道大门进去,一提身,竟越墙而入。
翻过这道墙,雁秋才看出,这是一座寺院,院内翠柏夹道,寂静异常。
素月走得太快,雁秋没时间细看这座寺院规模形态,走尽两条甬道,穿过大殿前面台阶,又进了一座小圆门,来到一座跨院中。
这跨院收拾得很清洁,中间一片小花园,建筑得小巧美观,花园中百花怒放,阵阵甜香袭人,素月、雁秋绕过小花园,向正北一排房屋中走去。
素月一掀垂帘进了门,雁秋看房中布设的雅洁恰人,右面通复室门上,垂着白缎布帘,外面一间靠后壁间,放着几个藤椅,左端椅上,坐着一个玄衣垂辫的小姑娘,怀中抱着雁秋刚才打伤的翠鹦鹉。
她见素月带个人回来,起身微微一笑,轻声问素月道:“这个人是不是打伤翠奴的人?”
素月点点头,也轻声说道:“主人呢?到哪里去了?”
玄衣女用手向复室一指,答道:“主人见翠奴伤得厉害,生很大气,刚才,主人亲自替它敷了药,又服一些回生续命散。”
说到这里,回头狠狠瞪雁秋一眼,道:“你这祸闯得很大,大概翠奴这点伤,要你偿一条命。”
罗雁秋听得心里冒火,忘记了这是什么地方,陡地剑眉一竖,冷笑一声就想发作,哪知玄衣小姑娘怕他惊动在复室中用功的主人,看他要说话,不由心里一急,右手抱着怀里翠鹦鹉,左手疾伸,猛向雁秋期门穴上点去,其势快如电光石火。
罗雁秋虽明知非人敌手,但亦不甘束手待毙,右手一招“冰河开冻”,反打玄衣小姑娘左腕脉门,玄衣少女见雁秋出手招奇力猛,遂左臂一沉,变点为拍,一个“兰花拂穴手”,又向雁秋中盘“章门穴”拂去。
雁秋怒喝一声,五指如钩,去抓玄衣少女左腕,谁知他这一出声,绿云也吃了一惊,她知道主人在用功时,最恨别人惊扰她,心里一急,骤然出手,右手一伸,点中了罗雁秋背后“天柱穴”,罗雁秋只觉全身一麻,立即晕倒。
绿云半蹲娇躯,细看雁秋,只是他仰卧地上,双目微闭,牙关紧咬,似乎有着无穷痛苦,一张白里透红的脸上,不住微微抽动,绿云素居深山,心如莹玉,这当儿蹲地上细看雁秋,觉得这男人和别的男人有点不同,他身上没有一点地方不匀称,不好看,小姑娘莫名其妙地脸上一红,抬头说道:“素月妹妹,你看他样子多可怜,我们把他穴道解了吧?”
素月晃晃头上缠着白绫的双辫儿,笑道:“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主人生这样大的气,看样子,她决不会放过这个打伤翠奴的人!”
绿云又听得心里一震,脱口问道:“素月妹妹,你说,主人会不会要他的命?”
素月笑道:“这个,我怎么会知道……”
说到这里,忽然像想起了一件事情,一皱柳眉儿,轻声问道:“绿云姊姊,你好像很关心他,是吗?”
绿云小脸蛋一红,白了素月一眼,嗔道:“你怎能这样胡说,我不过是看他这样子很可怜,天柱穴又是人身十二麻穴之一,时间一久,他绝禁受不起,万一他在主人未问话之前受了内伤,怎么办呢?
我们还是先替他解了穴道再说。”
说毕,也不再等素月回答,一伏身,左臂轻舒,扶起雁秋仰卧身子,右掌在他被点天柱穴上一阵推拿,等到他血道畅通后,又在他后心上,轻轻拍了一掌。
罗雁秋两眼忽然睁开,看自己上半身,仰卧在绿云怀中,不由心中感到奇怪,立时把两条剑眉一皱,望着绿云问道:“你既然点中了我的穴道,为什么又要把我救过来呢?”
小姑娘脸上一红,眨了两下大眼睛,道:“因为,我怕你血道闭的过久后会死掉……”
她话未说完,素月再也忍不住,噗地一下,笑出了声。
绿云抬头看着素月,嗔道:“你笑什么?可不是怕他死掉吗?
如果他真的死了,主人用完功要问话时,怎么办呢?”
说完话低头一看,雁秋上半身差不多全在自己怀里抱着,他一颗头,正抵着自己前胸双峰,立时觉着一股电流由乳峰遍及全身,不自主打了一个冷颤,赶紧把雁秋身子扶正,轻声说道:“你坐这里好好歇歇,可不要打逃走的念头,等一下,我主人要问你话。”
绿云话到这里,复室传出一声轻微的音响,素月知道主人已经用功完毕,手抱翠鹦鹉,急急向复室跑去。
掀开白色垂帘,里面房间布设得极为简洁,一个长发披肩,全身白衣的女人,面窗而立,雁秋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但己觉着她有一种极为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