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散文全集 1078-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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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的屠杀,死伤之多,过于五卅事件,而且是“同胞的枪弹”,我们将何以间执别人 之口!而且在首都的堂堂执政府之前,光天化日之下,屠杀之不足,继之以抢劫,剥尸,这 种种兽行,段祺瑞等固可行之而不恤,但我们国民有此无脸的政府,又何以自容于世界!— —这正是世界的耻辱呀!我们也想想吧!此事发生后,警察总监李鸣钟匆匆来到执政府,说 “死了这么多人,叫我怎么办?”他这是局外的说话,只觉得无善法以调停两间而已。我们 现在局中,不能如他的从容,我们也得问一问:“死了这么多人,我们该怎么办?”
1926年3月23日作屠杀后五天写完(原载1926年3月29日《语丝》第7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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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散文全编 悼何一公君①
①何一公,即何鸿烈,清华学生,时任《清华周刊》总编辑,浙江温州人,“凡爱 国运动,靡不参与”,1926年“三一八”惨案中受伤,同年12月上旬旧伤复发,12 月30日逝世。——编者
一公初病的一礼拜,有一天,他的同乡夏君匆匆地和我说:“一公病了;他请你给周刊 帮忙。”那时我正要上课,不曾详问病情;以为总不过是寻常的病罢了。到了那礼拜六的傍 晚,李健吾君因事找我,由他的稿子说到一公的病;我才知道一公的病很厉害,不过那两日 已好些了。我和健吾约了晚饭后去看他。晚饭后我到医院去时,听差告诉我他已搬到协和医 院去了。这使我吃了一惊,因为总是病又厉害了才到协和去的!我于是想下一个礼拜六进城 去看他;那里知道他到礼拜四便和我们撒手了!礼拜日的早上,我却去参加他的殡式,这真 如做梦一般。
一公逝世的消息,是礼拜四那晚上,李惟果君在图书馆楼上告诉我的。那时我刚从一个 宴会回来,正在图书馆检书;李君突然跑来和我说:“先生,你知道何鸿烈已死了?”我怔 了一怔,觉得人间哀乐,真不可测,黯然而已。李君说他们这一级很不幸,周明群君之后, 又弱了一个;而且两个都很不错!他说他们同级前回议纪念册事,大家说将这本纪念册“致 献”于周明群君;并说这该是最后的可以“致献”的一个人了。谁知道还有何君呢?李君又 说,一公初病时,他去看他,曾和他开玩笑道:“一公先生病了;几时死?我们好预备挽联 与祭文。”一公也笑道:“好,你快预备吧。”这些也竟都成了谶语,真是梦想不到的。
一公的死,谁也梦想不到的!便是他自己病着时,也想不到的!举殡那一天,他的同乡 叶君告诉我,他不曾有一句遗言;他们曾几次试探,他始终没有觉得似的。他,一个活泼泼 的少年,哪里会想到他竟要和死神见面呢?他真是一个活泼的人,又是一个极和蔼的人。他 的死,凡相识的都同声悼惜;我想他是会被人常常记着的。
一公最会谈话。前年暑假后,我初到清华,同学中第一个来和我谈话的是他,我第一个 认识的同学也是他。这因他是温州人,而我在温州教过书,所以我一到他就来看我。那是一 个晚上;我们足谈了两个钟头。所谈的题目,我已不能记起,大约牵连得很远的。我只记着 他的话和他谈话的神气都是很有趣的。以后他还和我长谈过一两回。有一回,孙春台君到清 华来画菊花,住了一礼拜。他和一公也是朋友。一公晚上常来找他谈话;我只记得有一回他 谈到两点钟才回宿舍去。第二天春台告诉我,他谈的是戏剧与政治,他将来所要专攻的,也 就是这两科,他爱好戏剧,我是早知道的;他有志于政治,我是这回才晓得的。但他平常谈 话,实在是说到戏剧时多。
他的爱好戏剧,爱好文学,似乎过于政治;我总是这样想。这由同学给他的“莎士比 亚”的评号可以证明。他对于戏剧真是热心。他编过几种剧本,但我没有细看过;我在前年 本校国庆庆祝会中,看过他编撰兼导演的一个戏。他后来虽谦逊着说不好,我觉得实是不错 的。他对于本校的演剧,有种种计划;因缺乏帮助,都还未能实现。但李健吾君告我,一公 病前还和他说,在最近的期间内,一定要演一回戏。现在是什么都完了!一公论戏剧,论文 学,常有精警的话。去年暑假回南,我和他同船。有一晚,我们都在凭栏看月:月是正圆 时,银光一片;下面是波涛澎湃,浪花不时地卷上,打得我们身上都湿了。一公和我谈论自 然与创作;他的话都是很有分量的。
李惟果君告我,一公病前和他谈起最近的计划:说毕业后打算和他的未婚夫人去法国住 两年;一九二九年回国应本校第一次留美公开考试,再到美国去。他的计划与志愿都好,但 现在只是“虚空的虚空”罢了。我们又能说些什么呢?一公殓时,面上似乎还带着生时的微 笑,我们知道他现在又怎么想呢?
(原载1927年1月14日《清华周刊》何君鸿烈士纪念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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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散文全编 哪里走
吴萍郢火栗四君近年来为家人的衣食,为自己的职务,日日地忙着,没有坐下闲想的工夫;心里似乎什 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萍见面时,常叹息于我的沉静;他断定这是退步。是的,我有 两三年不大能看新书了,现在的思想界,我竟大大地隔膜了;就如无源的水一样,教它如何 能够滔滔地长流呢?幸而我还不断地看报,又住在北京,究竟不至于成为与世隔绝的人。况 且鲁迅先生说得好:“中国现在是一个进向大时代的时代。”无论你是怎样的小人物,这时 代如闪电般,或如游丝般,总不时地让你瞥着一下。它有这样大的力量,决不从它巨灵般的 手常中放掉一个人;你不能不或多或少感着它的威胁。大约因为我现在住着的北京,离开时 代的火焰或漩涡还远的缘故吧,我还不能说清这威胁是怎样;但心上常觉有一点除不去的阴 影,这却是真的。我是要找一条自己好走的路;只想找着“自己”好走的路罢了。但哪里走 呢?或者,哪里走呢!
我所彷徨的便是这个。
说“哪里走?”是还有路可走;只须选定一条便好。但这也并不容易,和旧来所谓立志 不同。立志究竟重在将来,高远些,空泛些,是无妨的。现在我说选路,却是选定了就要举 步的。在这时代,将来只是“浪漫”,与过去只是“腐化”一样。它教训我们,靠得住的只 是现在,内容丰富的只是现在,值得拚命的只是现在;现在是力,是权威,如钢铁一般。但 像我这样一个人,现在果然有路可走么?果然有选路的自由与从容么?我有时怀疑这个 “有”,于是乎悚然了:哪里走呢!旧小说里写勇将,写侠义,当追逼或围困着他们的对手 时,往往断喝一声道,“往哪里走!”这是说,没有你走的路,不必走了;快快投降,遭擒 或受死吧。投降等也可以说是路,不过不是对手所欲选择的罢了。我有时正感着这种被迫 逼,被围困的心情:虽没有身临其境的慌张,但觉得心上的阴影越来越大,颇有些惘惘然。
三个印象我知道这种心情的起原。春间北来过上海时,便已下了种子;以后逐渐发育,直至今 日,正如成荫的大树,根株蟠结,不易除去。那时上海还没有革命呢;我不过遇着一个电车 工人罢工的日子。我从宝山路口向天后宫桥走,街沿上挤挤挨挨满是人;这在平常是没有 的。我立刻觉着异样;虽然是晴天,却像是过着梅雨季节一般。后来又坐着人力车,由二洋 泾桥到海宁路,经过许多热闹的街市。如密云似的,如波浪似的,如火焰似的,到处扰热攘 攘的行人;人力车得委婉曲折地穿过人丛,拉车的与坐车的,不由你不耐着性儿。我坐在车 上,自然不要自己挣扎,但看了人群来来往往,前前后后,进进退退地移动着,不禁也暗暗 地代他们出着力。这颇像美国式足球战时,许多壮硕的人压在一个人身上,成了肉堆似的; 我感着窒息一般的紧张了。就是那天晚上,我遇着郢。我说上海到底和北京不同;从一方面 说,似乎有味得多——上海是现代。郢点点头。但在上海的人,那时怕已是见惯了吧;让谛 知道,又该说我“少见多怪”了。
第二天是我动身的日子,火来送我。我们在四马路上走着,从上海谈到文学。火是个深 思的人。他说给我将着手的一篇批评论文的大意。他将现在的文学,大别为四派。一是反语 或冷嘲;二是乡村生活的描写;三是性欲的描写;四是所谓社会文学,如记一个人力车夫挨 巡捕打,而加以同情之类。他以为这四种都是Pet#y Bourgeoisie①的文 学。一是说说闲话。二是写人的愚痴;自己在圈子外冷眼看着。四虽意在为Proleta riat②说话,但自己的阶级意识仍脱不去;只算“发政施仁”的一种变相,只算一种廉 价的同情而已。三所写的颓废的心情,仍以Bourgeoisie③的物质文明为背景, 也是Pet#y Bourgeoisie的产物。这四派中,除第三外,都除外自己说 话。火不赞成我们的文学除外自己说话;他以为最亲切的还是说我们自己的话。至于所谓社 会文学,他以为竟毫无意义可言。他说,Bourgeoisie的灭亡是时间问题,Pe t#y Bourgeoisie不用说是要随之而去的。一面Proletariat已 渐萌芽蠢动了;我们还要用那养尊处优,丰衣足食(自然是比较的说法)之馀的几滴眼泪, 去代他们申诉一些浮面的,似是而非的疾苦,他们的不屑一顾,是当然。而我们自己已在向 灭亡的途中,这种不干己的呼吁,也用它不着。所以还是说自己的话好。他说,我们要尽量 表现或暴露自己的各方面;为图一个新世界早日实现,我们这样促进自己的灭亡,也未尝没 有意义的。“促进自己的灭亡”,这句话使我竦然;但转念到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的时候, 我又爽然自失。与火相别一年,不知如何,他还未将这篇文写出;我却时时咀嚼他那末一句 话。
①英文:小资产阶级。
②英文:无产阶级。
③英文:资产阶级。
到京后的一个晚上,栗君突然来访。那是一个很好的月夜,我们沿着水塘边一条幽僻的 小路,往复地走了不知几趟。我们缓缓地走着,快快地谈着。他是劝我入党来的。他说像我 这样的人,应该加入他们一伙儿工作。工作的范围并不固定;政治,军事固然是的,学术, 文学,艺术,也未尝不是的——尽可随其性之所近,努力做去。他末了说,将来怕离开了 党,就不能有生活的发展;就是职业,怕也不容易找着的。他的话是很恳切。当时我告诉他 我的踌躇,我的性格与时代的矛盾;我说要和几个熟朋友商量商量。后来萍说可以不必;郢 来信说现在这时代,确是教人徘徊的;火的信也说将来必须如此时再说吧。我于是只好告诉 栗君,我想还是暂时超然的好。这超然究竟能到何时,我毫无把握。若能长此超然,在我倒 是佳事。但是,若不能呢?我因此又迷糊着了。
时代与我这时代是一个新时代。时代的界限,本是很难画出的;但我有理由,从十年前起算这时 代。在我的眼里,这十年中,我们有着三个步骤:从自我的解放到国家的解放,从国家的解 放到Class Struggle①;从另一面看,也可以说是从思想的革命到政治的革 命,从政治的革命到经济的革命。我说三个步骤,是说它们先后相承的次序,并不指因果关 系而言;论到因果关系,是没有这么简单的。实在,第二,第三两个步骤,只包括近一年来 的时间;说以前九年都是酝酿的时期,或是过渡的时期,也未尝不可。在这三个步骤里,我 们看出显然不同的两种精神。在第一步骤里,我们要的是解放,有的是自由,做的是学理的 研究;在第二,第三步骤里,我们要的是革命,有的是专制的党,做的是军事行动及党纲, 主义的宣传。这两种精神的差异,也许就是理想与实际的差异。
①英文:阶级斗争。
在解放的时期,我们所发见的是个人价值。我们诅咒家庭,诅咒社会,要将个人抬在一 切的上面,作宇宙的中心。我们说,个人是一切评价的标准;认清了这标准,我们要重新说 不定一切传统的价值。这时是文学,哲学全盛的日子。虽也有所谓平民思想,但只是偶然的 怜悯,适成其为慈善主义而已。社会科学虽也被重视,而与文学,哲学相比,却远不能及。 这大约是经济状况剧变的缘故吧,三四年来,社会科学的书籍,特别是关于社会革命的,销 场渐渐地增广了,文学,哲学反倒被压下去了;直到革命爆发为止。在这革命的时期,一切 的价值都归于实际的行动;军士们的枪,宣传部的笔和舌,做了两个急先锋。只要一些大同 小异的传单,小册子,便已足用;社会革命的书籍亦已无须,更不用提什么文学,哲学了。 这时期“一切权力属于党”。在理论上,不独政治,军事是党所该管;你一切的生活,也都 该党化。党的律是铁律,除遵守与服从外,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