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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解毒于丹-第14部分

小说: 解毒于丹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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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丹〈庄子〉心得》曰:“庄子借助真人,表达了对于死亡的一种态度,就是第一不怕死,第二也绝不找死。”“庄子对于生命的态度,第一他不怕死,第二他绝不找死。” 
  庄子思想里固然有劝诫世人对于死亡不必过于恐惧的部分,劝诫世人要容然谈定地面对生命的各种变化。但是于丹所说的“绝不找死”却不知所指为何? 
  我们可以翻查于丹在下文对“绝不找死”四字的发散论述,发现她指的是“自杀”。似乎真的是庄子“绝不找死”? 
  对照上面我们所谈的“困境”或“拘囚”的母题:在《逍遥游》中我们知道庄子非常渴望超越“困境”的状态,以完成转变,如同作为小鱼的鲲(“鲲”这个字在《尔雅》里的解释是“鱼子”)可以变化为大鹏鸟,大鹏鸟再变化为其他。庄子发现了人生活在世界上,就如同是被拘囚一样,活着就是凭借(即《逍遥游》中的“待”)肉身,生老病死。于是我们还可以推想,把死亡看做一种变化,庄子也是非常乐意死亡的,是非常愿意改变“生”的状态。这是“绝不找死”的意思所不能概括全面的。 
  另外,庄子之所以像于丹所说的不去自杀,是因为在他看来,生和死其实是一回事。如果我们把庄子所希望的超越“困境”的转化看做是一次“死”,又或者说是重生的话,可以确切地说,庄子的一生都是在“找死”,一生都希望不断地体验死亡和重生。 
  于丹的解说,不作深入地分析,容易让读者误以为庄子其实像个无知的莽汉匹夫一样“不怕死”,像个深谙官场之道的交际家,懂得进退之道,为了利益而不去“找死”。这种误读大大地猥亵了庄子,把他的伟大之处抹杀干净。 
  20世纪的阿根廷有一位作家的气质与庄子非常接近,那是博尔赫斯老头。他被称为西班牙语系的惠特曼、叔本华的跟班、公开的诺斯替教徒,但确切地说,他更接近于庄子。在他那里,庄子的道,被化做了“迷宫”,人生活在世界,就是被一个个的迷宫所囚禁住,无法超脱。晚年时的博尔赫斯,总是巴不得能够安然而逝,能够超越“禁囚”,而达到转化,进入另一层状态。这是题外话。 
  我们再借助“七日而浑沌死”的故事来做思考。 
  南海之帝为儵,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倏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倏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庄子·应帝王》 
  用现代汉语翻译是:话说南海的帝王名叫倏,北海的帝王名叫忽,居处在中央的帝王名叫浑沌。这倏和忽常到浑沌的领地来相会,浑沌招待他们非常好。倏和忽俩知恩图报,就商量着说:人人都有七窍,用来看、听、吃、呼吸,但就浑沌没有,多可惜啊。我们来给他凿开眼、鼻、耳、嘴,于是还设计了工期,一天给他凿一窍,七天完工。没想这样到了第七天,七窍都凿好了,浑沌却因此而死了。 
  这个故事深含哲理,阐释的意义也非常深广,包含了相对性的辩证。中华文明的神话系统里,有一个故事是讲盘古开天辟地,“浑沌”就是盘古开天辟地之前的宇宙,那个最初的虚无状态。浑沌就是“无”,辟开浑沌,或者是日凿一窍,最终就是导致“无”生了“有”。如果“无”是生的状态,那么,“有”就是一种死亡,“浑沌”就这样死亡的。反之,亦如是。 
  这就是无所谓生与死,你怎么知道“生”不是“死”,而“死”才是“生”呢?你怎么知道惧怕死,或许就如同那迷途的人们没有能够找到回家的道路一样呢? 
  “死生亦大矣……自其同者视之,万物皆一也”,“胡不直使彼以死生为一条” (《庄子·大宗师》,《庄子·德充符》);“孰能以无为首,以生为脊,以死为尻,孰 知生死存亡之一体者,吾与之友矣”,(《庄子·大宗师》)“万物一府,死生同状。”(《庄子·在宥》) 
  生死如同万物变化一样,皆可以同把它当做一体看待。生死本为一条,连在一起,无分彼此。以生为脊梁,死为臀部的比喻也是说明生死犹是处于一体的范围内的。死生同状,又是把于一体内的生死看做同一。生与死就如日夜交替,自然节物的变化,即是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然而它们却是服从于道,统一于道的,即“道通为一”。 
  庄子认为只有顺应“道”,在“道”之下“齐物”,个体的人才能摆脱时空的囚禁,才能达到逍遥游的境界。 
  其实,在春秋战国的时候,礼崩乐坏,诸子百家均为“天下”着想,许多价值观冲突甚是激烈。庄子的“齐生死”中的“齐”就是为了重估价值,对世人心中所存有的价值观念做出重估,消除种种对立的矛盾和冲突。诸如大小、有无、美丑、是非、荣辱、死生、贵贱、寿夭、物我这种种位于相对两极的价值观念,其实都是相对的,有时也会相互转化的。即是我们所说的“否极泰来”。即便是成功,也是一种困境,庄子说“成者,毁也”,成功也是某些方面的失败。如果我们能够认识到这种种的相对性,我们就不会念念不忘于自己受拘禁的“困境”,离逍遥游也就不远了。 
  《道德经》第二章说道:“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用现代汉语概括地说即是,在一切事物中,相反的两种属性总是相互融合、相互统一的,它们可以相互转化,例如“有”和“无”可以相互转化等。我们还可以在《道德经》里见到同样的说法: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道德经》第五十八章)意思是祸与福互相依存,可以互相转化。比喻坏事可以引出好的结果,好事也可以引出坏的结果。 
  庄子的齐生死观大致可算是受到老子这类思想的影响,而再衍生扩展开的。 
  庄周的妻子死的时候,庄子鼓盆而歌,快乐溢于言表。他的这种快乐,其实是看到了另一层转化(死是转变的一种)。这种“死亡”是他非常乐意的。因为那是从某一种存在转化为另一种存在,如同“气”的聚散来去,本来就是无,后来气聚,成了人形,再后来气散去,复归于无。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值得忧喜的呢? 
  一切都是如此地生生不息,不断经历超越,经历一次次生生死死地转化。它与于丹所说的以“价值”和“心灵”来衡量是否值得生死无关。与“心得”中所言:“所以在当下,不仅是抉择生与死这种外在的选择,更重要的是在自己的心灵中让多少有价值的生命能够真正活下去”(《于丹〈论语〉心得》第58页)并非同一件事。   
  快乐的庄子?抑或是痛苦的庄子(1)   
  文/庄樗 
  翻遍《于丹〈庄子〉心得》,我们可以看到,她又一次同《于丹〈论语〉心得》一样宣扬她的快乐哲学。这一次,她借助的是“逍遥游”的概念,把庄子解读成逍遥出世,活得非常潇洒的人。 
  这是有所偏颇的。 
  那些没细心读书的人们总以为《逍遥游》是一篇教人如何逍遥的文章,其实庄子论证的是如何的不得逍遥,如何的受囚于世间,而教人逍遥的独门心法在《齐物论》中。 
  不得逍遥的论述,让我们看到了人生活在世界上的痛苦,这是无法言说的愤怒。这种愤怒看似毫无缘由,事实上却伴随着人的生活的始终。可以说,人之为人的缺陷最大、最主要的一点应当是指人无法超越自己所在的时空的囚禁。 
  也正是如帕斯卡尔所说:“在我们与地狱或天堂之间,只有生命是在这两者之间的,它是全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 
  庄子是有“大爱”之人,心肠极热,而不是像人误解的那样是冷心冷眼,不关心时事世事的人。 
  庄周之所以终生不仕,不愿参与政治,不愿厉行王道,是因为他看到了所谓的政治放在整个人类历史上,不过是一些游戏和骗局。即便是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天下,为了百姓,结果难免一样,坠入历史的骗局。 
  庄周的痛苦来自于他的热情,他有多大的热情去忧心人的存在,便有多大的痛苦。他冷眼醒醒于世,如清代的胡文英在《庄子独见》中所说:“庄子眼极冷,心肠极热。眼冷,故是非不管;心肠热,故悲慨万端。虽知无用,而未能忘情,到底是热肠挂住;虽不能忘情,而终不下手,到底是冷眼看穿。”意思是说:庄子虽然冷眼看人世间熙熙攘攘为名利而来往,但却是不能舍却那份热情;冷眼下隐藏的是他那满腔热血,也因为他的愤怒终是让他不能忘怀。这份“大爱”就是阻止他不能逍遥游的原因。正因为选择的是冷眼看待的态度,所以,天下的是非曲直,他都能超乎其外。虽然他知道那份“大爱”到头来是毫无用处,但依然冷眼热心,那种他倡导的以“齐物论”来达“逍遥游”,也始终未能做到。 
  这就是庄子自身的矛盾。他知道“道”是不可言说的,却要说出来;明白“得意而忘言”,却仍然要将之告诉世人;知道齐物才能逍遥,自己却不愿放弃那份对世人的怜悯和热爱。 
  胡文英又写道:“庄子最深情,人只知三闾之哀怨,而不知漆园之哀怨有甚于三闾也。盖三闾之哀怨在一国,而漆园之哀怨在天下;三闾之哀在一时,而漆园之哀在万世。” 
  三闾大夫屈原的自杀是源于自身信念的危机。信念和理想支撑屈原生活在人世间,这是活着的根基,一旦那些信念和理想被抽离、被否认,他便堕入了虚无之中。于是,他以死来捍卫自己的信念。我们看到了屈原作为一个爱国者的崇高形象。他奉行的是王道,心牵的是楚怀王所在的国家。他的痛苦不过是一时的人世盛衰变迁。而庄子看到了更宽广、更深入骨髓的痛苦,那种任何时代,任何人都无法逃避开的痛苦。 
  这种痛苦也就是人的局限性,人在世上所受的羁束与桎梏。于是,深受庄子影响的阿根廷作家说:“我最大的悲哀就在于我是博尔赫斯。”人之所以为人的悲剧性便在于此。正因为如此,博尔赫斯一辈子都在以文字来营造迷宫。在他的作品里,迷宫是作为世界的一个象征,人永远无法超脱迷宫(即这个世界),唯有在死亡来临之际。 
  庄子思想和屈原的“九死而不悔”的精神实质并不会矛盾。这两个浪漫主义的合流集中在唐代李白身上。 
  近代著名诗人龚自珍在《最录李白集》中说:“庄骚实二,不可以并,并之以为心,自白始。”如果说在李白之前,还有晋代的陶渊明,是摇摆在两者之间的话,自李白开始,后世的诗人们身上集合庄骚两者思想的倒不算少。屈原的远大政治抱负、积极用世,被后世的诗人们纳入了儒家的传统中,而庄子主张的自然无为,齐物而超越的逍遥自由,却是深渗到诗人们的血液里了,但两者本是一对矛盾、相互排斥的思想,李白、苏轼却能够把它们集于一身。进则儒,退则道。更甚是可以说,进则是孔家的进取心态和屈原的以天下为己任的英雄情结,退则是老子、庄周的醒醒无为地痛苦,心中未曾放弃寻找那种“恶乎待哉”的逍遥。 
  李白在《大鹏赋》中写道:“南华老仙,发天机于漆园。吐峥嵘之高论,开浩荡之奇言……”这是对庄周的《逍遥游》的重新叙述,读者自可从中看出李白对庄周的推崇备至。李白的诗歌里引及庄子的典故多达七十多处,可见庄周对他的影响。然而,在他那些神奇超旷的作品中,我们看到的李白的形象却是个执著于世的人,无法改变的困境,和因为生在人世,无法超脱而痛苦。 
  苏轼的思想也是如此,他受到庄子的影响极为巨大,尤其是在其散文中,《庄子》的神韵闪烁其中。如《前赤壁赋》中:“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又如:“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而天地曾不能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于我皆无尽也。”这就是齐物的做法。 
  刘熙载在《艺概·诗概》中认为,苏轼的诗歌,受到庄子影响的占了百分之八九十。( “出于《庄子》者十之八九”。其实苏轼的文赋中也多有《庄子》汪洋浩荡的文风,但是其中更重要的一点是:人无法超脱于世界的痛苦始终闪耀于字里行间。 
  《道德经》第五章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元代吴澄据解说:“刍狗,缚草为狗之形,祷雨所用也。既祷则弃之,无复有顾惜之意。天地无心于爱物,而任其自生自成;圣人无心于爱民,而任其自作自息,故以刍狗为喻。”在一个最高意志的上帝之下,人的处境就如同花花草草一样无法把握自己,无法超脱终极意义上的困境。 
  因此,庄子是痛苦的,他找到了解治这种痛苦的药,但始终是耿耿于怀,不能齐物。首先他知道自己痛苦的缘由,再者知道自己为何无法用“齐物”来解除痛苦,基于这两点,因而庄子的痛苦也就更甚于平常人。   
  禅宗的〃觉悟〃;非于丹所说的〃觉悟〃(1)   
  文/唐唐 
  于教授在《于丹〈论语〉心得》一书中,常常引用一些原文来阐述观点,说明她对孔子还心存敬意,但一不小心,释文中却出现了不少错误,甚至对《论语》中一些核心概念也理解有误。网上最有力度的批判就是针对这一部分。 
  网友的批判多少让于教授有点底气不足,因此在《于丹〈庄子〉心得》一书中就很少再直接引用原文了,只是一个接一个地讲故事。其实讲故事也不错,轻松活泼又能传递真知,但是任何一个对传统文化满怀敬意的人,都有一道底线,那就是书中传递的信息首先要没有知识性错误,其次向读者讲述的应该是一个相对真实的庄子。 
  但是笔者又一次失望了。《于丹〈庄子〉心得》的第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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