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洛伊-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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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为喜,神明使他消除了病灾;就像这样,陆地和树林的出现,使俄底修斯舒心爽气,他破浪游去,奋力向前;试图登岸。但是,当离岸的距程,进入喊声可及的范围,他听到海涛冲击礁岩发出的响声,一堵滔天的巨浪峰起扑打,撞砸在干实的滩地,溅出四散的水沫,蒙罩了一切,此地既无泊船的港湾,亦无进船的道口,只有突兀的岩峰,粗莽的悬崖绝壁。见此情景,俄底修斯吓得双膝发软,心志涣散,感觉焦躁烦愤,对自己家莽的心魂喊道:〃完了,咳!在我绝望之际,宙斯让我眼见此番岸景,而我已挣扎着闯过这片水域,然而,眼下我却找不到出口,在这灰蓝色的海面。前方是锋快的礁石,四周惊涛滚滚,呼呼隆隆,顶着陡峻的岩壁,岸边水势深沉,无有稳驻双脚的空平之地,可资躲避眼前的危难。我怕就在攀登之际,一峰巨浪会把我抛向突莽的石壁,碎毁我上岸的努力。但是,倘若沿着石岸下游,试图寻见斜对海浪的滩面或停船的港湾,我担心风暴会把我逮着,任我高声吟叫,卷往鱼群游聚的汪洋;或许,某位神明亦可能从海底放出一头怪物,安菲特里忒有的是这一类伙伴——我知道,光荣的裂地之神恨我,恨得深切。〃
正当他思考斟酌之际,在他的心里和魂里,一峰巨浪把他抛向粗皱的岩壁。其时,他将面临皮肤遭受擦剥,骨头被岩石粉碎的结局,要不是灰眼睛女神雅典娜送出启示,注入他的心间。俄底修斯拼命抓住岩面,用他的双手,咬牙坚持,大声叫喊,直到巨浪扑过身前。然而,虽说熬过了这次冲击,浪水的回流却把他砸离抓抱的岩块,远远地扔向海面。像一条章鱼,被外力拖出巢穴,泥砾糊满吸盘——就像这样,岩石粘住手的脱力,扯去掌上的表皮;海涛压住他的脸面,将他掩埋。其时,可怜的俄底修斯可能破越命运的制约,葬身海底,要不是雅典娜,眼睛灰蓝的女神,给他送来脱险的心念。他冲出激浪,后者喷砸在大海的岸边,沿着海岸游去,两眼总是紧盯着滩沿,希望寻见一处斜对海浪的滩面或停船的港湾。然而,当他继续游去,抵及一处河口,置身清湛的水流,感觉此乃最好的登岸地点,无有岩石,倒有挡御风吹的遮掩。眼见河流奔出水口,俄底修斯默然祈诵,发话心间:〃听我说,王者,无论你是何位神主。我在向你靠近,亟需你的帮助,一位奔命的不幸之人,逃出大海的杀捕,波塞冬的咒言。即便对不死的神明,落荒的浪人亦可祈求助援,像我一样,忍受了种种磨难,趋贴你的水流,身临你的膝边。可怜我的不幸,王爷,容我对你称告,我是个对你祈求的凡男。〃
他言罢,河流息止自己的水流,停息了奔涌的浪头,理出一片宁静的水域,在他前面,让他安全进入河口。俄底修斯膝腿弯卷,垂展沉重的双手,心力憔悴,受之于咸水的冲灌,全身皮肉浮肿,淌着成股的海水,涌出嘴唇,从鼻孔里面。他身心疲软,躺在地上,既不能呼气,也无力说话,极度的疲劳使他无法动弹。但是,当他重新开始呼喘,命息回返心间,他便动手解下女神的头巾,放入河面,让那汇海的水流载着漂走,峰卷的巨浪把它推入大海。伊诺当即出手,取回头巾。俄底修斯步履踉跄,走离河边,瘫倒芦草丛中,亲吻盛产谷物的地面。其后,他感觉焦躁烦愤,对自己豪莽的心灵说道:〃咳,我的前景,最终将有何样悲惨的结局?倘若苦熬不测的夜晚,在这条河边,我担心,舒润的露珠和凶狠的寒霜会联手整垮我虚软的躯体,我已精疲力竭——清晨,飕飕的寒风会从河上吹来。但是,倘若爬上斜坡,走入繁茂的树林,躺在厚厚的枝丛里,那样,即便能躲过疲乏和寒流的侵袭,睡一个香甜的好觉,我担心,我的躯体将成为野兽猎杀、劫夺的食餐。〃
两下比较,他认定后者佳妙,于是走向树林,发现它离水不远。在一片空显的位置,在两蓬树丛下止步,后者生长在同一块地皮,一蓬灌木,一片野生的橄榄树,既能抵卸湿润的海风的吹扫,又可遮挡闪亮的太阳,日光的射照,雨水亦不能穿透,密密匝匝,枝于虬结。俄底修斯钻入树丛,双手堆起一个床铺,床面开阔——地上有的是落叶——足够供两人,甚至三人睡躺,在那冬令时分,哪怕在十分寒冷的时节。见此景状,卓著的、历经磨难的俄底修斯心里高兴,躺在枝床中间,堆盖起厚厚的落叶。像有人埋掩一块燃烧的木段,在黑色的炭灰下面,置身边远的农地,附近没有偌访的邻居,掩下此颗火种,省去无处寻觅的愁烦——就像这样,俄底修斯掩躺叶堆;雅典娜见状降下睡眠,对着他的眼睛,合上眼睑,使他很快静心入睡,消除一路冲搏带来的疲惫不堪。
第六卷
就这样,卓著的、历经磨难的俄底修斯卧躺枝丛,沉睡不醒,疲惫不堪。与此同时,雅典娜则动身来到法伊阿基亚人的地域和城市,后者原先住在呼裴瑞亚,宽敞的地野,毗邻库克洛佩斯,横行霸道的人群,伏着更为强健粗蛮,不断地骚扰侵袭。神一样的那乌西苏斯将族民迁离该地,落户斯开里亚,远离吃食面包的凡人,沿城筑起围墙,城内盖起房屋,立起敬神的庙宇,划分了土地。以后,命运无情,把他送往哀地斯的府居;现在,阿尔基努斯,从神明那里得获谋辩的本领,统治那一方人民。灰眼睛女神雅典娜前往他的家居,谋划着心志豪莽的俄底修斯的回归,闪人精工建造的卧房,里面睡躺着一位姑娘,身段和容貌像不死的女神,娜乌茜卡,心志豪莽的阿尔基努斯的女儿,由两位待女陪伴,带着典雅女神赐给的秀美,分躺在门柱两边,关着闪亮的房门。像一缕轻风,女神飘至姑娘的床沿,悬站在她的头顶,开口说话,'幻取一位少女的形貌,以航海闻名的杜马斯的女儿,娜乌茜卡喜爱的姑娘,和她同龄。以此女的形象,灰眼睛女神雅典娜说道:〃你的母亲,我说娜乌茜卡,怎会有一位如此粗心的姑娘?闪亮的衣服堆放在那边,不曾烷洗,而你的婚期已近在眼前:届时,你将需要漂亮的裙衫并让送侍你的人等,穿用你给的衣衫。女儿家由此赢获四处传谈的美名,使你的父亲和尊贵的母亲欢心。所以,明天清晨,黎明时分,让我们前往烷洗,我将和你同行帮忙,以便尽快洗完衣裳——不久以后,你将成为出嫁的人妻。所有最好的法伊阿基亚青壮都在追你,而你自己亦是一位法伊阿基亚人的千金。记住了,催请你高贵的父亲,明天一早,为你套起骡子,拉着货车,装着待洗的腰带、裙衫和闪亮的披盖。再者,于你而言,坐车前往,亦比步行方便,大为方便——浣洗之地远离城区。〃
灰眼睛雅典娜言罢,离她而去,回返俄林波斯——人们说,神的居所千古永存,既无疾风摇动,亦无雨水淋浇,更没有堆积的雪片,永远是一片闪亮的气空,万里无云,闪耀着透亮的光明。幸福的神祗在那里享受生活的欢美,日复一日。灰眼睛女神告毕年轻的姑娘,返回永久的家居。
其时,黎明登上璀璨的宝座,唤醒裙衫秀美的娜乌茜卡姑娘,后者惊诧于刚才的梦幻,穿过房居,告会父母,告会母亲和心爱的父亲。姑娘找见他们,只见王后坐在火盆边沿,带着侍女,手操线杆,绕卷染成紫色的羊毛。姑娘遇见父亲,后者正准备出门,商会各位著名的王者,接受高傲的法伊阿基亚人的召请。娜乌茜卡紧站在心爱的父亲身边,说道:〃亲爱的阿爸,请你让他们套车,那辆高大的货车,安着坚实的轮盘,让我载着织工精良的衣服,前往河边烷洗,好吗?它们全都散堆在那里,
脏兮兮的——当你聚会议事的首领,坐在他们之中,你亦须穿干净的衣服;再说,你有五个爱子,在宫里长大,两个已经婚娶,另三个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总在等盼干净、清爽的衣服,穿在身上,走向跳舞的场地。这是我的责任,我要操心这些事宜。〃
姑娘如此一番说道,却因碍于羞涩,没有说出欢愉人心的婚事,告知尊爱的父亲,但后者心知一切,开口说道:〃对于你,我的孩子,我不会吝啬那些个骡子,或其他
什么东西,去吧,仆人们会替你套备,那辆高大的货车,安着坚实的轮盘,带着装货的箱子。〃
言罢,他对仆人们发出套车的嘱令,后者当即动手,拉出顺滑的骡车,在房居外面,牵出骡子,套人车前的轭架;姑娘提出闪亮的衣服,从里面的房室,放在油光滑亮的车上。与此同时,母亲拿出各种可口的吃食,装入一只箱子,放进许多美味的食物,倒出醇酒,注入一只山羊皮袋,让女儿把它放在车上。母亲还拿出一只金瓶,装着舒滑的橄榄油,供女儿,也给随去的仆人们,浴后抹擦。娜乌茜卡拿起鞭子和闪亮的缰绳,手起鞭落,赶动两头骡子,得得嗒嗒地向前行走,卖劲地拉起车辆,载着姑娘和衣服——女主人并非独自行动,侍女们跟走在她的身旁。
她们来到河面清湛的水流,从不枯竭的滩石旁,淌着晶亮的河水,净洗衣服,不管多脏。她们宽出骡子,牵离车辆,赶着行走,沿着转打漩涡的河流,让它们采食滩边,甜美的水草。姑娘们搬下衣服,抬着走向黑亮的水头,踏踩在河边的水塘,互相竞争赛比,烷洗和漂净了所有的衣裳,在海滩上铺出,整齐成行,在那海水冲击岸沿,刷净大块卵石的地方。随后,她们洗净身子,抹上橄榄清油,吃用食餐,傍着河的边岸,等待着天上的太阳,晒干洗过的衣裳。当她们享受过进食的愉悦,娜乌茜卡和女仆们摘去掩面的头巾,玩开了球戏,白臂膀的娜乌茜卡领头歌唱,像那箭雨纷飞的阿耳忒弥丝,穿走山林,沿着陶格托斯山脉,或耸伟挺拔的厄鲁门索斯,高兴地追赶野猪和迅跑的奔鹿,领着山地水泽边的仙女,带埃吉斯的宙斯的女儿们,奔跑嬉耍在野地里,使莱托见后心花怒放——阿耳忒弥丝的头脸,她的前额,昂现在众仙之上,显得非常瞩目,虽然她们个个艳美漂亮。就像这样,娜乌茜卡闪现在女仆之中,一个未婚的姑娘。
然而,当娜乌茜卡准备套起骡车,叠好绚美的衣裳,动身回家时,灰眼睛女神雅典娜想起了另一件要做的事情:应让俄底修斯醒来,见着这位佳美的姑娘,由她引路,进入法伊阿基亚人的城邦。其时,公主将圆球投向一位诗女,不曾击中,掉落深卷的河水,女人们失声喊叫,惊醒了高贵的俄底修斯,随即坐起身子,衡判思考,在他的心里和魂里:〃天啊,我来到了何人的地界,族民生性怎样?是暴虐、粗蛮,无法无规,还是善能友待外客,畏恐神的惩罚?听这耳边震响的声音,一群年轻女子的叫喊,抑或是一些女仙,出没在耸挺陡峻的山野里,嬉耍在泉河的水流边,水草丰美的泽地上。或许,我已来到住人的邻里,傍离能和我通话的族乡?好吧,看看去,用我的眼睛,看看情势到底怎样。〃
言罢,卓著的俄底修斯从枝蓬下钻出身子,伸出粗壮的大手,从厚实的叶层里折下一根树枝,遮住身体,裸露的下身,像一头山地哺育的狮子,满怀勇力带来的自信,奋力向前,顶着疾风暴雨,两眼闪闪发光,横冲直撞在牛或羊群里,追捕狂跑的奔鹿,肌肠边挤,催它闯入坚固的栅栏,追杀肥羊。就像这样,俄底修斯准备面对发辫秀美的姑娘,尽管裸露着身子,出于需求的逼迫,带着一身咸斑,模样甚是可怕,吓得女人们四散奔逃,沿着突伸的海滩。惟有阿尔基努斯的女儿稳站不跑——雅典娜已给她勇气,注入她心里,同时抽走恐惧,从她的肢腿——姑娘站立原地,面对眼前的生人。俄底修斯思考斟酌,是恳求这位秀美的姑娘,抱住她的膝盖,还是站守原地,离着姑娘,用温柔的言词,求她告知进城的方向,借他一些衣裳。两下比较,他认定后者更佳,离着姑娘,用温柔的言语恳求,不宜抱住她的膝腿,恐她生气发慌。以温熟的语调,高超的技巧,俄底修斯开口说道:〃我在向你恳求,我的女王。你是一位神明,还是一个凡人?倘若你是神明,统掌辽阔天空的神祗中的一个,那么,你的丰美,你的身段和体形,比谁都更像宙斯的女儿,阿耳忒弥丝的模样。但是,倘若你是一位居家凡间的女子,那么,你的父亲和尊贵的母亲,还有你的兄弟,一定受着三倍的幸福,是的,三倍于常人的幸福——有了你,我知道,他们的心里一定永远喜气洋洋,眼见这么一棵婷婷玉立的树苗,多好的姑娘,走向歌舞的地方。然而,比谁都更为幸运,更感心甜的,是那个男人,以众多的财礼,把你争作自己的新娘,引着回家。我的双眼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凡人,无论是妇女,还是男子——你美得使我惊讶。不过,在德洛斯,我曾见过一件绝美的佳品,傍着阿波罗的祭坛,一棵嫩绿的棕桐树,长得何等挺拔,我曾去过那里,带着许多随员,在那次远足,迎受将至的愁殃。凝望着它的枝于,我赞慕良久,大地上从未长过如此佳丽的树木——就像这样,小姐,我惊叹和赞慕你的形貌,打心眼里害怕,不敢抱住你的膝腿,虽然承受着莫大的悲伤。在酒蓝色的洋面,我颠簸了十九个天日,直到昨天登陆,遭受狂风和海浪的击打,把我从俄古吉亚海岛一路推搡——现在,命运把我带到此地,继续遭受悲苦的折磨;我知道苦难不会中止,在此之前,神们将让我备受磨殃。怜悯我的不幸,我的女王!我承受了许多磨难,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凡人;在拥有这片土地,这座城市的族民里,我没有亲友朋帮。告诉我进城的路子,给我一些布片包裹,倘若你来此之际,带着什么裹身的衣裳。愿神明给你心中盼想的一切,愿他们给你一位丈夫,一座房居,给你舒心的谐和——此乃人间最好、最可贵的赐赏:一对男女,夫妻两个,拥住一栋气氛和谐的家居,此番景状,会给敌人送去难以消掩的愁戚,给朋友带来欢乐,而他们自己,将由此获得最好的名声'注'。〃
听罢这番话,白臂膀的娜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