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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冯友兰 中国哲学简史-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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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物外篇》)这些数和象都在图中得到了说明。

事物的演化规律
    若在上图上方增加第四、第五、第六层,并用同样的组合程序,可得六十四卦全图。
再将此图分为相等的两半,每半弯成半圆,再将这两个半圆合为一圆,即得邵雍的另一
张图,名叫《六十四卦圆图方位图》。
    考察这张图(为了简明,将六十四卦减为十二“主卦”),可以看出十二“主卦”在
图中固定的顺序如下(由中看起,顺时针方向):
    这个序列可用所谓“加一倍法”自动地达成,因为图中每层符号的数目总是比下一
层符号数目加一倍,所以最上层即第六层的符号数目是六十四,六层组成六十四卦。这
个简单的级数,使这张图显得很自然,同时又很神秘。因此,它作为邵雍的一项最伟大
的发现而受到绝大多数新儒家的人的欢呼,据说在这项发现内可以找到万物演化的规律
和宇宙秘密的钥匙。
    这个规律不仅适用于一年四季的交替,而且适用于每二十四小时的昼夜交替。照邵
雍与其他新儒家的说法,阴可以解释为只是阳的否定。所以,阳若是宇宙的成的力量,
阴就是宇宙的毁的力量。用这个意义解释阴阳,则此图表示的规律是说宇宙万物都经过
成和毁的阶段。所以,复三卦的初受表示成的阶段的开始,乾三卦则表示成的阶段的完
成。(女后)三卦的初爻表示毁的阶段的开始,坤三卦则表示毁的阶段的完成。此图用
这样的方式,形象地说明了宇宙规律是凡物都包含自己的否定,这个原理正是老子和
“易传”所强调的。
    世界作为一个整体,决不是这个宇宙规律的例外。所以邵雍认为,在复卦初爻,世
界就开始存在了。到了泰卦,世界上的个体事物就开始产生了。这时候人出现了,到了
乾卦就达到文明的黄金时代。接着就是不断的毁坏过程,到了剥卦,一切个体事物都毁
灭了;到了坤卦,整个世界都不在了。然后又在复卦初爻再现时开始了另一个世界,又
重复以上的全过程。每个世界的成毁各经历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邵雍的主要著作是《皇极经世》,这部书里有我们现存世界的详细年谱。照这部年
谱所说,我们这个世界的黄金时代早已过去了。那是在尧的时代,即公元前二十四世纪。
我们现在是相当于剥卦的时代,是万物开始毁灭的时代。第十四章已经讲到,中国哲学
家大都认为,历史是不断退化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现在的一切都不如理想的过去。
邵雍的理论给予这种观点以形上学的根据。
    关于凡物都包含自己的否定的理论。听起来好像黑格尔的理论,不过照黑格尔的说
法,一个事物被否定了,一个新事物在更高水平上开始了。但是照老子和“易传”的说
法,一个事物被否定了。新事物只是重复旧事物。这是具有农业民族特征的哲学,我在
第二章已经指出了这一点。

张载的宇宙发生论
    本章要提到的第三个讲宇宙发生论的新儒家哲学家是张载,号横渠先生(1020一107
7年)。他是今陕西省人。他也是在“易传”基础上提出宇宙发生论,不过是从另一个观
点提出的。在他的宇宙发生论里,特别强调“气”的观念,它在后来新儒家的宇宙发生
论和形上学的理论中,越来越重要。“气”这个宇,字面的意义是gas(气体)或ether(以
太)。在新儒家的哲学中,“气”宇的意义有时候很抽象,有时候很具体,随着具体的哲
学家们的不同系统而不同。当它的意义很抽象的时候,它接近“质料”的概念,“质料”
的概念见于柏拉图和亚力士多德的哲学,与柏拉图的“理念”和亚力士多德的“形式”
相对立。它这个意义是指原始的浑沌的质料,一切个体事物都由它形成。然而当它的意
义很具体的时候,它是指物理的物质,一切存在的个体的物,都是用它造成的。张载说
的“气”,是这种具体的意义。
    张载,同前人一样,以“易传”的“易有太极,是生两仪”这句话为其宇宙发生论
的基础。可是在他看来,太极不是别的,就是气。他的主要著作《正蒙》中写道:“太
和所谓道(指太极。——引者注),中涵浮沈、升降、动静相感之性,是生氤氲、相荡、
胜负、屈伸之始。”(《正蒙太和篇》,《张子全书》卷二)
    太和是气的全体之名,又被形容为“游气”(同上)。浮、升、动之性都是阳性;沈、
降、静之性都是阴性。气受到阳性的影响,就浮、升;受到阴性的影响,就沈、降。这
就使得气永远在聚散。气聚,就形成具体的万物;气散,就造成万物的消亡。
    《正蒙》中又写道:“气聚,则离明得施而有形;不聚,则离明不得施而无形。方
其聚也。安得不谓之客;方其散也,安得遽谓之无!”(同上)于是张载尽力排除佛老的
无。他说:“知太虚即气,即无无。”(同上)太虚实际上不是绝对真空;它只是气处于
散的状态,再也看不见而已。
    《正蒙》有一段特别有名,叫做《西铭》,因为曾将它单独地贴在张载书斋的西墙
上,作为座右铭。在这一段文字中,张载以为,由于宇宙万物都是一气,所以人与其他
的物都是同一个伟大身躯的一部分。我们应当事乾(天)如父,事坤(地)如母。把一切人
当作自己的兄弟。我们应当推广孝道,通过事奉宇宙的父母(即乾坤父母)而实行孝道。
事奉宇宙的父母也不需要做不同于平常的事。每一个道德行为,只要对它有觉解,就是
一个事奉宇宙的父母的行为。例如,如果一个人爱别人,仅只因为别人与自己都是同一
个社会的成员,那么他就是尽他的社会义务,事奉社会。但是如果他爱别人,不仅是因
为他们都是同一个社会的成员,而且是因为他们都是宇宙的父母的孩子,那么他爱别人
就不仅是事奉社会,而且同时是事奉整个宇宙的父母了。这一段的结语说:“生,吾顺
事;没,吾宁也。”“生,吾顺事”是说:活着的时候,我就顺从和事奉宇宙的父母。
    对于《西铭》,后来新儒家的人极为称赞,因为它将儒家对人生的态度,与佛家、
道家、道教对人生的态度,清楚地区别开来。张载在另外的地方写道:“太虚(即太和,
道——引者注)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循是出入,是
皆不得已而然也。”(《正蒙太和篇》,《张子全书》卷二)圣人就是充分觉解这个过程
的人。因此,他既不求在此过程以外,如佛家那样追求破除因果,结束生命;又不求长
生不老,如道教那样追求修炼身体,尽可能地长留人世。圣人由于觉解宇宙之性,因而
知道“生无所得”。死无所丧”(《正蒙诚明篇》,《张子全书》卷三)。所以他只求过
正常的生活。他活着,就做作为社会一员和作为宇宙一员的义务需要他做的事;一旦死
去,他就安息了。
    他做每个人应该做的事,但是由于他的觉解,他做的事获得了新的意义。新儒家建
立了一个观点,从这个观点看来,原先儒家评定为道德的行为,都获得更高的价值,即
超道德的价值。它们本身全都有禅宗称为“妙道”的性质。在这个意义上,新儒家确实
是禅宗进一步的发展。
    
 中国哲学简史 
第二十四章



新儒家:两个学派的开端
    新儒家接着分成两个主要的学派,真是喜人的巧合,这两个学派竟是兄弟二人开创
的。他们号称“二程”。弟弟程颐(1033—1108年)开创的学派,由朱熹(1130—1200年)
完成,称为程朱学派,或“理学”。哥哥程颖(1032一1085年)开创的另一个学派,由陆
九渊(1139—1193年)继续,王守仁(1473一1529年)完成,称为陆王学派,或“心学”。
在二程的时代,还没有充分认识这两个学派不同的意义,但是到了朱熹和陆九渊,就开
始了一场大论战。一直继续到今天。
    在以下几章我们会看出,两个学派争论的主题,确实是一个带有根本重要性的哲学
问题。用西方哲学的术语来说,这个问题是,自然界的规律是不是人心(或宇宙的心)创
制的。这历来是柏拉图式的实在论与康德式的观念论争论的主题,简直可以说,形上学
中争论的就是这个主题。这个问题若是解决了,其他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这一章我不
打算详细讨论这个争论的主题,只是提示一下它在中国哲学史中的开端。

程颢的“仁”的观念
    程氏兄弟是今河南省人。程颢号明道先生,程颐号伊川先生。他们的父亲是周敦颐
的朋友,张载的表兄弟。所以他们年少时受过周敦颐的教诲,后来又常与张载进行讨论。
还有,他们住的离邵雍不远,时常会见他。这五位哲学家的亲密接触,确实是中国哲学
史上的佳话。
    程颢极其称赞张载的《西铭》,因为《西铭》的中心思想是万物一体,这也正是程
颢哲学的主要观念。在他看来,与万物合一,是仁的主要特征。他说:“学者须先识仁。
仁者浑然与物同体,义礼知信皆仁也。识得此理,以诚敬存之而已,不须防检,不须穷
索。……此道与物无对,大不足以名之,天地之用,皆我之用。孟子言万物皆备于我,
须反身而诚,乃为大乐。若反身未诚,则犹是二物,有对,以己合彼,终未有之,又安
得乐?《订顽》(即《西铭》。——引者注)意思乃备言此体,以此意存之,更有何事。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匆忘,匆助长’,未尝致纤毫之力,此其存之之道。”(《河南程
氏遗书》卷二上)
    在第七章,对于在以上引文中提到的孟子的那句话,作过充分的讨沦。“必有事焉”,
“勿助长”,这是孟子养浩然之气的方法,也是新儒家极其赞赏的方法。在程颢看来,
人必须首先觉解他与万物本来是合一的道理。然后,他需要做的一切,不过是把这个道
理放在心中,做起事来诚实地聚精会神地遵循着这个道理。这样的工夫积累多了,他就
会真正感觉到他与万物合一。所谓“以诚敬存之”,就是“必有事焉”。可是达到这个
合一,又必须毫无人为的努力。在这个意义上,他一定“未尝致纤毫之力”。
    程颢与孟子的不同。在于程颢比孟子更多地给予仁以形上学的解释。“易传”中有
句话;“天地之大德曰生。”(《系辞传下》)这里的“生”字可以当“产生”讲,也可
以当“生命”讲。在第十五章,把“生”字译作“产生”,是因为这个意思最合“易传”
的原意。但是在程颢和其他新儒家看来,“生”的真正意义是“生命”。他们认为万物
都有对“生命”的倾向,就是这种倾向构成了天地的“仁”。
    中医把麻痹叫做“不仁”。程颢说:“医书言手足痿痹为‘不仁’,此言最善名状。
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认得为己,何所不至?若不有诸己,自不与己相干,
如手足不仁,气已不贯,皆不属己。”(《遗书》卷二上)
    所以在程颢看来,从形上学上说,万物之间有一种内在联系。孟子所说的“恻隐之
心”,“不忍人之心”,都不过是我们与他物之间这种联系的表现。可是往往发生这样
的情况,我们的“不忍人之心”被自私蒙蔽了,或者用新儒家的话说,被“私欲”,或
简言之,“欲”,蒙蔽了。于是丧失了本来的合一。这时候必须做的,也只是记起自己
与万物本来是合一的,并“以诚敬存之”而行动。用这种方法,本来的合一就会在适当
的进程中恢复。这就是程颢哲学的一般观念,后来陆九渊和王守仁详细地发挥了。

程朱的“理”的观念的起源
    第八章已经讲过,在先秦时代,公孙龙早已清楚地区分了共相和事物。他坚持说,
即使世界上没有本身是白的物,白(共相)也是白(共相)。看来公孙龙已经有一些柏拉图
式的观念,即区分了两个世界:永恒的,和有时间性的;可思的,与可感的。可是后来
的哲学家,没有发展这个观念,名家的哲学也没有成为中国思想的主流。相反,这个思
想朝另一个方向发展了,过了一千多年,中国哲学家的注意力才再度转到永恒观念的问
题上。这样做的有两个主要的思想家,就是程颢、朱熹。
    不过程朱哲学并不是名家的继续。他们并没有注意公孙龙,也没有注意第十九章讲
的新道家所讨论的名理。他们直接从“易传”发展出他们的“理”的观念。我在第十五
章已经指出,道家的“道”与“易传”的道存在着区别。道家的“道”是统一的最初的
“一”,由它生出宇宙的万物。相反,“易传”的道则是多,它们是支配宇宙万物每个
单独范畴的原则。正是从这个概念,程朱推导出“理”的观念。
    当然,直接刺戟了程朱的,还是张载和邵雍。前一章我们看到,张载用气的聚散,
解释具体的特殊事物的生灭。气聚,则万物形成并出现。但是这个理论无法解释,为什
么事物有不同的种类。假定一朵花和一匹叶都是气之聚,那么,为什么花是花,叶是叶?
我们还是感到茫然。正是在这里,引起了程朱的“理”的观念。程朱认为,我们所见的
宇宙,不仅是气的产物,也是理的产物。事物有不同的种类,是因为气聚时遵循不同的
理。花是花,因为气聚时遵循花之理;叶是叶,因为气聚时遵循叶之理。
    邵雍的图,也有助于提出理的观念。邵雍以为,他的图所表示的就是个体事物生成
变化的规律。这种规律不仅在画图之先,而区在个体事物存在之先。邵雍以为,伏羲画
卦之前,《易》早已存在。二程中有一位说:“尧夫(邵雍的号。——引者注)诗:……
‘须信画前原有易,自从删后更无诗。’这个意思古原未有人道来。”(《遗书》卷二上)
这种理论与新实在论者的理论相同,后者以为,在有数学之前已有一个“数学”。

程颐的“理”的观念
    张载与邵雍的哲学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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