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汪精卫 作者:林思云_2-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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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日方要求蒋介石承认日本在满蒙的特殊权益,履行孙中山以前的诺言(据说孙中山以前曾以满蒙的特殊权益作为日本援助中国革命的交换条件),蒋介石则要求日本不援助张作霖,支持国民党统一中国。最后双方达成协议:日本不援助张作霖,支持反共反苏的国民革命取得成功,承认国民党在中国建立政府,并保证向蒋介石提供一笔巨额借款。蒋介石则表示承认日本在满蒙的特殊权益,坚决反共到底。蒋介石访日期间还与美国驻日本的特使进行了会谈,得到了美国支持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政府的许诺,而蒋介石则许诺保障美国在中国的一切权益。蒋介石利用“下野”进行的外交活动,取得了日美等列强的政治经济支持,大大增加了他在国民党中的政治资本。
蒋介石一回到上海,就立即给汪精卫拍电报“负荆请罪”,毕竟汪精卫在党内有相当的地位威望,得到汪精卫的谅解才能顺利复职。蒋介石在电报中说:“此后党国重任,惟兄是赖。凡能于党国有益,则弟必尽我心力,依照兄之意图,不渝始终,以尽区区之意。若兄能来沪晤商一切,胜幸焉……”汪精卫见蒋介石有诚意,就于11月16日乘船赴上海和蒋介石谈判国民党各派的联合问题。没有想到汪精卫一离开广州,张发奎等人就发动了一场倒桂政变,将桂系在广州的部队缴械,尔后张发奎指挥的粤军在梧州一带和桂军相持。共产党人则乘广州城内空虚之机,在叶挺、叶剑英的领导下于12月11日发动了广州暴动。
共产党的起义部队自称“红军”,和回师镇压暴动的张发奎第四军发生了激战,使广州遭到了极大的损害。李宗仁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共产党此次暴动,可说是毫无理性,烧杀之惨,实无前例。市民均被迫以红巾系颈,表示拥护红军,否则格杀勿论。张发奎等人以共党在后方捣乱,破坏其统一两广的大计,愤恨之余,遂也恣意杀戮。下令凡见颈系红巾的,即格杀勿论。人民分不出孰为红军,孰为第四军,只知有红巾亦死,没有红巾亦死。一时广州全市鬼哭神嚎,无辜人民被杀的不计其数。大火数日不绝,精华悉被焚毁。
广州暴动之后,全国哗然,一片声讨之声。张发奎等人见众怒难犯,均宣布辞职前往香港。而蒋介石派、西山会议派、以及桂系军人派则借机攻击汪精卫,他们说汪精卫和张发奎等人勾结共产党,蓄意制造了焚杀广州事件,甚至有人说汪精卫本人就是共产主义分子,一时间搞得汪精卫说不清辩不明。南京的特委会要求查办汪精卫,白崇禧甚至找上海的青帮头目杜月笙下绑票暗杀汪精卫。后来虽然查明广州事件和汪精卫并没有直接关系,但汪精卫作为广州地区的政府首脑难以逃避责任,于是汪精卫12月16日发表了引退政界的声明,和陈璧君一起前往法国。
汪精卫前往法国临行之前,陈公博前来送行。汪精卫劝陈公博也一起去法国,陈公博却提出相反意见,陈公博说:“我总是不明白汪先生遇事便出国。中山舰事件发生时,先生本可不必走的,却走了。四中全会快召开了,李宗仁、胡汉民都离开了,拥护汪先生的人不是没有。凭汪先生的资历和威望,还担心选不上国民政府主席?”
汪精卫说:“蒋介石既然容我不得,我又何必留在他身边合作?合则留,不合则去,这是我的办事原则。与其受人之羁縻,不如离去。”陈公博说:“我的想法与汪先生不同。合则留,不合则去,虽然有古君子之风,但我认为每个国民对国家都有一份责任。我的处世原则是:合则留,不合则打,打不过才去。我也知道留在上海有一定危险,但我要作一个斗士,上海就是我的斗场。我手下没有兵,但我手中有笔,有一批朋友,我要同蒋介石展开理论上的战斗!”
汪精卫走后,陈公博联合国民党内的一批反蒋民主人士组成了“改组同志会”,即所谓“改组派”,在上海办杂志和蒋介石进行理论上的斗争,汪精卫则成为改组派的精神领袖。
汪精卫一走,国民党中就没有了能够制约蒋介石的重量级人物,蒋介石又开始独揽大权。1927年12月28日,在蒋介石的压力下,桂系军人和西山会议派的特委会宣告结束,1928年1月4日蒋介石回到南京正式复职。在蒋介石的主持下,2月2日召开了二届四中全会,统一了国民党各派,使持续了半年之久的国民党党内斗争暂时告一段落。二届四中全会明文取消了孙中山在一大时制定的联俄联共三大政策,凡因反对三大政策而被开除党籍的人一律平反。
这次蒋介石重新上台接受了以前搞独裁引起党内强烈反对的教训,特别注意不给人造成独裁的印象。蒋介石只作军事委员会主席,把最高职位的国民政府主席让给了谭庭楷。此外蒋介石还建议除了南京中央政府之外,再在广州、武汉、开封、太原建立四个政治分会,以便互相进行监督。广州、武汉、开封、太原的政治分会主席由掌握军队实力的李济深、李宗仁、冯玉祥、阎锡山担任。
蒋介石统一全党后,于1928年4月重新开始北伐,这次北伐进军顺利,于6月8日攻占北京。7月6日,蒋介石在李宗仁、冯玉祥、阎锡山等人的陪同下,前往北京西山碧云寺霭见孙中山灵位,蒋介石热泪盈眶地向国父之灵报告他生前统一中国的愿望已经实现。
孙中山晚年在国民党中的作风近似于独裁,但国民党是由孙中山一手建起,孙中山在党内具有无人可比、不可动摇的威望。汪精卫则是国民党内民主派的代表,汪精卫接班后,改组国民党建立了新的集体领导体制,也得到了国民党人的拥护。然而蒋介石上台后,却要学孙中山独揽一切的独裁作法,但蒋介石本人又没有孙中山那样的巨大威望,所以蒋介石挟军队搞军事独裁的做法,在国民党内引起了极大的反感和反对,这也是后来国民党内部激烈斗争频繁不断的主要原因。
这次汪精卫反蒋失败,虽然与汪精卫拘泥于孙中山的三大政策有关,但最根本的还是在于汪精卫没有一只效忠于他本人的军队,无法制止各路军人的拥兵自重,无法建立中央政府的有效权威。在具有“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历史的中国,汪精卫这样没有军队背景的文人政治家,要想遏制蒋介石的军事独裁,自然是非常艰难的。
第二部分之五:护党救国运动
1927年12月中共发起广州暴动之后,汪精卫发表了引退政界的声明,和陈璧君一起前往法国。汪精卫一走,国民党中失去了政治上能够制约蒋介石的重量级人物,蒋介石又开始独揽大权。1928年2月,在蒋介石的主持下,国民党召开了二届四中全会,统一了国民党各派,使持续了半年之久的国民党党内斗争暂时告一段落。蒋介石统一全党后,于1928年4月重新开始北伐,这次北伐军进军非常顺利,除了在济南和日军发生小规模冲突以外,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挡,仅仅两个月后的6月8日就攻占了北京,宣告北伐成功。
蒋介石这次北伐之所以非常顺利,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得到了英美等西方诸国的支持。在前一次北伐时,苏联支持国民党,而西方诸国支持北洋军阀。蒋介石于1927年4月暴力反共以后,西方诸国开始放弃对其他腐败军阀的支持,转而支持蒋介石。蒋介石统一中国之后,美国带头承认蒋介石的南京政府,其他西方诸国不久也承认了南京政府,使蒋介石的国民党政府成为被国际上公认的合法政府。奉系军阀张作霖在战败后从北京逃往奉天的途中,被日本关东军阴谋炸死。张作霖死后不久,继承父位的张学良宣布“服从国民政府,改旗易帜”,新疆的杨增先不久也宣布效忠国民党政府,使中国在军阀混战了十几年后,首次出现全国统一的局面。
按照国民党创始人孙中山的设想,在武力统一中国以后,要在中国建立一个民主政治的国家。作为孙中山政治思想中核的三民主义:“民族主义,民权主义,民生主义”,把建立民主政治作为中国革命的三大目标之一。但孙中山并没有准备在革命成功后立即在中国实现民主政治,而是要经过“军政,训政,宪政”三个阶段逐步实现民主化。“军政”阶段是指在军事革命时期,由革命军的军政府实行独裁的“军法之治”,这时既没有宪法也没有议会。在军政府的军事统治下,用暴力推翻反革命政权,建立以三民主义为纲领的国民政府。在国民党夺取政权,统一中国后,进入“训政”阶段。“训政”阶段是指在地方上进行局部的民主化试验,对人民大众进行民主政治的指导和训练,但这时全国仍由中央政府进行独裁的“约法之治”。等待人民大众的政治觉悟成熟以后,最后进入“宪政”阶段。在“宪政”阶段由成熟的国民进行选举,制订宪法,然后解散独裁的中央政府,建立民选政权,最终实现真正民主化的“宪法之治”。
根据孙中山的“三段论”民主化设想,蒋介石在统一中国后,于1928年6月15日代表国民政府宣布“军政阶段”正式结束,10月3日发表了进入“训政阶段”的宣言,宣布组建一个由行政、立法、司法、考试、监察五院组成的国民政府,这就是孙中山设想的“五权分立”政治体系。但这种五权分立政体居然在政府中设立立法院和司法院,使立法权和司法权均处于被国家政府所领导的地位,这与西方民主国家的立法机构和司法机构独立于国家政府之外的“三权分立”体系是背道而驰的。所谓“五权分立”,只是把五种权力集中于国民党之下的独裁体制,所有五院的院长由国民党中央委员会任命,皆由国民党员担任。
当然这种由中央政府进行独裁的“约法之治”,是符合孙中山三民主义思想的,当时国民党中并没有人对“五权分立”的国民政府提出异议。蒋介石自己出任国家元首的国民政府主席,由胡汉民等人出任立法院长等高级职务。可是在召开国民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的问题上,蒋介石的行为引起了国民党内极大的反对。
1928年2月21日,蒋介石以国民党中央常委会的名义宣布“三大”代表的产生方法:在全部大会代表名额中,由中央指定一半,省市选举一半,而尚未成立党部的省市也由中央圈定代表。按照这个方法,全部409名大会代表中,211人为指定代表,122人为圈定代表,真正通过选举产生的代表只有76人。这样一来,“三大”的代表几乎全是蒋介石的御用代表,“三大”也就成为蒋介石个人包办的大会。
这简直是制造蒋家天下!大量的国民党人开始愤怒了,他们纷纷指责蒋介石借大会之名窃党造派,把持中央,以发展其个人之地位。而反对蒋介石军政独裁最坚决的,是以陈公博为首的“改组同志会”。1927年底汪精卫辞职前往法国后,陈公博和顾孟余、王乐平等人组织起“改组同志会”,即所谓改组派。改组派主张恢复国民党1924年的改组精神,重新改组中国国民党。陈公博办《革命评论》,顾盂余办《前进》等刊物,与南京的蒋介石政权进行“笔战”。陈公博在《国民革命的危机和我们的错误》一文中指出:“今日国民党已被军阀、官僚、政客、买办、劣绅、土豪所侵蚀盘踞盗劫把持,孙总理的三民主义已被他们所篡改,第一、二次全国代表大会的纲领已被他们抛弃,南京的中央已成为一切反动势力的大本营。”
陈公博生于广州,其父是原广西提督陈志源。陈志源早年参加了同盟会,起义失败后入狱。此后陈公博开始以打工为生,后来又去当兵,做过班长、司务长。1914年陈公博考入广州法政专门学校,1917年又考入北京大学哲学系,在老师陈独秀的教导下,接受了共产主义思想。北大毕业后,陈公博回广东法政学校任教。1920年陈独秀到广东任教育委员会委员长后,和陈公博等人一起组织起中国第一个共产主义组织:社会主义青年团。1921年,经陈独秀提议,陈公博作为广东代表,去上海参加中共的“一大”。陈公博在中共建党初期担任中共广东区委组织委员,但1923年陈公博去美国留学后,宣布脱离中共,被中共开除党籍。陈公博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学习经济学,一年后获硕士学位。1925年陈公博回到广州,在广东大学当教授。陈公博最初得到廖仲恺的赏识,后来又被汪精卫看中,1925年国民政府成立时,陈公博担任军委会政治训练部主任,在廖仲恺遇刺后,接任国民党中央农民部长。陈公博一直是国民党左派的支持者,在各次党内斗争中,均站在汪精卫的一边。
汪精卫的政治信条是基于民主思想的“均权”与“共治”,这与蒋介石的政治信条“专权”与“独裁”是根本对立的。虽然汪精卫公开发表谈话时说:他只是同情改组同志会,并不是改组会成员。但汪精卫对改组派有极大的影响,是改组派的“精神领袖”。改组派以国民党内的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为主,他们要求在国民党内实行民主,在国民党内引起了很大反响,一时间其组织发展很快,在全国各地和香港,以及日本、法国、新加坡、越南等地都建立了分会,全盛时期成员曾多达万余人。改组派在蒋派的南京国民党区内也有相当的力量,凡南京国民党有组织的地方,几乎都有改组派的组织。
在“三大”开幕前夕的3月11日,陈公博、顾盂余、何香凝、王乐平等第二届中央执监委员十三人,联名发表《关于最近党务之宣言》。《宣言》指出:“北伐胜利以后,党中腐化分子及投机分子却违反民众要求,至人民之权利,则一无所获。而万民所望之党的‘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