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五年后的彭德怀 作者:沈国凡-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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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到一些什么东西呢?
……
二人读完文章,都感到很震惊。
为了安慰彭德怀,他们就说:“彭总,我们都是当兵的,谁弄得清那些学术研究,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文章批的是北京市副市长吴晗,你又与他没有什么联系,更何况吴晗是研究明史的专家,历史上的事情,让他们读书人争论去吧。”
彭德怀摇摇头:“你们真傻,这文章明明是含沙射影,打我彭德怀的耳光,而且叫你有气都没有地方出。人家说的是历史,可实际却是另有所指。现在革命胜利了,我一个只会带兵打仗的,还能弄得过那些摇笔杆子的人。”
景希珍说:“彭总,那文章中又没有点你的名字,人家批的是戏。”
彭德怀听后冷静了下来,说:“小景说的也有道理,自古写忠臣良将的戏多得很,吴晗这个人,我与他没有什么交往,他写戏与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非要说是为我老彭打抱不平?”
此时已离开政治中心的彭德怀并不知道,就在姚文元这篇文章发表不久——1965年12月21日,毛泽东主席在杭州的西湖边,对陈伯达等人说:“姚文元的文章也很好,点了名(按:指点了吴晗的名)”,“但是没有打中要害,要害问题是‘罢官’,嘉靖皇帝罢了海瑞的官,1959年我们罢了彭德怀的官,彭德怀也是‘海瑞’。”
从这句话里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毛泽东早已将彭德怀这个“敢于骂皇帝”的“海瑞”,列入了“文化大革命”中必须打倒、批臭的一个重要目标。
“只会带兵打仗”的彭德怀毕竟担任过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担任过党内和军内的许多重要职务,不但是一名职业军人,更是一位职业革命家。在庐山会议之后的六年时间里,他独住在挂甲屯里,一边劳动,一边认真学习马列主义,使他的马列主义水平有了很大提高,政治敏锐力也大大增强。从姚文元的文章中,他洞察到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他要趁这场风暴还未到来之前,抓紧时间为党、为人民努力工作,他要在这场风暴中,做一棵宁折不弯的英雄树,高昂起不屈的头颅,为真理、为正义、为着自己深深爱着的祖国和人民,随时准备献出自己的一切。
彭德怀点燃一支香烟,一边吸着,一边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警卫参谋景希珍见他大口大口地吸着香烟,就劝道:“彭总,你最近常咳嗽,还是少吸一些好。”
彭德怀看了警卫参谋一眼,然后又猛地吸了一口香烟说:“哎,我也知道要少吸烟,可是自从庐山会议之后,这烟就越抽越多了。”
接着,他又说:“那个姚文元是干什么的,怎么总是将吴晗的戏硬往我头上套,这是在搞学术争论,还是在搞别的什么?我是挨过全国上下批判的人了,刚出来工作,不容易呀!”
停了一会儿,彭德怀说:“富国强兵是我一生的愿望,为此我愿意做一块煤,燃烧尽自己。可是,现在看来,我就是想做一块煤,也不会让我燃烧了。”
秘书綦魁英忙劝道:“彭总,不管那个姚文元怎么骂,反正你名叫彭德怀,又不叫海瑞,怕什么,还是多保重自己的身体重要。”
彭德怀听完秘书的话摇摇头,凄然一笑,然后说:“綦秘书,你是有文化的人,我想你一定能看出这文章后面即将来临的风暴。这个姚文元真是个混蛋,刚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就开始无事找事,在鸡蛋里挑骨头。有什么法子哩,无非是再来一次全国上下对我彭德怀的批判。我已想好了,我一生光明磊落,对得起党和人民。实际上哪有人是被批臭的哩,只要自己不腐烂,不变质,就什么都不怕!”
彭德怀的话,说得身边的这两位工作人员也不便再劝了,只是用那崇敬的目光,久久地望着他。
过了一会儿,彭德怀走到桌前,用力掐灭了烟头,用牙咬了咬宽厚的嘴唇,坚定而果断地对望着他的警卫参谋和秘书说:“不管他们的,让他们去闹吧,我们还是得抓紧时间干我们的正事!明天我继续听三线建设工作的汇报,过几天我带你们一同到三线建设的一些大工厂去看一看。我们要抓紧时间,争分夺秒地工作!”
第三章
彭德怀轻声地说:“不了,我们不进去了。”
说到这里,一滴泪珠从这位英雄的元帅眼眶里涌了出来,与脸上的水珠融在了一起。
元帅久久地伫立在雨幕中,看着小楼的灯光下那个十分熟悉的身影,自言自语地说:“好了,好了,看看这个地方就行了,行了,看看就行了啊!”
彭德怀住在成都永兴巷7号大院中的一间平房里。他曾一再向中共中央西南局和西南三线建委的同志表示,不要安排那么大的房子,只要能放下一张桌子和一张办公桌就行了。
彭德怀住的地方离西南三线建委的办公地点较近,他坚持不要汽车接送,每天自己步行上下班。他说,这样一来可以锻炼身体,二来也可为国家节省一点汽油。
原志愿军副司令员邓华当时也在成都,住在童子街29号,离彭德怀住的永兴巷7号很近。
这天,彭德怀到省委总府街招待所理发,认识了曾参加过志愿军的理发员贾月泉,从他那里得知邓华的消息,立刻叫人买来一张成都地图,戴上老花眼镜,在上面寻找童子街的位置。
很快,彭德怀便找到了童子街,他取下老花镜,兴奋地对身边的警卫参谋景希珍说:“天一黑,我们就立刻行动!”
在朝鲜战场的枪林弹雨中,作为志愿军司令员的彭德怀与副司令员邓华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们在一个指挥部里多次指挥过许多重大战役,这种血与火中结下的友谊,那才是人间难觅的真情。可是,自从庐山会议后,彭德怀受到批判,成了“反党集团”的头子,邓华也被贬谪到成都,两位生死战友,从此不通音讯。
经过六年之后,彭德怀终于打听到了老战友的地址,而且从地图上看离自己的住地很近,心情显得很激动。
景希珍得到彭德怀“天黑出发”的“命令”后,担心彭德怀对成都的道路不熟悉,就事先前去“侦察”了一番。
景希珍按照地图所指,很快找到了邓华的住地。
原来,这童子街29号是一个大院,院子里有几栋家属宿舍,是当时中共中央西南局司局级以上干部的宿舍。经过打听,大院西侧有一栋两层楼的小院,邓华就住在这个小院里,四周没有别的住户,门前也没有设门卫,进出都很方便。
景希珍将了解的情况向彭德怀作了汇报。
彭德怀一听顿时高兴起来,连连称赞:“小景,你这个侦察兵还真发挥了作用。见到邓司令员后,我让他表扬你这个志愿军老侦察兵。”
景希珍见彭德怀如此高兴,就说:“彭总,地点倒是侦察到了,但我作为警卫参谋,还是有些不放心。”
彭德怀说:“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天黑了出去,两个大活人,还怕什么!”
景希珍说:“我们刚到成都不久,对这里的情况不太了解,我是担心你的安全。”
彭德怀问:“你说怎么办?”
景希珍说:“彭总,你得先化一下装。”
彭德怀一听,顿时有些生气地说:“光明正大地去看老朋友,还化什么装?”
景希珍说:“彭总,我不是那个意思,而是我们对现在成都的社会情况的确不了解,还是提高一点警惕为好。”
彭德怀见警卫参谋说得有道理,点头表示同意。
谁知天刚黑下来,天空却下起了蒙蒙细雨。
景希珍见天气有些寒冷,路面又滑,担心彭德怀的身体,就问:“彭总,还去不去?”
彭德怀如同战场上指挥战斗一样,将手一挥:“走,定了的事,就是下刀子也不能改!”
景希珍建议让司机赵凤池开车接送。
彭德怀连连摇手:“不不不,让小赵休息,这么近的路,散散步就到了。”
景希珍只好让彭德怀戴上大口罩,就跟在他的后面出了门。
走出大院,二人在蒙蒙细雨中穿小巷行走,昏暗的路灯照着他们的身影,不时地有人从对面走来,警卫参谋景希珍就不由地一阵紧张。
然而,令警卫参谋景希珍担心的还远不止这些,他担心路上遇见熟人,万一认出彭德怀,后果将不堪设想。因为自庐山会议之后,彭德怀与邓华就同时在政治上“出了问题”,这两位当年志愿军的正、副司令员在这蒙蒙的雨夜相会,万一走漏了风声,不知会给他们各自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呢?更何况现在报纸上正不断地批“海瑞”,这两个被罢了官的功臣,见面后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他原本想劝彭德怀,暂不要去见邓华。但是,这两位在生死血海中结下友谊的军人,又有什么能阻止他们渴盼见面的决心呢?
二人就这么在细雨中默默地走着。
转过一个弯,前面便是一个大院,景希珍说:“到了。”
彭德怀停住脚步:“我们先进去吧。”
二人进了大院,便看见靠大院西边的那个小院了。
景希珍用手指着一座小二楼,轻声地说:“那就是。”
彭德怀站在细雨中,抬头朝那座小楼看去,只见蒙蒙雨幕中,小楼里的电灯亮了,一个身影在屋子里走动着。
彭德怀兴奋地说:“就是他,就是他,邓华,那背影一看就是邓华!”
彭德怀这位硬汉子,这位在血火面前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铁骨男儿,一下子热泪涌满了眼眶。可是,当他向前走了几步之后,不觉又停了下来。
景希珍不解地问:“彭总,怎么不进去呀?”
彭德怀此时此刻是多么想敲响老战友的房门,走上前去紧紧地握住老战友的手啊!然而,他却尽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用牙齿咬住宽厚的嘴唇。在细雨蒙蒙的这个夜晚,庐山会议的情景也许又浮现在眼前,前几天报纸上连篇累牍批判《海瑞罢官》的文章,又使他想起了很多很多。他是一个胸怀坦荡的人,是一个铮铮的硬汉子,他宁愿自己粉身碎骨,宁愿被无情的烈火烧成灰烬,也决不会去连累别人。
彭德怀轻声地说:“不了,我们不进去了。”
说到这里,一滴泪珠从这位英雄的元帅眼眶里涌了出来,与脸上的水珠融在了一起。
元帅久久地伫立在雨幕中,看着小楼的灯光下那个十分熟悉的身影,自言自语地说:“好了,好了,看看这个地方就行了,行了,看看就行了啊!”
第六章
现在,重新复出的彭德怀,在三线工作了很短的时间之后,被这篇莫名其妙的社论给激怒了,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写这篇社论的就是那个曾给他投石下井的秀才陈伯达。
彭德怀气愤地说:“《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我看那些写这篇社论的秀才才是牛鬼蛇神,把我们好端端的江山都给搅乱了。”
彭德怀抓起那张报纸,生气地撕得粉碎……
继批《海瑞罢官》、批“三家村”、批“修正主义”之后,1966年6月1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当时,毛泽东正在杭州,陈伯达背着毛泽东修改发表的这篇社论,对于“文化大革命”起了推波助澜、煽风点火的作用。
当时不少人将这篇社论奉若神明,大小单位都组织学习。
人们惊魂失魄地预感到一场灾难即将降临。
就是一些平时不大过问政治的人们,这时也感觉到这篇社论是有来头的。
为了不忘记历史,我们再来读一读那些气势汹汹的语言吧:
……横扫盘踞在思想文化阵地上的大量牛鬼蛇神。其势如暴风骤雨,迅猛异常……把所谓资产阶级的“专家”、“学者”、“权威”、“祖师爷”打得落花流水,使他们威风扫地。……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在意识形态领域内的阶级斗争,归根到底,就是争夺领导权的斗争。
解放十六年来思想文化战线上的连续不断的斗争,直到这次大大小小的“三家村”反党反社会主义黑线的被揭露,就是一场复辟和反复辟的斗争……目前中国那些资产阶级代表人物,那些资产阶级“学者权威”,他们所做的,就是资本主义复辟的梦。他们的政治统治被推翻了,但是他们还要拼命维持所谓学术“权威”,制造复辟舆论,同我们争夺群众,争夺年轻的一代和将来一代……
彭德怀读了这篇社论,认为其中的很多地方都存在着严重的问题。曾问身边的工作人员:“你们读过这篇社论没有?”
答:“没有读过。”
彭德怀说:“没读过更好,要是读了,得把人的肚子都气炸的。”
他将那张报纸拿出来,把上面画了红杠的地方指给身边的工作人员看。并对秘书綦魁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