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卷4-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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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时报》 获葆贤创办的报纸,一九○四年四月在上海创刊,一九三九年九月停刊。
〔3〕 《玉历钞传》 全称《玉历至宝钞传》,题称宋代“淡痴道人梦中得授,弟子勿迷道人钞录传世”,是一部宣扬因果报应迷信思想的书,共八章。其中第二章《〈玉历〉之图像》中有用天秤称犯人的图像。
〔4〕 《上海日报》 日本人办的日文报纸,一九○四年七月在上海创刊,原名《上海新报》,周刊,一九○五年三月改为日报。
〔5〕 电通社 即日本电报通讯社,一九○一年在东京创办,一九三六年与新闻联合通讯社合并为同盟社。电通社于一九二○年在中国上海设立分社。
〔6〕 “裸体游行” 一九二七年四月十二日《顺天时报》(日本帝国主义者在北京办的报纸)登载一则题为《打破羞耻——武汉街市妇人之裸体游行》的新闻,造谣诬蔑当时尚维持国共合作的武汉政府。
当时中国一些反动报纸曾加以转载。
中华民国的新“堂。吉诃德”们〔1〕十六世纪末尾的时候,西班牙的文人西万提斯做了一大部小说叫作《堂。吉诃德》〔2〕,说这位吉先生,看武侠小说看呆了,硬要去学古代的游侠,穿一身破甲,骑一匹瘦马,带一个跟丁,游来游去,想斩妖服怪,除暴安良。谁知当时已不是那么古气盎然的时候了,因此只落得闹了许多笑话,吃了许多苦头,终于上个大当,受了重伤,狼狈回来,死在家里,临死才知道自己不过一个平常人,并不是什么大侠客。
这一个古典,去年在中国曾经很被引用了一回,受到这个谥法的名人,似乎还有点很不高兴的样子。其实是,这种书呆子,乃是西班牙书呆子,向来爱讲“中庸”的中国,是不会有的。西班牙人讲恋爱,就天天到女人窗下去唱歌,信旧教,就烧杀异端,一革命,就捣烂教堂,踢出皇帝。然而我们中国的文人学子,不是总说女人先来引诱他,诸教同源,保存庙产,宣统在革命之后,还许他许多年在宫里做皇帝吗?
记得先前的报章上,发表过几个店家的小伙计,看剑侠小说入了迷,忽然要到武当山〔3〕去学道的事,这倒很和“堂。吉诃德”相像的。但此后便看不见一点后文,不知道是也做出了许多奇迹,还是不久就又回到家里去了?以“中庸”的老例推测起来,大约以回了家为合式。
这以后的中国式的“堂。吉诃德”的出现,是“青年援马团〔4〕”。不是兵,他们偏要上战场;政府要诉诸国联〔5〕,他们偏要自己动手;政府不准去,他们偏要去;中国现在总算有一点铁路了,他们偏要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北方是冷的,他们偏只穿件夹袄;打仗的时候,兵器是顶要紧的,他们偏只着重精神。这一切等等,确是十分“堂。吉诃德”的了。然而究竟是中国的“堂。吉诃德”,所以他只一个,他们是一团;送他的是嘲笑,送他们的是欢呼;迎他的是诧异,而迎他们的也是欢呼;他驻扎在深山中,他们驻扎在真茹镇;他在磨坊里打风磨,他们在常州玩梳篦,又见美女,何幸如之(见十二月《申报》《自由谈》)。其苦乐之不同,有如此者,呜呼!
不错,中外古今的小说太多了,里面有“舆榇”,有“截指”〔6〕,有“哭秦庭”〔7〕,有“对天立誓”。耳濡目染,诚然也不免来抬棺材,砍指头,哭孙陵〔8〕,宣誓出发的。然而五四运动时胡适之博士讲文学革命的时候,就已经要“不用古典”〔9〕,现在在行为上,似乎更可以不用了。
讲二十世纪战事的小说,旧一点的有雷马克的《西线无战事》〔10〕,棱的《战争》〔11〕,新一点的有绥拉菲摩维支的《铁流》,法捷耶夫的《毁灭》,里面都没有这样的“青年团”,所以他们都实在打了仗。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二年一月二十日《北斗》第二卷第一期,署名不堂。
〔2〕 西万提斯(MAde Cervantes,1547—1616)通译塞万?崴梗分尬囊崭葱耸逼诘奈靼嘌雷骷摇K拇碜鞒て∷怠短眉隆饭擦讲浚谝徊糠⒈碛谝涣鹞迥辏坏诙糠⒈碛谝涣晃迥辍?
〔3〕 武当山 在湖北均县北,我国著名的道教胜地。旧小说中常把它描写成剑侠修炼的地方。
〔4〕 “青年援马团” 九一八事变后,由于蒋介石采取不抵抗主义,日军在很短时间内几乎侵占了我国东北的全部领土。十一月间日军进攻龙江等地时,黑龙江省代理主席马占山进行过抵抗,曾得到各阶层爱国人民的支持。当时上海的一些青年组织了一个“青年援马团”,要求参加东北的抗日军队,对日作战,但由于缺少坚决的斗争精神和切实的办法,特别是由于国民党反动派的阻挠破坏,这个团体不久就涣散了。
〔5〕 国联 “国际联盟”的简称。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于一九二○年成立的国际政府间组织。它标榜以“促进国际合作、维持国际和平与安全”为目的,实际上是英、法等帝国主义国家控制并为其侵略政策服务的工具。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无形瓦解,一九四六年四月正式宣告解散。九一八事变后,它袒护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九月二十二日,蒋介石在南京市国民党党员大会上宣称:“此刻必须上下一致,先以公理对强权,以和平对野蛮,忍辱含愤,暂取逆来顺受态度,以待国际公理之判决。”
〔6〕 “舆榇” 在车子上载着空棺材,表示敢死的决心。“截指”,把手指砍下,也是表示坚决的意思。据一九三一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二十二日《申报》报导,“青年援马团”曾抬棺游行,并有人断指书写血书。
〔7〕 “哭秦庭” 春秋时楚国臣子申包胥的故事,见《史记。伍子胥列传》:当伍子胥率领昊国军队攻破楚国都城的时候,申包胥“走秦告急,求救于秦。秦不许,包胥立于秦庭,昼夜哭,七日七夜不绝其声。秦哀公怜之,……乃遣车五百乘救楚击吴”。
〔8〕 孙陵 孙中山陵墓,位于南京紫金山。
〔9〕 “不用古典” 胡适在《新青年》第二卷第五期(一九一七年一月)发表《文学改良刍议》一文,提出文学改良八事,其中第六事为“不用典”。
〔10〕 雷马克(EAMARemarque,1898—1970)德国小说家。《西线无战事》是他描写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小说,一九二九年出版。
〔11〕 棱 通译雷恩(LARenn),德国小说家。《战争》是他描写第一次世?绱笳降男∷担痪哦四瓿霭妗?
《野草》英文译本序〔1〕冯YASA〔2〕先生由他的友人给我看《野草》的英文译本
,并且要我说几句话。可惜我不懂英文,只能自己说几句。但我希望,译者将不嫌我只做了他所希望的一半的。
这二十多篇小品,如每篇末尾所注,是一九二四至二六年在北京所作,陆续发表于期刊《语丝》上的。大抵仅仅是随时的小感想。因为那时难于直说,所以有时措辞就很含糊了。
现在举几个例罢。因为讽刺当时盛行的失恋诗,作《我的失恋》,因为憎恶社会上旁观者之多,作《复仇》第一篇,又因为惊异于青年之消沉,作《希望》。《这样的战士》,是有感于文人学士们帮助军阀而作。《腊叶》,是为爱我者的想要保存我而作的。段祺瑞政府枪击徒手民众后,作《淡淡的血痕中》,其时我已避居别处〔3〕;奉天派和直隶派军阀战争〔4〕的时候,作《一觉》,此后我就不能住在北京了。
所以,这也可以说,大半是废弛的地狱边沿的惨白色小花,当然不会美丽。但这地狱也必须失掉。这是由几个有雄辩和辣手,而那时还未得志的英雄们的脸色和语气所告诉我的。
我于是作《失掉的好地狱》。
后来,我不再作这样的东西了。日在变化的时代,已不许这样的文章,甚而至于这样的感想存在。我想,这也许倒是好的罢。为译本而作的序言,也应该在这里结束了。
十一月五日。
〔1〕 《野草》英译本的译稿由译者交商务印书馆,后毁于“一二八”战火,未出版。这篇序文在编入本书之前也没有发表过。
〔2〕 冯YASA即《野草》英文本的译者冯余声,广东人,当时是“左联”成员。
〔3〕 避居别处 一九二六年三一八惨案后,作者因支持学生的革命行动,传闻被列入段祺瑞政府第二批通缉名单中。他在友人的敦促下,从三月下旬起,先后到山本医院、德国医院和法国医院等处避居,直到五月初回寓。
〔4〕奉天派和直隶派军阀战争指一九二六年春夏间冯玉祥(原属直系)的国民军
与奉系张作霖、李景林的军队在京、津间的战争。
“智识劳动者”万岁〔1〕“劳动者”这句话成了“罪人”的代名词,已经足足四年了。压迫罢,谁也不响;杀戮罢,谁也不响;文学上一提起这句话,就有许多“文人学士”和“正人君子”来笑骂,接着又有许多他们的徒子徒孙来笑骂。劳动者呀劳动者,真要永世不得翻身了。
不料竟又有人记得你起来。
不料帝国主义老爷们还嫌党国屠杀得不赶快,竟来亲自动手了,炸的炸,轰的轰。称“人民”为“反动分子”,是党国的拿手戏涣系酃饕謇弦灿姓饷罘ǎ钩撇坏挚沟?顺从的党国官军为“贼匪”,大加以“膺惩”!冤乎枉哉,这真有些“顺”“逆”不分,玉石俱焚之慨了!
于是又记得了劳动者。
于是久不听到了的“亲爱的劳动者呀!”的亲热喊声,也在文章上看见了;久不看见了的“智识劳动者”的奇妙官衔,也在报章上发见了,还因为“感于有联络的必要”,组织了“协会”,〔2〕举了干事樊仲云〔3〕,汪馥泉〔4〕呀这许多新任“智识劳动者”先生们。
有什么“智识”?有什么“劳动”?“联络”了干什么?
“必要”在那里?这些这些,暂且不谈罢,没有“智识”的体力劳动者,也管不着的。
“亲爱的劳动者”呀!你们再替这些高贵的“智识劳动者”起来干一回罢!给他们仍旧可以坐在房里“劳动”他们那高贵的“智识”。即使失败,失败的也不过是“体力”,“智识”还在着的!
“智识”劳动者万岁!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二年一月五日《十字街头》第三期,署名佩韦。
〔2〕 “协会” 即“智识劳动者协会”,当时投机文人樊仲云等发起组织的一个团体。成员较复杂。一九三一年十二月二十日成立于上海。
〔3〕 樊仲云 浙江嵊县人,当时是商务印书馆编辑,抗日战争时期堕落为汉奸,曾任汪伪政府教育部政务次长。
〔4〕 汪馥泉(1899—1959) 浙江杭县(今余杭)人,当时是复旦大学教授,抗日战争时期堕落为汉奸,曾任汪伪中日文化协会江苏分会常务理事兼总干事。
“友邦惊诧”论〔1〕只要略有知觉的人就都知道:这回学生的请愿〔2〕,是因为日本占据了辽吉,南京政府束手无策,单会去哀求国联,〔3〕而国联却正和日本是一伙。读书呀,读书呀,不错,学生是应该读书的,但一面也要大人老爷们不至于葬送土地,这才能够安心读书。报上不是说过,东北大学逃散,冯庸大学〔4〕逃散,日本兵看见学生模样的就枪毙吗?放下书包来请愿,真是已经可怜之至。不道国民党政府却在十二月十八日通电各地军政当局文里,又加上他们“捣毁机关,阻断交通,殴伤中委,拦劫汽车,横击路人及公务人员,私逮刑讯,社会秩序,悉被破坏”的罪名,而且指出结果,说是“友邦人士,莫名惊诧,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了!
好个“友邦人士”!日本帝国主义的兵队强占了辽吉,炮轰机关,他们不惊诧;阻断铁路,追炸客车,捕禁官吏,枪毙人民,他们不惊诧。中国国民党治下的连年内战,空前水灾,卖儿救穷,砍头示众,秘密杀戮,电刑逼供,他们也不惊诧。在学生的请愿中有一点纷扰,他们就惊诧了!
好个国民党政府的“友邦人士”!是些什么东西!
即使所举的罪状是真的罢,但这些事情,是无论那一个“友邦”也都有的,他们的维持他们的“秩序”的监狱,就撕掉了他们的“文明”的面具。摆什么“惊诧”的臭脸孔呢?
可是“友邦人士”一惊诧,我们的国府就怕了,“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了,好像失了东三省,党国倒愈像一个国,失了东三省谁也不响,党国倒愈像一个国,失了东三省只有几个学生上几篇“呈文”,党国倒愈像一个国,可以博得“友邦人士”的夸奖,永远“国”下去一样。
几句电文,说得明白极了:怎样的党国,怎样的“友邦”。“友邦”要我们人民身受宰割,寂然无声,略有“越轨”,便加屠戮;党国是要我们遵从这“友邦人士”的希望,否则,他就要“通电各地军政当局”,“即予紧急处置,不得于事后借口无法劝阻,敷衍塞责”
了!
因为“友邦人士”是知道的:日兵“无法劝阻”,学生们怎会“无法劝阻”?每月一千八百万的军费,四百万的政费,作什么用的呀,“军政当局”呀?
写此文后刚一天,就见二十一日《申报》登载南京专电云:“考试院部员张以宽,盛传前日为学生架去重伤。
兹据张自述,当时因车夫误会,为群众引至中大〔5〕,旋出校回寓,并无受伤之事。
至行政院某秘书被拉到中大,亦当时出来,更无失踪之事。“而”教育消息“栏内,又记本埠一小部分学校赴京请愿学生死伤的确数,则云:”中公死二人,伤三十人,复旦伤二人,复旦附中伤十人,东亚失踪一人(系女性),上中失踪一人,伤三人,文生氏〔6〕死一人,伤五人……“可见学生并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