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导演李翰祥 作者:窦应泰-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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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肯定答复。
“很难免,凡是和我合作的演员,最初时都会有一种心理压力的!”李翰祥善于窥探演员的内心世界。他对潘虹所说的这番话,其真实的含意在于,从香港来内地拍电影的李翰祥,会继续沿用他在香港和台北的习惯,即:演员必须在拍摄的当日清早得到当日所拍镜头的最后分镜头剧本,这是大部分内地演员所完全不能习惯的。此外的含意是,他李翰祥一旦正式开拍一部电影,决不像某些导演那样拖、磨、等、靠,有时一天时间也很难拍下一个镜头。李翰祥急性子,他所讲究的是雷厉风行,有时一个工作日他甚至可以拍摄四五十个镜头。这种快节奏的拍摄风格是一般初次与李翰祥合作的内地演员所无法适应的。这是李翰祥的担心,他在与新合作者接触的时候,往往喜欢先将丑话说在前头。李翰祥对潘虹这样有影响的著名演员更该如此。
“李导演,请放心。”潘虹的心头确有一种隐隐的精神压力,但是她却又不肯承认这种压力。那是因为她对李翰祥所提示的话,理解成另一回事。心性坚韧的潘虹,自然并不惧怕香港导演的快节奏工作方法,她从内心里甚至很喜欢这种颇有效率的摄制特点。潘虹所理解的压力,来自于一些影界人的传说。早在潘虹结识李翰祥之前,她就耳闻李翰祥无论在香港片厂还是在台湾片厂,都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因此有人将李翰祥比成日本的大导演黑泽明。还有人说,李翰祥在香港、台湾培养一大批著名的演员,如甄珍、汪青、秦汉、汪铃、林青霞、林黛等等。同时也提携并培养了一些著名的电影编导,如宋存寿、胡金铨、朱牧等等。譬如李翰祥对宋存寿的关切、支持就在港台传为美谈:宋存寿准备拍摄电影《破晓时分》时,因为是初次执导,连电影的分镜头剧本也是李翰祥为他写好,又扶植他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开拍的。可是,也有另一些人李翰祥对其是严厉有余的。60年代李翰祥在台湾主持“国联”的时候,有一位编剧很想拜李翰祥为师,但是李翰祥却因为对此人不了解而将其拒于门外。那人却有一股坚韧的上进心,为学成本事并不怕冷淡。他第一次将自己所写的习作送给李翰祥指教时,是心中惴惴,战战兢兢而来。不料李翰祥将那剧本只看到一半,便掷到门外,不肯再读。怎奈那位编剧是位百折不回的人,他将李翰祥丢到门外的剧本小心翼翼地拾起来。拿回家里又开了几个夜车,将剧本从头至尾又改写一番。第二次再去见李翰祥时,李翰祥终于被他的诚恳和孜孜以求的精神所感动,不但亲自为他指出缺点,李翰祥还亲自为他加工修改。这部影片拍成后,那位编剧也成了名。从此他与李翰祥结成了莫逆之交。这些有关李翰祥早年的故事虽然大多带有深深的褒意,可是对刚与李翰祥接触的潘虹来说,也难免有些隐隐的怯意。但是,潘虹是位外柔内刚的杰出演员,他对李翰祥的回答是:“《火龙》的剧本我看过后兴趣甚浓。我认为作为一个演员,碰到好剧本、好角色的时候总是很开心的事。请李导演不必担心,我决不会因为您的名气大而产生心理的压力!……”
不久,李翰祥的《火龙》在北京开拍了。李翰祥再一次地出现在璀璨辉煌的紫禁城中。他的电影摄像镜头,再一次地对准了那些明清两代留下来的绚丽瑰宝,对准了他心目中的神——龙——溥仪!前一次他所拍的是晚清最狠毒的皇太后,此次李翰祥将根据溥仪的遗著《我的前半生》和李淑贤女士所著的《他的后半生》,来拍出溥仪的完整一生!这是李翰祥多年的一个梦想啊!从神到普通公民的末代皇帝,将在李翰祥的未来电影中成为一条当今世界绝无仅有的“火龙”。
当李翰祥的美梦成真,1985年春天《火龙》拍竣的时候,国内外及港台的电影期刊纷纷报道《火龙》的成功。其中有一家期刊这样评价:“李翰祥对潘虹扮演的溥仪夫人李淑贤、梁家辉扮演的溥仪十分满意。他认为他们在外形上和气质上都非常‘神似’,对他们的扮相和表演颇具信心。李翰祥说:‘我是一个中国人,我不敢说自己是清史专家,但是我会比一个外国人,一个意大利人或其他国家的人,更能了解和熟悉我们自己民族的历史和文化。我会把《火龙》拍好。’……”
北京东城朝阳区,有一处名叫李家坟的地方。
李翰祥在赤日炎炎的盛夏八月里,来到了这里。李翰祥展望着偌大一片开阔地,频频地点着头说:“这个地方很理想,处在城乡的结合部,很僻静,又不引人注目。我看在这里作为我们《火烧阿房宫》的外景地,是很好的,因为我们剧组的许多机器,从香港运过来以后,就可以放进那家商店的仓库里。我们已经与那家商店洽商好了,我们可以租下那间仓库……”
随同李翰祥一齐来李家坟踏查剧组外景地的几位香港助手,都被李家坟这片僻静而远离京城尘嚣的土地深深地吸引住了。因为高层建筑频频拔地而起的北京,在城区内选一处可供《火烧阿房宫》剧组当外景地的地方,实在是太难找了。自从八月初李翰祥由港飞京以后,剧组的其他主创人员也都逐渐来到,他们先后在北京的几个区驱车寻找外景地,均没有太合适的地方。现在李翰祥终于在他北京的住所团结湖附近,发现了李家坟这个可供剧组驻扎并播景的场所,所以李翰祥十分高兴。
他的身后簇拥着该剧的执行导演夏祖辉和制片主任、剧务等等。作为《白娘子传奇》的执导者夏祖辉,此次应李翰祥之邀前来北京与李翰祥合作四十集电视连续剧《火烧阿房宫》,他当然很兴奋。但是他对李翰祥选中朝阳区的李家坟来作为剧组的外景地很觉诧然。这时人群里有人说:“李导,李家坟这个地名……似乎不太吉利!”
李翰祥不以为然:“我历来不迷信。李家坟的名字有什么不好?朝阳区内不是还有个八王坟吗?西郊也还有个公主坟啊,这只是历史留下的代号,有什么大惊小怪!”
于是李家坟就正式定为外景地。
李翰祥独自在李家坟祥倘。在盛夏的时节,难得如此绿树荫浓的开阔地。他在默默地运筹帷幄,将在何处搭景,何处安营扎寨。
自从1984年《火龙》在内地拍完以后,1985年至1986年间,他在香港又拍了一部取材于晚清宫廷史料的故事影片《八旗子弟》。1988年,李翰祥又来到内地,邀请北影演员刘晓庆拍了一部《西太后》,这就是后来上映时改名为《一代妖后》的影片。大约是1991年他所拍成的《敦煌夜谭》一片进行后期制作的时候,不知因为什么。李翰祥忽然又产生将兰陵笑笑生所著的那部可以传世的名著《金瓶梅》搬上银幕的奢想。当时,无论是香港还是内地,都刮起了一股《金瓶梅》热。一部在香港印制而成的《金瓶梅词话》拿到内地去居然可以卖到数百元一套。因为在那个时候,内地只允许将这套有色情描写的著作印若干本,在内部发行。李翰祥或许正是受到这股“金瓶梅热”的冲击与影响,在这一年的春天,他在香港以新昆仑影业有限公司的名义组成摄制组以后,便径直来到山东省的临清县。李翰祥这位平生到世界各地选拍外景的老导演,来后第一眼就看中了临清那片清丽旖旎的山山水水。
李翰祥为什么千里迢迢来到山东临清县选《金瓶梅》的外景?那是因为熟读名著《金瓶梅词话》的李翰祥,对山东临清心仪已久。诸多“金学家”都一致认为,兰陵笑笑生在撰写这部名著的时候,确实是以山东临清这片山山水水来作为他创作描写的自然风光与文化背景的。李翰祥来到临清亲自踏看以后,方才惊奇地发现,兰陵笑笑生在书中所描绘的许多景色,时至现在在临清县仍然可以发现它们的遗迹或影踪。
“我发现临清这个地方的山水风光,甚至可以直接联想到了张择端所绘的传世画卷《清明上河图》!这里所留下的历史建筑陈迹太多,极像元明两代上河一带的风土人情。”李翰祥在决定将山东临清县作为他拍摄《金瓶梅》一片的主要外景地,并与山东临清县政府签署协议的同时,他又建议临清可否以“清明上河图”为蓝本,在境内修筑一条临河街景,可以命名为“清明上河图文化娱乐城”。另一项需要投资的巨大工程则是“金瓶梅文化城”。李翰祥的这两条建议,只有他本人清楚该是1984年春天,他到四川成都亲自面见国务院副总理万里的时候,所提出建议在北京顺义县建筑“大都花城”旅游点区设想的一个发展。因为李翰祥既是一位胸怀奇才的电影导演,同时他出于对祖国大好河山的酷爱,也是一位地道的旅游家!李翰祥在临清提出的两项发展旅游的建议,勿庸置疑地引起了当地政府的格外重视。
《金瓶梅》在1992年春天,准时开拍了。当时,那些关心李翰祥的朋友们,都非常担心李翰祥如何在电影中处理《金瓶梅词话》中有关潘金莲、西门庆、李瓶儿等人之间诸多的性格描写。唯恐他陷入港台某些三级片的老路上去,从而玷污了他一生从影生涯的高尚操守。李翰祥终究是李翰祥,他早在开拍《金瓶梅》之前,就对拍片有了一条严肃的宗旨,那就是如李翰祥所说的那样:“请放心,我将不会按照香港流行的三级片的路子去拍,而是看重含蓄和美感,不给观众留下色情春宫片的感觉!……”
“雁冰兄,在你所写的数十部历史小说中,我尤为喜欢的只有两部。”李翰祥独自来到一株百年的古槐树下,这里浓荫匝地,凉风习习。他坐在一块硕大的青石上,定定地凝望着夏日里万里无云的远天。1996年的夏天,北京似乎比往年的气温高得多,从香港来北方的李翰祥,感到北京似乎比香港、广州还要热得多。这是什么因由的气象变化,李翰祥无法猜知。他在闷热的季节里,想着很悠远的往事。那是60年代中期他去台北办“国联”公司的时候。李翰祥几乎每到拍摄闲暇时翻翻台湾的报纸,都会有意无意地发现每日必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名:高阳!李翰祥无意一一去拜读高阳在各报副刊上所发表的小说与随笔。可是,他却感到报上手书的毛笔字“高阳”两字确实是笔酣墨饱,很鲜亮,也很醒目。后来,李翰祥在拍电影《缇萦》的时候,不能不去拜访已有历史长篇小说《缇萦》畅销于世间的台湾大作家高阳。
李翰祥初来高宅时不觉一惊。因为在他看来一贯以写历史长篇饮誉于世间的大作家高阳,家中一定藏书甚多。谁知李翰祥所见到的高氏书房却是四壁空空,最引人注意的摆设不是作家文人所必备的书籍、古玩与文房四宝,比比皆是的居然是些空酒瓶!李翰祥发现那些东倒西歪的空酒瓶中多以威士忌、花雕为多。当然也有些叫不上名来的外国洋酒的空瓶。当李翰祥与高阳隔桌而坐,经过短暂的交谈,闻之作家高阳也与他的夫人张翠英同为杭州人氏时,两人的距离便立刻拉近了。李翰祥接过高阳为他所斟上的一杯醇酒,饱饮了一口,说:“我最为喜欢的自然是您所著的《慈禧全传》,这是因为我自幼就酷爱清史的缘故。其次就喜欢您的《塔索》了。雁冰兄,我真的就不明白您这书房里没有几本书,那历史小说又如何能够写得出来呢?谁都知道您对清王朝的历史清清楚楚,甚至哪一位皇帝的生辰年月也记得不差分毫。这些东西都在哪儿得来的呢?”
“喝酒喝酒!”高阳见了杯中之物便兴致勃勃,忘乎所以。他一指头部说:“东西全都在脑袋瓜子里!……”
李翰祥越发地感到惊讶,问道:“脑瓜里又怎么可能装得下那么多东西?那些源源不绝的历史知识又从何处而来呢?……”
“自然都是书里来的。”高阳见导演李翰祥与他十分投机,又刨根究底地询问,便从抽屉里寻来一枚鸡血石的印钤来,举起来给李翰祥看,说:“你一看这章子,便也知我许晏骄的毕生所好啦!……”
李翰祥接过那枚高阳自刻的篆字闲章来一看,原来刻有“酒子书妻车奴肴妾”八个字。他立刻蹙眉问道:“这八字又如何来讲?我为何看不懂它?”
高阳连连饮酒,笑道:“亏你还是博学多才的大导演呢!莫非连这八字闲章也看它不懂吗?我说酒为吾子,就是说我许晏骄一生嗜酒如命,酒在我的眼中胜如儿子。所谓书妻,就是我一生中可以没有妻子,却不可以离开书……”
李翰祥打断高阳的话说:“可是你的家里寻遍了也是不见几本书的呀,又怎么可以将书说成是妻呢?”高阳说:“我说喜欢书,是指我无时不在看书,见书便要如饥似渴地读阅,还要将有用的东西一一记在脑中,以便写作时来用。当然喜书不一定是非要藏书不可嘛!……”
“哈哈,原来如此!”李翰祥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他举起杯盏频频豪饮,兴致顿时高了起来,又问道:“那车奴肴妾,莫非是说你喜欢车却又穷得买不起车吗?……”
“自然自然。”高阳觉得李翰祥的悟性颇高,很快就从他家徒四壁看出他实在买不起车。李翰祥说:“雁冰兄,您的文章每日可写万余字,即便台湾的稿费再微薄,您如此高产也未必非受穷不可呀!……”
高阳几杯酒下肚,口若悬河:“闲章上的‘肴妾’两字,是说敝人可称得上民间第一美食家!那些稿费来得倒也不少,可是全被我打酒买肉吃掉喝掉了,难怪我四十岁结婚,不过几年妻子便吓跑了,到现在我还是孤身一人度日,以酒为子,以书为妻嘛!……”
“好好!您是我见到的最有特性的作家,雁冰兄,如果一个作家没有与众不同的个性,他又如何能够写得出像《慈禧全传》和《缇萦》那样风格独具的书来呢?”李翰祥与高阳推杯换盏,纵情畅谈:“古往今来的许多文坛奇宿,无一人不与酒有缘分的。李白的斗酒诗百篇自不必去说,曹操的许多传世之诗也大多在酒后吟成。苏拭、白居易也大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