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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鲁迅卷5-第6部分

小说: 鲁迅卷5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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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族英雄“的肖像 指当时上海印售的马占山、蒋光鼐、蔡廷锴等抵抗过日本侵略军的国民党将领的像片。
  〔4〕 黄震遐(1907—1974) 广东南海人,“民族主义文学”的骨干分子。《大上海的毁灭》,一部取材于一二八上海战争,夸张日本武力,宣扬失败主义的小说;一九三二年五月二十八日起连载于上海《大晚报》,后由大晚报社出版单行本。
               从讽刺到幽默〔1〕
  讽刺家,是危险的。
  假使他所讽刺的是不识字者,被杀戮者,被囚禁者,被压迫者罢,那很好,正可给读他文章的所谓有教育的智识者嘻嘻一笑,更觉得自己的勇敢和高明。然而现今的讽刺家之所以为讽刺家,却正在讽刺这一流所谓有教育的智识者社会。
  因为所讽刺的是这一流社会,其中的各分子便各各觉得好像刺着了自己,就一个个的暗暗的迎出来,又用了他们的讽刺,想来刺死这讽刺者。
  最先是说他冷嘲,渐渐的又七嘴八舌的说他谩骂,俏皮话,刻毒,可恶,学匪,绍兴师爷,等等,等等。然而讽刺社会的讽刺,却往往仍然会“悠久得惊人”的,即使捧出了做过和尚的洋人〔2〕或专办了小报来打击,也还是没有效,这怎不气死人也么哥〔3〕呢!
  枢纽是在这里:他所讽刺的是社会,社会不变,这讽刺就跟着存在,而你所刺的是他个人,他的讽刺倘存在,你的讽刺就落空了。
  所以,要打倒这样的可恶的讽刺家,只好来改变社会。
  然而社会讽刺家究竟是危险的,尤其是在有些“文学家”明明暗暗的成了“王之爪牙”
  〔4〕的时代。人们谁高兴做“文字狱”中的主角呢,但倘不死绝,肚子里总还有半口闷气,要借着笑的幌子,哈哈的吐他出来。笑笑既不至于得罪别人,现在的法律上也尚无国民必须哭丧着脸的规定,并非“非法”,盖可断言的。
  我想:这便是去年以来,文字上流行了“幽默”的原因,但其中单是“为笑笑而笑笑”
  的自然也不少。
  然而这情形恐怕是过不长久的,“幽默”既非国产,中国人也不是长于“幽默”的人民,而现在又实在是难以幽默的时候。于是虽幽默也就免不了改变样子了,非倾于对社会的讽刺,即堕入传统的“说笑话”和“讨便宜”。
  三月二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三月七日《申报。自由谈》,署名何家干。
  〔2〕 做过和尚的洋人 可能指国际间谍特莱比歇。林肯(T Lincoln,1879—1943),生于匈牙利的犹太人。他当时曾在上海活动,以和尚面目出现,法名照空。
  〔3〕 也么哥 元曲中常用的衬词,无字义可解;也有写作也波哥、也末哥的。
  〔4〕 “王之爪牙” 语出《诗经。小雅。祈父》:“予王之爪牙。”
  这里指反动派的帮凶。
               从幽默到正经〔1〕
  “幽默”一倾于讽刺,失了它的本领且不说,最可怕的是有些人又要来“讽刺”,来陷害了,倘若堕于“说笑话”,则寿命是可以较为长远,流年也大致顺利的,但愈堕愈近于国货,终将成为洋式徐文长〔2〕。当提倡国货声中,广告上已有中国的“自造舶来品”,便是一个证据。
  而况我实在恐怕法律上不久也就要有规定国民必须哭丧着脸的明文了。笑笑,原也不能算“非法”的。但不幸东省沦陷,举国骚然,爱国之士竭力搜索失地的原因,结果发见了其一是在青年的爱玩乐,学跳舞。当北海上正在嘻嘻哈哈的溜冰的时候,一个大炸弹抛下来〔3〕,虽然没有伤人,冰却已经炸了一个大窟窿,不能溜之大吉了。
  又不幸而榆关失守,热河吃紧了,有名的文人学士,也就更加吃紧起来,做挽歌的也有,做战歌的也有,讲文德〔4〕的也有,骂人固然可恶,俏皮也不文明,要大家做正经文章,装正经脸孔,以补“不抵抗主义”之不足。
  但人类究竟不能这么沉静,当大敌压境之际,手无寸铁,杀不得敌人,而心里却总是愤怒的,于是他就不免寻求敌人的替代。这时候,笑嘻嘻的可就遭殃了,因为他这时便被叫作:“陈叔宝全无心肝”〔5〕。所以知机的人,必须也和大家一样哭丧着脸,以免于难。“聪明人不吃眼前亏”,亦古贤之遗教也,然而这时也就“幽默”归天,“正经”统一了剩下的全中国。
  明白这一节,我们就知道先前为什么无论贞女与淫女,见人时都得不笑不言;现在为什么送葬的女人,无论悲哀与否,在路上定要放声大叫。
  这就是“正经”。说出来么,那就是“刻毒”。
  三月二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三月八日《申报。自由谈》,署名何家干。
  〔2〕 徐文长(1521—1593) 名渭,号青藤道士,浙江山阴(今绍兴)人,明末文学家、书画家。著有《徐文长初集》、《徐文长三集》及戏曲《四声猿》等。浙东一带流传许多关于他的故事,有的把他描写成诙谐、尖刻的人物。这些故事大部分是民间的创造,同徐文长本人无关。
  〔3〕 一个大炸弹抛下来 一九三三年元旦,当北平学生在中南海公园举行化装溜冰大会时,有人当场掷炸弹一枚。在此之前,曾有人以“锄奸救国团”名义,警告男女学生不要只顾玩乐,忘记国难。
  〔4〕讲文德国民党政客戴季陶曾在南京《新亚细亚月刊》第五卷第一、二期合刊
  (一九三三年一月)发表《文德与文品》一文,其中说:“开口骂人说俏皮话……都非文明人之所应有。”
  〔5〕 “陈叔宝全无心肝” 陈叔宝即南朝陈后主。《南史。陈本纪》:“(陈叔宝)既见宥,隋文帝给赐甚厚,数得引见,班同三品;每预宴,恐致伤心,为不奏吴音。后监守者奏言:”叔宝云,既无秩位,每预朝集,愿得一官号。‘隋文帝曰:“叔宝全无心肝。
  ‘“
                王道诗话〔1〕
  “人权论”〔2〕是从鹦鹉开头的。据说古时候有一只高飞远走的鹦哥儿,偶然又经过自己的山林,看见那里大火,它就用翅膀蘸着些水洒在这山上;人家说它那一点水怎么救得熄这样的大火,它说:“我总算在这里住过的,现在不得不尽点儿心。”(事出《栎园书影》〔3〕,见胡适〔4〕《人权论集》序所引。)
  鹦鹉会救火,人权可以粉饰一下反动的统治。这是不会没有报酬的。胡博士到长沙去演讲一次,何将军〔5〕就送了五千元程仪。价钱不算小,这“叫做”实验主义〔6〕。
  但是,这火怎么救,在“人权论”时期(一九二九——三○年),还不十分明白,五千元一次的零卖价格做出来之后,就不同了。最近(今年二月二十一日)《字林西报》〔7〕
               登载胡博士的谈话说:
         “任何一个政府都应当有保护自己而镇压那些危害
  自己的运动的权利,固然,政治犯也和其他罪犯一样,应当得着法律的保障和合法的审判……“
  这就清楚得多了!这不是在说“政府权”了么?自然,博士的头脑并不简单,他不至于只说:“一只手拿着宝剑,一只手拿着经典!”如什么主义之类。他是说还应当拿着法律。
  中国的帮忙文人,总有这一套秘诀,说什么王道,仁政。
  你看孟夫子多么幽默,他教你离得杀猪的地方远远的〔8〕,嘴里吃得着肉,心里还保持着不忍人之心,又有了仁义道德的名目。不但骗人,还骗了自己,真所谓心安理得,实惠无穷。
                  诗曰:
  文化班头博士衔,人权抛却说王权,朝廷自古多屠戮,此理今凭实验传。
  虐政何妨援律例,杀人如草不闻声。
  千古同心有孟子,也教肉食远庖厨。
  好向侯门卖廉耻,五千一掷未为奢。
  三月五日。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三年三月六日《申报。自由谈》,署名干。
 按本篇和下面的《伸冤》、《曲的解放》、《迎头经》、《出卖灵魂的秘诀》、《最艺
  术的国家》、《内外》、《透底》、《大观园的人才》,以及《南腔北调集》中的《关于女人》、《真假堂吉诃德》,《准风月谈》中的《中国文与中国人》等十二篇文章,都是一九三三年瞿秋白在上海时所作,其中有的是根据鲁迅的意见或与鲁迅交换意见后写成的。鲁迅对这些文章曾做过字句上的改动(个别篇改换了题目),并请人誊抄后,以自己使用的笔名寄给《申报。自由谈》等报刊发表,后来又分别将它们收入自己的杂文集。
  〔2〕 “人权论” 指《人权论集》。该书主要汇集胡适、罗隆基、梁实秋等在一九二九年间所写的谈人权问题的文章,一九三○年二月上海新月书店出版。
  〔3〕 《栎园书影》 即《因树屋书影》。明末清初周栎园著。该书卷二中说:“昔有鹦鹉飞集陀山,因山中大火,鹦鹉遥见,入水濡羽,飞而洒之。天神言:”尔虽有志意,何足云也?‘对曰:“尝侨居是山,不忍见耳。’天神嘉感,即为灭火。”这原是一个印度寓言,屡见于汉译佛经中。按周栎园(1612—1672),名亮工,河南祥符(今开封)人。
  〔4〕 胡适(1891—1962) 字适之,安徽绩溪人。一九二七年曾得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学位。他早年留学美国,一九一七年回国任北京大学教授。“五四”时期,他是新文化运动的右翼代表人物。后来先后投靠北洋军阀、国民党反动派,为帝国主义的侵略效劳。一九四九年四月逃美国,后病死于台湾。
  〔5〕 何将军 指何键(1887—1956),湖南醴陵人,国民党军阀。
  当时任湖南省政府主席。一九三二年十二月胡适应何键之邀到长沙讲演《我们应走的路》,据传何送他“路费”五千元。
  〔6〕 实验主义 现代资产阶级哲学的一个主观唯心主义派别,认为有用即真理,否认真理的客观性。主要代表人有美国杜威等。胡适是杜威的学生和信徒。一九一九年胡适在北京连续讲演宣传实验主义。一九二一年写《杜威先生与中国》一文为之吹嘘,文中说杜威的哲学方法“总名叫做‘实验主义’”。
  〔7〕 《字林西报》(“North China Dairy News”) 英国人在上海办的英文日报,一八六四年七月一日创刊,一九五一年三月三十一日停刊。
  〔8〕 离得杀猪的地方远远的 见《孟子。梁惠王》:“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伸冤〔1〕
  李顿报告书〔2〕采用了中国人自己发明的“国际合作以开发中国的计划”,这是值得感谢的,——最近南京市各界的电报已经“谨代表京市七十万民众敬致慰念之忱”,称他“不仅为中国好友,且为世界和平及人道正义之保障者”(三月一日南京中央社电)了。
  然而李顿也应当感谢中国才好:第一,假使中国没有“国际合作学说”,李顿爵士就很难找着适当的措辞来表示他的意思。岂非共管没有了学理上的根据?第二,李顿爵士自己说的:“南京本可欢迎日本之扶助以拒共产潮流”,他就更应当对于中国当局的这种苦心孤诣表示诚恳的敬意。
  但是,李顿爵士最近在巴黎的演说(路透社二月二十日巴黎电),却提出了两个问题,一个是:“中国前途,似系于如何,何时及何人对于如此伟大人力予以国家意识的统一力量,日内瓦〔3〕乎,莫斯科乎?”还有一个是:“中国现在倾向日内瓦,但若日本坚持其现行政策,而日内瓦失败,则中国纵非所愿,亦将变更其倾向矣。”这两个问题都有点儿侮辱中国的国家人格。国家者政府也。李顿说中国还没有“国家意识的统一力量”,甚至于还会变更其对于日内瓦之倾向!这岂不是不相信中国国家对于国联的忠心,对于日本的苦心?
  为着中国国家的尊严和民族的光荣起见,我们要想答复李顿爵士已经好多天了,只是没有相当的文件。这使人苦闷得很。今天突然在报纸上发见了一件宝贝,可以拿来答复李大人:这就是“汉口警部三月一日的布告”。这里可以找着“铁一样的事实”,来反驳李大人的怀疑。
        例如这布告(原文见《申报》三月一日汉口专电)说:
  “在外资下劳力之劳工,如劳资间有未解决之正当问题,应禀请我主管机关代表为交涉或救济,绝对不得直接交涉,违者拿办,或受人利用,故意以此种手段,构成严重事态者,处死刑。”这是说外国资本家遇见“劳资间有未解决之正当问题”,可以直接任意办理,而劳工方面如此这般者……就要处死刑。这样一来,我们中国就只剩得“用国家意识统一了的”劳工了。因为凡是违背这“意识”的,都要请他离开中国的“国家”——到阴间去。李大人难道还能够说中国当局不是“国家意识的统一力量”么?
  再则统一这个“统一力量”的,当然是日内瓦,而不是莫斯科。“中国现在倾向日内瓦”,——这是李顿大人自己说的。我们这种倾向十二万分的坚定,例如那布告上也说:“如有奸民流痞受人诱买勾串,或直受驱使,或假托名义,以图破坏秩序安宁,与构成其他不利于我国家社会之重大犯行者,杀无赦。”这是保障“日内瓦倾向”的坚决手段,所谓“虽流血亦所不辞”。而且“日内瓦”是讲世界和平的,因此,中国两年以来都没有抵抗,因为抵抗就要破坏和平;直到一二八,中国也不过装出挡挡炸弹枪炮的姿势;最近的热河事变,中国方面也同样的尽在“缩短阵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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