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_by_暗夜流光-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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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我,好吗?”
“……我们不存在原不原谅,还是朋友啊。”
“……你……你现在…………算了,我还有事,先挂了哦。”
“嗯,再见。”
他的道歉我真的不需要,我不恨他、从来没有过,我唯一恨过的人就是我自己,从前有过、现在也是:我恨我为什么不是小川心里的那个高郁。
自从李唯森没上班,他大多数时间都跟朋友们混一块儿玩,这些朋友里当然有小川和我。嫂子忙着工作也没怎么管他,可能怕他心里烦,反而让我们多找他,他家一度变成了老同学俱乐部,整天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我去得不多,往往是小川拉我才过去坐一会,陪他们打打扑克什么的,玩得差不多了就走,从不逗留太长时间。
跟李唯森,基本上没什么别的话说,就是平常的问候和聊天,与别的朋友没有任何不同。如果小川加入我们,气氛会更轻松一些,偶尔开一点玩笑、有几个拍拍打打的小动作,就象高中时一起穷乐时的光景。但我们都不是当初那么坦荡了,小川和我有点过份的相互宠溺;李唯森和我有点过分的相互客气。别人眼里我们和从前一般亲密,我们也还是算得上亲密,只不过彼此间有了刻意把持的那个界限。
不久以后李唯森厌倦了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他说自己天生就没办法清闲的待着,正好他挪用的那笔投资有所回收,再多借了一些钱,便在本地开起了一个不大的酒吧。
不用说,那儿成了同学朋友的聚集地,我们都不须约定的为他带去一些客人,他的这间酒吧渐渐上了轨道,生意还算红火。我有空闲时经常去坐一会,大多是一个人或是跟小川一起,喝点酒或者咖啡什么的,间中看着他忙碌不停的身影、跟来往客人的得体应对,发觉他就在这段时间变了很多,再不是从前那个充满野性和痞气的男孩。经过一个不大不小的挫折再重新起步的他,已经是个成功的生意人,从此都会活得不错吧。当然,他离我曾经喜欢过的那个人也越来越远,这更是一件好事——逝者已矣,至多在心内还残存一点泛黄的回忆,就象过往的旧照片,偶尔翻出来看一看却再不用伤心黯然,只剩下微小的失落感,因为……爱过的人和陷入过爱的自己都已不在。对自己的恨也逐渐平息,深埋到无人可触及的心底,陪伴孤独的宿命一起淡然生存,应该是再无涟漪。
九九年有很多大事,五十周年国庆晚会上的焰火让我分外想念异地的那些人,特别是小毕和林东。他们的事,对小川都只稍稍提过一点,可在我心里他们是永远的朋友。跟小川不同,他们跟我有某种程度的相似,我想起他们就是想起了自己的那段经历,虽然只有短短一年,却是我真实的、生命的另一半面貌。彼此的记忆中,我们都停留在那一年,是一群颓废然而激越的年轻人,固执的活在自己的天空。比起我将要渡过的平庸余生或者他们可能遭遇的悲惨落魄,只有那个状态才值得定格珍藏。所以我们连电话号码都没有留,就此断绝消息,这些没有人说出来但彼此有默契的共识——再见就是再也不见,直到一生尽头我们依然灿烂清脆,生老病死皆可跨过。
日子慢慢流逝,我的情况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工作、家里都平稳安逸,李唯森和小川于本年的十月一前一后喜事临门,分别得了儿子、女儿,我们都开着玩笑让他们订下儿女亲家得了。
李唯森的儿子长得虎头虎脑,挺逗乐的;小川的女儿则象个小公主,粉嫩可爱,他们俩连带夫人都争着抢我这个干爹,我是照单全收,安心的等着两个小家伙可以开口叫我的那一天。
老爸和阿姨还是那样,对我的终身大事着急得很,最常说的无非是:“小郁啊,你看看唯森和小川,都做爸爸了,你也该动一动了!”
我说弟弟不是还小吗,才刚开始学说话,你们还是多注意他吧,我的事自己有分寸,不到三十岁不考虑个人问题。
“分寸?我想当爷爷了……结婚早有好处,太迟的话……我跟你阿姨老了,带不动孙子了……”
老爸的嘀嘀咕咕让我心里很难受,现在我还不算大,当然没什么,可到了三十怎么办?E OUT?我不能那样做,我真怕老爸爆血管,这两年他血压越来越高。想来想去我都没什么完美的解决办法,但我不婚的决心绝对不会变,以后的事……只有以后再说了。
千禧年的到来也是一大盛事,那个圣诞我们一群朋友包下李唯森的酒吧狂欢庆祝,说是狂欢,也没什么别的,就是话当年、一块儿唱唱歌、喝点好酒。
大伙儿口沫横飞聊足球聊电影聊女人,小川和李唯森当然也不例外,结了婚无所谓,只要嫂子不在,说起黄色笑话比以前更放肆。但他们俩说着说着就开始咬耳朵,离整体的大话题越来越偏,不经意冒出来的词全是“奶粉”、“尿布”之类,大家都挤眉弄眼的笑他们俩:“不是奶粉……是奶爸!”
听了这种话小川有点脸红,李唯森却若无其事:“你们也得学学,将来再求我就要收学费了!”
这样的李唯森,真象个好丈夫、好父亲,我做梦都没想到他的生活还会有什么变化,可不过是几天以后,他就做出了我没想到的事。
那是新年到来的第五天,我记的非常清楚,二零零年元月五号,好一个寒冷又阴郁的天。我和小川约了到他的酒吧去坐一会,但小川临时有事没来,那时候已经很晚了。
我喝了一杯咖啡就要走,他从另一个桌上跑过来挽住我的肩:“怎么每次一来就走,不多坐一会儿?”
我用有礼的微笑回答他:“我还有点事。”
“是要跟女朋友约会?”
确实……老爸今天跟我介绍了一个女孩,想起先前的别扭我心有余悸,不禁尴尬一笑,因为他说中了我的痛处。
他眼神在我脸上转了好几圈,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真的啊?你的喜事也快近了?”
我真没法说,只好继续尴尬的微笑,他也跟着怪笑,随后凑近了嘴在我耳边低声说话:“先别急着走,我待会儿要你帮忙,那边的一桌客人非要拉我喝,我都快扛不住了!”
我犹豫了几秒,他又在我耳边说了声“拜托”,看来真是迫不得已,可能对方阵容太强大,我知道他一向不在喝酒这件事上认输的。
所以我充分发挥了我所有的“能量”,跟他一起过去陪那桌客人猛干白兰地,后来又混着喝了一些别的酒,总之到最后我是彻底完蛋,连眼前的东西都看不清,只觉得昏暗的灯光不停转来转去。
那晚我起码吐了三次,把一整天吃的东西全还给大自然了,甚至还加了不少胃液什么的,他一直扶着我说“不好意思”,那声音听起来也是无比遥远。
等我吐得告一段落,他把我慢慢扶到酒吧里的一个小包房,让我躺在沙发上休息,我含混不清的说:“……我得……回去……”
“你这个样子怎么回家?现在已经打烊了,我们在这儿睡一晚吧。”他贴在我耳朵上讲话,我此时都还没想到什么,只是本能的怕痒而往旁边让了一点。
“……高郁,你还醒着吗?”
我混了好半天,才低低的“嗯”了一声,他这时候好像在帮我脱鞋。
我觉得又有点不舒服,正要睁开眼,他的体重便压了上来,双手也钻入我的裤子向下探索,我震惊得头脑发木,可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无用的挣扎着勉强开口:“……你……干什么……别……”
他很快的除去我下半身的遮蔽,嘴里也没闲着:“你不想我?我可想死你了!”
“……你……王八蛋……你都是……做父亲的人了……”
“做父亲又怎么?你不是喜欢我吗?证明给我看啊!”
他说的话让我浑身冰冷,用不知哪儿来的潜能给了他一耳光,他不痛不痒的笑声无比刺耳:“呵呵,打得这么轻?舍不得我?那我就不客气了!”
在我身体被翻过去的同时,他发出惊讶混合着愤怒的逼问,可能是看见了那条小蛇,我只想让他别碰我,干脆用艾滋来吓唬他,但他的反应可说是匪夷所思,而他接下来的举动不是我想象中的暴力,反倒是不遗余力的挑逗。
也许是结婚让他的性爱经验丰富了很多,他的动作不再象以前那样粗野毛糙,他让我反坐在他身上,用嘴唇和手指细细触抚我每个敏感的部位,从耳后到乳尖、从腰身到下体……我这副曾经放浪过的躯体不可自制有了强烈的反应,尽管我从来没有象此时般痛恨自己——他用的不过是很久之前的老招数,我却还是上了恶当。一个有妻有子的男人,还对同性的朋友做出这种事,最可笑的是我竟然也有欲望。
那个晚上,我真的想死,他进入我之前说的话是:“你不是也很想,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不就是个同性恋吗?跟我干或跟别人干有什么区别?”
是啊……没有区别,就从那一天开始,他跟我曾经的那些露水情人再无区别。
第十章
“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你今天干什么?”
“…………………………………………”
我不知道我在何时昏昏沉沉的睡着,醒来也不知是几点几分,视线里首先出现的是穿戴得整整齐齐的李唯森坐在身边对我笑。
他那种笑容里是满满的得意和满足,我身上则全是黏腻和虚脱感,头痛、眩晕,还有那种淫靡的疼痛,提醒我自己确实不止一次到达过高潮。
于是我也对着他笑了,眼神却没有焦点,我的记忆透过他的脸仍然找不到曾经爱过的人,除了笑,我无法有别的表情。
我用嘶哑暗沉的嗓音问他:“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不过我还会找你,要想躲我的话也行……我多的是办法治你,比如跟小川、或者你爸说说咱们俩的事。”
他说话的音调甚至很柔和,尽管听得出纵欲之后的疲惫,他的手轻轻抚上我尚未着衣的身体:“你还是这么性感,把我搞得差点站不起来了,呵呵……”
我脑子空空的,过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空调开得这么大,你不热?”
“装傻?好啊,我偏要你明说,以后还躲不躲我?”
“……我没有。”
“没有?哦,对不起,我自作多情了……那我以后去找你或是让你来,你怎么说?”
“……你到底想怎么样?”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我除了累还是累,懒得再跟他绕圈子了。
“我想怎么样你会不知道?就是象刚才那样!”
“……你这样有什么意思?跟小川和我爸乱说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非得弄成这样?就算是情人也该好聚好散吧?你也是有妻有子的人了。”我强打起精神跟他讲大道理,拿出工作时的那副成熟腔调。
“我喜欢!我高兴!我就要这样!我不会听你那套,你省点吧!”他的音调终于高亢起来,眼神中充满当初那股痞味,我有一刹那小小的错觉,但马上就回过了神。
“……嫂子不方便,所以你找我?你可以去召妓啊!”我平生第一次对他说出了这种话,因为我已经无计可施。
“你说什么?”他高高扬起手臂,脸色由青转白,最后却还是放了下来:“……呵呵,召妓要钱的,你免费!再说……你还不是爽得不得了!”
这下是我的脸由红转青,再转到一脸无所谓的笑:“对啊,一个巴掌拍不响,是我贱,请问客人……我可以穿衣服了吗?”
他没接着回嘴,只是一边狠狠瞪着我,一边帮我穿上那堆皱巴巴的衣服。我也沉默了下来,把更多激荡的情绪勉强往下压,再吵下去就越发纠缠不清了。
他拿来大盒纸巾为我擦拭身体,可不管擦得多干净那些粘液都仿佛还在,我皱着眉头挥开他的手要自己来,他再次狠狠瞪我:“你又跟我过不去?”
我无言的屈服了,他一脸认真做完手上的事,连鞋子都是他帮我穿的,我也确实浑身没劲,于是开始慢慢的恢复理智。
等自己总算整齐了之后,我说出考虑好的那段劝诫:“唯森,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忘了昨天晚上的事行吗?咱们再缠在一块儿真的没意思,你不是同性恋,不要辜负嫂子和儿子,也别逼着我恨你……”
未完的话被他粗鲁的打断:“我不在乎!……你不必装高尚,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知道,不用你来教我,反正我是铁了心了,再吱吱歪歪的话我可什么都做得出来!……我告诉你,从那时候起,我就没拿你当朋友!”
从此以后,我的生活很简单:规规矩矩的上班;偶尔去老爸那边吃吃饭、哄弟弟玩;再偶尔跟一些朋友一起聚一聚;剩下的时间全给李唯森。
我越来越不愿找小川,更不愿去李唯森家里,我害怕看见小川阳光般的笑容和嫂子幸福无知的面孔,何况李唯森“传唤”我的时间实在太多。
除了做、还是做,我和他也没有别的事儿可干,若有开口,重复次数最多的是这么几句:
“你到底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你到底有多少事情我不知道?”
“……你好像管不着吧?”
“我明天有事,你别来了。”
“不行!”
“你酒吧该开门了。”
“不用你操心!”
日复一日的相对无趣,我们之间的交谈枯躁之极,他倒是特别迷恋我的床和沙发,每每一上去就不想下来,还逼着我一陪就是半天。在他身边我总是睡不着,他却熟睡得象头猪,那些时刻我只能无声的看着他的脸或周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摆设,努力保持什么都不想。
但什么都不想实在很难,特别是对着他那张沉静的睡脸,这让我一次比一次更清楚的知道,我的过去距离现在有多遥远,如果我就此崩溃,是会疯掉还是死亡?有这种想法的我仍然是俗人一个吧,若真能看穿我应该当和尚。六根清静、无爱无嗔、无恐怖无悲喜,方为空蒙自在,我这种离不开自我憎恶与肉体欲望的人这辈子是不能了,我想……真正悲哀的不是他,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