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 by:朱夜(rednight)-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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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没错!”马南嘉唇边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根据下面巡警的对讲机报告,他们一个下午都在这里。还要监视吗?要监视他们几天?”
“要看几天吧。到了晚上更加要注意监视。把这两个人的照片传给其他片区的巡警。”
“搞得这么大?”
“吊大鱼嘛!呵呵。”
“嘿嘿,我们可没有正式申请过监控这两个对象。现在全靠我兄弟们的人情。你可别忘了啊。”
“哪能忘记呢,呵呵呵呵…”
阿迪专注地画着池里的鱼。在池水中倒映的不是金碧辉煌的高档写字楼,而是四座一字排开高低不同的雪山。
朱夜放掉洗脸池里的水,俯身端详着镜子里自己的面孔,不自然地半别过身去注视自己脸颊上一小块地方。随即又放了一盆热水,抓起肥皂在掌心搓出泡沫,使劲地洗着脸。
“吃晚饭啦!”他的妈妈在门外喊道。
“知道啦!”他含糊地应着。
他妈妈转身离开卫生间门口,向厨房走去,咕哝着:“睡了一个白天,现在算是吃早饭还是吃晚饭呢?唉!”
崩溃(5)
穿便装的段涛竖起衣领抵御扑面而来的寒风,端着10块钱买的两盒盒饭猫着腰跑到车上,车门一开,他先把饭递进去,缩着脖子咒了一句:“这天可真他妈的冷。”
马南嘉接过盒饭,说:“你错过了好戏。他们突然搞成了。”
“什么?”段涛坐进车里,意外地说,“这么快?”
“废话。这么冷的天谁愿意在外面磨蹭?”
段涛抬头看了一眼没有云朵形状只有一片铅灰色的天空,打了个寒战,咒骂了一声:“该死!先吃饭还是先去追?”
“吃饭吧。”马南嘉说,“他们装作被那个人的桑塔那撞了,拖着那个倒霉蛋直接进了医院。我们这里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医院急诊院子里的动静。吃冷饭对胃不利。”
“呵呵,说得好!”段涛打开了装着荷包蛋和大排骨的一次性饭盒。
“医生,医生,请你救救他吧!车撞在他腰上,他一下子就摔倒了。他还年轻,腿断了可怎么办呢?他痛得要命呀!他的腿不能弯了,肯定是断了!”阿迪很认真地大呼小叫着,泰雅则配合以不停的呻吟。车主是外地人,烦恼地揉着手里的女式提包,不断给人打着手机寻求帮助。今天的急诊出人意料地清闲,除了这一摊以外只有2、3个感冒发烧的人在吊盐水。各科医生和4、5个护士的眼睛漠然地望着这吵吵嚷嚷作戏般的3个人。
卫生员把泰雅躺着的推床推进扩创室便走开了,任其在狭小的推床上蜷缩呻吟。车主一边打手机一边往外走。“喂!你上哪里去!”阿迪追了出去。那女子不满地说:“干什么!里面信号不好,我看看外面信号好不好,你干什么拉着我!”阿迪喋喋不休地说:“你别走呀!这事情还没完呢!医生才刚开始检查。如果要开刀怎么办?”
负责挂号的年长护士朝朱夜哧了一声:“吵死了!一帮拎不清的人!给我去把他们搞定!”
朱夜喏喏地拉了拉歪斜的口罩,走进扩创室,反手关上门。
门刚关上的时候泰雅仍然坚持地表演着伤痛的样子。朱夜站到他头一侧,拉下遮住面孔的口罩,叹了口气:“又是你!”
泰雅停止呻吟,抬头看了看朱夜,挤挤眼睛笑了一下:“当然啦!我是有备而来的么!你的排班顺序是6天一轮,今天是早班,明天是中班,对不对?”
“你到底什么意思?”朱夜的脸开始红了起来,“你盯上我要干什么?”
泰雅悄声问:“这里说话外面听不见吗?”
朱夜下意识地点点头。突然他闻到这里面阴谋的味道,马上又摇头。
泰雅一骨碌从推床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笑咪咪地说:“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这就是你我之间的事情了。”
“什…什么叫你我之间?”朱夜后退了半步,“为什么把我和你搭在一起?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
“当然有呀!你是给我看病的医生呀。”
“我看你什么病也没有!你是思想道德有毛病。”
“呵呵,这话我很多年前在学校里听教导主任讲过。”
“你…你还有懒病,年纪轻轻却整天想着不劳而获。”
“恩…我不把这个叫做懒,我把这个叫做创造性。你想,医生这种职业和妓女一样自古就有,大概是人类最古老的几种职业之一。到今天你居然还在做医生。真是没有想象力。”
“几千年前就有小偷和骗子,到今天你居然还在做小偷和骗子,你就有想象力了吗?”朱夜不知哪里来的灵感,快嘴回了一句。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敏捷吓了一跳,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掏出手帕擦汗,“你到底要干到什么时候?”
泰雅满不在乎地说:“干到我厌烦的时候。”
“你什么时候才觉得厌烦呢?”
“等我觉得厌烦的时候。”
朱夜叹道:“唉!卿本佳人,奈何…”他突然顿住了,无论如何也憋不出下面两个字,直愣愣地望着泰雅,头上几乎冒出蒸汽,仿佛是突然超过了压力面临崩溃的老式锅炉。
泰雅直勾勾地望着他的眼睛,唇边浮起一丝调皮的微笑。他缓缓向前伸手摸上医生工号牌上的照片,指间顺着照片上鼓着腮帮一脸惊愕相的人脸的轮廓消消地向下移,落到前胸口袋的边缘。他的手指轻柔地在袋口抚摸了一阵,灵巧地抽出了医生的钢笔,在空中画了一个优雅的半圆形弧线,握着笔帽,把笔尾贴上自己额角的发际。笔尾顺着他的脸庞向下划,抚上他丰润的嘴唇,在他的下唇轻轻打了几个螺旋,便被嘴唇一点一点地吞没。
朱夜一直愣愣地看着,这时喉咙里抑制不住地发出“咕噜”一声。
泰雅微微张开嘴,用洁白的牙齿小心地轻咬着钢笔中间的部分,湿润的红舌蠕动着舔过笔尾的尖端。
朱夜的呼吸急促起来。
泰雅双眼对视着朱夜眼镜片背后逐渐迷朦的眸子,灵巧地用手指控制着笔的方向,捻转摇动着。
突然朱夜低哼了一声,露出痛苦的表情。泰雅拔出钢笔,无声地大笑起来。朱夜涨红了脸,好象正在偷嘴却被当场活捉的小孩。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笑,泰雅说:“你有多久没有打手枪了?这么敏感?呵呵,以后和别人一起看A片可要小心哦!”
朱夜红着脸快步走出扩创室,走过护士台前。护士们目送他冲进自己的创伤科诊室,扒拉出护士放在桌上的写着“季泰雅”名字的病历卡,摸出口袋里的水笔哗啦哗啦地写着。
泰雅瘸着腿走出扩创室,手里举着一支钢笔:“医生,你的钢笔掉了!”护士们目送他一瘸一拐地走进创伤科诊室,在病人坐的板凳上坐好,伸直伤腿搁在旁边。
创伤科诊室里,朱夜板着脸奋力地写着,开出一堆药方和化验单,往泰雅面前一推。在此过程中他的眼睛始终看着桌面。
泰雅接过病历卡,皱了皱眉:“完全看不懂你在写些什么啊!”
朱夜屏着气,一声不吭。
“不过没什么,有药方和化验单就好。”他笑着说,一边前倾上身,越过桌子靠近朱夜。
“干什么!”朱夜惊跳了一下,椅子背发出难听的“嘎”地一声。
“放松点,别怕嘛!”泰雅笑着把钢笔一下子插进他的口袋,在袋口拍了拍,“还给你!”
正当朱夜稍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泰雅忽地凑到他耳边对着他的耳朵眼说:“谢谢啦!我欠你一顿饭。”说完在他的耳廓上轻呵了一口气。
朱夜张大嘴还没发出叫声,泰雅已经迅速地抓着药方和化验单起身离去了。他如同泄了气的吹塑玩具一般瘪瘪地瘫倒在椅子里,烦恼地抓摸着本来就乱糟糟的头发。他用力在脸上抹了几把,掏出钢笔起身走向水斗。钢笔拔出的同时从他的口袋里带出一张纸片。他俯身拾起纸片,上面写着一个手机号码。
泰雅一走到别人目力所及的地方,就换成一瘸一拐的脚步。他撩开急诊室大门的棉帘,走进前院寻找他的伙伴。迎接他的是阿迪沮丧的面孔。
“对不起。”阿迪低声说,“被她逃走了。”
泰雅愣了一阵,拖着他的肩膀一拐一拐地走出前院,一直到街角不为人注意的地方才改成正常步态。
“对不起…”阿迪哼哼唧唧地说。
“算啦算啦,知道为什么我把你带得那么远?”
“不知道。为什么呢?”
“因为你一脸可怜相的样子太可爱啦!叫人好想亲一口…”
“去死!”阿迪推开泰雅的脸,“随便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去干的!”
“真没意思!”段涛吞下了最后一口饭,恋恋不舍地用一次性筷子戳着啃得精光的排骨骨头,“居然让车主溜掉了。”
“你应该觉得幸运才对。”马南嘉说,“一是因为他们这次没有弄到钱,下次会出手骗嫖客的可能性更大。二是我今天晚上就会忘记你啃骨头的样子,我这个人有时侯记性不太好。”
“你这家伙!”
马南嘉发动汽车朝前开去。一个穿着宽大运动衫戴黑色墨镜的年轻男子一言不发地出现在街角对面,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阿迪和泰雅租住的地方是20多年前造的公房,卫生间非常小,只有一个马桶和一个发黄的瓷砖砌的浴缸。坐在浴缸里没法伸直腿。裸露的水泥墙壁上爬着锈蚀的管道。其中看上去最新的一根是热水器的水管。热水从廉价的塑料水龙头里喷出来,流过泰雅赤裸的身体。他的胯部有一片瘀伤。他侧转身体让热水淋在瘀伤上。水珠浇到他身体的时候他咧了咧嘴,暗自骂了一句。
阿迪进门来上厕所。泰雅连忙坐进浴缸的深处,用毛巾遮住胯部。
“是我呀!你搞什么呢?”阿迪不满地说。
泰雅笑眯眯地说:“我没搞什么。我在看你呢!”他夸张地伸长了脖子去看阿迪,“哟!好小呀!呵呵呵呵…”
“十三点!”阿迪骂了一句,拉上拉链转身就走。
街灯的光线从窗帘缝里渗进来,照着桌上摊开着的报纸的求职栏。不远处大路上集装箱卡车开过,震得老式五斗橱上玻璃盘里的杯子哐哐地响。
“你睡着了么?”阿迪轻声问。
“睡着了还不是照样被你吵醒?”
“其实你是真的受伤了是吧?”
“呵呵,我演技还不错么!我可以考虑去上影厂当群众演员,穿着长袍马褂,一听到导演的指挥就捂着胸口和一群人一起陆续倒下。我敢保证我肯定是倒得最优美的一个。”
阿迪顿了一会儿,说:“我就不行。我什么都做不好。今天不知怎么的就给她逃掉了。我一个人在门外面差点哭出来。”
“你画的画很好。”
“你骗我的。接下去你就要说我长得很好,然后要我再去干。我知道你这套把戏的。随便你怎么说,我再也不干了。”
“天晚了。该睡觉了。”
“明天怎么办?”
“明天的事情明天办。”
“我要去应聘那个广告公司吗?”
“随便你。”
“他们会预支一部分工资给我吗?”
“唔…如果他们要用你的话…也许吧…”
“如果没有预支给我工资呢?我们只剩50块钱了。”
“我上学的时候50块可以用半个月。”
“那么两个人就是1星期。1星期以后怎么办呢?”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睡觉啦!你真烦啊!”
卫生间里,朱夜用力地搓洗着什么。妈妈打开卧室的门,披着外衣走出来:“咦?你还没睡?在洗什么?”
“没什么!我睡不着。”他急忙把内裤塞进肥皂水底下,“你要上厕所?我这就出来。”
他的妈妈和他擦身而过,关上卫生间的门,坐在马桶上,打了个哈欠,叹道:“唉!上班上得日夜颠倒。这急诊班实在太害人了!”
崩溃(6)
日上三杆的时候朱夜还在被子里没有起床。不过他已经醒了,握着手机反复看通讯录,每一次停在那个最新输入的号码上,又往下翻,如此周而复始,反复循环。终于他鼓起勇气选择了“拨号”。在“确定?”问句跳出的时候,他的手指又在可以“确定”的功能键上方1毫米处停了下来。
突然手机“滴滴”地想了两声。是短消息的信号。他如释重负地按了“放弃”,然后查看短消息。看到“来自”后面那个名字的时候,他倒抽了一口冷气,脸又红了起来。
朱夜在吴江路步行街上走着,不时地抬头看商店的门牌号码,在摩肩接踵的人群和一个又一个卖长毛绒玩具、拼图游戏和时尚杂志的摊位前几乎迷失方向。他最后一次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仙踪林沿街二楼的玻璃隔墙后面,季泰雅正在向他挥手。
“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码的?”朱夜还没坐下,就急急地问。
“你就不用问啦。”泰雅笑眯眯地说,“不能说是你的同事不仁不义出卖你,只能说是我太狡猾聪明所以骗到手的。呵呵呵…喂!小姐,刚才我点的套餐现在可以上了。”他穿着灰色粗毛线衫、黑色紧身牛仔裤和靴子,戴着黑色的有芝加哥公牛队标记的绒线帽,发梢在肩膀上略打着卷。
“不…那个…”朱夜急忙摇手。
泰雅严肃地说:“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是说你吃了午饭才出来的吧?”
饭菜端上来的时候泰雅低头便吃,朱夜拨拉着饭粒,呆呆地看着他。
泰雅停止吃饭,抬头问:“怎么了?看能看饱吗?”
“我…不饿。”
“吃一点。很好吃的猪排饭。”泰雅指了指他的盘子,“不吃浪费。我讨厌浪费。”
“我…不能吃病人和病人家属的东西。”
“不能吃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