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剑飞花落-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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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曾经,他在佛祖面前哭求着一世的相守。
就只这一世,那么便已足矣。
──────────────────────
曼陀罗王朝最受宠的佛公子爱上了北皇,要嫁予他。
这是目前京城最热门的消息。
但最热的,还是属皇宫里,那个金銮殿龙椅上端坐的人,最为火热。
因愤怒而火热。
佛公子便是皇上最宠爱的十四子,是稳固半壁江山最重要的人,是个绝不能放手的宝。
人人都知晓,所以从未有人敢对佛公子不敬。
但北皇却从不这么认为。
人人把佛公子当佛祖在拜,当佛在尊敬,所以当佛公子动了情时,所有人都不愿相信,也全力阻止。
佛是要阻七情六欲的,怎么能爱人呢?
他们的感情备受阻挠。
只要想到这,宇文咏真就不免感到想笑,而他也真的笑了出来。
就在众人一片苦思,一片愁云惨雾时,在太子呼声最高的八殿下寝宫里,窗边,传来了小小的讽刺笑声。
闻声,烦恼的不知如何是好的众人蹙起了眉,看向了一直以来总是沉默的当着背景的十五。
皇上的十五子,最不受宠的咏真。
宇文咏真与宇文咏善是在同一日出生,而时间相隔不过一个小时。
只是宇文咏善出生时,天降瑞光,百花齐放,宛若真佛降世。
反之,宇文咏真出生时,却什么都没有,他被人彻底的忽略,这一忽略,就一直到了现在。
人人都知道皇十四子是谁,却没人叫得出皇十五子,有时甚至连皇上也会忘了,他还有一个最小的十五皇子。
人人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在爱尽众人宠爱的十四子身上看不到,却在十五子的身上彻底的见证。
他是一个透明一般的存在。
“十五弟,什么事能让你这么开心,可否说来让皇兄听听,好去去近日的乌云。”皱着眉,众皇子中的一位提声问道。
所有人都将视线投注在坐在窗边,手倚着窗棂看似在发呆的宇文咏真。
对这个一直被所有人忽略的存在,只除了必要场合,否则永远都不会见到其人的这位十五弟,其实所有人都很陌生。
但更重要的是,十五弟的母妃只是个舞伶,一个身份低下又卑微的存在,只是承了皇上一夜雨露而怀了龙种,因而母凭子贵,成了荆棘王后宫里的一朵娇野的装饰花朵罢了。
一直没把众皇兄们讨论的内容放在心底,只是四处神游太虚的神智,被某位皇兄的问话给唤了回来。
宇文咏真贬了贬细长的眼,承袭了母亲美丽的容貌虽有着男孩子的英气,但终究太过阴柔,薄薄的唇带着些紫气,此刻他的唇正轻抿着,根本没将方本这不知是排行第几,也不知道名字是啥的某位皇兄说了什么。
屋内一时间陷入了一片静默,所有人都看着一向不受重视的存在,但也谨只这么一会儿,众人又将注目转移。
见向来少言少语,如透明般存在的十五皇弟似乎不明白方才在说些什么,其中一人不耐开口,“十五弟,四皇兄在问你话呢,你对十四皇弟的事有什么意见,提提给大家听吧。”
“意见?”细长的眼扫过了屋内所有人,见各个脸上都有惊不安和焦急,他抿着的唇笑了起来。
“是啊,大家都烦恼得紧呢,十四皇弟这回不知是怎么了,居然和父皇倔上了。十四皇弟再怎么受宠,但父皇毕竟是一国之主,再这样下去的话,十四皇弟的地位可是会动摇的。”
地位?宇文咏真细长的凤目懒懒的一抬,看着那名看似很为『十四皇弟』担忧的某位皇兄,讥讽的勾起一边的唇,“这不正好?没了十四皇兄,正好有你们出头的时候,不是吗。”
宇文咏真站了起来,长长的白衫长袍滑顺势的滑落在地,披着同样雪白外袍的身子,没有任何发饰缚绑的长发就任其披散在背后,赤着的足上金环轻叩的轻脆声淡淡的回荡着,走出了华丽的殿外。
候在殿外的奴才,立刻撑起了伞,为这细皮嫩肉,据说身体有些虚弱的十五皇子遮去炙热的日阳。
殿内一群人听了方才宇文咏真的话,各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尤其在见到了他居然一声不说的就离开了八殿下的寝宫,所有人更是一股怒火。
“简直就是……目中无人,毫无礼教!”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地上碎了开来,温热的茶水溅湿了地上铺着的华丽毯子。
众位皇子们骄傲的脾气哪容得一个出身低微的人如此看轻他们,一声叫骂的开端连结了更多的附和骂声,一时之间殿内一阵怒骂。
只是日日接受着皇族礼仪的众位皇子们,终究是顾着里外的面子,太过难听的话语是道不出口的。
一旁的奴才手脚俐落的将地上收拾干净,低着头退到了一旁,务求闪得远一点,免得扫到了暴风尾巴成了出气筒。
同样被一早就招呼来此,事件中心的当事人,十四皇子却只是默默的喝茶手上的茶,一语不发。
坐在首位的八皇子,面无表情的撑着下颔,半闭半合的眼,掩去了乍然晶亮的眸。
早已不是第一次了,十五皇弟似乎一点也不在乎皇族的一切,看来似乎是不在乎权利、名望,但是今日看来却不只如此。
那不是淡泊名利的表现,却反倒像是觉得这人世间的一切都无所谓……
淡淡勾起了唇,似笑非笑的望着一室忿然的皇兄弟们,以及至事发后便什么话也不说,被父皇形同监禁的十四皇弟,突然的,觉得有趣了起来。
皇宫里的争端不再是无聊的代名词。
贰
从来就无所谓众人刻意的忽略,永远都能悠然自适的宇文咏真就这样赏花赏鸟赏风景的在宫里一路闲逛,无视其他人的眼神,正打算一路闲逛回自己所住的寝宫。
在回寝宫的途上,他总喜欢拐进一片枫叶林里。
此时正植枫秋,枫叶林片片飞舞的枫叶,火红的林里有着热情的火舞。
看着这幕自己十七年来总看不腻的景像,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浅浅的勾出了一抹细的几乎看不见的浅笑。
宇文咏真抿着唇,心情还算不错的轻轻哼起不知名的地方小曲调,手轻柔扬起,腰声一蹲一低,一个轻轻的回旋,铃当悦耳响起,抬腿轻轻一扫,一片枫叶飞起,长长袖摆在这满是红枫落叶的林里飘飞着。
他的母妃曾是曼陀罗王朝里有名的舞伶艺妓,一身的绝世舞艺惊艳了曼陀罗王朝,没有人知道她师承何处,只是有一天,在他成了父皇妃子的某一个夜晚里,她就突然不再跳舞了。
那个曾经将舞当成她性命的女子,就此隐没在这深宫大院之中。
但是只要看着这片火红的树林,他就会想起幼年时见过的,那个爱舞如同热爱自己生命的母妃,那个总是穿着一身大红舞衣,在这枫叶林下放肆舞动的美丽女子。
那时的母妃,最美也是最迷人。
沾满了枫林碎叶的小道传来了沙沙的疾步声,宫女太监们的呼叫声声传来,尽情狂舞的身子停住,微喘着气,回过身,伸手抓住一片跌落的枫叶于手中,宇文咏真背对着那些人。
“拜见十五殿下!”一个揖身,所有宫女太监跪了下去,瑟瑟擅抖着。
宇文咏真背对着他们,侧眼斜睨着身后的人,并非是查觉他离开太久而出来寻人的藏剑宫的太监宫女,而是母妃里蝶伶宫的人。
清秀的脸上眉峰蹙起,母妃派人来总是没什么太好的事。“何事?”
见着小主子向来没什么情绪的脸上拧起了眉,一干宫女太监不由得瑟瑟打颤,宫里或许人人不知十五皇子的心思,但一直追随着蝶妃的他们却再清楚不过了。
这十五皇子是如何的绝心绝情,行事手断很极端,对待犯了错的人绝不宽待,心思缜密的不似一个才十七岁的孩子。
或许是帝王家的孩子总是早熟,但这人却太太恐怖,与那几位皇子们一比,若非是十五皇子从来就无心于权位之争,只怕这宫中早已是血雨腥风。
旁的人或许不知,但这宫里明的他们是蝶伶宫的下人,但实质却是直属十五皇子暗地里一手训练出来的人,蝶妃这些年总在暗地里时不时的为了争宠,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一件一件压下的,是这看似对什么都无心的十五皇子。
宇文咏真等了好一会,却见无人发话,一伙人只是缩在地上抖得像这满片枫红落叶。
漂亮的凤目一凝,叽讽的语调不冷不热的说着,“究竟是怎么了?母妃又打残了哪个宫女了?又嫉妒哪个得宠的妃子了?又和谁争风吃醋了?还是又给谁下药被发现了?还是深闺怨妇寂寞难耐,和哪个羽林军苟合了?”
“十五殿下息怒,此等大逆不道的话……”
“够了!”挥手打断那些长篇一律的话,“这么多年来,母妃从我这儿讨去了多少磨难人的残忍手段,这后宫里就连皇后也不免要忌惮她三分,还有谁敢去惹她的,你们倒是说说呀!”
十五皇子的脸上微微泛着薄怒,所有人却只能在地上颤抖着,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直至宇文咏真深吸了好几口气,压下逐渐上升的怒意,沉着深,“都起来吧,皇宫内苑人来人往的,若是让旁的人看了,还以为我是什么人呢。”
一干宫女太监互望着,虽心中不安恐惧,却也只能齐声应道:“是,谢十五殿下不罚之恩!”
见地下跪趴的人都站了起来,舒不开的眉依然拧着,“说吧,母妃又怎的了?谁又惹了她不快?”
知晓十五皇子此刻没什么耐性跟他们磨蹭,其中一位较机伶的太监站了出来,细软的声音回道:“禀十五殿下,是近来得皇上恩宠的冷妃怀了身孕……”
话起了头,知晓母妃个性的宇文咏真立刻明白,“母妃不甘,暗地对冷妃下了堕胎药了,手脚不俐落,让人发现,东窗事发了么?”
被抢了白的太监吱吱唔唔的,想说些什么,却又发觉似乎无可辩解,因为确实就如同宇文咏真所说的,东窗事发。“是的,皇上此刻大怒,正在蝶伶宫里,小的们不知该怎么办,只好找您了。”
冷冷的哼笑一声,看着冷汗频冒的人,他的母妃是什么样的性子,他还能不知晓吗?总是如此,永无止境,这令人烦闷的宫庭内苑,就没有安宁的一天吗。
“我知道了。”他还能如何呢?
谁让那女人是他亲爱的母妃,他除了鞠躬尽瘁还能如何呢?
就算被皇上下令要诛了九族,或是被贬为庶子,他又能如何,他只是一个渺小的存在,他不是十四皇兄,是这曼陀罗王朝的宝,他只是个如蚂蚁般苟活在宫里的不起眼的墙角灰渣。
*****
噙着似笑非笑的温润笑脸,宇文咏真在太监的回报声中,走进了愁云惨淡的蝶伶宫。
一干宫女太监跪了屋内满地,而他那向来总是精心妆容得不容有半丝瑕疵的母妃,正散着一脸发狼狈不堪的跌跪在地,泪水花了她精心巧手画出的绝色容姿,恐惧害怕爬满了她的丽容。
环视厅内一圈,宇文咏真无声的笑了笑,他向来极力维持着温婉娴雅的母妃呀……
缓步走上了前,跪在母妃身旁,他深深的跪在地上,头顶着冰冷的地面,“儿臣参见父皇。”
回答他的,是一只缎面绣鞋举到了眼前,宇文咏真下意识的想退,手上紧紧一握却是强忍下,接下了迎面而来的痛击,身子被硬生生的踹飞,撞上了身后的梁柱。
宫女太监虽又惊又忧,却不敢上前扶起,没人敢在盛怒中的荆棘王面前多说一个字,多做一个动作。
“咏真!”哭得身子不断颤抖的蝶妃,眼见自己最珍爱的儿子被荆棘王一脚踹飞出去,哭着手脚并用的爬到宇文咏真身旁,护着自己的儿子,“不要啊,皇上!这事全是臣妾一人犯下的,要打要杀都冲着妾臣来,咏真什么都不知情啊!不要伤他,不要伤他,他只是个孩子,只是个可怜的孩子……”
荆棘王这一下可以想见的绝对不轻。
习武是每位曼陀罗王朝中的皇子都要学习的事,不论以后是否要争帝位,是否要争夺太子之位,皇子就是要比任何人都要高,都要立于顶峰的存在,不容一丝的懈殆。
尤其是想争太子之位的人更是绝不容许比别人弱。
曾历经过这一切路程的荆棘王,这一踢力道可是足以让人重伤。
荆棘王站在宇文咏真面前,虽已年近四十,面上却光滑得似只有二十初头的年青俊俏的小伙子,只是此刻满布了脸上的愤怒,让他的脸带着些微的扭曲以及轻蔑。“站起来!朕的儿子难道就如此不堪一击吗?”
“不习武,不习文,不争太子之位,成日之只四处闲荡,你还配当这曼陀罗王朝的皇子吗!你连一个低下的平民都不如。”
捂着嘴咳了几声,宇文咏真推开了母妃虽护着他,却因害怕而不断发抖的身子,“母妃,你让开。”自地上站了起来,他的身子站的傲然直挺,毫不在乎的伸手擦掉了嘴角的血迹,看着自小便面生的似陌路人的父皇,“父皇,母妃纵有千般的错,也请您看在她伺候您多载的份上,饶了她这回吧!”
“饶了她?”同宇文咏真般细长的丹凤眸微一眯,荆棘王隐忍着的脾气再度爆发了出来,“朕饶恕的还不够吗!这么多年来,这女人仗着一个小小后宫嫔妃的身份,做出了多少扰乱后宫的丑事,难道你要朕一一数来?”
“后宫的事朕让皇后做主,不过问不代表就什么都不清楚,这女人暗地里干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毒杀了朕多少个爱妃和未出世的孩子,你倒是说说,朕究竟还要饶恕到何时!”
荆棘王冷眸眯起,看着眼前陌生的皇子,捏着姆指上的扳指,脸上蕴着无限的风暴。
可面对所有人都惧怕,尤其是盛怒之中的荆棘王,宇文咏真却不知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