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普非兰特-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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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到时我们两人再一起逃走就行了,一定会有机会的。”
与威鲁跟佛莉达立场敌对的这对男女看来相处得并不融洽,就威鲁观察下来,男的觉得女的太骄傲,女的瞧不起男的。两人之间没有信赖与尊重,会一起合作一定是因为彼此有着共同的利害关系。提防遭人背叛的同时也会找机会背叛,到时便有机可乘。
威鲁很想鼓励少女,一想起跟女子的约定只好把话吞回去。不是因为他生性重承诺,而是他担心对方报复。最重要的是现在那只叫阿奇拉的黑色猫科猛兽就趴在草皮上仰望威鲁,不时吐出桃红色细舌,再没看过比这更恶心的画面了。
对了,还得想想要怎么对付那个抓住少女的混账大块头。
艾佛列特·法莱沙警长或许有办法对付这个名叫格兹的大块头,昨天早上警长从那个叫丹曼的男人手中抢走马鞭的动作虽是趁人不备却相当纯熟,所以可以期特警长的表现,但事实上警长并不在这里,威鲁必须凭借自己的勇气与智慧脱离险境。
这群歹徒总共有十五人,女性只有亚丽安娜这个扮男装的女人,不晓得她跟丹曼这个男的谁的地位比较高?威鲁凝视着站在黑色汽车一旁谈话的两人以做确认,虽然耳朵竖得再怎么直也听不见对话内容,不过这时亚丽安娜对丹曼说了这么一句话:
“搭船到贝洁湖吧,趁着警察在陆地搜索这段时间,我们就在水面绕一绕吧。”
一群歹徒陆续坐上特地安排的汽车,少女被带上敞篷车,威鲁本想跟过去,不料——
“你走这边。”
传来一个听似叱责小狗的声音,威鲁的衣领冷不防被人揪起,汽车的后车箱如同一只金属制成的河马张开大口将少年吞噬。
“搞什么嘛,你们太没良心了,居然把人塞到这里来,好歹让我待在座椅下的地板也行啊,好不好啦——”
威鲁表示抗议,但他没有双脚乱踹,因为他感觉到那个叫佛莉达的少女在看他,不想做出太难看的动作。再说,他要是一直反抗,这个饶过他一命的女人或许又会改变心意也说不定。抱怨归抱怨,威鲁还是乖乖进了后车箱。头顶的天空愈来愈窄,少年被封进黑暗之中,引擎声随即响起,汽车往前行驶。
被丢进后车箱的威鲁根本无意甘于目前的恶劣环境,他立刻动手往黑暗中探索,只见—个圆形黏着三角形的微光告知了后车箱的钥匙孔位置。威鲁伸进口袋,从阿摩尼亚小瓶旁边掏出一根粗铁丝。在后车箱里稳住姿势,将铁丝前端插进钥匙孔,只要保持冷静与应变能力,故事的主人翁就可以化险为夷。
这时后车箱一旁,另一辆汽车掠过歹徒的汽车,所谓另一辆汽车就是隶属夏洛蒂布鲁克市警局稀有的几辆之一,艾佛列特·法莱沙警长与部属便坐在车里。
瞧着一旁交错而过的敞篷车,艾佛列特·法莱沙警长不禁侧着头。戴高礼帽的男人并不稀奇,不过另一个未免长得太阴柔了吧,还可以看见一个小孩子的头夹在一群大人当中,加上后座地板上一团黑色毛皮。仅仅一、两秒的观察与数个念头发生冲击,在警长的脑海里进出火花,当火花即将出现明确外形之际,目的地已经近在咫尺,高大的石墙与厚重的门扉,远远望去只见门扉大开,此时整个事态豁然开朗,警长猛力拍了负责开车的警官肩头。
“就是刚刚那辆汽车,追!”
法莱沙警长大喊,警车响起尖锐的警笛声,掉转车头。
Ⅲ
不愉快的动摇笼罩在名叫丹曼的男子脸上。
“他们掉转车头追过来了,看来是发现了。”
男装女子从容不迫,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追缉本来就是警察的工作,不过我们没有义务配合,甩掉他们!”
最后一句话是直接投向司机背部,司机短应一声之后便抓紧方向盘。照后镜映出紧追而来的警车,很快由树木与斜坡取代,弯弯曲曲的斜坡并设有经过整修,对于抢人的与被追的来说都不算足一段舒适的路程。
车轮溅起碎石,砂尘在五月的天空飞扬,汽车跃起后又着地,在摇晃的车体里最难过的乘客就是威鲁,他整个人在瘦小的后车箱四处撞来撞去,额头与头的两边肿了好几个包。他很想大叫以示愤怒与抗议,但想想万一咬断舌头那就太划不来了,于是威鲁咬住衣袖以避免发生致命的意外事故,加上他不能把插在钥匙孔的铁丝拿开,于是威鲁在黑暗当中不得不摆出难堪的姿势。
当车体的振动渐渐缓和,行驶趋于顺畅之后才让他稍微好过一点。汽车驶进柏油路面,意即追缉的舞台已经转移到夏洛蒂布鲁克市区。
夏涪蒂布鲁克是个新旧建筑并存,充满协调之美的城市。石板铺设紧密,家家户户的窗口点缀着花草,徐白的石墙与暗色的木柱均保有奥地到慕尼黑一带的德意志南方风情,处处充满温馨的人情味。是个高雅宁静的城市,即使那个自大又粗野的拿破仑(译注:Napoleon Bonaparte)在一八一三年路经此城之际也故作优雅貌,足见这里的环境确实十分清幽。
然而在九十二年后的今天,原有的和平与宁静一扫而空,路人慌忙退至住家墙边,因为两辆煞风景的汽车紧紧相连一路狂飙。轮胎厉声惨叫,警笛惊声哀嚎、废气四散弥漫,人们慌张躲避,怒斥这两辆环保大敌,马夫努力安抚马儿,抱着小孩与小狗退到媒气灯下。
此时一个异样的破裂声传来,警车冷不防动弹不得,因为其中一个轮胎爆掉了。包括法莱沙警长在内的全体警员眼前所见到的是,一个身穿长礼服的人正以手枪朝着他们下方射击,白暂的脸与娇艳的冷笑令法莱沙警长想起约翰老人的供词。“肯定是来自巴黎的男装女子!”眼前的视野突然转了半圈,警长明白自己被翻覆的汽车抛了出来,一个可怜的部属当场成了肉垫,所幸未造成严重伤害。
马蹄踏响了石板,骑乘军马,一队身穿深红搭配金黄上衣的人马出现,夏洛蒂布鲁克市民一眼便认出这支华丽的军旅。
“骑马宪兵队来了!”
群众响起欢呼声,约二0骑组成的骑马宪兵队对破坏首都和平的怪汽车展开英勇的追击行动。只听指挥土官大吼一声,一名士兵便从马鞍旁的袋子里取出小喇叭抵住嘴巴,管乐器吹出嘹亮的进行曲,坐骑情绪高昂地加快速度。女子从车上回头,远眺这支来势汹汹且富有节奏感的骑马宪兵队。
“没搞错时代吧,骑马宪兵队早就是十九世纪的遗迹了耶。”
女子冷笑,再度举起手枪,骑马宪兵队随着小喇叭的旋律紧逼汽车后方。“拔剑!”号令—出,马背上的宪兵便拔出军刀,光带划过半空,这一瞬间,这个名叫亚丽安娜的女子从距离最近的马头一旁对空鸣枪。
震耳欲聋的枪声足以震慑住生长于和平之国的军马,马匹长嘶急鸣,直立不动,倒霉的骑手被甩出马鞍,发出惨叫的骑手飞过半空,掉在路旁的水果店门口。店头排放的草莓、橘子、甜瓜等等水果散落在路面,挥洒出缤纷的色彩与芳香,店老板只得摇头叹息。
其余马匹也被枪声吓到,同时又受邻近马匹的影响,整个队形大乱。其中一匹马掉落骑手之后冲向商店街,另一匹马载着骑手直闯银行大门,还有一匹马奔进公园的草皮,骑手拼命安抚,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此时有个人突然跑到马的一旁。
“这匹马借我!我是市警局的法莱沙警长!”
事情并未按照正常顺序进行,才提出要求,就看到法莱沙警长的人骑上马背。从马背上被甩下来的骑兵还一脸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的表情,呆愣地瘫坐在地上。
法莱沙轻蹋马腹一脚,跃过公园的白栅栏,骑术相当精湛。他一边对那些吓得跳开的市民喊“抱歉。”一边追上可疑的汽车。骑马宪兵队见状终于回过神来,再度驾驭坐骑紧跟在法莱沙之后,仿佛受到无形丝线的牵引一般。就这样,十五骑左右的人马再度展开追缉,看在歹徒眼里自然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丹曼用力咂嘴。
“我最讨厌这种对工作热衷过了头的警察。”
“难得我们意见一致。”
亚丽安娜如此回应,却无进一步动作,只对这个叫丹曼的男子摆出一副‘这次你要好好表现’的态度,男子明白她无语的要求。
名叫丹曼的男子拿枪从副驾驶座向后瞄准,只是要命中晃动马背上的骑手井非易事。好不容易锁定目标,汽车突然转了个弯,丹曼差点就被甩出车外。
法莱沙警长手上也捏着制式手枪,但无暇射击。再度抓住机会的丹曼终于扣下扳机,枪声响起。
下一瞬间,丹曼头上的高礼帽飞上半空,在空中打转的高礼帽中心开了一个弹孔透出白光。
“世间的事真是千奇百怪。”
也难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亚丽安娜会如此感叹,当丹曼扣下扳机的同时,汽车后车厢车盖猛力弹起,把射出的子弹弹回,原来是一直被锁在后车厢的小乘客终于成功打开车盖。
威鲁眼前涌进大量光线,他顿时闭上眼,接着感受到一阵强风吹拂,他再度睁眼,发觉身旁有名身穿西装的骑士正驭马奔驰,威鲁忙不迭地伸展手脚,使之恢复血液循环,并喊道:
“警长!”
“哟,威鲁,你搬到这儿来啦?”
“警长你会骑马呀?!”
“当然,你没听过一八九四年连续三年蝉联全国马术锦标赛冠军的知名骑士吗?”
当时年轻的艾佛列特·法莱沙不是警官,而是陆军骑兵大队的准尉。但现在不是缅怀当年勇的场合。
“以后再听你详细说吧。”
喊完,威鲁便准备移动到车内后座,威鲁向来对敏捷性与平衡感颇具自信,只是这项任务并不简单。后车厢车盖敞开,汽车速度没有减慢,又行驶在坡道上,而且倾斜角度又多变,威鲁有两、三次险些被甩出车外,法莱沙警长想尽办法也无法使马匹靠近。
破风的疾驶不断持续,前方视野豁然开朗,呈现在追缉者与被迫者眼前的是一片晶莹闪烁的湖泊。
Ⅳ
“是码头!”
亚丽安娜大喊。这当然不是面海的码头,而是滨临贝洁湖的小港湾。客船、帆船、捕捞淡水鱼的渔船停靠在岸边,每一艘体积都比小船大上一号。
贝洁湖面积约二00平方公里,共有八条大小河川流入,一条流向东南方,冬天有天鹅与野雁从斯堪的那飞来,夏初有燕子北移,是中欧著名的候鸟栖息胜地。然而今天这群擅闯湖畔的人类跟社交礼节这几个字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
在船员和渔夫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紧急煞车的可疑汽车匆忙走下一群歹徒。威鲁则趁车速减缓跳下车,跑向警长所在的方向。亚丽安娜走向最大的定期客船,朝着一个手持烟斗,状似船长的中年男子投以傲慢的语气。
“立刻开船,这是命令!”
闻言,看似拥有意大利血统的船长下垂的双眼色眯眯地瞟着女子的胸部。
“漂亮的大姐,干嘛这么凶嘛?我这艘是班轮,再过四分钟才能发船,否则就不叫班轮啦,你都是个大人了,该懂得规矩吧。”
“阿奇拉!”
亚丽安娜不耐烦地高喊,一只黑色的猫科猛兽随即一声不响地跃出,四肢在船长面前着地,短短一声便使船长的勇气与歪念头飞到国境以外,女子以质问的语气向着在甲板上吓瘫双脚的船长丢了一句话。
“你要现在开船?还是要按时?”
“……好、好,我说实话。”
“什么实话?”
“其实我的表慢了四分钟,我马上开船。”
“下次买支好一点的表,不要省那几毛钱。”
船长蹒跚走进船舵室,名叫亚丽安娜的女子跟在他身后,接着回望码头,能够跟着她搭上班轮的人数有限,追兵已经抵达码头,来不及上船的部下有的被扭住胳膊按倒,有的被压倒在地。一名身穿西装的高大男子与那个叫威鲁的少年朝着班轮大喊,被亚丽安娜跟巴西猫困在船舵室的船长咳了数声。
“警察在大喊,要怎么办?”
“假装没听到就成了。”
船长沉默了一秒,然后自暴自弃地开口唱起“散塔露西亚”(译注:Santa Lucia,守护神赞歌)。班轮在湖面画出满是白色水沫的航迹,渐渐远离码头。
法莱沙警长跑进码头,威鲁跟在其后。他们跑向其中一艘渔船,连忙跟渔夫进行交涉。十七秒过后交涉成立,法莱沙警长、威鲁以及五名好不容易追上警长的警官一同跳上小渔船,渔船以全力追逐班轮的航迹。虽然马力不及班轮,仍旧巧妙地追上班轮,拉近距离。
好不容易在班轮甲板上调整呼吸的丹曼发现这艘紧追而来的渔船时,不禁低嗥起来。
继“散塔露西亚”之后又高唱起“归来吧苏连多(译注:Sprren…to,位于意大利南方的半岛。)”的船长也不得不中断对世界名曲的热爱,带着对胁迫者的困境幸灾乐祸的语气向亚丽安娜问道:
“警察追来了耶,怎么办才好呀?”
“将船舵转向!”
亚丽安娜顺理成章下令,表情跟语气显然由不得船长反抗。船长耸了耸宽厚的肩头,将船舵往左绕,调转船头。
“喂,你想做什么?”
丹曼回望手持手枪的女子,女子并未直接作答,朝着船长继续下令。
“全速前进往渔船腹部撞过去。”
“拜托你别闹了,要是真这么做……”
“要是不·这·么·做呢?”
听女子冷漠的反问,船长放弃顶嘴,只得咬牙带着一脸赴死的表情抓紧船舵。渔船这才见到班轮卷起波浪直冲而来,自然是大吃一惊,即使尝试回避,只不过让悲剧晚发生个数秒罢了。随着强烈震动,渔船船腹被班轮船头扯裂,木片飞散,船舱开始进水。
不过班轮并未将渔船船体整个撞断,而是半挤压的方式冲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