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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哈佛我的似水流年-第5部分

小说: 哈佛我的似水流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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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的眼睛盯着方晴的手——她好像知道我的计划似的,总把那只手放在桌面以上。我很恼火。

坐在一起的还有个叫朱德发的中年人,头发稀疏,两眼浑浊。(他是访问学者,虽然研究物理,却自认为是计算机专家。)他正边吃边说:

“其实中国最大的问题根本不在经济。现在经济很好,只是科技太落后了。当然,管理以及其他方面也有问题……计算机方面尤其落后。其实只要计算机发展了,一切都好办……软件和硬件是相辅相成,互相推动的关系。现在软件飞速发展,已经到了一个瓶颈;如果硬件的发展能够跟上的话,与之相适应的软件就会再上一个台阶——这真是‘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软件如果能再上一个台阶,世界就大变样了……比方说吧,MIT(麻省理工学院)不少资深教授正研究怎么用计算机虚拟人类的感情——悲哀、愤怒、伤感、爱情等等。这些最终都能虚拟。”

“他们要虚拟悲哀、愤怒、伤感干什么?”一个人迷惑地问。

“这样好吗?”方晴问。她好像很担心。

“当然好了!这样能解决一个大问题。”朱德发从火锅里挑起一筷子金针菇吃了,接着说,“比方说,每个女人都想要纯洁的、至死不逾的爱情;每个男人都想和美女做爱。(他看了一眼方晴。)可世上真正纯洁的爱情有多少?真正的美女又有多少?都少得可怜!如果这种虚拟的思路能够成功的话,欠缺的地方就可以用软件、计算机……还有机器人补齐——人人都有一个拷贝,专属于自己的爱情和美女,互不干扰。婚外恋、三角恋以及强奸等等都可以消声匿迹了。婚姻到底有没有必要都是值得探讨的问题……”

方晴本来身子往前倾,此时她好像不大想听朱德发的演讲,就往后靠了靠。她那只白嫩的手滑落到两腿之间。我的心一紧,接着狂跳起来。机会来了!可是过了两三秒钟我还没伸出手去。我并不是在犹豫——我陶醉了:方晴胸脯高高挺起,脸色光洁红润。小巧的耳朵下,一串红蓝相间的耳坠在微微晃动。葡萄酒像胭脂一样染红了她的嘴唇……我莽撞地抓住了她的手臂。方晴吃惊地往回缩手,我一点也不放松。过了三四秒,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再缩手。

“朱德发,你说的真有意思,”方晴说着,转过头盯着我。她的眼光像大人训小孩,但她的脸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此后我碰到方晴,总是低头匆匆走过,又尴尬又羞愧。好像她身上每个细胞都在责备我嘲笑我。

她不介意我挽她的手,我想。可她仍然对我那么严厉。她不想跟我说话……我还是没成功——她让我挽她的手,这是对我说:“看,小孩,虽然你这么坏,可我才不在乎呢!”她故意装慷慨,心里却更加瞧不起我。她以后还会更加嘲弄我……怎么办呢?怎么才能让她也爱上我呢?

是的,我完全变了一个人。原来那个“先引诱她,然后抛弃她”的复杂计划突然显得异常可笑。(我怎么会想出这个计划?真是荒唐!)我怎么会抛弃她?我想着她在聚会上那红艳艳的脸蛋。我睡不好,凌晨两点才勉强睡着,早上六点就醒了,和睡觉前一样疲惫而兴奋。早知偷偷摸了她的手臂只能带来折磨,我就不该那么莽撞。

她要是能喜欢我该多好!可我做了这么不尊重她的事,她肯定讨厌我了。果然,早上她对汉克招手,对我理都不理。

汉克最讨厌。他尖嘴猴腮,对每个女生都献殷勤。我猜他的目标就是随便找个女孩睡觉——能找个亚洲女孩更好。有一次我从lounge经过,听见汉克和伊丽莎白聊天。

“首次约会就和别人上床的女孩有多大比例?”汉克问。

“其实没人们想象的那么多,”伊丽莎白说,“你要记住,一见面就上床的,那是妓女。大多数女孩还是喜欢有分寸的男人。”

我想请求方晴原谅。我去她房间找她,她不在。望着门上“情薄易弃置”的字条,我很失落。回到自己门口,爱丽丝正在敲门。

“嘿,小明,”她高兴地说,“我的专业方向必须要用概率论,偏偏我又不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请教几个问题?”

“我不介意。”

我们走进屋。爱丽丝先称赞了一句,说我的房间井井有条——她总是彬彬有礼。看到桌上的一本书,她又礼貌地问:

“这是什么书?封面上的字真好看。”

我告诉她这是《汉魏六朝诗选》,请她坐下,开始解答问题。爱丽丝的几个问题都很简单。每问一句话,她就抬头看看我,目光充满好奇,仿佛她并不想知道答案,而是想看看我能不能答出来。最后她收拾书本,起身准备离开,我突然有个想法——要不要问问爱丽丝:“我从来没有恋爱过,如果发现自己爱上了一个女孩,应该对她说什么?”说不定爱丽丝能给我一点建议。她也是女孩嘛。

想到这里我的心一跳——为什么要问爱丽丝这个?这可是私人问题,我和她又不熟。再说她是美国人,我是中国人,思维习惯不一样,我问出来说不定会闹笑话。方晴还取笑过我,说我和爱丽丝是小恋人——我们是两个国家的人,怎么恋爱得起来呢?虽然爱丽丝确实可爱。

“我该走了,”爱丽丝说,“谢谢你辅导我的数学。不过,你刚才看着墙发呆,在想什么呢?”

十、模范情书

下午我一直呆在办公室。原本要准备功课,我却在给方晴写信。提起笔时,我又想起方晴洒脱的字迹。我的字虽然工整,却没什么性格,在她面前自惭形秽。我叹了一声。

方晴:

请你原谅我的冒昧——一来我不该给你写这封信,请你原谅;二来,那天我很莽撞,对你很不尊重,请你千万原谅。我当时喝了点酒,所以发疯……不,我不能对你撒谎。请你原谅我。实际上我没喝酒……

方晴,你像一团火一样围着我。见到你之后,特别是当你不停地取笑我的时候,我心里那么怨恨,仿佛自己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我私下里想各种办法,想改变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想向你证明我不是小孩。我甚至有过各种自私无比的、荒唐的报复你的想法。现在我知道,我的所有这些沮丧、痛苦、伤心,全都是因为你。

求你千万不要以为我在责怪你。天哪,我怎么敢责怪你!我是你窗上的一片雪花,你整个人的热力把我融化了;我是你桌边的那个布娃娃,你随便把我扭成什么形状,我都不会怪你。我是你的。

方晴,你大概在想,我为什么这么做作,要在纸上给你写情书。事实是,我爱你。宿舍里同学们聚在一起的那个晚上,你那么美丽,让人目眩。可那时我竟然不知道自己爱着你;我幼稚地以为自己只想报复你。现在我完全明白了,我爱你。我很后悔。

如果我只是想跟你说声抱歉,我可以当面对你说,或者打个电话,或者写email……可是我不想只说抱歉。我也不能只说抱歉。今天早上,我醒了,所有抱歉的话好象都不能表达我的内疚。不纯洁的想法玷污了我。我成了“《红楼梦》里的男人”。可我除了抱歉,还能说什么呢?

求求你,别折磨我了。跟我说句话吧。我不敢奢望你的爱情。我在你眼里是一只不起眼的松鼠……一只小虫……一只蚂蚁。可我真心真意爱你。我真的爱你。你尽管取笑我吧!如果这样能给你快乐。其实我来美国以后一直很孤单。我的朋友只有赵荣和丁宜圆,有时对他们我都没什么话说。我年纪小,小时候父母惯,所以受不了一点委屈。你出现以后,我的生活突然有了活力。我们一起谈小说、看电影。你还问我的意见和感想……你像家长一样对我,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最近我经常想家。在这里我无依无靠。你尽管取笑我吧!没有你的嘲弄我会更不快乐……

如果你肯用一种怜悯的目光,高傲地看着我,不屑地看着我,或者嘲笑我,那就是我的幸福。

爱你的,

毕小明

写完信,心好像被石头压着,却还挣扎着在搏动……窗外雪花满天。地上的雪还没化,又下起了雪。MemorialHall和MemorialChurch笼罩在一片迷茫之中。

我想对方晴说出所有的真心话,可信写完了,又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信里的那个我并不坦诚——方晴逗过我之后,她经常无缘无故出现在我脑海里,在那里引诱我……可是我不能在情书里写“你那么性感,我常想和你做爱”这样粗俗的话。

我又把信读了几遍。信写得草率,有些地方词不达意,思路混乱。我想把它改得更通顺些,想了想又停了。让它混乱吧,我心里就像这封信一样,一团糟。

十分钟后,我拿着信站在方晴的房门口。她的门关着。我没敲门,把信从门下塞进去,匆匆走回自己房里。我不想吃晚饭,在灯下看书。风呼呼响,窗上有砰砰的敲打声,仿佛是冰雹。拉开百叶窗,原来是窗外小树的枝条打在窗上。可怜的小树早就落尽了叶子。天空昏暗,雪花狂舞,草坪间的小路被雪埋没了,四下没有一个行人。

方晴看到这封信会怎么想?她或许会原谅我,或许会继续嘲弄我,或许会从心底里鄙视我……我尽量把注意力集中在书上,不去想这些可能性。神经紧绷,门外有点小动静我就以为是方晴来找我;等四下再次寂静,我又笑自己太紧张了。暖气片冒出阵阵热量,我反而怕冷似的发抖。

我在房间呆了好几个小时,有时倒到床上,裹在被子里,有时坐在椅子上,有时盯着墙上的空白出神。晚上我不可能睡着了。我出门,徘徊了几步,朝方晴门口走去。快到门口时,心直跳,怕她会突然打开门。结果我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只从眼睛的余光里才知道她的门关着,关得严严的。

回到自己房间,我吁了口气,穿上厚重的羽绒服往外走。不知去哪儿好,呆在房里又冷清又压抑。

已经很晚了。赵荣正站在大门外抽烟(宿舍内不准抽)。他皱着眉,不停地跺脚。

“赵荣,你怎么样?这两天很少见到你。”

“啊,毕小明,你好?这几天事真多,烦啊!”

然后我毫无目标地到处走。不经意之间我到了RHall和PHall之间的停车场。雪还在下,几辆车大半埋在雪里。我在停车场上徘徊……从那里能看见方晴的窗——右边第四个。她的百叶窗关着,但我能看见屋里的灯光。柔和的灯光透过雪花,似乎只是为了照着我。但我不过是在安慰自己。方晴可能在房里,也可能出去了,忘了关灯。她的百叶窗总关着。她如果在房里,可能正在读书——《红楼梦》或者别的小说。她喜欢读小说。但我看不清她的身影;我只是想象她正坐在桌前。说不定方晴根本没有注意到地上的情书。她肯定在读别的书,甚至别人的情书……

RHall大门外一个人影一闪,好像是丁宜圆。赵荣赶上几步,向她问好,然后他们并排步入风雪中。赵荣把外衣脱下来,罩在丁宜圆头上。他们大概忘了带伞。

四面只剩下风声。雪泼洒在几栋宿舍楼上,越下越大。风从外套领子往脖子里灌。在雪地里站久了,手脚都冻疼了。波士顿的冬天确实冷。

我还不想回房,继续站着,仰望方晴窗里的灯光,时而走动几步,跺跺脚,搓搓手。其他房间的灯渐渐灭了,只有方晴的灯还在雪花里闪烁。过了一会儿,她的灯也熄了,RHall一片漆黑。

十一、淹没在回忆里

窗外的雪花依旧纷纷扬扬。记得秋天的时候,窗外的天还那么蓝。阳光下,云朵在缓缓游动、伸展、变形,甚至改变颜色。前方不远有两行高大的橡树,红砖铺成的人行道上落叶斑斓。那时常想着有空一定要到那人行道上走走——只是走走,什么也不想,一边走,一边看那广阔的天空,还有那变幻莫测的云……如今到处迷朦一片,整个世界如此凄凉。

我把目光移回办公桌上厚厚的几叠书上——除了专业书,我还有一本原子物理、一本欧洲中世纪历史、一本十九世纪法国小说。读书是我摆脱方晴的一个办法。这两三天,课完了以后,我呆在办公室里,把这些书一本本翻完,到深夜才回家。

偶尔有一两回,我还抱着方晴来找我的幻想——不指望她爱我,只希望她来找我,哪怕是来说她不喜欢我,我们不可能,我太小了,不适合她,或者她另有所爱……可这只是幻想。她不会来了。

我再也没有勇气去她的房间看她。出门和回家我甚至不敢从她门口经过。我不敢正视她的眼睛。

今天是星期六。天快黑了,我还呆在办公室里。我随手又翻开了那本又大又厚的原子物理。翻书时,书页划破了右手的食指。该死的书。为什么要像刀刃一样锋利?

回到宿舍,我在手指上贴了块创可贴,然后抱着一筐脏衣服去地下室的洗衣房洗衣服,回房间叠衣服,再去PHall查看邮箱……家里来信了。

每隔两星期我给家里打一次电话。每次都是那几句话:“家里还好,我也很好,注意身体,吃好睡好,好好学习……”搁下电话,爸爸妈妈的声音还在耳畔飘忽。写信他们倒是第一次。

我拿着信回RHall,经过赵荣门口时,吃惊地发现有个女生正和他坐在一起。赵荣不停地小声跟那女生说话。她穿着高领带花的毛衣,低头用心听着,黑亮的头发垂下来,盖住了脸。她抬头时,我们的目光相撞了——竟然是方晴。

“你急什么,”方晴对赵荣说,“这种事总要慢慢来……”

我匆匆走回自己房间,关上门,在椅子上坐好。是的,她不在乎我。她喜欢赵荣!这就是她对我不理不睬的原因?赵荣……笨手笨脚,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他只喜欢丁宜圆,而且……

虽然我明白自己只是嫉妒,还是忍不住找了一通赵荣的缺点。最后我还数落到他洗衣服时不把白的和黑的分开洗,所以他不成熟,绝不会是好丈夫……等等。

等心情总算平静之后,我读了家里的信。

小明:

圣诞节快到了,你们应该会放几天假吧?有时间买点东西,自己弄点好吃的。不知你们那里天气怎么样。如果冷的话要多穿衣服。注意身体,不要生病。

我们这里不久前下了场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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