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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收获-2006年第3期-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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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我不懂这个电影的语言,但他的画面叫我绝倒。 
  这之后的很长时间,因为不知道这导演叫什么名字,也就忘了他了。 
  好几年以后,我的一个香港朋友、导演舒琪到北京来看我,给我带了很多内地见不到的影碟,其中一盘上面有老库的电影《吉普赛年代》(Time of Cypsies)的预告片花,这部电影让他第二次在戛纳电影节上获奖,是最佳导演。我一下子就认出了他,跟朋友说,你给我找找这个导演的电影吧。从那时起,我开始关注并收集他的影片,除了他最新的电影《生命是一个奇迹》之外,我有他所有的电影,包括《地下》(Under-ground)、《黑猫白猫》(Black Cat,White Cat)、《亚利桑那梦》(Arizona Dream)等,我再也不会忘记他的名字——库斯图里卡。 
  他的电影我都看了,而且看了很多遍。但是最喜欢的还是最早看的那两部:《爸爸出差去了》和《吉普赛年代》。 
  我甚至收集他的音乐和关于他音乐的纪录片。他这人太逗了,平时根本不是什么电影导演,平时不掺和电影,人家是玩儿摇滚的,有一,个乐队呢,他的电影音乐很多是自己弄的。 
  张玞:他为什么让你那么喜欢? 
  田壮壮:真说不清楚为什么喜欢他。作为一个电影导演应该懂什么?或者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我以为导演是最需要懂人事儿的。这话很难翻译成英文,我曾经跟一个美国导演费劲巴拉地解释过,最后他懂了。老库棒就棒在他特懂人事儿!什么叫人事儿?就是人的感情,人的爱,说起来没什么,但在电影里导演是得付出这种东西给人看。这是一种付出,这种付出在老库的电影里特别能看得出来;他在爱他的同类。没有特别的视角,这种付出是看不出来的。当然,他的电影因此有一份沉重,昆德拉所说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这是他与他的民族与生俱来的一种素质。不像我们民族电影里的那份沉重,让人觉得压力太大,不幽默,也不智慧。 
  因为有了他,看了他的电影,我非常想去南斯拉夫,在我有生之年一定要去一趟。他的电影那么不拘一格,浪漫,对空间有很棒的想象力,这些都让我相信是斯拉夫人天生的创造,是流淌在他们血液里的气质与情感,你听他的音乐也有同样的感觉,那是他们在血液里流淌着的元素,直接跟他们生长的地域有关。 
  我曾经跟一个音乐人聊天,他说他特爱听豫剧。我自己是对豫剧没什么感觉的,听着像扯着嗓子喊。他说豫剧很哀婉,却有一种暖暖的希望给你。好像那里的人虽然生活在一个很穷的地方,但却有自己的快乐,一种不信邪似的快乐。他这种认识很特别,我就联想到老库,他生活的那个巴尔干半岛也很穷啊,可那儿的人很神奇,足球踢得特棒,连我们电影学院办的国际电影学生年展里面,东欧学生的作品也特别的好。那个地方是个是非之地,宗教很复杂,两次世界大战是不是都从那儿闹起来的?依我看这就叫精华沉淀的地方,我一定得去那儿看看,感受一下他们的环境,地气。 
  张玞:你怎么评价老库的电影? 
  田壮壮:拍电影有大智慧和小智慧的区别,所谓小智慧就是能够拍得精妙别致、能出乎人的意料,但有大智慧的电影不多,这是从人文角度上来说的。比如我也很喜欢费里尼的《我的回忆》,老库也很崇拜他,他跟老库有异曲同工之妙,在电影影像叙事上,他们都有直觉的天才,电影语言对他们来说是自由的,他们运用的都是电影本质的语言。这样说是不是有点抽象?我的意思是说,对很多人来说拍电影像是学外语,不是他们的母语,也就是说有的导演的电影语言是天生的,不是属于电影辞典的,是类型化了的。最本质的电影语言是不露痕迹的,就像玉一样是浑然天成的,是圆润的。我不能评断这两种电影或两种导演孰高孰低,这真很难说,我只是说这是不同的,有大智慧的电影,用直觉叙事的导演真的很少。 
  任何拍电影的人都必须回答两个问题:你的电影要表述什么?你怎么表述? 
  头一个问题不难,你的电影要表述的是什么?它是个有意思的话题吗?观众对它会感兴趣吗?在这个意义上,电影要说世界语,得让全世界人都能看。因此,历史最短的美国,世界语说得最好。可中国历史很长啊,传统也很强大,跟日本、印度这些东方民族一样,印度有自己的独特的歌舞形式,日本有能乐,中国有什么文化大家也都知道——这些是很难用世界语表达的,中国电影的表述要让全世界人都看懂不容易!对中国电影和中国导演来说,解决“怎么说”的问题比“想说什么”难多了。 
  但对老库,这两个问题是一回事儿,而且似乎都不是什么难事。 
  因为看了那么多老库的电影,我都很想在电影学院开设东欧电影课,因为《红》、《白》、《蓝》的波兰导演基耶斯洛夫斯基也很棒。他们的电影都让我这个做导演的望而却步,因为你期盼的电影语言已经被他们运用到如此融会贯通的地步,真让你觉得做一个好导演太难了。但是这都是所谓小语种的电影,开课太难了。我已经在这些年很注意收集小语种电影的片子了,虽然在电影学院教学,但大师的片子看得不多,也不大用他们教学生,怕误导他们。当今世界电影里可称得上大师的人也不多,所以更值得关注的倒真是一些小国家的电影。但是它们只要不进入国际流通,你就没办法看到。 
  张玞:你要是讲老库是不是把他当作民族电影的一个现代典范呢? 
  田壮壮:电影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人们对它的看法都挺矛盾的。最简单的看法,能打动你的就是好电影,这就是说你跟它会产生相同的认知。老库的电影对我的为人处事都有很多的帮助,他教会我更宽容。 
  说电影就得分类说,有按类型说的有按国家分的。但随便按什么法子分,现在电影的发展趋向是类型越来越多样化了,而且手段上的创新比内容上的创新更突飞猛进。但是我相信任何一种艺术作品的最高境界是跟“神话”等量齐观的,它的意义在于它能够穿越历史,就像整个西方艺术史都要归于古希腊神话这个渊源一样。今天的电影已经可以制造神话了,像《魔戒》、《哈利·波特》、《黑客帝国》,这些个似乎应该属于卡通题材的故事,已经被真正的电影制作出来了。它们可以做到极致,但却不能成为经典,因为它们渗透不了多少历史。不错,神话是人创造出来的,它代表着人希望自己能够达到却不能达到的境界,就像图腾带着超人的力量一样,但有一类电影的存在就是因为各民族神话的存在而存在,这些电影不多,但却不会消失,它永远是一个民族历史的源头性的力量。不说电影了,就说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作为例子吧,人都说那是魔幻现实主义,可马尔克斯说这不是魔幻的世界,它就是我们真实的世界。这个真实是在心里的,是精神世界的真实;而那些电影真就是魔幻,没有人当它是真实的世界。我想这就是制造神话和本身就是神话的不同。老库的电影就是斯拉夫民族的神话,他的电影是没有现实和超现实之分的,是一体的。 
  拍不出老库那样的电影,让人感觉到中国电影无力创造神话的痛苦。境界是需要修炼的,但为境界去修炼又是修炼不出来的。天才就是天才,不需要你培养,他只需要环境。我曾经问过围棋大师吴清源,您到日本下围棋,进步了多少?花多少时间研究棋啊?他说到日本尽跟人下棋了,真正静心研究的时间只有一年多,进步了一点点吧。所以吴清源这样的棋圣几百年才有一个,而能叫大师的棋手几十年就能有一个; 
  张玞:你那么喜欢老库,可他的电影跟你的电影风格迥然不同,那么他对你的影响和意义到底在哪里? 
  田壮壮:我喜欢他,是因为他的境界是我达不到的。但他的电影对我来说是一把理解人性的钥匙,它能开启你对创造源流的认知。 
太平洋,看此番云聚云散
李 辉 
  一 走进雾重庆 
   
  1941年5月,美国的《时代》、《生活》、《财富》三大杂志的老板卢斯又一次来到中国。上次来访在1932年,距“九一八事变”爆发还不到一年;此次来访,中国的全面抗战已经进行了将近四年。两次来访相隔九年。 
  这位在中国出生长大的美国传教士的后代,似乎天然地对中国有一种偏爱,在硝烟弥漫的年代这一情感表现得更为奇特而强烈。1941年5月8日,卢斯携夫人乘飞机从香港飞往重庆,快到重庆时,他俯瞰机翼下起伏的山峦,一时间,仿佛忘记了战争的残酷存在,竟陶醉于大自然的丰富画面带给他的冲动。卢斯的传记作者说得好:“从空中俯瞰中国景色,令他冲动如一位诗人……” 
  如诗人一般的卢斯,少有地在日记里用文学性的文字描述他的空中印象: 
  太阳升起,云雾消散,大地景色层次丰富,如仙境一般美丽。大地上,种植水稻的梯田层层叠叠,在群山万壑间蔓延。每座山峦,景色各异,忽而奇峰耸立,忽而峭壁深幽,接着又一座险峰迎面而来。每个山顶,几乎都有形状不一的梯田,或方,或圆,更多的则像初上的弦月。一景复一景,直至森林覆盖,群峰簇拥。这番景象,简直只能在一个有着纯粹想象的孩子的梦中出现。(引者译自《卢斯和他的帝国》,第184页) 
  飞机降落,卢斯走出了诗人的梦,走进了现实的重庆——三年来因日军的狂轰滥炸而变得千疮百孔的山城。 
  时隔九年,旧地重游,中国格局早非当年。大片国土沦陷,东北有傀儡皇帝溥仪的“满洲国”,华东有汪精卫的“国民政府”,蒋介石领导的国民政府和中国军队,则已于1938年武汉保卫战失败之后,退缩到西南一隅,将重庆作为战时“首都”——人们也习惯地称为“陪都”,凭借长江三峡崇山峻岭的天然屏障,继续进行抵抗。卢斯上次来访时,中国共产党的红军正被蒋介石派兵围剿,如今,中国共产党的根据地在敌后遍地开花,逐步发展,中国共产党的八路军更是成了一支不可忽视的强大军队。但是,国、共两党的关系,却在1941年年初从抗战初期的密切合作而跌到了低谷——共产党领导的新四军,在皖南遭到国民党军队的伏击,几乎全军覆没,是为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 
  九年过去,世界格局也早非当年。1939年9月1日纳粹德国出兵波兰,第二次世界大战从此全面爆发,德国、意大利、日本组成轴心国,与英国、美国等盟国相对抗。于是,远在东方的中国抗战,终于不再被西方列强们只视为中、日两国之间的冲突,而真正成了世界大战举足轻重的一个主要战场。在中日战争爆发之初试图置身于外的西方各国,不得不卷入其中,谁都无法再作壁上观了。卢斯此次访问中国之后再过一个月,世界格局又将发生更大变化。1941年6月22日希特勒发动“闪电战”,纳粹德国大举入侵苏联,从此,一度试图与德国媾和的苏联,也成了与轴心国作战的盟国一员。不过,为了避免两面受敌,苏联这一年与日本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在中日战争问题上仍然保持中立立场。 
  这一年对中国态度变化最大的是美国。当卢斯1941年5月初启程前往中国时,美国在中日战争中仍持中立态度。尽管美、日关系已经日趋紧张,但卢斯所企盼的美国全力支持中国,更深地介入中日战争的日子还没有来到。然而就在卢斯访问中国几个月后,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袭珍珠港,美国正式对日宣战。中、美从此面对着同一个敌人,太平洋是地理意义上的、更是两个国家命运意义上的连接。 
  九年来的变化与未来几个月的变化,成了卢斯此次走进中国的历史背景。 
  卢斯夫妇乘坐的飞机降落在重庆的珊瑚坝机场。说是机场,实是位于市区长江中央的一座小岛。抗战期间,珊瑚坝这个地名一时间在世界上颇为出名。枯水季节,飞抵重庆的飞机在这里降落。洪水季节,珊瑚坝难以启用,飞机便改至位于郊区的白市驿军用机场降落。曾见过一张老照片,一群外国记者刚下飞机,走在珊瑚坝,脚下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身后江水一线。试想想,抗战期间,该有多少走进重庆而影响中国局势的中外人士,在珊瑚坝走下飞机,穿过隧道,从岸边登上山顶。然后,又下山,再走进飞机,消失在夜空中。 
  卢斯选择前来重庆的季节既好又不好。整个冬季,山城重庆总是被迷雾笼罩,虽然不适宜飞行,且阴冷潮湿而令人难耐,但对重庆人来说,这种天气却能带来相对平静、安全的生活,他们不必为躲避日本飞机的轰炸而每日惊恐不安。五月来到,持续数月的雾已然消散,久违的阳光毫不吝惜地倾洒下来。没有雾的日子,却又是重庆最艰难的时候。人们可以看到阳光,可以看到天空,但随之而来的可能就是铺天盖地的日军轰炸机。 
  美国记者白修德(Theodore White)在回忆录中曾这样写到1939年5月初他在重庆亲历的一次大轰炸: 
  重庆在1939年5月3日、5月4日连续两天受到轰炸。今天,在大气层遭到恐怖的历史上,这些轰炸已成为被人忘却的里程碑,但在那时,它们却是对手无寸铁的人民从空中进行大屠杀的标志。日本人在不断升级的暴力历史上首创先例。 
  ……那一天,我和新闻部的朋友们一起,离开我们在其中呆了很久的防空洞,到嘉陵江岸边看日落。刚到江边,四面八方的警报一齐响了起来。这时候,只听见从无云的天空里传来一阵嗡嗡声,接着便看见了由二十七架日本轰炸机组成的编队,错落有致地点缀着天空。 
  ……在可以看到老城的山顶上,我的视野更开阔了。输电线被炸断,重庆的自来水干线也被炸毁,使大街上积水遍地。没有灯光,只有火光,没有水救火,使得大火在重庆旧城的大小山谷里横冲直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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