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 灭-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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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实他们尚未谈到结婚的事,够熟的朋友问起来时,两人不约而同的理由都一样好俗气:「心理还没准备好。」
讲了几次,自已在心中大笑起来,「奇怪生理却准备得非常好!」
这一切固然与他离过一次婚有关,但他发觉其实阿云非常喜欢目前的状态,既可享受每天床上的男女关系,在
不熟的圈子里,她仍可以一个清纯外貌的单身女郎身分趁他忙时不无小补的谈几个小恋爱,他有几次接到陌生男子
怨怼语气的电话,都来不及吃醋,被她弄得眼花撩乱──天快热了,他望着她边抹着原先是她送给他的YSL 的男用
香水Jazz从浴室出来,穿着最近的就寝装束,只一条男式白绵布的丁字裤,没有上身,一头长发轻易就遮住她国中
女生似的胸乳──他叫她小妖精,又因她有很重的体味,也叫她小孤狸,突然狐疑起她在G 报待了这么多年,竟没
上过大老板,或小老板的床吗?
他不禁想起前几日他们一起参加的那场说明退报运动的座谈会,席间阿云痛骂G 报报阀的视报社员工如猪狗私
产的种种,就他记得他刚进G 报时,曾听人说过阿云叫老老板为干爹的,他忆起曾经在报社一个盛大的鸡尾酒会上,
他那时正开始追阿云,三五百人的宴会场上,忽然心急的找不到她,但在老老板向他短短的垂询之时──他是拿老
老板的钱出去进修的──他忽然从老老板上好的英国毛料西装所散发出的一股熟悉迷茫的味道,捕捉到了阿云上一
刻的行踪,他几乎看到不过几分钟前,阿云曾亲热天真的如同挽着自己祖父似的挽着老老板的手膀,娇嗔着:「X
伯伯,」她在人前都是如此叫他的,「X 伯伯,您都好久没来十楼看我们了,哪,罚您吃一块鱼子酱饼干。」嘴里
一定是如此没有逻辑的乱讲。
向老老板告退了不久,他那日像玩游戏似的,亮着眼睛,竖起耳朵,警戒着鼻子,觉得自己变成一只效率颇高
的狼狗,一路像捕食猎狗似的追踪着阿云的气味,随后,他从一个刚自党外刊物跳槽而来的年轻国会记者、一名已
经三十年没写作的海外归国作家、一名刚返国休假的报社驻日特派员、一个包这场宴会的外烩的白衣年轻侍者、某
大学理学院院长,一位业余专在休闲性杂志分析名人紫微斗数的MBA ……,循此,他竟真的在那样一个丛林也似的
荒芜之地找到了阿云,阿云正姊妹一般亲热的挽着老板大媳妇的手──在她尚未接掌老老板一部分的关系事业前,
她也曾是黄梨族一员──笑得好明媚,阿云乱里也看到他,有意无意饮了一口酒而显得嘴唇格外润艳,两人隔着影
绰穿梭的人影以目光爱抚对方,她真大胆啊,他觉得她正以眼睛把他的衣服当众一件件剥掉,彻底并放肆的欣赏他
的男性身体,天啊,整个空气满满全是她的体味,他全身发烫,两腿酸软不能站立,很想爬过去伏在她的胸前睡一
觉,并接受她妈妈一样的抚慰,天知道那时候他们连亲吻都还没有过,他因一时的无法接近她而软弱得想哭,答不
出眼前一名不知在问他什么问题的什么人的发问。
他之所以跳槽到K 报,实在有他不能再在G 报呆下去的理由,但阿云,他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下决心离开G 报,
一万个理由,但他敢肯定绝对不是因为欲与他同进退的缘故,因为他太了解她了,阿云,聪明的阿云,曾经有一段
时间,他想教养一个女儿似的调教阿云,以为她有成为类似绿党的派翠凯莉的潜力,当然很快的便发觉她并非素朴
专志之人,天啊,她好崇拜喜爱他的阳具,非常心醉于男女相处的被宰制,反而他好快的变成了她的承受者,……
「这是一个没有英雄的时代!」他曾在一个演讲会上如此宣告,结论是所以要把一切力量还给民间,交还给广大无
言的人民手中,口中尽管如此大声疾呼且努力相信,心中却再次悲凉起来,不可能会再有任何结构性的改变了,不
可能会有革命了……,而阿云的狂野却适时的让他有种返回到那个不可能再现的时代之感,他曾经非常向往的,六
O 年代激进派学生运动组织「气象人」所曾描述的气象生活,他记得好清楚,「我们前进、性交、吸药,知道我们
即肉体,从几个世纪的压迫下重新解放成为动物。」
与阿云一起时的种种就让他有重返动物身之感,阿云不知哪里老是弄得到大麻,两人放松的边大笑边随处交欢,
有回把她压在阳台上并顺手折了一旁花盆里的一朵黄蝉花插在她耳际,彷佛听见了到旧金山别忘了带朵花,花的儿
女,性爱的儿女,所有的女孩都是我的妻子,所有的男孩都是我的兄弟……,他掉出眼泪,无以为继……,那真是
一个什么都有可能的时代,鲍布狄伦唱过,你不需要气象人来测知风的方向。因为大家都已经知道风往哪里吹,都
已经知道这个国家是什么样的,所以除了革命一途,哪还需要说东说西。
而他去的那年,学校早成了雅痞大本营,人们认真做着汤姆海顿之妻的珍芳达操,开日本车,竞着马球衫或卡
文克莱的棉布衬衫,爱滋病方兴未艾,大家因此发现有爱情的性爱滋味要比已发展到瑜珈式的性交姿势要新鲜得多,
开始效法里根伉俪的鹣鲽情深,连最新一集的OO七都正以附近硅谷为背景在拍摄……,他寂寞的到码头去,不意擦
肩而过的好多人都是五万九台币十日美西游的台湾观光客,他躲到一处无人但多垃圾的海滩,初次感知的确如卡尔
巴柏所言,这个世代只剩下How 的技术问题,已没有what的大疑大辩了,他只觉得快被那海水淹没似了的窒息,知
道只有在选择生或死上他才拥有真正的自由,所以除非走入那眼前的大海里,他就必须回到一个毫无选择自由的世
界。
但是现实的堕落,并不表示当初的理想是全无价值的……他又再次想起近时常浮现脑际的这句话,简直不确定
理念与现实的落差是否真如黑洞一样的不可抗拒,还是以不断的道德实践可以拉近或改变,如同冯生那样身体力行
所做的各种努力。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甚少受过这种质疑,可以说是唯一的一次,是去年十月他和阿云接待一位在日
本搞了二三十年环保的老日本人,他们开车载他去恒春半岛漫游了三天,由于事先约略知道他的脾性,他和阿云两
人都刻意的轻车简从,两个人大学生似的。
第一天黄昏车过枫港,及时下车救了两笼待烤的伯劳和两只灰面鹫,阿云也抢拍了很多照片,有配合他的环保
文章用的,有为她自己版而需要的风土民俗(她照了一个穿美浓大挂却黥面的嚼槟榔老妇,以及两名布农族的小男
孩)及乡土美食(当然避开了烧烤伯劳的小摊而拍了正丰收的地瓜和烤甘蔗),阿云跳槽后编的仍是家庭妇女版,
但被副总编辑的他建议改成感性空间版。
长谷川先生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一双眼睛又始终藏在他不分场合戴着的那顶老旧的钓鱼帽影下,他们几
乎察不出他的想法或感觉。
十月微凉的晚上,两人送长谷川先生回房后,散步到距离不远的凯撒饭店,在狄斯可舞厅跳了一场,随即当然
到饭店对面的沙滩上缠绵甚久,阿云喊沙地好冷,问他怎么那么久,他说大概晚饭吃了太多龙虾和好几种甲介类海
鲜吧,这里的海鲜几乎是台北的三分之一价钱。
第二天他们应长谷川先生要求弃车步行,三人一路顶着清晨却炎热的太阳行军到南湾,走过长满林投、白水木、
和紫花长穗木的海岸坡地。
老人在核三厂附近徘徊挺久,不时的蹲蹲摸摸,像个老侦探。他前两个月才陪国建会的几个人来看过白化珊瑚,
便陪阿云在岸边发呆,太阳太大,阿云被晒得殃殃的,一张相也懒得照,两人被波光晃得目眩,只好讨论起中午要
吃什要,说到海鲜,阿云百无聊赖的伸过手来摸摸他的小腹,戏弄他,不远处几个戏水的小男童仰视着他们,他操
台语问他们:「你们知道那是啥,不惊啊?」指指远方的核三厂,小男孩抢着回答:「有啊,我爸说不要偎近那两
粒,会爆炸会死人哦!」
离去的那顿中饭,他们到林边镇上常去的那家海产店,放胆点了一桌,因为太便宜,几乎每次怎么任意点都超
不过三千块,他问老板有没有澎湖红新娘,老板说有,便要酥炸个三人份来,随后向长谷川先生介绍起红新娘这种
鱼的美味,并说现在要吃不像以前那样容易,说着舀了一匙的沙拉龙虾到长谷川先生面前,就是那时候,长谷川先
生微低下头,似日人寻常谢饭的礼仪状的谦声发了话,他那日本腔极重的英语还是让他听懂了,长谷川先生完全不
解此地做环保的人都与常人无异的人手一车,也不解为何龙虾或红新娘的命与伯劳灰面鹭的有何不同,他还说了很
多大约类似的疑问,他遂放弃,因此也就不再听得懂老先生的话了,他把自觉发呆的目光移向阿云,阿云耸耸肩,
伸只手指钻钻太阳穴,作个秀斗状。
他并没有笑,只缓慢的拿起啤酒瓶替老人和自己斟满了,自己独饮半杯,竟有一种幸福之感。
但是他太忙于应付另一种质疑了,好比谈环保,就得疲于应付一堆财经官员或中小企业主的辩解;谈蓝婴儿、
白化症,就会冒出一堆替社会福利预算辩护或诉苦的内政部小官员;谈反对运动的庸俗化与堕落,差点与一个包娼
包赌的党外市议员打官司;倡议报纸的功能应该是反主流、反执政者、反资本家,所以违背者均应退报抵制,一夕
之间接听到十来个各地报纸分销处的痛骂电话;他帮一老统派前辈打笔仗批判发展经济理论及跨国企业的侵略,遭
消基会转来一信责问他为何大开时代倒车、反对消费者享受低关税进口的欧美商品;连续数月报导各大学的地下社
团活动并密切来往,告诉他们他所知的他国学运状况并帮他们找议题,却被其中两名学生的母亲或哀求或强硬的纠
缠了好久,要求他不要再害她们的儿子被学校记过处分了……这一切都有种让他陷入泥沼之感,真正的敌人完全没
出现,甚至不知道在哪里,他渐不知他们是太无知无能太麻木,还是太厉害,他彷佛变成越战场上的美军,渐渐、
或许打开始,分不出一样黄面孔的南越和越共,很多时候,或许受害者与敌人根本就是同一个,在这个没有英雄、
没有任何可能的时代,人人乐于剥削别人且乐于被剥削。像阿云。
「我们的理念是实践!这样好不好?」
阿云把眼前涂涂抹抹的笔记本推到他眼前,她现在除了代他去参加一些他的夕阳工业活动外,就是接一些小型
的广告文案自己做。
「看起来好眼熟。」他不想打击她,但确实才在哪里见过似的,座右铭式的镌刻在那种因日日擦拭而发亮的黄
铜板上,「真的,」他补充一句,脑子里浮现出冯生骑单车的背影……到这种地步搞屁,他想到雨后难得干净的台
北街头,尤其在东区,若是布衣布裤长发一束出现的冯生只不知会是太时髦,还是根本他的行止、所想所坚持的,
比一些光怪陆离的表演艺术者要与现实突兀得引人无法思议。
「是真理的话,就不怕重复……」阿云撤娇的向他微弱抗议,继续喃喃自语,「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所以,我们的理念是实践,」把几个字眼做化学实验似的倒来倒去,导出的结论自己也胡涂了。
他笑起来,她因此放胆的又与他乱聊起来,他看着她,羡慕她那种趋吉避凶的动物本能,……一个人不快乐,
因为他说了他所想的。另一个人快乐,因为他不说他心里所想的。一个人过得好,因为他完全不思想……这文字所
描述的社会曾经是他一度立誓要打倒的,才不过几年,显得很遥远、不可能,简直他快连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握,遑
论改造,无论是自己或别人,……「存在即真理」,他不禁深深惊叹着此话所代表意义的惊人腐蚀能力,多么撼人
无耻的力量……
「──好不好,一块儿去。」阿云捏了捏他的虎口,他才正式回过神来面对她,因为那动作是他们不为人知的
默契,他刚与阿云火热而又因报社事必须去韩国一星期时,临行她塞了一本小册子在他随身旅行袋里,锦囊妙计似
的规定他一天只能看一页。他在飞机上用过餐百无聊赖的想起来才掏出看,他当然没老实的只看一页,几分钟就看
完了,那第一页上写着,寂寞想阿云的时候,请吮吮看手掌的虎口位置,绝对与他们的法国式接吻十分类似;第二
页,文图并茂的教他一种手淫的技巧,并以漫画绘了一幅她自己的裸体;第三页,画的是一个他的「弟弟」的特写,
但为它戴了个绅士帽及一副眼镜,旁边一个女子楚楚可怜的落泪,曰:「我好想我的弟弟。」第四页,画一幅赤裸
女体,性器画得夸张可笑,旁白:「怎么办,我的妹妹也好想弟弟。」
再下页,大胆直接得快不堪入目,好象他们在念中学时,有时兽性大发在厕所墙上涂鸦的,下面几页大约不脱
此,他看了却立时比饭前翻过的一本Play Boy要来得有反应,他心热热的张开手掌,依第一页所绘的图解吮着虎口,
彷佛看到前一夜她在灯下跟她有时写稿时一样的好专心认真的一笔一画,不知耗时多久,他丝毫不觉有任何一点淫
秽,只忽然很心疼,觉得她少女时代一定有一段长长寂寞的思春期,因此她自己一定也有很多别出心裁的手淫或慰
藉花样,当下恨不能赶快飞机掉头回去,好好干她几场。
大概都同时思及此,两人脸上都心神荡漾起,他觉得自己公狗似的摇着尾巴都依她都答应她。然后才问她是去
做什么,她娇嗔完他刚刚都不专心听她说话,再重复一次,原来她们黄梨族一名太太日前随夫返南部扫墓并住了两
天,中午求救似的电话给她,受不了乡下的即溶咖啡,要她赶快带个半磅咖啡豆及前不久她新买的克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