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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2005年第4期-第40部分

小说: 2005年第4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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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他们,眼前是一堆蠕动的山,不停地改变着形状。伸手从左眼球上揭下一层薄膜后,能看出是一座土黄色的山。右眼球上也往下揭一层,山离我更近了,看得见土黄色的胳膊和大腿在舞动。第二天,这些被我揭下扔掉的薄膜就会重新长上。看了一会儿,我突然想起自己上街的目的。 
   
  4 
   
  我坐到一张靠门的桌子前,这时一个人匆匆忙忙地冲了进来,撞了我一下,肯定是刚干了点工作,立刻就想交换一些奇特享受的“飞灵”。根据网络新闻台的报道,“飞灵”现象已经引起了管理者的重视。他们大都岁数较小,有自己的家却认为“感觉中心”才是他们的家——潦潦草草地干点活就直奔这里。报道最后指出:没有“感觉中心”,他们的生活就像并不存在一样。不过这对我可没什么妨碍。 
  这一次,我将感应器指向了“接触”。在其余的黑字一点点褪去后,屏幕上忽闪忽闪现出的是这样一句话: 
  “对不起,这种感觉本中心暂缺。” 
  我仔细看了看关于“接触”的解释。 
  1、挨上,碰着,比如皮肤和物体接触后产生的感觉就是触觉。 
  2、(人跟人)接近并发生交往或冲突。 
  看完,我正打算重新选择一种感觉,屏幕上又忽闪忽闪地现出一句话来。 
  “您好,和您一样,961312也希望可以尝试 
这种感觉,您愿意和961312一起创造出这种感觉吗?创造一种新的感觉,并无偿提供给感觉中心的,可以终生享受对折优惠。” 
  我把自己的脸贴近屏幕,力图看清这句话。这些字是黑色的,连起来变成一大块黑色,我认真地看了一会,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小心地轻轻地捏住感应器的一边,最后将它整个抓进手里。就在这时,屏幕上的黑色小点再次有节奏地蠕动开,排成一行文字——“互利交易,让我们创造接触的感觉,961312。愿意?不愿意?” 
  坐在屏幕前,双手平放在桌上,我认真地思考这句话。无疑,这是一个比较节约的方式,可是创造,在我有条不紊的生活里多出这么一件事(显然它和我每天所做的一切没有任何联系),我不知道需要做些什么,我不知道怎样才能了解到这一切。我竖起一根手指头,轻轻地在桌上叩击着。和或多或少与自己相像的另一个人…… 
  我的确将感应器指向了“愿意”两字。 
  “愿意”在瞬间被分解成无数个小黑点,无声四散、消失。我突然不想再看到这片屏幕了。我把头仰到椅子的靠背上,看着天花板;我把头颈往下折到不能再折的位置,看着地上;我还看右边、左边,两边都有人,这些人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就是不愿意看着屏幕,同时我心里清楚,那片空空荡荡一直在等着我。我慢慢地正视了它。 
  空白平行着移进我的双眼,不紧不慢,一步不停,持续往里推进,一直进到大脑上。我闭上眼,想象这片空白的速度。我想它非常薄,因为它的移动如此轻盈,触到大脑后迅速柔软地舒展开。就这样,空白轻轻蒙在了我的大脑上,整整一周,不留半点缝隙。 
  一片空白中,我睁开了眼。屏幕上不知何时多出一句话来,“我们一起吧。” 
  这五个字就像太阳从窗口投射进来的一束光线一样投射到我眼睛的薄膜上,再从那里进入我的内心,我的内心就被这光线一般的五个字照亮了。我摆动自己的脑袋环顾四周,他们,除了这位961312,当然还有我,都把他们的时间和工作成果花在享受别人全都享受过的感觉上,我的天,所有人享受同样的感觉。够了。我伸出自己的手臂,可我不知道要伸给谁。 
   
  5 
  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头顶的窗户没有透进一丝亮光。仍是夜晚,可我没能睡着,这从未有过。我从床上坐起,摸索着走到池子边。先将一只脚伸进去,泥水晃荡着分开,包住它。再伸进一只脚,泥水再次分开。我蹲了下去。感觉到泥水往上升起,包住我的肩膀。我抱住自己的膝盖,屏住呼吸,将头一直低了下去。我在泥水里,柔软的,永远包容我、保护我的泥水里。再次回到床上,我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我起床后径直走到电脑前的椅子上坐下。我,一刻不停地工作,我要把大脑的所有空间都用在按下光点上(看起来它们十分配合,它们满键盘地闪)。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不断地变换姿势。当我侧着半边脸向键盘趴下时,食管伸缩着垂到我的嘴边。我一边进食,一边继续工作。除此之外,我不打算做任何其他的事情。我在避免一个念头、。因此我只能坐在那里,不时抬起头来看一眼屏幕上飞过的黑字。可是这个念头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着我的大脑,大脑,它迫不及待地,一点一点地接近,想看个究竟。正好有那么一小会儿,键盘全部暗沉了下去,光点不再闪烁,于是这个念头亮了起来。 
  我关了电脑,我本想一直面对着它,可我力不从心了。 
  街上没有一个行人。我并不打算去“感觉中心”,但我所任自己的脚尖朝着那个方向。也许,我暗自想道,借助感应器,我可以让自己赶走那个念头,而此时,我已到达:感觉中心”的门前。 
  坐在电脑前的人们和我一样,泥水包住身子。我拿起铁板让黑字,管它到底是什么,向我涌来,新的感觉会占据我的记忆。可我当时,抓着那块铁板,摆弄着它,在“恐惧”、“失望”、“妒忌”,所有罗列出的感觉中间进行着选择,却坚持着不指向“愿意”。我往后靠了靠,一边想这次仍然将是暂缺,一边将铁板移向了“接触’\我究竟是怎么了,我本来并没想过要这么选择的,我将体验另一外的一种感觉。暂缺。这个未曾被创造出的感觉正在某个地方等着我,没有我,它将无法存在。 
   拿着感应器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新的选择泛起,向这只手游来,手不禁往后缩了缩。我站起身,将感应器放回桌上,转身离开。 
  我朝着不是自己家的方向走去。歪着头,打量眼前每一扇房门,一串又一串模模糊糊的数字,从我身体两侧缓缓流过。我开始从眼球上往下撕薄膜,那些数字在干燥的、有尘土的空气里一层又一层,逐渐明亮起来。就是这里,哉的步子越来越慢了,我看到那个数字了。 
  突然,我的脖子一紧,整个人因为背后压下的重量往地上摔了下去。偷袭者趁势骑上了我的身体,陌生的手指在褶皱里贪婪地逡巡着。细小而连续的疼痛从我的尾骨升起,一路长驱直人,贯射进我的大脑。 
  终于,我反抓到了对方手腕,其后的搏斗过程出人意料的简短,在我成功地把那个偷袭者压在身子底下的时候,我才发现,那是一个体格比我小了好几圈的小个子。碎裂的纹路轻微地,硌着我的手指。顺着那道边缘,可以揭下一整块泥壳,然后就会有新的边缘产生,我正如此打算,重量再一次从背后袭来。这一次是我们两个,被同时重新压回,地面。 
  我又一次成功地逃脱了。我知道,偷袭我的小个子仍在人群之下,但是,我已经见不到他了。我转身,向着961312这六个数字走去。它们写在一扇房门上,房门紧闭。在这一整块封闭的平面前我站了一会,举起手敲门。在连续的敲击中,我想象,门后的那个人,是我。 
   
  6 
   
  半空中平白升腾起一个硕大的圆球,圆球爆开,无数细小的碎屑落下,转瞬不见;圆球一个接着一个,碎屑连成了线。这是我曾经在家里电脑屏幕上看到过的,被老古前的人们称作“花火”的景象。而现在,我紧紧攥起的右手拳头,却让我再一次清楚地回忆起了那二幕。 
  那是一种我在“感觉中心”里从未体验过的疼痛。疼痛与疼痛,原来并不相同。 
  碎屑般细小的疼痛沿着拳头上隆起的四个关节,线一样“倏”地划过,一直滑进我身体内部,消失。这奇妙的感觉让我惊讶,我继续敲击,疼痛一个接着一个绽放。比起我曾看见过的那些“花火”,我感觉它们的体积更为庞大。 
  从一个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咚、咚、咚的声音,穿过凝固的空气而来,却在我的身体外面停住了脚步。我无法将它们拉得更近,它们并非疼痛。我的左手下意识地伸向自己的左耳,我知道,它们就站在那里。 
  沿着我自己的耳朵一层层盘旋而下,一条长长的、曲里拐弯的纸条,牵引着我粗砺的手指,直到那漩涡般最为核心的封闭空间,那里塞满了一团接着一团的纸。 
  站在陌生的961312房门口,我的脑袋向右侧缓缓倾斜了,我继续清空自己。 
  那些纸,可以断定的一点是,它们并不先天居住在我脑袋上的隐秘洞穴里。我已经记不清楚了,那是哪一天,我在家里的电脑屏幕上看见了这样一段话: 
  961213,你现在看见的,是声音操作界面图。 
  人说话的音量,由小至大分别为灰、绿、红。出现灰色,表示外界声音很小;红色代表外界声音过大,你可以通过捂住耳朵适度调节外部声音音量。 
  生活中充满了我们实际并不需要的声音,它们会影响工作效率和身体健康。 
  因此,关上耳朵,把我们的世界变成安全的灰色,是必要的。 
  脑袋慢慢向左侧倾回,现在,它回到了正中央的位置。刚开始它有些失重,但是很快,不远处肉体与肉体撞击发出的嘭嘭声填了进去,它们在我的耳朵里铺上一层底子,我的脑袋因此不再左右摇晃。 
  我转过身,张大嘴,发出了微弱的一声“啊”。我试着再次张大嘴,一个十分沙哑难听的“啊”从我的嘴里冲了出去。在黑暗的甬道里它们被关了很多年,第一次外出,难免有些迟疑。一声接一声的“啊”冲了出去,冲力过猛,我发现自己整个脑袋都开始震动,带着我的身体不住前倾。 
  人山蠕动依旧。 
  晃了晃突然间变得轻盈无比的脑袋后,我停止了继续大喊大叫,不作声地又看了一眼那六个数字,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那天晚上开机后,我向网络新闻台发问:世上最美妙的声音是什么? 
  答案是:海妖塞壬三姐妹的歌声。 
  她们坐在岛上花繁叶茂的草丛中唱歌,歌声甜美动人……我正想继续往下看,屏幕上突然跳出一块长方形——961213,你正在试图访问的网页危险,请禁止! 
  在我点击确定后,屏幕重新恢复了空白。 
   
  7 
   
  电脑在桌上。泥水在池子里。床在地上。我注意倾听着它们的声音,细微的,不比我的呼吸更响亮,有时我得暂时闭紧嘴巴才能听见,电脑在很轻地嗡嗡响着,有时来点的的声。和我一样的人们弄出的一些连绵不绝的声响在墙壁与墙壁之间来来回回:站在泥浆池子里,抬起一只脚往下踩,再将腿拔上来时发出的咕吱咕吱声;隔壁的门哐啷一声打开;或是“轰轰轰”,街上突然出现一群人。尤其后者,当声音越来越大,突然充满我的两只耳朵时,我就打开门,人群聚集在我的面前,一个个后脑勺,不时可以看见一条手臂在空中突然挥舞起来,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后落下去,落到另一个人身上。从我站着的稍远一些的地方看去,他们肩挨肩,肘碰肘,撞着挤着。加入我的同类中去,他们在等我。可是不知怎么回事,我的身体突然紧紧地缩了起来,那些声音来到了我的身体上,要把包裹着我的那一层泥壳整个掀走似的。我简直没办法再靠近他们了。我留在原处,看着。 
  慢慢地,人群开始平静下来了,整个这一大团就像停滞在池子里的泥水,然后人们一圈一圈地向后仰,昂起头,站稳自己的身子,那一两个被压在地面上的人也爬了起来,人们自动让开一条路,让他们走,目送他们的时候人们尽可能地一动不动,仿佛那是另一种方式的休息。那些大幅度的动作都不见了,偶尔会响起一下两下短促的咳嗽声。等到人们的呼吸重新变得慢条斯理后,他们自己也向远处散去。他们会回家,一边在池子里泡着一边回忆起刚才的情景,在想象下一次时他们将跨出池子。我轻轻地退回自己的房间,我没有打架,我的躯体仍然光滑得没有一丝裂缝,它充满力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它才好。然后是静寂,街上一个人也没了。 
  尽管生活内容没有更多改变,我仍然觉得把耳朵打开是个不错的尝试。每天我都试图透过门板,听见我曾敲打出的那些声音。如果961312……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事实越发清晰起来,961312,这个曾经向我主动发出邀请的人,也许并非出于真正愿望的缘故,并未前来找寻我。虽然我并不觉得终身享受对折优惠的条件有多么难以拒绝,特别是考虑到创造一件从未有过事物的艰难,但是,尽管如‘此,我还是认为,一件事既然已经发生了,肯定得有个像样的结束(我甚至已经冒险前去寻找)。 
  终于有一天,为了不再等待(等待,它就和我身上的泥水一样,几乎覆盖了我生活的全部),我再次出门了。 
  我不知道我在961312门前等了多久,那些曾经顺滑服帖,好像长在我身上似的泥层,先是自动裂出了几缕细小的纹路;这些纹路四下延展,一片接着一片;最后,当我自己可以从那些纹路下面试探着伸进食指的时候,我发现它们已经变成一整块干涸的、可以被完整揭下的泥壳。 
  我决定回家,好好洗个泥水澡再出门。 
  这时,写着961312的房门打开了。我转过头去,一个体格比我小了好几圈的小个子在门边出现。我立刻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些嘎嘎啊啊声。手腕很细,而我用力过猛,将我手臂上已经斑驳的纹路震得更为细密。 
  抓紧他,我打算奔跑回家,但是我的胃早就空了,奔跑变成了一个趔趄。他的重量成了一枚合适的秤砣,将我重新拉回与地面呈九十度角的位置。小跑变成了快步走,,我将他一直拉进写着961213的房门里。开门时,我发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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