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镕基传-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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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传部及教育主管部门的得力人员,到几所主要大学去听听大学生们从北京传来什麽消息。
後半夜裹,因为上海的几家主要报纸,都在等待著市委领导确定头版内容取舍和版面安排,於是,朱熔基再次下令让人不断向北京挂电话,希望北京在这个已经不能耽误的问题上,给一个明确的回话。
当时,有人出主意向北京的《人民日报》社挂电话,但朱熔基早已经通过此前《人民日报》的表现,看出来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像以往一样学习《人民日报》了。
大概到了凌晨五时左右,朱熔基才接到秘书报告,说是北京方面有指示:以《解放军报》的版面内容和编排为基准,尤其必须刊登《解放军报》的社论。
此後,朱熔基如何向上海的报纸面授机宜不得而知,但八九年六月五日的上海《解放日报》和《文汇报》版面完全一致,首先是头版的版面安排完全一样,其次是两报都是在头版头条刊登了由朱熔基签发的《中共上海市委、上海市人民政府告全市共产党员、市民书》,而二版头条刊登的则是朱熔基署名的(世界环境日感言》一文。
特别引起人们注意的是:朱熔基的这篇文章,不是在篇尾,而是在篇头的文章标题下面醒目地注明「一九八九年六月四日」,而那份满是空话的《中共上海市委、上海市人民政府告全市共产党员、市民书》,却是与内文一样的小字号在文章末尾注明「一九八九年六月四日」。
如此「别有用心」的文章内容,如此刻意强调文章写作时间,如此醒目和刺眼的版面安排,巧妙地表现出朱熔基及报纸编辑人员当时那「欲言不敢,欲罢不能」的复杂心情,每个稍有眼力的看官都不会弄不明白。许多上海的知识分子事後议论这件事情,都夸赞朱熔基真是「绝顶聪明」。
六月五日,邓小平派秘书电话询问朱熔基:「有没有信心不用军队的办法,解决上海问题?」朱熔基表示有信心。邓的秘书说:「小平同志很高兴,上海的条件比北京好。」
邓小平关切
北京「六四」镇压学运的消息传到上海,群情激愤,加上广泛流传上海亦将被军管的消息,不少市民上街设置路障,希望阻止军队入城。同时更大规模的游行、示威活动亦在酝酿之中。
眼看上海亦将陷入如同北京般的混乱局面,朱熔基便在向邓小平立下军令状後,立刻召集上海官方新闻媒介的「三报两台」(即《解放日报》、《文汇报》、《新民晚报》、上海人民广播电台和上海电视台)的主要负责人紧急开会,要求他们以「三报两台」名义,写一封公开信。
六日当晚,上海人民广播电台和上海电视台,播发了题为《上海不能乱,我们怎麽办?》的公开信内容,七日的三家报纸也都以头版头条位置圈框刊出。
这份以「三报两台」名义「致全市读者、听众、观众的公开信」,其实是由朱熔基亲自审阅定稿的。难得的是,这篇「公开信」整篇内容中没有一句政治性辞汇,只是把上海的形势描述成「上海发生的严重情况」,同时,亦把「少数坏人」诱使大学生采取「过激行动」的目的说成是「以便混水摸鱼,趁火打劫」,完全没有半句「颠覆杜会主义」,「推翻共产党」之类的政治大帽子。
更能够被上海市民所认同的是,这份公开信中所强调的内容是:「坚决维护上海的稳定,关系到全市人民的切身利益。市政府一年光是用於补贴居民粮食和副食品的开支,就达三十多亿元。如果局面稳定不下来,今後生产任务和财政包干任务完不成,最终受损害的还是我们上海人民,也包括广大学生。实践证明,上海经济一旦被搞乱,几年都恢复不过来。什麽改革开放,什麽治理整顿,什麽振兴上海,什麽加工资、增奖金、改善生活,都将化为泡影。」
这份公开信播发和刊出後,一批本来因为北京方面血腥屠杀学生和市民,才愤怒上街游行或支持大学生抗议行动的上海市民,态度立刻有了变化,当时就有人上街劝阻大学生说:你们再闹事也救不了北京,反而搞乱了我们上海。再这样下去,我们市民和工人不但不会支持你们,而且要同市政府保持一致。
同时,许多思想单纯的大学生,也感觉上海市委及上海市政府,同北京方面的态度确实不太一样,至少没有把学生的行为,说成是「政治性」的敌对活动,於是,大多数学生的激进情绪也自然被打消。
巧妙化解六四在上海的风暴
通过如上手法使宣传战取得初步成效後,朱熔基迅即在电视上公开露面,於六月八日晚上发表电视讲话,次日的上海三报全文刊登了他的讲话。
在这份讲话说,朱熔基不将北京「六四」事件说成是「反革命暴乱」,而是说「最近在北京发生的事情」,并声称「历史事实是没有任何人能够隐瞒的,事实真相终将大白」。因为这句话,上海市民大都认为朱熔基实际上是变相地否定了北京的镇压举动。
在这篇讲话中,朱熔基还用十分感人的语调说:「面对这几天的事态发展,我忧心如焚,寝食不安。」说到面对混乱局面,市政府末能及时采取措施制止时,他竟诚恳地表示自己「作为市长,对於这几天来暂时未能坚决地执法,保护市民的正常生活,深感不安和内疚」,并表示「向大家检讨」。
同时,他又向上海市民许诺:「很多同志要求我们动用武装警察,甚至动用军队,我作为市长,在此郑重声明,第一,市委、市政府从来没有考虑过要使用军队,从来没有打算过首行「军管」或戒严」。
这段话中,既下了不在上海实行军管和戒严的保证,又用一句「很多同志要求我们动用武装警察,甚至动用军队」,巧妙地表达了自己已经受到来自上面的巨大压力的难堪处境,当然会受到上海老百姓和知识分子的同情。
朱熔基还特别强调说:「市民们,我是你们合法选举出来的市长,是经过党中央、国务院批准的(前一句给上海百姓听,後一句给上面听)。一年多来,我感谢你们信任我,支持我。我一定尽我所能,按照绝大多数市民的意愿来进行工作。虽然我的工作没有做好,但我确实是决心把自己奉献给振兴上海、振兴中华的伟大事业。在这个危难时刻,为了稳定上海,稳定大局,维护法制,保护人民,我不惜以自己的生命来保证这个目标的实现。」
如此一篇内容恳切的公开讲话发表後,终於收到了朱熔基预期的效果。播发讲话的当天夜里,即有许名单位的工人和干部给上海电视台、上海市政府或报纸编辑部打电话表示,理解「朱市长的肺腑之言」。这就使得上海人民顺从了他整顿上海秩序、平息动乱的号召。他甚至成功地发动了十万工人纠察队员上街撤除路障,维持城市秩序。
在电视讲话中,朱熔基还赠送上海大学生一幅对联,上联是:「稳定上海,稳定大局」,下联是:「坚持生产,保障生活」,横批是「上海不能乱」。於是,参加工人纠察队维持秩序的上海机床厂工人回赠一对联给朱熔基,上联是:「恢复交通,一千二百六十万人心所归」,下联是:「坚持生产,煤米油监棉电水保证供给」,横批是:「工人支持侬」。
历史真相终将大白的暗示
由此可见,朱熔基确实巧妙地利用了这次所谓的「政治动乱」,得到大多数老百姓的理解,又完成了中共中央要求他稳定上海局势的任务。
当然,北京某些人对朱熔基这句「历史的真相终将大白放天下」是极为不满的,尤其是他的讲话中只字未提「平息反革命暴乱」,更没有一句「坚持拥护党中央的平暴决策」之类的话。不但是北京,就连一些省和自治区的党政领导人,看了《文汇报》和《解放日报》後都纷纷向北京方面打听:上海的朱熔基是吃了豹子胆了?他的讲话怎麽和中央精神不一样呵?
在这种政治压力之下,再加上海外报刊把朱熔基的电视讲话,分析成「表示了对北京的开枪镇压不满」之类的内容,朱熔基不得不主动给江泽民打电话,解释说海外的报刊没有正确理解他讲话的核心内容,只是在断章取义。在电话中,朱熔基还特别请江泽民「向李鹏同志和尚昆同志解释一下」。
朱熔基又利用六月九日慰问工纠队员的机会,把自己头一天的电视讲话内容补充了一次。在这次讲话中,他首度使用「反革命暴乱」一词,然後说:「这几天,中央电视台连续播放了人民解放军戒严部队平息反革命暴乱的录像,真相已经大白,谣言不攻白破。广大群众越来越认识到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决策的正确性。」
这番话,当然能够使朱熔基在北京当权者那裹获得了一定的谅解,但也能使老百姓理解他的难处,多数市民都宁愿相信这是朱熔基「不得已而为之」。
但人们同时也注意到,上海虽然没有进军队,朱熔基为了兑现他「上海的问题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解决」的承诺,「运用公检法」的力量所采取的镇压行为,甚至比北京还迅速,比北京还严厉。
六月五日清早,先是有一些人在此地坐轨拦车,致使从哈尔滨开往上海的列车被堵,接著,又有南昌抵沪的列车被迫停驶……。
上海市公安局和上海铁路公安分局,出动四百多名警察前往解围,局势才稍见好转,不料六日清晨又有多人坐轨拦车。当日晚八时左右,一辆列车在道口被迫停驶,许多围观群众站在铁轨上看热闹。
这时,从北京抵沪的一六一次列车接近道口,司机发现险情时紧急刹车也已经来不及,列车的巨大惯性,使之在冲出道口一百多米以後才停下,巨大的气流将来不及躲避的十二人或卷入车底,或撞倒在地,酿成一起惨不忍睹的恶性事故。
事故发生後,围观者情绪激动,开始欧打司机,并纵火焚烧了列车的邮政车厢。朱熔基接到报告後立刻意识到,此事如不能立即平息,如果继续酿成更大惨祸,那麽他向邓小平等人立下的「不用军队也能解决问题」的保证,将会使他成为「制止动乱不力」的替罪羊。
靠法制近是人制
他当即下令从郊区县调集一切能够集中的警察力量,火速赶往事故现场,对继续制造事故者采取强硬手段。一千多名干警赶赴现场後,用催泪瓦斯和警棍驱散了人群,并将涉嫌纵火的十一个人当场逮捕。
据统计,光新路道口事件的全部过程,造成了沪宁、沪杭铁路中断四十多小时和五百多列货车、客车因此停开的严重交通阻塞。事件中,先後有九节火车车厢、六部警用摩托车被烧毁,同时被烧毁的还有九百多袋邮件,直接经济损失达三百多万元。
六月七日晚,当报纸将报导这一事件的稿样送到朱熔基处审阅时,朱熔基指示要将报导内容的基调,定在「刑事犯罪」的性质上。於是,六月八号见报的消息,只是称「一起严重的骚乱事件」,仍然没有用「反革命暴乱」之类的字眼。
六月十七日,北京宣布将一批「暴徒」判处死刑,但上海的行动比北京还早两天。另外,北京判处死刑的八个人(执行时只处决了七个)分别是六月四日及五日抓获的,而上海判处死刑的三个人(全部是光新路道口纵火事件的参与者)则是六月七日抓获的。也就是说,上海的宣判速度实际上比北京要快四到五天。
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讼诉法》,对於任何一个罪犯,都要经过公安局拘留後的侦查、预审等过程後,认定犯罪事实才写出提请批准逮捕书,连同案卷材料、证据一并移送同级人民检察院报请逮捕;检察院复查无误方批准逮捕。然後,根据公安机关侦察终结後向检察院移送的起诉意见书,检察院审查案件并讯问被告人後向法院提请公诉,同时通知被告人自请或委托律师。
法院开庭後,则要经过宣读起诉书、公诉人发言、被告人提请陈述并辩护、辩护人辩护等复杂程序。休庭後经合议庭合议、宣判等复杂程序。至於宣判死刑的犯人,则还多了一道上报最高人民法院核准死刑的程序。
而上述全部复杂的程序中,仅其中开庭审判一项,就规定必须将检察院的起诉书副本,至迟在开庭之日前七天送达被告人手中,但上海八九年六月十五日判处死刑的一批「暴徒」,从抓获到宣判,全部过程仅用了八天。
再者,《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讼诉法》还明确规定:不服判决的上诉和抗诉的期限为十日,不服裁定的上诉和抗诉的期限为五日,从接到判决书、裁定书的第二日起。
但是,上海方面判处三名光新路道口纵火者的死判後,当庭宣布:如被告人不服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第二日起的三日内向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
显然,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实现早一天砍掉这三颗人头,就能够早一天得到杀一做百的作用。也就是说:即使那三个纵火者罪该千刀万剐,「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上海的这次宣判行动,起码在程序操作上完全是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讼诉法》的。
朱青天之名
无论我们事後如何分析和看待这个问题,都必须承认当时朱熔基的这一手,确实对当时稳定上海的局势,起到了巨大的威慑作用,所以,海外的报刊的评价朱熔基时,对他的这一手大多表示理解的态度。
朱熔基搞的更绝的一招是,在枪毙了几名纵火者,成功地起到了杀一做百的作用後,为了进一步取得普通市民的理解和支持,朱熔基要求上海有关方面,利用官方新闻媒介公开宣布,凡是因为那几个刀下鬼焚烧列车而给人民造成的生命财产损失,包括因为邮政车厢被烧而产生的损害,上海市政府都将采取措施给予经济补偿。
这样一来,普通上海市民自然认为,以朱熔基为首的上海市政府,是真正为广大普通市民谋利益的政府,朱熔基本人更是「一心愿为民作主」的「父母官」。於是,随著「朱青天」的称呼出现,一些上海市民对那几个刀下鬼的同情,也就更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