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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饮马流花河-第23部分

小说: 饮马流花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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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作了一揖,这番动作,其他人倒也不以为奇,却把一旁站立的蓝衣瘦汉看了个目瞪口呆,不禁大吃一惊。
    所幸,他的震惊,由于对方君无忌的回身而避,不与承受,一时为之大见缓和。那是一番内心的雷霆震惊,局外人实难体会。
    “这就不敢当了。”君无忌脸上可丝毫也没有喜悦之情,那一张颇称英俊的脸,这一霎竟像是着了一层寒冰般地冷,苍白。“萍水相逢,难承足下之大礼,人生聚散,原本无情,谁又知道你我下次见面,是一番什么样的景况?”他像是十分感伤,说着说着,可就由不住笑了,笑声里充满着刻骨的阴森。
    紫衣人微似吃惊地扬动了一下浓黑的炭眉,在他眼睛里,对方这人无疑更见神秘,正因为如此,才自引发了他的好奇。“说得好!”紫衣人深邃的眼睛,直刺向对方面门:“正因为这样,我才更不能平白收受你的大礼。足下如是刻意不收我的银子,我便也只有望皮兴叹,怅恨而归了。”
    君无忌微微一笑,笑得十分牵强。无论如何,这里他是不欲久留了。他甚至于不再多看当前的紫衣人一眼,便自转身向外步出。
    却有一股凌人的罡风,随着他转过身子,猛厉地袭向他的后背。这当口儿,蓝衣瘦汉正自起步跨出,紧紧蹑向他的身后。
    君无忌“刷”地拧过身子来。蓝衣瘦汉却也没有退开的意思。
    对方脸对脸的乍然接触之下,酒坊里突似起了一阵子狂风,蓝衣瘦汉那一袭肥大的衣衫一时由不住猎猎作响为四下起舞。他总算挺立不移,足足地坚持了一段时候。
    然而,就在君无忌作势,再将向前踏进一步时,蓝衣人却不得不现出了难当的牵强。是以,君无忌即将踏出的这一步,也就不再踏出。对于任何人,他总是心存厚道,只是一旦敌意昭然,对垒分明时,他的出手,也较别人更不留情。
    紫衣人重重地顿了一下脚,颇有责怪之意地看向蓝衣瘦汉:“你怎么叫他走了?还不给我快追!”
    蓝衣瘦汉微微点了一下头,脸上带着几分牵强,大步向外跨出。
    酒坊外,四野萧然。三五面粉红色酒帜,在风势里噼啪作响。却有六名身着灰色厚衣的劲装汉子,散立四下,乍见蓝衣人现身,立时聚集过来。其中一人,用手向着一边指了一指。顺其手指处望去,视野极是辽阔,红花绿树,备觉醒目,流花一河灿若亮银,有如一匹白绫锦缎,展现此苍冥暮色当前,却已看不见前行君无忌的人影,他敢情已走远了。
    蓝衣人不觉苦笑一下,深邃的目神里,显示着惊悚与倾慕,却又似失落了什么似的遗憾……
    紧接着紫衣人亦由里面走出来,身后的青衣长随,赶紧把一袭银狐长披为他披上。
    拉下了斗篷上的风帽,紫衣人越见气势轩昂。
    四下里打量了一眼:“人呢?”
    “走了,”蓝衣瘦汉略似汗颜地摇着头:“好快的脚程!追不上了。”
    “你也太……”原想说“你也太没有用了”,无如想到蓝衣人平日的忠贞不二,护主心切,非比一般手下,显然亦是“性情”中人,这类奇人网罗不易,平日笼络尚恐不及,自不便开罪,是以下面要出口的几个字便省了下来。
    似有说不出的怅恨,紫衣人恨恨地道:“这人姓什么叫什么?你们谁知道?”
    “回爷的话,”开口回话的是孙二掌柜的,上前两步,弓下了腰:“这位大爷姓君,都管他叫君探花。”
    “君探花?这名字倒是新鲜。”
    “是很新……鲜……”孙二掌柜的眯缝着一双火眼,风干橘子皮似的一张黄脸上硬挤出了一抹子笑,这哪是笑?简直比哭还难看!手里托着那块“赤免”皮子,孙二掌柜的还在眼巴巴地等着“打赏”呢!
    “你知道他住在哪里?”
    “这……不知道!”二掌柜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没有人知道……啊……”忽然他想起了一个人:“小琉璃!”
    “谁是小琉璃?”
    蓝衣瘦汉狠狠地拿眼睛“钉”着他:“留神你的嘴,这可不是你信口雌黄的地方。”
    “小……小人不敢!”孙二掌柜的差点矮下去一半:“真的是有这么个人,叫……叫小琉璃,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那位君先生的住处。”
    “他人呢?”
    “这……小人可就不清楚了!”
    “那不等于白说么?”蓝衣瘦汉两只眼直瞪着他:“到哪里才能找着他?”
    “这……”孙二掌柜的想了想说:“这小人知道,让我想想,啊,他是住在七星冈老城隍庙里,只要找着了他,就能找着那位君先生。”
    已有人把紫衣大爷的坐马给牵了过来,好骏的一匹伊犁马!雕鞍银穗,金蹬锦辔。紧系在马首两侧的两蓬红缨,随风引动得簌簌直颤,可以想知一旦撒开了,该是何等雄姿!
    见马有如见人,紫衣人的身分也就可以想知一个大概了。连同外面散立左右的六个灰衣劲装大汉,全数上了坐骑。紫衣大爷这就要走了。
    孙二掌柜的慌不迭赶上几步,双手高举着那个“赤兔”皮:“大爷这块……皮子……”
    一阵大风,刮起来地上的沙子,几乎迷了他的眼睛,呛得他直咳嗽。
    “哼!”紫衣人冷冷地说:“等找着了他本人再说,我们岂能白收人家的东西?”
    “那……也好,小人就先收着好了!”
    紫衣人夹了夹马腹,坐下骏马泼刺刺风也似的窜了出去。身后扈从,众星捧月般疾跟而上。
    乱蹄践踏里,蓝衣汉子的坐马特地打孙二掌柜的面前经过,抖了抖袖子,落下了黄澄澄的一件物什,算是一行人吃喝的酒钱。
    像是疾风里的一片流云,眨眼的工夫,一行人已跑没了影儿。
    那是老大个儿的一锭金子,在地上黄澄澄的直晃眼。孙二掌柜的拾在手里掂了掂少说也有五两重,一时嘴都笑歪了。身后聚集了好些人,都当是二掌柜的今天碰上了财神爷,一双双眼睛可都盯在了那块黄金上。
    “他娘个姥姥的,拿着黄金当银子使唤,这准是一帮子刀客、马贼!”一个黄胡子的小老头神气活现地说。
    他这么一说,大伙全都嚷嚷起来。
    “对!准是刀客!”
    “是胡子!”
    还有人说是打山东过来的“响马”。于是有人嚷着要去报官。
    孙二掌柜气得脸都黑了,他可不这么想,仔细认了认,金锭子上有一方小印,凸出的阳文“内廷官铸”四个小篆,不用说,这金子毫无疑问的是大内流出来的了。
    孙二掌柜的吓得手上一抖,差一点把持不住,赶忙揣到了怀里,一颗心卜通卜通直跳。
    众人七嘴八舌地还在乱嚷嚷,却只见一行人马远远飞驰而来。各人只当紫衣人去而复还,一时相顾失色,容得那一行人马走近了才自看清,敢情是习见的本地官差衣着。
    有人高声笑道:“这可好罗,衙门里来了人啦!”
    一言甫毕,对方一行已经来到眼前。
    走在最头里的那个,头戴翅帽、蓝袍着身,一部黑须飘洒胸前,英姿甚是飘爽潇洒,正是官居四品的凉州知府向元,身后各职,自同知、通判以次……无不官衣鲜明,另有一小队子马队紧紧殿后,一行人马风驰电掣般来到了流花酒坊当前。
    在场各人目睹如此,无不吃了一惊。
    孙二掌柜的正待上前招呼,即见一名武弁策马来近,高声道:“哪一个是流花酒坊的掌柜的?”
    孙二掌柜的忙自应了一声,上前道:“小人孙士宏,酒坊掌柜的是家兄,现不在家,老爷有什么交代?”
    那官差不耐烦地道:“啰嗦!原来你就是孙二掌柜的,我知道你。”
    “不敢!”二掌柜的道:“不知老爷有什么差遣?”
    “我只问你,王驾可曾来了?”
    “什……么王驾?”孙二掌柜的简直傻了眼:“哪一位王……爷!”
    “还有哪一位王爷?自然是征北大将军,当今汉王王驾千岁爷!”那武弁不耐烦地道:“我只问他老人家来了没有?”
    “没……没有……”孙二掌柜的吓了个脸色焦黄,连连摇着头:“没有……没有……”
    “废话!”那名武弁方自带过马头要回去复命,即见另一名灰衣皂隶,策马来近,向那武弁说了几句。
    后者随即回过马来道:“王爷此一行是微服出游,我只问你,可曾有什么惹眼的生人来过?”
    “这……”忽然,孙二掌柜的愣住了,“啊!莫非这位大爷他……他就是?”
    “哪一位大爷?”
    那武弁立即策马当前:“什么长相?你说清楚了!”
    “是……”孙二掌柜的呐呐道:“大高个子,穿着紫衣裳,浓眉毛,长脸……”
    没说完,武弁手起鞭落,“刷”地在他脸上抽了一马鞭子。
    二掌柜的“啊唷”一声,一只手摸着脸,差一点栽个筋斗,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登时吓傻了。
    “放肆!”那武弁怒声斥道:“瞎了你的狗眼,那就是王驾千岁爷,他老人家现在哪里!”
    “啊……”孙二掌柜心里直打鼓,简直像作梦似的晃晃悠悠地:“在……”
    岂止是孙二掌柜的一个人吃惊?身后一帮子酒坊的客人全都傻了,刚才什么“胡子”、“刀客”、“响马”乱咋呼一气,敢情那个紫衣人,竟是当今声势最隆,最蒙圣上宠爱的皇二子“高煦”——身领“汉王”、“征北大将军”双重封号的王驾千岁爷,这个“瞄头”可真够瞧的了。现场各人,都像孙二掌柜的一样地傻了,一个个都成了闷嘴的葫芦,只剩下喘气的份儿。
    孙二掌柜的嘴简直就像是吃了“烟袋油子”一样,那只手硬是不听使唤,比划了半天,才指向“紫衣人”方才去处,“往……那边……那边……”
    武弁早已策马回报,紧接着一行人马直循着王驾去处策马如飞而离。乱蹄踏动处,带起了大片灰沙,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起了一片朦胧的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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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皇帝已到了兰州。风声不胫而走,到处都在传说,却又莫衷一是。
    早在十天前,凉州知府向元已接到了由省城里快马传递而来的公文,三天前,更接到了“汉王”高煦的一纸手令,着令他今日过府候传。
    这可是要命的差事,马虎不得。睁着一双极度缺觉、熬红了的眼睛,犹自与手下幕僚磋商着,总算打点整理出一份详尽的报告手本,向大人他已经三天没睡觉了
    “大人您还是稍睡一会吧!这样子是不便参见王爷的!”说话的刘文案,先自打了个老大哈欠,为了赶写这个报告手本,他足足在灯下熬了一夜,端正的蝇头小楷,一个字一个字写在宣纸上,事后还打上红线,虽说是一份手本报告,可比上给皇帝的“折子”还要谨慎小心。谁都知道这个王爷比皇帝更难说话,一点不周到顾全不过来,后果堪忧,“掉头”许还不至于,头上那顶乌纱帽可就别想再戴下去了。
    向大人仔细地翻看了一回,还算满意地点了一下头,看了一下窗户道:“什么时候了?”
    “回大人,”老奴郭福小心地说:“午炮刚放过,大人该用膳了!”
    “还吃什么饭哪!快备轿!”
    “轿子早备好了!”郭福眼巴巴地说:“可……大人,夫人关照说,一定要您吃点东西,都准备好了!”
    “唉!她懂些什么?这可是‘杀头’的差事,吃饭,吃饭,这都多早晚啦!”低头,才发现敢情还是一身小裤褂,慌不迭赶紧着人去拿官衣翅帽,嚷着换衣裳。
    一份“官诰”早就在架子上撑着,还是由郭福侍候着穿戴。
    衣服很快就穿好了。侍候这个差事可有十来年了,郭福称得上十足的内行,临完还不忘由腰里取出一把小梳子,为向元把一部既浓又黑的长须顺捋顺捋。
    “大人先别慌,听说王爷有午间小睡的习惯,去早了,怕是不大好吧!”刘师爷忽然记起了这么一档子事,倒是提醒了向元。
    “啊!你不说,我还几乎忘了!”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这就又坐了下来。
    “也不急在这一时,大人您先坐下来吃点东西,想想看还有什么话要面禀王爷的,这次机会难得呀!”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该说的都说了!”
    “这是官事,还有私底下的呢?”
    向元怔了一怔,一时无以置答。
    刘师爷一笑,吩咐郭福道:“饭好了么,我就陪大人少吃一点吧,你张罗去吧!”
    “是。”郭福请安告退。
    几个幕僚各自告退,向元还要留他们吃饭,却被刘师爷拿眼睛给止住,也就罢了。
    转瞬间,花厅里可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你这是……”向元眯缝着两只眼:“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话,怕他们听见?”
    “那倒也不是!”刘师爷神秘地笑着:“总之,这种事不便声张!”他把头向前倾近了,道:“晚生不久听见了个风声,说是王爷正在物色佳丽……”
    “啊!”
    “大人可知道一个小道来的消息?”刘师爷声音又放低了:“东村大元米号的季胖子,就因为把他女儿献上去,孝敬了王爷,这会子可抖啦!”
    “有这种事?”
    “千真万确!”刘师爷说:“季胖子有一房远亲,说是在王爷的天策卫里出差,这就成了事,听说他那个亲戚新近升了差事,当上了‘所镇抚’啦!”
    向元微微一笑:“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还能眼红?谁叫季胖子有个漂亮女儿呢?”
    “大人,话不是这么说的。”
    “怎么说?我也没有女儿,难道,我堂堂一个知府,还能去……”
    “大人!”刘师爷不愧忠心报主。语重心长地道:“大人这个,知府干了七年了,难道不想高升,换个差事?”
    “这……”向元苦笑着:“你还有什么主意?”
    “这件事其实一点也不难。”刘师爷笑得很轻松的样子:“只要大人出面,两下里应付得体,呵呵,保管大人你今后官运亨通,步步高升!”
    向元愕了一愕,皱了一下眉,不耐烦地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就别卖关子了,说吧!”
    “大人,是这么一回事。”刘师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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