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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圣殿-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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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有着不可动摇的原则,基督徒的诚命,他是完全遵守的。哪怕是灵儿,甚至是
自己的亲妹妹,表哥从不在他的房间里和任何一个年轻的女性单独相处。
    对此,表哥很公开地对家里人说:“我们的肉体都是软弱的,上帝要我们祷告,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我们怎能自己再寻求试探呢?”
    哪怕就是和基督徒一同上街、去教堂,除非有另外的弟兄同行,表哥绝对不和
女性单独出门。他说:
    “就算是去做礼拜,和某个姐妹单独行走,在教会和外邦不信的人面前难免产
生误会,因为我们的身体就是上帝的殿堂,这是要非常谨慎的。”
    表哥知道俊美对自己如同毒药,他是大招女人的喜欢了,只要他稍微地放松一
点儿,他立刻会成为许多女人抢夺的目标,他的生活将不堪设想。
    灵儿不会忘记,表哥身上流着的是犹太人的血液,内心的坚强是别人无法明白
的。
    灵儿轻易地失贞之后,才明白表哥的做法是多么好。
    因此,灵儿在家里总是避开表哥,她知道唯一能讨表哥的欢喜,就是做出圣洁
的如天使般的表情,用纯洁无瑕的目光注视表哥,听表哥微笑着和她谈天,她就可
以欣赏表哥的俊美,从他身上呼吸到那美妙的气息。
    回想自己没有被玷污的纯洁的少女岁月,对男女的爱怀着洁白的崇敬的期望,
那时的生活是多么美好。
    这一份美好是永远无法能再带到现实生活中了。
    山本美雄和灵儿在日本共度的日日夜夜,那些几乎是没有穷尽的肉体的相爱、
相缠,她在爱欲的大海里无可挽回地沉没,每次都想能从中摆脱,可没有一次能摆
脱。她觉得自己在这深深的海水里成了鱼,黏滑的液体布满全身,渗透每一根发丝,
被阵阵潮涌裹挟着不可抑制地往前,直到筋疲力尽。
    在这样的爱欲里,永远不会有鸽子在蓝天里飞翔的感觉,那种没有任何负担的
高空的滑翔,幸福的气流托着灵魂,在明亮晶莹的苍穹的极处。
    表哥的房间里一股清白如水的味道,不落尘埃,床上铺着白床单,没有一丝折
皱。黑色的小床,黑色的书橱和书桌,是表哥的爷爷,也就是外婆的哥哥在中国生
活时用过的家具。书桌上放着几封信,灵儿翻了翻,都是病人写来的感谢信和学术
交流的资料,只有一封从上海同济大学寄来的信是女孩子的笔迹,这是灵儿的表妹、
二表舅古亚逊的二女儿古恩惠从学校寄给堂兄的,信封上写着:

      古恩义哥哥收

    表哥的这个名字看起来很古板,灵儿不喜欢这个名字。
    外婆的哥哥名叫尤素夫·古里安,外婆叫阿尔梅蒂·古里安。他们到中国后,
起了中文名字,一个叫古思南,一个叫古心梅。表哥也就随着姓古了。
    想起表哥的家庭和灵儿自己的家,真是与众不同啊。
    姑爷爷在中国留下了二男一女,大儿子娶的妻子,也就是灵儿的大表妗,也有
外国血统,大表妗的爷爷是英国传教士,在中国结婚生活,抗战的时候,被日本军
队当成敌对国奸细,在福永县的大街上用乱刀砍死。据说这个英国的传教士到死都
喊着他的主耶稣基督的名字,直到断气。也因为他呼喊基督,遭到更多的刀劈,他
成了浑身冒着血沫的肉团。
    大表妗之所以嫁到属于犹太人的古家,按照她自己的说法,因为自己也是外国
人的后代,觉得找一个背景和自己家庭相似的婆家比较合适。
    这样,古恩义表哥的身上既有犹太人的血液,又有汉族人和英国人的血液,也
许是这样复杂的血统,才使得表哥在体魄和智力各方面都特别出色吧。
    灵儿的爷爷是汉族人,第二次世界大战前随伯父在意大利做生意,和一个意大
利姑娘结了婚,1943年在罗马生下了灵儿的父亲,大战一结束,刚刚恢复交通,他
们坐上第一班回中国的轮船,逃离了一片废墟般的欧洲。
    灵儿的奶奶马利亚,这位意大利的金发姑娘,一到中国,就被丈夫的家庭拒之
门外,家族的族长出面,不许这“番婆”做艾家的媳妇,硬逼着灵儿的爷爷再娶了
汉族的妻子。灵儿的奶奶饱受各种歧视,克服了极大的困难,把唯一的儿子养大,
她非常愿意让儿子娶一个同样有外国血统的妻子,并且让儿子住在媳妇的家中。
    所以,灵儿家族的血液中充满了传奇的色彩,过去他们家总是开玩笑,说他们
来、古两家是联合国,是国际主义的兵团。
    灵儿走出表哥的房间。坐在厅堂朝南的廊椅上。
    据说,在清朝的老祖宗手里,这东花厅二楼的厅堂是抚琴的地方,两边的厢房
是主人吸鸦片的房间。过去的那些留辫子的男人,穿着丝绸的大褂,躺在烟榻上悠
悠地吞云吐雾,闭着眼听那淙淙的琴声。
    现在灵儿孤单地坐在这儿,因为她要离婚,使得她和这古老的房子有了距离感。
她真的有点儿讨厌家里这种古板的生活方式了。
    家里的人在这古老的院子里,也蒙上了古老的气味,谨小慎微的拘谨,蹈规守
矩的教条,都是灵儿所不喜欢的,尤其是在日本生活了两年的她,对往日的生活,
已经格格不入了。
    这时,家里的电话铃响了,打破了沉闷的空气,听起来有点儿惊心动魄。
    一般来说,家里电话最多的是姑婆,她原来是福永县医院妇产科的主任,是全
县最有名的产科医生,几乎所有到她手里的难产孕妇都有再生的希望。姑婆退休后,
县医院还让她专门承包了一个产科诊所。家里大部分的电话都是请姑婆去接生的。
    楼下传来姑婆的叫声:“灵儿,你的电话。”
    灵儿立刻跑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在拿起电话的瞬间,她有点儿害怕,万一
是她的丈夫打来的,她该怎么办?
    灵儿小心地“喂”了一声。
    电话里传来的是日语。
    灵儿一下子没能回过神来,她感到脑袋里空空荡荡的。
    电话里的声音终于能听懂了,是山本美雄打来的电话。
    灵儿身子一软,倒在了床上。
    “灵儿,你怎么不说话?你好吗?”
    “一郎,我不好。”
    “你跟父母大人说了离婚的事吧?”
    “是的。”
    “我不是交代你要慢慢对他们说的吗?”
    “我不能慢,他们要让我丈夫来见我。”
    “灵儿……”山本的声音中充满苦涩,“你要坚持!”
    “很难,山本,你不懂,这太难了。”
    “灵儿,昨天是你的生日,我没办法打电话给你。老爷爷突然病了,现在我在
名古屋,在医院里。”
    “老爷爷怎么了?有危险吗?”
    “心脏有点儿衰竭,已经好转了。他刚能说话就问你为什么不来看他,我说你
回中国去了。他说要亲眼看我们结婚了,才能放心地离开这个世界呢。”
    灵儿的眼泪早已滚滚而落。
    “美雄,我对不起你……”
    “灵儿,我等你回来,结婚,我们一定要结婚。”
    这时,楼下传来一片惊慌的叫喊声,好像有许多人跑进来。
    灵儿的妈妈在楼下面喊道:“灵儿,快下来,郑家阿婆要死了!”
    灵儿想到晚饭前还见过面的,好好的人,怎么就要死了呢?她连忙和山本道别,
放下电话就跑下楼,只见姑婆拿着急救药箱和一个小氧气袋,郑家的三儿子郑绍辉
和其他的人早已哭得泪流满面,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有人接过姑婆手里的东西,
拥着姑婆就走。灵儿的妈妈指挥几个邻居从堆放杂物的楼梯底下把担架拖出来。
    灵儿的二表舅、二表妗、舅舅、舅妈已经跑出去了。
    灵儿的爸爸回头喊灵儿:“快,郑家婆婆怕是不行了。”
    爸爸好像忘记了灵儿要离婚的事,一脸悲哀的神色,看着女儿。
    灵儿觉得爸爸实在是个善良的人啊。
    爸爸虽然长得又高又大,和奶奶一样的高鼻子,一头棕色的卷发,但是爸爸却
更像中国人,也许从小受的虐待和歧视太多,爸爸的脸上永远有着受惊吓的表情和
极其谦卑的神态,长年累月的教书生涯,使得爸爸的背有些驼,更显出他的软弱和
无能。
    灵儿从来没有发现父亲是这样的可怜,她伸出手去,拉着爸爸的手,一起往郑
家跑去,她感到爸爸是多么爱她。
    灵儿和爸爸赶到前院,郑家的门口挤满了人,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着:郑家老婆
婆说头晕不想吃饭,到八点钟做了点心端到床前,勉强起来吃了一口就倒下了,开
头还能说话,不肯去医院,说睡睡就好,结果没多久脸色就变了。
    灵儿的妈妈带着几个人,拿着担架来了,小声叫大家让路。每当有事的时候,
妈妈总比爸爸要有主见。
    担架立刻被大家七手八脚地传进了郑家老爷子的房间。
    不知谁家的音响在欢天喜地的放着“小虎队”的歌曲。
    平时不觉得昏暗的大厅,因为突然挤满了人,那吊在半空的两盏灯显得非常昏
黄。郑家供奉在厅堂正中的关公画像,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人群中有人突然骂道:“妈的,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放这狗屁音乐!”
    人们一片响应,痛骂那轰轰烈烈的音响。立刻又有人骂那些骂人的人,叫大家
安静,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小虎队”的歌声戛然而止。厅堂里一下变得死气沉沉。
    从老爷子的房间里隐约传出压抑着的哭声。老三郑绍辉从房里出来,后面跟着
郑家的长孙郑胜利,还有一位挺着巨大的肚子的孕妇,三个人眼睛哭得红红的,跑
到关公的神龛横头桌前。老三哭着说:“都是那个狗屁的华侨要回来看房子,我说
这关公的神龛是动不得的,牌匾也是取不得的,你们不信,看看这不是报应吗?”
    老三说着就跪到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关老爷,你大人大量,饶恕我们这
些不孝的子孙,救我娘一命吧,有什么灾难就让我来承担,要死让我死吧!”
    郑胜利和那位孕妇也跪到地上,祈求说:“关老爷,救救我阿奶!不能让她老
人家就这样走啊!”
    有人点了香,在烛台上插了蜡烛,也帮着祈求,诉说郑家婆婆所做的种种好事。
    桃红色棍香在香炉里冒出淡蓝色的烟雾,蜡烛跳动的火舌,使得关公的画像充
满了神秘感。
    灵儿悄悄问爸爸:
    “这大肚子的是谁?”
    “是你胜利哥哥的媳妇,去年春节结婚的。”
    灵儿看见在院子的一角,她的妈妈、表舅、表妗站在那儿祷告。郑绍辉那患有
小儿麻痹症的儿子郑全利拄着拐杖,拖着萎缩干枯的一条残腿,也在那儿祷告。
    郑全利的一条腿是外公在世的时候为他做手术治好的,还有一条腿实在恢复不
了了。为了郑全利的这条腿恢复健康,外公、外婆在手术后还为这孩子做了很长时
间的按摩和理疗,才使这孩子能用一条腿站起来了。时光如水,这孩子已经二十岁
了。
    大院外传来汽车的马达声,有人跑进来说救护车到了。
    担架从老爷子房间里抬出来了,人们静静地让出路来。
    郑家婆婆脸色苍白,双目紧闭,鼻孔贴着胶布,透明的塑料管插在鼻孔里,郑
家的老大在一旁捧着小小的氧气袋,维持生命的氧气从透明的塑料管输进老婆婆的
身体里。婆婆身上盖着被子,灰白的头发凌乱地披散在枕头上。
    郑家老爷子跟在担架旁,握着老妻的手,他平时威武庄严的表情全消失了,一
副孤独无助的神色让人感到人生的无常。
    正在烧香祈求的郑绍辉、郑胜利和他的妻子连忙起身,跟着担架往外走。
    大院里的人们也跟着担架走,走过正在祷告的古家和宋家的人们身边,那倾诉
般的祷告清晰地流进每个人的耳朵:
    “因我们神怜悯的心肠,叫清晨的日光从高天临到我们,要照亮坐在黑暗中死
荫里的人,把我们的脚引到平安的路上。”
    新修过的大门打开,在门口的灯光下,黄铜的门环闪闪发光,担架抬出大门,
救护车的后门开着,两位医生奔过来,虽然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帽子,脸上捂着口
罩,灵儿还是一眼认出了其中一个医生是她的表哥古恩义。
    灵儿看着表哥以娴熟的动作把担架抬上车。
    灵儿快步挤到车边,她看见这是一辆崭新的救护车,设备极为精良,和日本东
京医院的救护车几乎没有差别。车身上写着:

      马来西亚  吉隆坡  宋氏产业集团赠送

    郑家的老爷子也要跟着上车,老大只不过劝了一句:“爸爸,你在家里等着,
我们去就行了。”老爷子抬起流泪满面的脸,举手就给了老大一耳光。
    灵儿的表哥古恩义连忙把老爷子拉上了车。
    郑家老大也上了车,对弟弟说:“你们马上到医院来。”
    车门一关上,汽车就开走了。
    大院的人们正要散开,突然听见郑家的孙媳妇急促地叫了一声,就抱着大肚子,
双膝跪在地上,人蜷成了一团,一声接一声地呻吟起来。
    灵儿的姑婆跑上前扶住了孕妇,对大家说:“快去叫辆车子来,她要生孩子了!”
    人群又一次骚动起来,立刻有人拉来三轮车,把孕妇扶上车。有人大声叫喊她
的丈夫郑胜利,又有人说郑胜利跟救护车去医院了。
    灵儿的妈妈说:“快打电话,叫老大的老婆来。”
    正闹着,郑家老大的二儿子郑国利开着出租车回来了。
    郑国利急急忙忙下车,哭着问:“我奶奶怎么啦?”
    灵儿的姑婆说:“你奶奶已经去医院了,现在你嫂子就要生了,你快送她去医
院!”
    郑国利一边问奶奶的情况,一边让嫂子上车。
    这边车子还没有开走,又开来了公安局的警车,郑家的大媳妇姚碧华和几位警
察跑下车来,人们又围上去说明情况,姚碧华过来看看媳妇,一时间昏了头,不知
该怎么好。
    灵儿的妈妈说:“婆婆那边已经有人了,你快准备媳妇生产的事吧,我已经叫
平安和翠华会准备桂圆汤和人参片了,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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