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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夜幕-第32部分

小说: 夜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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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们离开酒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纳格尔冲在最前面。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缩着肩膀。丽维娅把与梅苏特见面时的各种可能的情形都想象了一遍,她鼓励自己要有勇气,反复练习着一种坚决果断的语气。   
  “对了,这家酒店里的酒吧还不错,”当纳格尔穿过奥岱洛·苏丹的红地毯,门童向他脱帽致意的时候,纳格尔说道。   
  进了大堂以后,他犹豫了片刻,似乎想驱逐最后一丝怀疑,因为一旦我们从旁观者变成参与者,他就已经把他自己和我们都置于风险之中了,而他不愿意怀疑阿尔宾的故事能够证明这种风险是值得的。他像一个在为自己的军队做战前动员的统帅一样原地转着圈儿,但又想不出什么鼓舞人心的句子,所以只是用伸得老长的胳膊指了指藏在柱子后面的服务台。   
  尽管阿尔宾没有详细地描述梅苏特的外貌,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正在把纸张资料放进文件夹的男人就是梅苏特·耶特。他让人不由自主地肃然起敬。此外他胸前的小牌子上也写着“梅苏特”这个名字。尽管如此,纳格尔还是说道:“晚上好。对不起,我们想找梅苏特·耶特。”   
  “您现在找到他了。”   
  “很好。”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梅苏特一个接一个地打量着我们。他看起来很友善,但是显然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由他来把谈话继续下去。纳格尔抓了抓后脑勺,然后又抓了抓鼻子:“可以抽烟吗? ”   
  “您请,”梅苏特说,同时把一个烟灰缸摆在纳格尔面前。   
  “事情是这样的。您也许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一个朋友……我是S 市艺术学院的教授,他们是我的学生。扬和欧拉夫。除了丽维娅以外。我们正在做一次班级旅行,明天就要回德国了。我们的这个朋友,丽维娅的男友,或者说前男友,名叫阿尔宾。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提起过您。”   
  “阿尔宾.克兰茨。我曾经尝试帮助他。他住在大公宫殿酒店。”   
  “阿尔宾失踪了。从昨天下午开始……”   
  “您为什么要让他去杜苏努伦地区? ”丽维娅打断了纳格尔的话,“您对他说了什么? 他为什么要听您的? ”   
  “一个一个来,”纳格尔说道,“这不是审讯。我们是来请求梅苏特先生的帮助的。——阿尔宾发现了一件事,一件很棘手的事,非常让人迷惑。他提起过一个名叫米勒的美国商人。这一点他也对您提过,那是在上周一的上午,当时我们还在法兰克福呢。”   
  “那是阿尔宾第一次到我这儿来。”   
  “米勒有可能是一个假名字,”扬说,“但是您可以查出来从星期天晚上到星期一早晨是谁住在那个套房里……”   
  丽维娅太激动了,什么都听不进去:“我们现在可以在这儿说一个小时的废话,但是我的时间在一点点流逝,所以我只想要最干脆的问题和最干脆的回答:关于这个米勒,您知道什么情况? ”   
  “我知道多少,我都已经告诉阿尔宾了:在我们的酒店里没有一位叫约纳坦·米勒的客人。”   
  我站在纳格尔左边,我看得出,他的大脑在努力研究各种交谈线索,分析各自的利益和情感状态,同时还在研究梅苏特的手势和表情,希望能找出一个有利的切入点。   
  丽维娅决心不再第二次被梅苏特搪塞过去:“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您认为绝对没有人在您的酒店里被谋杀——不管他的名字叫不叫米勒? ”纳格尔问道。   
  “如果想证明这一点,我得在同一时问到所有房间里查看,而且即便那样也不能构成充分的证明。”   
  “这么说阿尔宾有可能真的目睹了一起谋杀案? ”   
  梅苏特笑了:“不。这只是一种不可能的可能。我给您举个例子吧:您可以把时针从左向右的转动称为时针方向。   
  但是如果您从时钟的位置观察这一转动的话,时针就是在做相反方向的运动。所以人们必须这样说:当人们站在时钟的对面、也就是能看见时钟表盘的那个位置上观看时,人们把时针的运动方向称为时针方向……“   
  “看在我的份儿上,请您以后再跟纳格尔教授探讨这个问题! ”丽维娅说道。“我想知道您为什么要让阿尔宾去杜苏努伦地区。”   
  扬把手放在了她的胳膊上。   
  “因为那个地方风景优美,在新鲜的海风中可以清醒地思考;因为阿尔宾在原地转圈儿,他还没弄清楚自己的立足点就在思考方向问题;在那里,就像在其他任何地方一样,他也许会遇到一个能帮助他确认自己位置的人。”   
  “如果您想愚弄我,我就去报警。”   
  “正如您已经知道的,警察局忙得一塌糊涂。”   
  丽维娅皱了皱眉。从梅苏特的回答中,她推断出,他已经获悉了他们的行动步骤。她感到惊慌,但同时也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轻松。尽管如此,她还想最后威胁他一下:“我是记者,,‘她说道,”我可以找您的麻烦。我要把这件事用醒目的大标题在报纸上登出来。全部细节,包括您的名字和您的酒店的名字。然后调查部门就会对这件事感兴趣的……“   
  她的话忽然停住了。梅苏特的表情看起来很悲伤。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用很轻的、只有丽维娅听得见的声音对她说道:“请您记住下面这个故事给您的劝告:一条力气很大的鱼闯进了一个没有经验的渔夫的鱼网。渔夫担心光靠自己的双手抓不住鱼网,于是就把鱼网牢牢地系在了自己腰间。随着用力的一拽,大鱼掀翻了船,把年轻的渔夫拖进了水里。”   
  丽维娅点了点头。她的眼睛里含着泪水。   
  后来我们经常自问:梅苏特身上到底有一种什么样的力量,能不回答我们的问题,却让我们去做他认为正确的事情。就连纳格尔都已经屈从于他的意志了:“您所说的时针方向的问题很有道理,梅苏特先生。现在我们走吧。”   
  没有人反对。   
  丽维娅说,梅苏特的眼神里有某种东西——她不能确定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使她起初无法理解那个故事的含义。在回酒店的路上,她不停地重复着那些话,以便不忘记其中的任何一句,但是还没过一个小时,没等她把这个故事用笔写下来,她就忘记了其中一个关键的细节,一个很细微的地方,正是这个细节让她忽然觉得返程非常必要、迫在眉睫。这个细节她如今记得清清楚楚,但是没有写下来。   
  由于这个故事中蕴涵的那个人所共知的道理,她先于阿尔宾摆脱了这件事的影响。       
                 26   
  一颗流星划落到了群山后面。舍尔夫幻想着船上只有他和丽维娅,船变成了那艘摩泽尔客轮,一只小艇把他们送到岸上,他们躺在沙滩上,他分开她的双腿,那里是潮湿的。   
  这时候他感到扬的目光正在盯着他:他为什么要盯着我看? 发动机的声音一直传到很远的地方。我似乎感觉到又似乎没有感觉到我的屁股撞在了船舷栏杆的扶手上,撞得很重,屁股一定很痛;与此同时,一只奇怪的、有生命的漂浮气垫在水面上膨胀起来,一直膨胀到弹簧门那么大。尽管它的轮廓很清楚,但却好像是透明的一般,并且不断地和周遭环境交换着背景。它发出的微光照亮了船体。尽管是在夜里,我还是辨别出了它的颜色:褐红色的,中间有一条白色。   
  熟睡中的丽维娅的浮雕半身像。她的头埋在揉皱了的枕头里。各种不同的表层构造:棉布,皮肤,波浪状的长发散乱在枕头的褶皱上、她的脸上和后背上。被压平、被纠缠在一起。她的头脑中是一些既不会成为她的记忆也不会被她遗忘的场面。   
  这里的鸟儿叫得真响,从四月到十月我都不需要闹钟,丽维娅把膝盖蜷起来贴着肚子。春天的阳光把窗格子的影子投在镶木地板上。半个小时以前,阳光还抚摩着她从床沿边上垂下来的手。现在阳光一点一点地移开了。床单从她肩头滑落下来,但是她并不觉得冷。她的嘴角上挂着一丝微笑。在刚才这一分钟的梦里,没有凶恶的敌人在追她。   
  日本樱花树开花了。这是今年第一次不再刮冬天的风。天气暖和了。一只鸽子在咕咕叫。我一直都很讨厌星期天。   
  我们的星期天要么极度无聊,要么就是以灾难结束。我要等丽维娅来决定今天我们做什么。明天开始就是她的最后一个学期了。我早上就要乘车赶往汉堡,要在那里呆三个星期,为一处哥特式建筑的几何形窗花格做抛光,工作完成以后我们才能再见面。今天的一天将会很伤感地度过。我们期待着重逢的欢乐,以此相互安慰着。丽维娅翻了个身,她的乳房露了出来,她的左手放在大腿上。一声轻微的叹息。我坐起来,一会儿看看她平静的脸,一会儿看看窗外在风中摇动的树枝。在深蓝色的缎面衬托下,她的头发闪烁着橘红色的光芒。我用手背抚摩着她的一缕头发。我们可以去妙极餐厅吃早饭,在那里聊聊她的学士毕业论文。如果你让我说说杜伊斯堡的海豚馆,我就告诉你:游泳馆的建筑很过时;孩子们不停尖叫;海豚总是发出咯咯的笑声,就连病得很重的时候也还在笑;还有一个随时准备保卫海豚的海洋生物学家。   
  丽维娅的睫毛抖动了一下,像是马上就要醒了。但她还是决定继续睡下去。只要她没发现,我就可以继续画她。   
  画她脖子上紧绷着的肌肉,画她眉毛的弧线。眼睑后面一定藏着一道看向内心的目光。如果把这种目光成功地雕刻到石头上,就会是一件俗气的作品。在我们楼上,特亚或者拉尔夫已经起床了,她或他走下楼梯,进了厨房,打开柜子,拧开水龙头,拿出一些碗碟杯具,离开了厨房。没等我画完.丽维娅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我另外拿了一张纸。   
  拿着铅笔和纸坐在床,坐在她身边,守护着她的睡眠,在冬天结束之后的晴朗的一天用画笔跟踪她两颊和上身的线条——幸福就从这里开始,一片开阔的风景,我们坐在一棵百年古树下,她的头靠在我怀里,我们看着那些性格温和的动物,吃着水果,喝着附近小溪里的水,时间以一种均匀的速度一点点流逝,没有任何事件来打断它。   
  丽维娅睁开了眼睛,盯着墙。台布上钉了无数张照片,有我们自己的照片,也有一些著名照片的复制品。她渐渐清醒了,开始把这一天编入自她有记忆以来的所有日子的序列里。在刚刚过去的两年半时间里,我开始出现在这个日子的序列里。有一瞬间她显得有点惊讶,随即便记起了一切。   
  我现在很想对你说点能消除你的失望的话,为那些并不存在的困难找到一个简单的解决办法;我很想用一个从不知谎言为何物的人最确定的语气对你说,因为如果那样我的话语背后就不会藏有一丝一毫的虚假。但我不是一个不知谎言为何物的人,而那些语言也被使用得太频繁了。   
  她看着我,似乎想要相信我的某一个方面,一个我自己并不知道的方面。“怎么样? ”——“很好。”老城区的尼古拉教堂的钟敲响了。窗格子的影子和椅子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椅子上搭着她的衣服。“你画我了。”我点点头。“我睡觉的时候禁止你画我。”——“也许我会尝试做一个浮雕。”——“如果是这样,那你可以画。”她坐了起来,把床单围在胸前,握起我的手:“昨天很棒。”我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伸手去够打火机。烟雾和阳光在写字台上方飘浮和缠绕在一起。“我渴了。”——“你想喝什么? ”——“橙汁。”——“我去给你拿。”——“我再躺一会儿。”她在看着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但愿她不对他说假话。   
  我们坐在幸福花园里的大树下,除了青草的声和昆虫的嘤嘤嗡嗡声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声音,偶尔有一只云雀腾空飞起。但是刚到下午的时候阳光非常强烈,光线明晃晃地几乎要灼伤眼睛,晒得我的后背火辣辣地痛。我们的身上是粘乎乎的汗水,时间漫长无聊得让人无法忍受,但我们都不知道该怎样打发这时间。一个疯狂的想法像一颗子弹一样射进我的头脑,令我无法回避——我的牙齿深深地咬入丽维娅的后背,直到有鲜血流出来。   
  单独呆几分钟。“今天你什么都不用管。”——“我的确想再躺一会儿。”厨房里有一股咖啡和烤面包的味道。十五分钟的时间,没有她盯着我看。我会把早餐给她端到床上,这是我们相识以来的第一次。打开收音机:这几天我们已经知道,禁食并不是锻炼身体的方式……再换一个台,星期天的流行音乐。“你在干什么? ”——“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还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我们可以悠闲从容地度过这一天。六个月以来,我们第一次可以坐在室外。过一会儿我们可以去电影院,或者去树林里,然后上床。做爱,看电视,叫比萨饼。经过四年的建造,投资折合九十亿马克、位于巴黎东边的马纳河谷的娱乐公园——欧洲迪斯尼乐园今天开始营业。冰箱里满满的。煮鸡蛋的时候水里要放点盐,否则鸡蛋会煮破。烤小面包。她喜欢一半涂果酱,另一半夹奶酪;黑面包上放色拉米香肠。我尽量克制着恶心。   
  此外还有苹果、酸奶、她的维生素药片。当我端着托盘站在门口的时候,她会有什么反应? 新闻播音员的声音很大,她听不见我拉开了冰箱的冷冻层,拿出那瓶伏特加,喝了一口、两口、三口,伏特加令我身心舒展,令我露出笑容,我期待着能成功地和丽维娅一起度过这一天,丽维娅说她爱我,尽管——不,她没有“尽管”地爱着我。   
  咖啡对她来说太浓了。多加点牛奶就行。再来一口伏特加。“你是不是在等人把橙子直接从摩洛哥空运过来呢? ”——“稍等就好。”真正好的音乐磁带是约翰。柯川的。   
  “旱上好,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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