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峰航线 作者:刘小童-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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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次;尽善尽美。
飞行员竟然没学过跳伞;这在世界航空史上;是闻所未闻的。
问老人;老人们都说;的确是这样;边飞边摔;补充上来;再去飞;哪有什么时间练习跳那个伞哟!
悲剧也好;喜剧也罢;中国航空公司飞越〃驼峰〃的勇士们;在默默飞越世界上最难逾越的航线中;用大无畏的勇气;谱写着一曲曲可歌可泣的篇章!
注一:《龙之翼》。
飞越〃驼峰〃英雄人物五:华人杰
1999年开始采访〃驼峰〃航线;第一个结识的就是华人杰。
华人杰是1944年从昆明西南联大被选入中航的;其他同学都做了副驾驶;只有他成了一名报务员。
老人说;第一次正式上机、第一次飞〃驼峰〃、第一次就遇上了迷航。当时是强降雨;坐在座舱里;外面的雨下得那个大;像瀑布一样;顺着风挡玻璃往下淌。机长叫寇卓恩(R。 W。 Coldern;于1945年驾驶中航77号C…47在驼峰上空失踪。笔者);也是被邦德刚从美国招募来的;对航线、地形都不是很熟悉;那天从汀江出来后就是盲飞;进云后遇到这么大的雨;怎么也飞不出去;发现航向不对了;没见过这架势的机长问副驾驶;副驾是我的同学;和我一样;也是才上天;一问三不知。这下可好了;等于三个〃外地人〃在暴雨之夜挤在一辆不知开到哪里的破车上;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
副驾还直抹眼泪;他们两个全看着我…此时罗盘失灵;无线电定位仪也不正常;希望就寄托在我这部电台上了。那种天气;就是电台是好的也不好用;耳机里全是杂乱的电磁波信号。我也慌啊;越慌越紧张;那汗流得;和外面的雨似的。运气啊;实在是运气;我三弄两弄的;竟然和地面联系上了。恰巧有两架飞机已经到达;说了空中这个情况。于是地面让我们做十一度修正;估计他们是大致猜到我们迷航的位置;否则也没有这个胆量〃修正〃。我们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也不管行不行;就是赌一把;做最后一搏!
那天幸亏虽然是强降雨;但没有强气流;再有;罗盘和定位仪失效;但电台还是好的;否则;今天我就不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了。老人说。
瀑布一样的大雨中;一架C…47艰难地穿行在其间;闪电、雷鸣;不时地在它旁边;不是闪在它的机身上;就是炸在它的蒙皮中…华人杰:〃实在是太险了;但也奇怪;飞机一过了云南驿;一切都风平浪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躲过了大雨中的迷航;还有一次到了家门口…巫家坝机场上空;能见度不好;飞机降不下;碰巧电台又坏了…电台坏了;一点〃辙〃都没有了;又是大雾;盘旋了好一会儿;快没油了;三个人连降落伞都背上了;就要跳了;机长大喊一句:〃看到了…〃老人说;机长哪怕再晚喊两秒钟;他和副驾驶就都下去了。
华人杰:〃幸亏没跳。别看我们来回都背个伞煞有介事的;其实;谁都没专门学过跳伞;跳出去是什么滋味、能不能平安落地;没有一个人敢拍自己胸脯说行!〃〃真的?〃听了老人的话;我大吃一惊!
〃你去问问其他的人;看谁学过跳伞。〃老人笑着对我说。
老人在中航的时间不长;只有三个多月;就离开了。
问老人;为什么离开;是不是害怕?
华人杰笑了;那个时候;哪有害怕的;是〃组织〃让他离开的。
对了;想起来。老人在大学里;就是〃地下党〃的外围组织;是听从组织安排;华人杰才离开中航;到别的地方战斗。
真正使老人〃声名大噪〃的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后期;美国〃飞虎协会〃、〃驼峰〃协会组织过几次二战老兵来中国;作为北京航空联谊会会长的华人杰理所当然地出面接待。
〃人家是到当年出生入死战斗过的地方故地重游;结果却出了许多不愉快的事情。〃老人难过地对我说。
2001年7月3日;我正在老人家中和他闲谈;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老人拿起电话;一阵急促的声音传过来。很是说了一段时间;老人才放下话筒。老人坐在椅子上;沉思很久;对我说;缅甸打来的;一个倒红柚木的商人;在那边丛林里发现了四架当年的飞机;估计是C…46、47;以为发大财了;把开过去的日本人的越野车都卖了;柚木生意也不做了;雇几个人在那里看着;想让我帮助联系美国那面。唉;人家当年拼着性命帮咱们打仗;现在反而要靠卖人家的尸骨索钱;这良心上也说不过去啊;云南也有几个人;说是帮助飞虎队找飞机;向美国人要钱…
那一天;和老人谈得很晚才走。和老人告别时;老人说;8日再给他打电话。到了8日那天;我把电话拨到老人家;一个陌生的声音听完我的说明;用低沉的语气告诉我;家父;已经离开了…那天晚上;我一夜未睡;一直想着老人那句话;把发现飞机残骸的准确位置告诉有关方面…
温良恭俭让的副驾驶…周柄
日本人一路烧杀抢掠地进入长沙后;和那些不愿当亡国奴的热血青年学生一样;周柄离开了自己的家乡。沿着长江一路上溯;来到昆明西南联大。1944年中航到西南联大招收副驾驶;那个冲破层层拦阻;从长沙跑到抗日大后方的热血青年就在这批被录用的大学生之中。
和别的工科生有点儿不同;周柄在大学里面读的是〃政治系〃。
生就一副慈眉善目;总是一副笑容。2001年在北京第一次见到老人;就感觉他〃写〃在脸上的慈祥与和善;绝对是发自内心的一种真诚!
〃国统区〃竟然也有〃政治学〃;我感到非常奇怪;于是就问:〃伯伯;你们难道也学'政治'〃?
笑而不语。
缠了老人许多次;一定让他讲飞〃驼峰〃的经历。每次;周柄总是笑着巧妙地把话题引向别处。也许是看我的确真诚;最终;老人找出自己精心保存的照片和文字复印件送给了我。
后来;总是不断地给老人打电话;也肯定是被我三番五次地〃搅〃烦了;觉得实在是拗不过我;老人终于在电话里非常感慨地说了一句:〃不容易啊;实在太不容易!〃有老人告诉我;周柄啊;那个人才好哪;做事踏实;又兢兢业业;飞〃驼峰〃时;他是副驾驶;很多机长都愿意带他飞。
在中航飞〃驼峰〃将近一年;周柄飞的几乎都是夜航;总共有一百五十多个来回;三百多次。
月色撩人。
汀江机场;跑道上;随着一阵巨大的轰鸣声;满载的C…47抬起机头;钻入茫茫夜空中。
机舱内;仪表盘上各种仪表的指针和读数均发出蓝色的微光。发动机轻快、柔和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在夜空中;这种声音是安全、是生命的保障。
抬头向舷窗外看去;星月交映;神奇的大自然此时带给人的不是惊恐;而是天、地、人的和谐统一。如果不是该死的战争、如果不是日本人入侵这个美丽的家园;没有硝烟;没有战火;没有杀戮;每个人都在平等自由的基础上过着宁静的日子;那该是多么愉快的事情!
然而;一切只是假设。
宁静的月光没有持续多久;前方就出现了〃云遮月〃;想都没想;C…47毫不犹豫地一头扎了进去。
周柄:〃夜航飞'驼峰';我们一般多半程是盲飞;这时仪表的可靠性就非常重要了。罗盘显示差一度;可能我们就要偏出十几公里;可如果一旦差了;哪是一度的事情啊;我是副驾驶;飞机一起来;几乎就盯着那几块表;生怕出错。什么云、雨、雾;不躲不绕;往里飞就是。〃远征军把密之那拿下来之前;白天飞要比夜晚飞紧张得多…日本人零式机随时出没。
〃驼峰〃飞行后期;远征军把密之那拿下来后;不必飞北线;相对来讲要比前期安全一些;但也是麻烦;飞机性能不行;〃驼峰〃、横断山脉既无地面站又无导航台的;怎么样都不好飞;冰山雪峰不说;一个多变的气候就足以让整个机组都难以应付。可即使再不好;大家也都不愿意太往北偏;喜马拉雅山脉;虽然只是个尾部;但和日本人零式机相比;也安全得多。毕竟;日本人不是时时刻刻都出来啊。所以;飞南线;一般都带着侥幸心理。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盯着外面;要是夜间;好家伙;就是期盼仪表、导航千万别出错。
周柄:〃那一次我们一出来;是白天;机长让我什么都别干;就看着外面。看着看着;突然风挡玻璃上出现一个黑点;这个地方有黑点;肯定是零式机啊。我大叫一声;日本人…机长马上就俯冲;进了山沟。'黑点'也跟着进沟;就在我们'对面';不对啊;零式机速度再快也做不到这个水平;我伸出手;在舷窗玻璃上一摸;'黑点'没了…一场虚惊!〃精神上高度紧张;老人说。
再让老人讲;老人笑了;〃只要飞那条航线;几乎每个人的经历都大同小异;只要是摔不下来就继续飞。不说了吧。和那些同伴相比;我们只是活了下来;其实;也没什么。〃
与一个老人的通信…硬汉邓重煌(1)
无论是按时间顺序还是按〃资历〃;把1943年进入中国航空公司并在〃两航〃起义中起到重要作用的邓重煌放在这里肯定不太合适;因为下一节和〃驼峰〃航线上最重要的一个点…密之那有直接关联;所以;只好按这个时间顺序把老人排在此处。
很早就知道老人的名字;等到我按图索骥找到老人住处时;老人已到美国子女那里居住几年了。
向几位老人打听邓重煌在大洋那边的新地址;老人们都说;孩子;别找了;即使▲ 中航副驾驶…周柄。
找到了;他也不会说的;他犟得很。
感谢在香港定居的黄元亮伯伯;他把邓重煌在美国的地址寄给我;并又为此专门给邓重煌写了信。
这边;我也给老人写了一封信。
十五天之后;老人回信给我:〃我老了;听力已经不行了;不要给我打电话;有什么问题;你写在信中;我回答你。〃曾在某个老人那里见过邓重煌的照片…严肃;不苟言笑;身材高大健壮;一点都不像地道的广州人。
真是文如其人;但还是有门!
于是;我马上再次给老人写信;记得在那封信中;我一共问了老人十三个问题;其中;竟有〃失踪〃和〃牺牲〃有什么区别这样的白痴〃问题〃。
又过了半个月;老人回信了。
在这封信中;老人第一句话就说;我必须坦率告诉你;在〃驼峰航线〃上;〃失踪〃意即〃牺牲〃;〃牺牲〃也意即〃失踪〃;它们是同义语!
八十八岁的老人;写给我的信;字都是歪歪扭扭、缺胳膊少腿的。老人说;我八十八岁了;耳朵不好;手也发抖…和老人一年多的联系;全是在信中完成的。
老人的第一封信:
小童;我的朋友:
同时收到你两封来信;禁不住将尘封许久的往事浮现眼前;不是没话可说;而是要说的话实在太多太多;一下子又不知从何谈起。两天来;想到〃驼峰〃;想到那段岁月;我就心神不定。今天;终于决定提笔写信给你…我是在1943年加入中国航空公司;被公司录用后;马上送到加尔各答〃培训〃;一个月后;即上机飞行。那哪里是什么〃培训〃;那时的〃模拟机〃连现在小孩子的玩具都不如;电子显示什么的都没有;就是一个壳子里面焊了个驾驶杆。而且;我开始飞行后才发现;〃模拟机〃竟然和我所要飞的飞机内部布局截然不同。
飞行时;空勤机组规定是应该三个人;即正、副驾驶和报务员;但在1944年之后;情况变化特别大(主要是牺牲);不仅是报务员;连副驾驶都招不到;所以在我的记忆中;总是我和机长两个人飞…你问我那时飞行最大的感觉是什么;我现在还能感觉的;就是疲倦;没日没夜地飞;既要和天气斗;又要警惕日本人的飞机;神经绷得再紧;也有松弛下来的时候;一旦松弛下来;就不管那么多了;只想闭上眼睛打个盹。那时就想;摔就摔吧;击落就击落吧;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也好;就实在坚持不住了。
可毕竟还活着;活着就得飞!
有一次我们从昆明返汀江;起飞时正是黎明日出之际;我们的飞机一路向西;贴着云头飞行。我记得特别清楚;我们下面;是一层密云;云面不高;云头不是平面光滑的;有高低突起部分;太阳从我们后面照射过来;飞机的影子就印在突起的云头上。
那时正轮到我休息;机长把杆。蒙眬中的我看见一架飞机迎面而来…〃要撞上了!〃我大喝一声;紧急拉杆操纵飞机躲避。机长也被我的举动吓了一大跳。
可那影子依旧向我飞来;但却和我总是保持一定的距离。再定睛细看;原来那是我们自己飞机的影子。你看;这都是太疲倦造成的。 你的朋友:邓重煌 2003年10月29日老人尘封许久的记忆终于向我打开了。
与一个老人的通信…硬汉邓重煌(2)
不久;我又接到了老人的第二封信:
小童;我的朋友:
你问我遇到过几回危险;这让我很难回答;因为每一次飞行;在我们眼里;都是一次冒险、都是一次赌博;可每轮到谁上;都是没有二话;背起伞包就走。那个时候大家都知道;国家就剩这么一条通道;只要是仗还在打;空运就不能停下来;空运不能停下来;就得有人去做。我不去;你不去;总得有人去。作为一个青年人;能在国家需要的时候当逃兵吗?再说;中航各方面都不错;不做这个;就失业。
我们在〃驼峰〃上飞行是不分昼夜的;也不管天气好坏;24小时都在飞。此时;很多制度已经形同虚设;如何换班也没有明确规定。原来飞个汀江…昆明来回就应该换班;但因飞行员缺乏;常常是无人来接班;货物还等待急运;所以只好接着飞下去。
两名飞行员只好在空中轮流把杆飞行、轮流休息一会儿。
由于任务繁忙;又缺乏机组;我们每个月飞行都在一百四十个小时以上;上封信中说过;我是1943年进入中航的;和那些老驼峰们没法比;但在〃驼峰航线〃飞行时间;应该在一千八百个小时以上。我知道;飞〃驼峰〃的统计是按〃来回〃统计而不是按时间算。
至于你问我的〃最难忘的一次飞行〃和〃最危险的一次飞行〃;就我来说;值得回忆的恐怕不算天气方面的就不止〃一次〃。
兹略举一二:
由于昼夜飞行;非常疲倦;可我又偏偏是生性睡眠不好的人;在飞行时;不管多么疲倦、多么困;从来都睡不着的人。那应该是1944年12月的一天深夜;我们从汀江飞昆明;在航线上;轮到我先睡;机长操纵飞机。我虽然把头靠在了椅背上做睡觉状;但一直是双眼微开;视线没离开过飞行仪表。深夜;外面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驾驶舱里的发光的仪表指针清晰可见。似睡非睡之中;我突然大惊;怎么飞机在盘旋着下降;高度消失得这么快?难道这一切都在这似梦非梦的迷茫之中…也不知哪来的那么一股劲儿;我在蒙眬中扭头看机长;我看清楚了;坐在左座的机长竟然抱着驾驶盘睡着了…这不是梦!我顿时感到周身的血全部涌到脸上;那个感觉就像一座巨大的山峰迎
面坍塌倒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