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相约 作者:陈鲁豫-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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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就急了:“你怎么能允许我吃那么多呢?撑着,怎么办?”
“管?”我爸瞪着眼,好像要把我吃了似的。“管得了吗?不给你吃,你也得干那!”
“没错,爸,她就像个小孩似的,只要一饿,立刻就要吃东西,晚一会,少吃一口都不行。”老公在一旁连声附和。
我不说话了。
我一直渴望自己拥有玉树临风、不食人间烟火的淑女气质,可惜,我从小就是个饕餮之徒。
我记得,吃过7个鸡蛋后,整整一个星期,我都感觉胸口憋闷得喘不过气来。我没去医院检查,估计是蛋白质中毒一类的病吧。到了第7天,我跑到楼下的小卖部,买了一瓶北冰洋汽水,咕咚咕咚灌下去,憋闷的感觉立刻荡然无存。
高中我上的是清华附中。学校离家远,我于是过起了住校生活。住在集体宿舍的女孩子通常都有两个爱好:聊天和吃零食。我们宿舍7个人也不例外。
一天,我偶然发现,麦乳精如果不用开水冲泡而是干嚼着吃,味道很像巧克力。这意外的收获令大家很是兴奋,因为麦乳精比巧克力便宜多了。下午放学后,我们7个人凑够钱,然后一起去清华大学里的小卖部买了一大桶麦乳精,足有三、四斤重。回到宿舍,谁也不急着往图书馆跑,每个人都拿出自己的勺子,7双眼睛紧紧地盯住硕大的铁皮桶。
学生时代,每个寝室的室长是很有威望的人。于是,我们的室长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麦乳精桶的桶盖,又小心翼翼地撕开了蒙在桶口处的锡纸,一股浓郁的甜味立刻扑面而来。说时迟那时快,7把钢勺同时伸进了桶内。
半个小时后,我们风卷残云,吃出了一个亮晶晶、空荡荡的麦乳精桶。
这时,大家都不说话。刚才吃得太快太猛,这会儿,一粒粒的麦乳精好像一直堵到了喉咙口,稍一张嘴,就会喷出来。更可怕的是宿舍的空气,弥漫着甜得呛人的味道,吸一口气就觉得五脏六腑都会被粘住。
我们7个人呆呆地站了10分钟,突然,屋子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呻吟声:
“我肚子疼!”
“我觉得恶心!”
“我难受死了!”
大家连滚带爬地躺到了各自的床上,一边痛苦地哼哼唧唧,一边还在坚持聊天。
“刚才忘了看,该不会是麦乳精过期了吧。”
“咱们可能食物中毒了!”关键时刻,一室之长做出了冷静、合理的分析。
“天哪,我吃得最多!我不会被毒死吧?!”我们其余6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那天晚上,我们谁也没去食堂吃饭,也没去教室上晚自习,7个人一直躺着聊天。10点钟熄灯后还被宿舍楼查房的老师敲了好几次门警告:“413,还不睡觉,整个楼道就听你们的声音了。嘻嘻哈哈的,怎么那么大的精神,今天吃什么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7个人起床后感觉格外的神清气爽,神秘的疾病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为了庆祝重获健康,大家一起去食堂,饱餐了一顿油饼、稀粥。
只是,从此以后,我们413室多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谁也不准再提麦乳精三个字。
高中三年,我把自己吃得白白胖胖的。高考复习那么累,我都没有瘦下来。连我爸都啧啧称奇:“闺女,你考试这么辛苦,怎么就不见瘦呢?”
我自己倒无所谓。看看身边的女同学,高三一年下来,各个灰头土脸的,没有一丝青春年少的风采,我对于身材、相貌也就不那么斤斤计较了。更何况,我还有偶像的支持。当时,我最喜欢的影星是山口百惠。她的厚嘴唇、咪咪眼在我看来都是那么的完美无缺。就连她圆润的胳膊、粗粗的腿对我都是一种安慰。“山口百惠也不瘦啊,我胖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个时候,惟一让我觉得有精神压力的是去上海探亲。
每年暑假,我的出现总会让娇小玲珑的上海街坊四邻大为兴奋:“侬看格小囡,模子老大,样子交关好。”翻成普通话的意思就是,你看这个小女孩,块头真大,人长得真不错。
天知道,我那会不过是个一脸baby fat,胖乎乎的小女孩而已,被他们大呼小叫地称赞一番,我真觉得自己该痛下决心减肥了。
真正减肥从大四开始
我真正开始减肥是在1992年大四寒假过后。
我失恋了,那真是天塌下来的感觉。生活还能不能继续我不知道。我一边复习准备考托福到国外留学,立刻离开北京这个伤心地,一边开始狠命地节食。那股狠劲让我第一次在自己身上看到了所谓的毅力。
现在回忆起广院的食堂,我总是忍不住要流口水,但凭良心讲,当年饭菜的质量实在不敢恭维。我每天不知是在和谁发狠,早餐只吃一个煮鸡蛋。中午永远买又便宜又难吃的豆腐泡炒肉片,而且只吃豆腐泡,肉连碰也不碰,米饭更是数着粒吃。这样做,既省钱又节食,一举两得。
吃过午饭,我也不休息,一个人跑到教室去做托福习题。到下午4点左右,我的肚子开始造反,我通常会吃一个水果,再接着做英文作业。晚上是最难熬的,肚子饿得叽里咕噜地,人怎么也睡不着。这样一来,日子倒好过了不少,我每天的精力都花在了托福和饥饿的问题上,心里的伤痛也就淡了许多。为什么开始减肥我不知道。从心理学的角度,这也许是疼痛转移法吧,把心灵的伤痛转移到肉体上,最艰难的时刻也就挺过来了。
两个月之后,我的体重从110斤跌到了90斤。
从此,瘦,成了我生活中很重要的一件事。
1993年和1994年,是我最不开心的一段时间。吃,成了我那个时期排遣内心苦闷的惟一方法。
花,是我高中同班同学,我当年患难与共的朋友。难得她也正经历着生活中最彷徨、最不如意的时刻,于是我们两个人找到了共同兴趣:吃!
东四十条的必胜客,那两年,我们每周至少光顾一次。两个女孩子,却要点一个厚厚的至尊Pizza、两份沙拉、两大杯可乐,然后,互相鼓励着,一口一口吃到撑得连站都站不起来。
那一阵,我们两人的体重都在飞快地上升。更可怕的是,我们常常善意地麻痹对方:“你不胖,你一点都不胖。来,你再多吃一块Pizza吧。”
北京申办2000年奥运会,萨马兰奇在蒙特卡罗宣布结果的那个晚上,花从亚太大厦早早下了班,我们一起去长安商场旁边的麦当劳买了两个巨无霸汉堡包、两大份薯条、两大杯奶昔和两个苹果派,然后兴冲冲地来到我家,只等北京获胜的消息传来,就大吃大喝庆贺一番。没想到,萨马兰奇无情地念出了悉尼的名字,我和花都难过地大哭了一场,这其中,也颇有些借题发挥之意。哭过之后,我们将满满一桌的麦当劳快餐消灭得干干净净。
1994年的夏天到了。夏天总是带给人希望。
有一天晚上,我和花站在赛特山姆叔叔的门口,一人手里捧着一袋葡萄干面包正在话别。我突然对花说:“咱们开始锻炼身体减肥吧!”
花看了看手里的面包,说:“好!”
第二天,我们去长富宫健身俱乐部报了名,又去西单商场买了两辆一模一样的红色26女车,相约每天下午在花下班之后骑车去健身。
我终于发现,我其实是个有毅力的人。
7月份,北京最热的时候,我每天下午顶着大太阳,汗流浃背地从南礼士路骑车到长富宫。每次走进长富宫的一刻,是最幸福的。外面骄阳似火,而开足了空调的大厅里清凉宜人。从饭店大厅到健身房,要上一层楼梯,再走过一条长长的通道。这往往是我内心最挣扎的时刻:练,还是不练?
俱乐部里有一个日本女士,50多岁,身材瘦小,长得很像《血疑》里幸子的妈妈。这个日本欧巴桑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每天的训练计划是这样的:在跑步机上飞快地跑步一小时,跳健美操一小时,游泳一小时,蒸桑拿一小时,最后倒立20分钟。我帮她算了一下,前后历时5个小时。
每次只要她一走进桑拿室,我一定第一个拿起毛巾落荒而逃。她最爱往滚烫的石头上泼水,总把桑拿室变成受刑的地方。
有时候,我会偷偷地打量她,一方面,希望自己中年以后,也能拥有和她一样的活力;另一方面,又充满困惑:她干吗天天把自己往死里练呢?
困惑归困惑,欧巴桑的精神深深地感染着我。
人瘦了,心情也好了
整整一个夏天,我坚持锻炼,控制饮食,人,慢慢地瘦了,心情也一天天地好了起来。
当然,我和花偶尔还是会经不起诱惑。一旦两人肆无忌惮地大吃了一顿,就会怀着无比悔恨的心情回到长富宫加倍锻炼。
那不是一段愉快的经历,那种对体重近乎锱铢必较的态度是不健康的。可我很怀念那段日子。
从1995年开始,我再没胖过。尤其是1996年加盟凤凰以来,我更是一天比一天瘦。我总对别人说:“想减肥吗?来凤凰吧!凤凰的工作量绝对能把胖的拖瘦,瘦的拖得更瘦。”说完才意识到,这分明是当年红军反围剿时对付国民党的策略。
现在,我俨然成了减肥专家,随时随地和别人分享减肥心得:
“你要多吃菜,少吃主食。”
“饭后一定要站半小时,才能坐下。”
“晚上睡觉前3个小时不能再吃东西,实在馋了,就吃水果。”
“冰激凌、奶酪蛋糕可以吃,但一个星期只能吃两次。”
“锻炼很重要,我建议你去练瑜珈。”
……
我的美甲师小平是个丰满可爱的女孩子,却一心一意要减肥。尝试了各种方法都不见效,见到我总是一副羡慕的样子:“你怎么又瘦了呢?有什么秘诀吗?”
“很简单,晚上不许吃零食。”我一副好为人师的样子。
“不吃零食啊?”小平面露难色。
“对。而且,吃完饭,先站半个小时。你是不是吃了晚饭就睡觉?”
小平不住地点头。
“以后,吃过晚饭要等3个小时才能躺下,记住了吗?”
一个星期后,我又去找小平修指甲,见她果然瘦了,就是脸色不太好,看上去很累的样子。
“鲁豫,我按照你教我的减肥方法去做,瘦是瘦了,可我真坚持不下去了。”小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你病了?”
“没有,就是你跟我说的吃完晚饭要站3个小时,我站了几天,实在受不了。”小平愁眉苦脸的。
我哈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小平,你太可爱了。饭后站半个小时,不是3个小时,你搞错了。”
《鲁豫有约》剧组的主创人员大多是刚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女孩子。她们个个年轻漂亮,还有着女孩共同的特点,爱吃零食。见到我,她们常常口齿含混不清地说:“鲁豫姐,最近,我又胖了,怎么办那?”边说嘴里边嚼着话梅、巧克力。
“饭后站半个小时……”我总是不厌其烦地向别人推销我的减肥心得。
时间一长,《鲁豫有约》剧组都养成了很好的饭后站立的习惯。
我们每次采访嘉宾都需要一天的时间。中午吃过简单的午餐,嘉宾总是会客气地搬椅子要我们坐下休息。大家看看我,准是在一边晃来晃去,于是也赶忙推开椅子站起来,嘴上客气着:“不用麻烦了,我们站一会儿就该干活了。”
嘉宾们总是很感慨,以为碰到了八路军式的摄制组,与群众同甘共苦呢。
2001年年底,因为工作太累,我的体重掉到历史最低点:86斤。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不少观众发来E…mail抗议:“鲁豫,你太瘦了,还是胖一点好看。”
那一阵,曹景行先生每次见到我,都会用他在《时事开讲》中充满权威性、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你瘦得就剩下一根火柴棍加一个大脑袋了。”
我仔细照了照镜子,并没觉得自己瘦得可怕。
我终于发现,在内心深处,我永远是童年时那个胖乎乎的小女孩,渴望着拥有修长的双腿。
那一年,牛仔裤恨不得长在了身上
我当年的、也是一直以来的着装标准是simple and chic(简约而时尚)。
听家里人说,我小时候很臭美,一穿上新衣服就站在院门口扭来扭去,还不时地用眼睛瞟着四周,希望左邻右舍都能看到。小小的年纪嫉妒心倒挺重,明明觉得隔壁女孩穿上红裙子很漂亮,嘴上就是不认输:“你看那个红颜色,是不是很俗气?”身边的大人非得附和两句:“就是,哪有你漂亮。”我才高兴。
我是70年代的孩子,那时中国成年人的衣着很单调,童装倒是五颜六色的。看我那个时期的照片,走的分明是Shirley Temple(秀兰·邓波儿)的路线:短短的连衣裙,小皮鞋,人胖乎乎的挺可爱。用现在时装评论员的话说,我当年的着装风格是simple and chic(简约而时尚)。这也一直是我的穿衣标准。
那一年,牛仔裤恨不得长在了身上
80年代,Brook Shields(波姬·小丝,阿加西的前妻)为Calvin Klein牛仔裤拍过一辑广告,那句著名的广告语听得人热血沸腾:“Whats between my body and my Calvin Klein jeans? Nothing!”(在我的CK牛仔裤和我的身体之间,什么也没有。)
小学三、四年级吧,我有了平生第一条牛仔裤。
那年北京市举办了一次妇女儿童用品展销会,盛况空前。我妈几乎挤破了头才在展销会上给我买到一条蓝色劳动布的裤子,那是国产牛仔裤的雏形。
第一眼,我就爱上了它。窄窄的裤腿,只在裤脚处微微地阔出了喇叭型,前后4个口袋上都细细地匝了几条黄色的线,十分醒目而别致。最新鲜的是,裤子的拉链在正前方,这让我觉得自己一下子成了街上那些和男生混在一起的大胆的中学女生。我兴奋极了。
一直以来,我穿的都是肥大的蓝布长裤。这种裤子,是左边开口的,通常钉着3个纽扣。腰身大小倒是正好,就是从屁股往下的剪裁哪里都不服贴,加上裤腿又肥,穿上这种裤子,从远处一看,肚子、屁股和双腿,哪都是圆滚滚的。
我于是迫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