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爱洛伊丝-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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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土质贫瘠的地方铺上一层又一层的肥料,肥料腐蚀苔藓,使草和其他植物恢复生机;
树木也要吸收一部分肥料,因此,到了夏天就看不见施肥的痕迹了;至于生长在小路上
的苔藓,那是爱德华绅士从英国来信告诉我们培养的方法之后,特意培养的。这两边都
有墙围着;每道墙都有遮掩物,不过不是贴墙种植的果树,而是密密的灌木丛,表明这
块地方到此为界,过此就是一座森林了。那两边是高高的坚固的篱笆,篱笆前边种了许
多槭树、山楂树、枸骨叶冬青、女贞树和其他杂树,使人看不见篱笆,而只看见一片树
林。你看它们都没有排成一定的行列,高矮也不整齐。我们从来不用墨线;大自然是从
来不按一条线把树木笔直地一行一行地种的。它们看起来不整齐,弯弯曲曲的,实际上
是动了脑筋安排的,目的是为了延长散步的地方,遮挡岛子的岸边,这样既扩大了岛子
的面积,而又不在不该拐弯的地方硬要拐弯①。” ①这不是当时流行的小树林的样子。当时的小树林是那样地弯过来又拐过去的,以
致人们在林中只好按“之”字形走路,每走一步都要转一个方向。——作者注
我对这一切一加思考,便发现,他们想了那么多办法去掩饰他们曾经在这里花了许
多工夫,这真是奇怪;不费这一番心思岂不更好吗?“尽管我对你这样详细地讲了,”
朱莉说道,“如果你根据效果来评判我们所做的工作,那你一定会评判错的。你所看到
的植物,都是野生的,或者是生命力很强的,一种在地上就会自己生长的。再说,大自
然似乎不愿意人们看见它真正的美,因为人们的眼睛对大自然的美大不敏感,即使摆在
他们的眼前,他们也会看错它本来的样子的。大自然躲开人常去的地方,它把它最动人
的美陈列在山顶上,陈列在密林深处和荒岛上。所以,喜爱大自然而又不能到远处去寻
找它的人,只好对它使用暴力,想办法强使它来和自己在一起,不过,要做到这一点,
也非要有一点想象力不可。”
听完了她的话,我心中产生了一番使他们好笑的遐想。我对他们说:“如果有一位
巴黎或伦敦的富翁来做这座房屋的主人,而且还带来一位用重金请来破坏这里的自然美
的建筑师,他走进这个简朴的地方,一定会看不起的!一定会叫人把所有这些不值钱的
东西通通拔掉的!他要把一切都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小路要修得漂亮,大道要分岔,美
丽的树木要修剪成伞形或扇形!栅栏要精雕细刻!篱笆要加上花纹,弄成方形,篱笆的
走向要拐来拐去的!草坪上要铺上英国的细草,草坪的形状有圆的、方的、半圆的和椭
圆的!美丽的紫杉要修剪成龙头形、塔形和各种各样的怪物形!花园①里要放上漂亮的
钢花瓶和石头雕刻的水果!……”“把所有这些东西都做好以后,”德·沃尔玛先生说
道,“这个地方固然是很漂亮了,但人们也就不常到这里来了;即使来了,也巴不得赶
快离开,到田间去散步。一个令人沉闷的地方,是没有人去散步的,顶多也只是在出去
散步的时候,从这里经过一下罢了。而目前,当我在田间漫步的时候,我可是经常急着
回来,在这里散步。” ①我相信,人们在花园里不让任何乡间的东西存在的时刻即将到来:他们在花园里
不让草和灌木生长,他们摆设一些瓷花和瓷人;花园周围有栅栏,地上铺一层各种颜色
的沙,并放几个里边空无一物的好看的花瓶。——作者注
在这块面积如此广阔、草木如此众多的地方,我没有看到任何一样反映主人和艺术
家的虚荣心的东酉。有虚荣心的主人和艺术家,都急于炫耀自己:一个炫耀自己的财富,
一个炫耀自己的本领;他们花了许多钱,搞出来的东西却令人生厌,谁看了也不喜欢。
对高大的偏爱,是不符合人的天性的,是有害于人对事物的追求的。又高又大的样子是
很难看的,它使人觉得假装高大的人很可怜:站在他的花圃和宽阔的道路中间,他小小
的个儿也不会因此就大起来。一株本来只有二十法尺高的树,一和他相比,就显得有六
十法尺①高似的;他所占的空间从来不超过三法尺,因此,在他庞大的花园里,他小得
简直像只虫子。 ①有些人喜欢修剪树枝,把树修剪得光秃秃的,把漂亮的树梢和浓密的树叶都剪掉,
使树汁流尽,不让树长得枝叶繁茂;这真令人好笑,因此,对这种做法,需要多讲几句。
是的,这个方法可以使国主得到木柴,但却使国家遭了殃,因为国家的树木本来就不多;
有人以为法国的大自然和其他国家的大自然不同,因此硬要毁坏它的容貌,把它搞得面
目全非!公园里种的尽是树干细高的树,看起来好像全是桅杆或五月树似的,人们在树
下散步,连一块遮荫的地方都没有。——作者注
另外还有一种做法,和前面那种做法不仅截然相反,而且还更加可笑,因为它连散
步的乐趣都不让人享受,虽然修建花园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们在其中散步。我告诉他:
“我曾经看见过一些追逐新奇的人,一些可笑的花卉家,他们一见到毛度就害怕,而一
看见郁金香就爱如至宝。”关于这一点,绅士,我对他们叙述了我有一次在伦敦的花园
里遇到的情形:我被人们用挺隆重的仪式领进花园;我看见种在四层厩肥上面的荷兰的
珍奇花卉正在盛开。我永远记得,有人献给我一把阳伞和一根手杖,以表示对我的尊敬。
可是我说我不敢当,其他在场的人也有同感。我对他谦卑地承认:尽管我想尽力而为,
见到颜色鲜艳的郁金香就硬装出”狂喜的样子,但我还是遭到那些学者的嘲笑和讥刺,
对我大喝倒采,那位园艺教授用轻蔑的目光把花和我这个赏花的人瞥了一下之后,一直
到终场,对我都保持着一种不屑于正眼看我的样子。“看来,”我说道,“他有点儿后
悔,不该白送我一根手杖和一把阳伞。”
“这种爱好,”德·沃尔玛先生说,“一旦成癖,就会使人显得小气,看问题很幼
稚,而且还会产生不良的后果。前面所说的那种人的爱好,至少还显得高雅和大方,而
且也有某些好的地方;一棵银苗菜或一个葱头,正当人们拿它去卖的时候,却被虫子咬
了,甚至把它咬坏了,这时候,它有何价值呢?一朵在中午盛开而到了太阳落山时就凋
谢的花,有多少价值呢?一般的美,只有好奇的人才欣赏,而它之所以美,也只是因为
它使好奇的人感到喜欢,这种美的价值如何呢?总有一天,人们对花卉的看法,将与今
天的看法完全相反;将来的看法有将来的道理;到那时,就数你博学,而那些好奇的人
显得无知了。通达事理的人,对花卉并不细细观赏或进行品评,因为他看花的目的,是
使身体得到适当的运动,和朋友边散步边聊天,使他的精神得到休息。种花的目的,是
为了我们在漫步的时候观赏,而不是为了让人乱加解析①。你看那花中之王在这个果园
中到处显示它的存在:它使空气芳香,使人赏心悦目,看人了迷,但它却几乎没有让人
操多少心和花多少力气。然而,正是由于这个缘故,花卉家们看不起它;大自然已使它
长得如此之美,以致他们无法给它添加任何习俗的美;他们苦于不知道如何种植它,所
以就觉得它不合他们的心意月。那些所谓的高人雅士的错误在于:他们到处都想搞点艺
术,而出自天然的艺术,他们又不喜欢;他们不知道善于审美的人是着重于看那藏而不
露的美的,尤其是对大自然的作品,更是如此。为什么要修那些铺有沙子的笔直的小路?
为什么要把几条道路交汇成星状,结果不像他们所想象的使人觉得花园大,反而弄巧成
拙地使人看出了花园的局限?你在树林里可曾看见过河里的沙子?人的脚在沙子上走,
难道比在苔藓或草地上走更感到柔和?大自然使用过角规和尺子吗?他们把大自然弄得
面目全非之后,是不是还害怕人们根据某些现象去寻找它?他们散步走直线,似乎是为
了早到终点,好像刚一开始散步就对散步感到厌倦似的,这岂不令人好笑?他们抄近道
走;我们根据这一点,不就可以说他们是在赶路而不是在散步,说他们刚进花园就急着
想出去吗? ①聪明的沃尔玛没有仔细研究这个问题。这位如此之善于观察人的德·沃尔玛先生,
对大自然的观察会如此之差吗?他难道不知道大自然的创造者在大事上是伟大的,在小
事情上也是很伟大的?——作者注
“风雅的人是为生活而生活的,他们知道如何自得其乐,他们寻求的是朴朴素素的
真乐趣,就在自己的家门口散步;他们是怎样做法的呢?他们散步是如此的悠闲和愉快,
以致一天当中时时刻刻都可以去散步,而且散步的方式也是非常的简单和自然,好像若
无其事似的。他散步的地方有流水、草地、树荫和清新的空气,因为大自然把这些东西
都给他预备好了嘛。他不让任何东西形成对称,因为一形成对称,就显得不自然,缺少
变化。一般的花园中的路,彼此是如此的相像,以致使人认为一直是在一条路上走似的。
为了能舒舒服服地散步,他将把路上不必要的东西通通去掉,但路的两边并不需要绝对
的平行,方向也不必笔直,而且路面起起伏伏,宛如一个悠闲的人随波逐流,信步而行
的步态似的。看见远方有美好的景致,他也不急于想去,而大多数人都有这么一种倾向:
他们总觉得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不够意思,因此对遥远的风景地特别感兴趣,硬要到离
他们很远的地方去才高兴,而园艺家又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使这种人对他们周围的环境感
到满意,便只好撺掇他们到远方去消磨他们的时间。然而我所说的那种人,是没有这种
倾向的;他们在哪里,就觉得哪里好,从来不想到别的地方去。举个例子来说,这里虽
没有远方的景致,但主人也很满意了。他们认为,大自然的美,这里面全都有了;因此,
我很担心,万一有什么景致外面有而里面没有的话,就会使这个散步的地方大为减色的
①。当然,凡是不喜欢在如此质朴和令人愉快的地方度过美好时光的人,是没有纯洁的
审美观和圣洁的心灵的。我承认,我们不能摆阔气,讲排场,去招引外人;恰恰相反,
我们倒是应该在其中自寻其乐,无须把它展示给任何人看。” ①我不知道是否有人试过把汇合成一个星状的几条长道稍稍弯成弧形,使人们不致
于一眼就看到底,不致于看到路的那端的尽头。是的,这样也许会使它们看起来不那么
好看,但主人可以得到这样一个巨大的好处:他在想象中把他所在的地方扩大了,就在
一个范围有限的道路汇合之处的中心,就好像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公园里似的。我相信,
在这样的地方散步,尽管令人更加感到孤独,但可减少索然无味的感觉,因为,凡是能
引起想象的东西,都将刺激人的思维,培养人的智力。不过,设计园林的人,并不都是
能了解这些好处的人。如果他们也像勒·诺特尔设计圣雅姆公园那样,了解哪些东西能
赋予自然以生命力,使它的景观令人看起来感到愉快,他们在田园似的地方,将不知道
有多少次把手中的铅笔放下,细心思考啊。——作者注
“先生,”我对他说道,“那些修建极其漂亮的花园的富翁,不喜欢单独一个人散
步,不让花园只供他们享用;他们这样做,是很有道理的。他们做得对:他们在这一点
上想到了别人。此外,我在中国曾经看见过你所说的那种花园,虽然用了那么多的能工
巧匠修建,但修得一点也不符合艺术的原理,而且修的时候要花那么多钱,往后的管理
费用又是那么的大,以致我一想到这些,就兴趣全无,不想去看它们了。他们在平坦多
沙、靠井水生活的地方,却硬要用岩石砌假山和假岩洞,还要造人工瀑布,把中国和鞑
靼不同气候的奇花异草栽种在同一块土地上;园中既没有幽静的道路,也没有整齐的间
隔;人们在园中看到的,是数不清的奇奇怪怪的东西,东放一块,西放一块,显得很零
散;他们用千百种不同的形式表现自然,但结果却使整个布局看起来很不自然。而在这
里,既不需要从他处取土运石,也不需要打井或修水池,更用不着什么温室、炉子或防
寒罩和草席。一块大部分是平坦的土地,它所需要的装饰是很简单的,普普通通的草、
普普通通的灌木和几条畅通无阻的细细的流水,就足以把它装点得很美了。这是一项不
需要花大力气的工作,做起来很容易,看起来挺有新意。我觉得,如果把这块地方弄得
更好看一点的话,我反倒不喜欢了。例如,柯布汉绅士在斯塔修建的著名的花园就是这
样:园中确有几处风景如画的地方,它的布局在好几个国家都被选作样板;除了它的主
体是像我刚才所讲的中国式花园以外,其余各部分还是显得很自然的。这座漂亮的园林
的主人和设计人甚至还命人在园中仿建了几处古遗迹、庙宇和古式建筑,园中时间和空
间的结合,真是巧夺天工,然而,正是这一点,我很不喜欢。我认为,人的享乐,实现
起来务求容易,以免使人觉得自己力不从心,实现不了。在观赏这些美妙的花园的时候,
如果想到它耗资之多,工程之大,就不敢继续看下去了。命运使我们受的辛苦,难道还
不够多,硬要我们在享乐方面,也要辛苦一番之后才能享受吗?”
“对于你的爱丽舍,我只有一个意见要提,”我看着朱莉说道,“也许你会觉得我
的意见提得很尖锐;我觉得,你到这里来玩,完全是多此一举,在你的住宅周围就有那
么多漂亮的小树林,你不去,为什么偏要到这里来散步呢?”“你说得很对,”她有点
儿难为情地回答道,“不过,我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