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收获-2006年第4期 >

第2部分

收获-2006年第4期-第2部分

小说: 收获-2006年第4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庄世博发现自己丝毫不能撼动父亲的绝对地位,并且退一万步说,他就是想从困境中走出来,也是没有台阶的。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清晨吃完牛奶面包,背着书包乖乖地去理科班上课。这一点他不仅不能接受,同时也激怒了他,以至于他从不去上学发展到不再吃饭。  
  绝食是一件很大的事。第三天,庄唯钊下班回来,他的夫人接过他的手提包,冲他微微地摇丁摇头。庄唯钊只是淡淡地说道,还是不饿。就不再提这事了。  
  终于有一天深夜,世博的母亲不放心儿子,当她端着一碗白粥来到儿子的房间准备再一次说服他的时候,发现世博把父亲一瓶子的降压药全部吞到了肚子里,已经不省人事了。  
  在医院的急诊室里,庄世博的血压是零,心电图显示几乎就是一条直线。  
  庄唯钊彻底崩溃了,从不落泪的他抱着儿子失声痛哭,他对世博的母亲说,等孩子醒过来告诉他,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吧。  
  庄世博还真是命大,被半个小时注射一次的升压药拉回阳间。母亲哭诉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拧?!他是你爸爸啊,如果不是为了你一辈子有出息,他怎么会逼你呢?世博平淡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恨,不死就过不去了。  
  后来世博还是上了文科班。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家庭矛盾似乎冰雪消融。  
  一天,由于天气干燥、炎热,庄唯钊的病人太多,工作劳累有些上火,回家后流了许多鼻血,便躺在书房里休息。这时,庄世博突然闯进书房,对父亲说,爸,我知道是因为我才把你气成这样的,我要比你流更多的血,你心里才不会那么不好受。说完拿出一把水果刀,不由分说地向腕部割去,顿时鲜血淋漓。庄唯钊急忙从躺椅上跳起来为儿子止血。而世博的这一举动,让曾经是儿科专家的母亲敏感地感觉到,儿子出现了心理障碍。  
  庄唯钊两口子带着儿子拜访了在精神科工作的老同学,他诊断世博是因焦虑而引起的躁狂症,属于偏执型人格障碍。  
  世博再一次休学治病。经过大半年的调理,他的焦虑症状明显减轻了,情绪也恢复了正常。又做了一段时间的治疗,他总算康复出院了。在这期间,世博的母亲几乎日夜陪伴着儿子,而父亲也对他改变了态度,表现出难得的关爱与耐心。第二年的高考,庄世博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二所名牌大学的考古系。  
  这个结局有点像经过千辛万苦终于换来大团圆的三十年代的黑白电影。  
  然而,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人生也更加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并且,同样的经历在不同的人心中所留下的印迹也是完全不同的。  
  有人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情人。这话一点没错,自出生起,庄唯钊就对芷言疼爱有加。谁都不会相信,以庄唯钊的性格会在芷言小时候俯下身去让她当马骑,就连他的夫人对此也是瞠目结舌。芷言从小生活得自由自在,五岁开始接受正规的芭蕾舞形体训练,对古典音乐也接触得很早,她的艺术感觉超敏锐,同样是才气逼人。个人意愿是做一名如香奈尔那样的时装设计师。  
  但是,父亲和哥哥的失和,令芷言的内心非常的撕扯。她爱这两个人,但又不知该帮助谁打倒谁。这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布下了阴影。  
  尤其是在哥哥如愿以偿之后,芷言开始同情父亲,她觉得父亲明显地老了,那是一种内心的苍老。她嘴上不说,有时却会在深夜里躲在被窝里痛哭。在她报考大学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政治系。父亲得知后曾经苦笑道,你一个女孩子,学什么政治啊?芷言很严肃地对父亲说,爸,你放心,我会替你看住哥哥。  
  庄唯钊当时愣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慈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  
  从那一刻开始,芷言觉得自己才是与父亲心心相印的人。  
  或者说,这句话竟然一语成谶。  
  做完瑜伽之后,芷言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的红润。这时见到她的人,无不惊叹她的美丽。芷言的美,在于她并不自知,尽管她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但她的心思,又岂在容颜、粉黛之间呢?  
  这个女人,是完全与众不同的。  
  当芷言打开衣柜换衣服时,她发现手机上有三个未接电话,都是哥哥打来的。  
    
  二  
    
  “今天是星期二,我到瑜伽馆去了。”  
  芷言回到哥哥的住处,就急忙解释说。但是庄世博一直黑着脸。只有芷言知道,世博是非常情绪化的人,尤其是在她的面前。  
  她坐下来,不作声,等待着。  
  好一会儿,世博才说:“宛丹离家出走了。”  
  “为什么呀?”她自觉有点明知故问,这种感觉很是奇怪。  
  世博不快道:“我怎么知道?!”  
  “你没问她吗?”  
  “问了,她不说。”  
  芷言不再说话,眼帘低垂。  
  世博又道:“我真是想不明白,她到底想要什么?”  
  芷言笑道:“她就是什么都不要,所以才难办啊。”  
  “你怎么还笑?”  
  “你现在是不是又希望她是一个虚荣的女人?给她买一颗钻石,立刻什么事都摆平了。”  
  世博没好气道:“我没这么想。”  
  芷言仍笑道:“可见什么执着啊,不贪慕虚荣啊,也不见得都是女人的优点。”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什么都别说了,”芷言站起身来,“你吃晚饭了吗?”  
  “等于没吃。”  
  于是芷言去了厨房,她给世博热了一杯白天叫钟点工生磨的杏仁奶,又拿了两块鲍鱼酥。离开厨房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一袋白色的粉末倒进了杏仁奶里,这是从国外带来的,非常温和的有催眠作用的镇定药物。  
  “你不用担心,”她对世博说道,“我会抽时间去找她谈一谈的。”  
  庄世博点了点头,他喝完杏仁奶,又吃了半块鲍鱼酥,然后就回房间休息去了。  
  芷言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却也没有粉色的睡袍和蕾丝内衣,甚至有些中性,除了电脑之外,便是整齐的书柜,并且案头和床头也都是书。房间的墙上,挂着父亲为她题的字:不动心。父亲曾经对她说过,人若动了真心,便只剩下自苦了。一个女孩子,矜持和自保一点,总是好的。  
  睡前,芷言有读书的习惯。  
  然而这个晚上,她却读不下去了,包括她喜欢的禅书。因为有一个问题始终缠绕着她,才下眉头,又上心头。那就是她该怎么跟查宛丹谈?谈什么?那也是一个冰雪聪明,纤尘不染的人。  
  本来,由于母亲长年身体不好,谁都以为她会走在父亲前面。  
  非常不幸的是,悲剧发生得太突然了,突然到让人根本无法接受。那就是庄唯钊突然猝死在书房里。最不巧的是,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偏偏那一天,钟点工为了一些琐事请假没来,母亲便去菜市场买菜。那天父亲一共做了三台半手术,所谓半台手术,是指他在做完病人的心脏搭桥部分之后便下了手术台,剩下不甚重要的步骤就由他的若干助手去完成了。  
  庄唯钊提前下手术台并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是第二天有一个重要的学术会议,而他要在会上做中心发言,所以他是下午四点钟回到家里的,回来后便在书房里准备发言的材料以及临床病例。当母亲回到家发现他的时候,他整个人伏在写字台前,脸上并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甚至面色也还是红润的,钢笔掉在地上,但指甲盖仍然是鲜活的粉色。他神情如常,只是停止了呼吸。  
  庄家办完了丧事,当巨大的伤痛过去之后,世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愧疚和自责,尽管母亲一直说父亲是劳累所致。但是世博知道,父亲的身体一直不错,只是患有一般的高血压症,他自己服药也控制得很好,怎么可能突然离世呢?世博深信是自己害了父亲,如果父亲的内心中没有解不开的失望和无奈,他的死就解释不通了。  
  那时世博已经上完了大三,他对母亲说要转学转系,一定要学有所成以告慰九泉之下的父亲。因为他冥冥之中觉得,父亲是对的。母亲说,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世博说,对,否则我不下心来。母亲说,可你放弃的是你的兴趣。世博忍不住放声大哭,他说,我要知道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当初就一定会听父亲的话,决不会跟他作对。母亲当时非常害怕世博重蹈覆辙,于是想尽一切办法,托人圆通,把世博转到了对外经贸大学的英语系,世博就是这样告别了考古专业,走上了一条被人评估为前途无量的银行家之路。  
  幸亏世博有一位伟大的,并且与众不同的母亲,否则他早就夭折了。也只有世博的母亲知道,家有神童将付出怎样的代价。  
  但是,芷言却没有转系。她觉得自己应该对父亲信守诺言。  
  并且她那时候已经懂得,在中国,如若没有清醒的政治头脑,无论多么聪明和有才华,都不可能立于不败之地。  
  她依旧苦读对她来说十分枯燥的政治系的功课,同时读了大量的哲学书和人物传记。没有人知道父亲的死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和影响,其实从那时起,她就变得有些自闭,平时沉默寡言,喜欢来无影去无踪的独往独来,她没有朋友,也不喜欢与人交流,更没有什么可以信赖的对象。  
  渐渐地,她开始习惯了孤独、寂寞,不见得有多么可怕,至少可以静心。  
  这件事情的了结,算是告一段落。只是庄家对此讳莫如深,从来不跟任何人提起。  
  冬去春来,时间冲淡了曾经激烈发生过的一切,再现的平静总是让人怀疑有些事情真的发生过吗?真的影响过我们吗?  
  水下面是水还是冰?  
  庄家早已恢复了风平浪静,世博和芷言也终于学有所成。世博不仅分配到合适的工作,而且顺利地结婚生子,芷言大学毕业时,同学们都以为从容、淡定的她早就找好了门路。但其实她根本没有外出拉关系,托门子,她只是觉得她这一生要走的路早已注定。  
  果然,不久系主任就来通知她,系里已经决定让她留校,就在政治教研室工作。  
  与此同时,母亲的病也拖到了最后的时刻,母亲临终前平静地对她和世博说,我走了以后,你们不要太伤心,不要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我其实只是去了你们父亲那里,今后你们也是要来的,我们生死都是一家人,永远不会分开。  
  母亲说,今后无论碰到什么困难,你们都应该坦然面对,因为你们已经长大成人,并且受过系统的精英教育。更重要的是,你们可以彼此支撑,背靠背的面对困境,身后总是最安全的,我又有什么不放心呢?  
  芷言至今记得,母亲走前一直看着她,却什么也没说。  
  直到深夜,芷言才在母亲殷切的目光中安然睡去。  
  第二天下午,芷言给宛丹打了一个电话,约她在水沐莲香茶艺馆见面。宛丹有些犹豫,芷言坚持说不见不散,随即挂断了电话。  
  按照约定的时间,芷言提前十分钟来到了茶艺馆,她知道宛丹是一个守时的人,所以决定提前去等她。从内心讲,芷言是挺喜欢宛丹这个人的,她觉得宛丹虽说刚性有余妩媚不足,但也着实没有一般女孩子身上的那些缺点,而且生活在哥哥的身边,是一个加分的角色。如果她们没有这一层关系,或许还真能成为那种贴心贴肺的闺中蜜友。  
  果然,宛丹准时来到了茶艺馆。  
  她们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不过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就都看着茶艺馆的小姐手指翻飞地泡茶,芷言点的是高原玫瑰,很快,一股淡淡的玫瑰茶香在空气中浮动,似乎缓解了有些尴尬的气氛。  
  小姐走后,两个人开始品茶,但是心意都不在茶上。芷言好言劝道:“嫂子,你还是搬回家去住吧。”  
  宛丹不吭气,只是默默地喝茶。  
  芷言叹道:“你又何必这么执着呢?”  
  宛丹看了芷言一眼,心想,真正执着的是芷言你啊。难道你就没有自己的生活吗?你就一定要夹在别人的家庭中间吗?哪怕这个人是你的亲哥哥。  
  宛丹不记得芷言是什么时候搬到她和世博家里来的,本来这也正常,而且家里也有房间,她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觉得他们兄妹的关系很是奇怪。  
  照理说,兄妹感情好的人有的是,然而这两个人的精神世界是独立王国,别人是根本没法插进去的,并且这个真正的别人还就是她查宛丹。有时,明明看见世博回到家时满脸乌云,眉头紧锁,任你问他什么他都是说没事。但只要他单独去了芷言的房间,出来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  
  有时候,她看见他们两个人热火朝天地说着什么,但只要她一走过去,哪怕只是拿个东西,他们就好像兴致减半那样不再说什么了。  
  最过分的是有一天深夜,宛丹醒来发现枕边无人,于是她起身去了书房,书房里虽然开着灯,但是世博并不在那里;厨房也亮着灯,但仍没有世博。结果她在芷言房间虚掩的门缝里,发现世博盖着毯子睡在沙发上,头枕着芷言的腿,而芷言全神贯注地在看一本书。她真搞不清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他们跟宛丹的交流就只是家常话。  
  虽说在生活上面,世博和宛丹两口子并没有什么矛盾,也许就是因为不缺钱,世博对钱看得不重,他的工资卡就放在抽屉里,宛丹需要买什么是不用问他的。其他方面也还算和谐,无论是谁的生日或结婚纪念日什么的,也都不会忘记,每每拿来庆祝一番。对于庄淘,两口子也是经常在一起制定如何培养他的规划。凡此种种,生活中你简直找不出任何破绽,但是,别的夫妻都是越来越熟悉,而宛丹对于庄世博却越来越感到陌生了。  
  随着庄世博地位的不断提高,他也需要宛丹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