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1973年的弹子球 >

第9部分

1973年的弹子球-第9部分

小说: 1973年的弹子球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产品的弹子球机:那是1959年的事。公司方面也有效利用了这5年的时间。他们利用其他产品,建立了从温哥华到WAIKIKI的完整的营销网。至此一切准备就绪。

  “卷土重来的第一台机按计划在1964年推出的就是‘巨浪’。”

  他从皮包取出剪贴夹,打开递给我。上面有大约从杂志上剪下于“巨浪”整机图,有球区图,有外观设计图,甚至指令卡都贴了去。

  “这台机的确别具一格,史无前例的妙笔无所不在。仅以连环模式为例,‘巨浪’采用的模式来自其独有技术。这台机受到了欢迎。”

  ‘当然,吉尔巴特公司这一千奇百怪的手法在今天是不足为奇了。但在当时绝对令人耳目一新,而且制作得非常精心。首先是结实。四巨头的使用年限大约为3年,而它是5年。第二是投机性的淡化,而以技巧为主。……那以后,吉尔巴持公司按此思路生产几种名机。‘东方快车’、‘空中导航’、‘恍惚美洲’……无不受到爱好者的高度评价。‘宇宙飞船’成了他们的最后机型。”

   “宇宙飞船’同前四种大异其趣。前四种以追求新奇为能事,而‘宇宙飞船’极其正统而简便。采用的无一不是四巨头已经采用的机关。正因如此,反倒成了极具挑战性的机型。确有这个自信。

  他像给学生讲课似的娓娓而谈。我一边频频点头,一边喝咖啡。咖啡喝完了喝水,水喝完了吸烟。

  “‘宇宙飞船’的确匪夷所思,乍看并无优势可言。可是操作起采却有与众不同之处。球经相同,球道相同,但就是有什么与其他机不同。而那个什么如毒品一般把人吸住不放。至于为什么却无由得知。……我所以说‘宇宙飞船’惨道厄运,其中有两个原因。一是它的超卓不凡没有为人们所理解,及至人们终于理解了又为时已晚;二是公司倒闭了。制作得太用心了。吉尔巴特公司被多元大型联合企业兼并了。总部说不需要弹子球部门,如此而已。‘宇宙飞船’一共生产了一干五百余台。故而如今成了可望不可及的名机。美国的‘宇宙飞船”收藏家交易价已达两千美元,但估计从未成交。”

  “为什么?”

  “因为无人脱手。谁也不肯放手。不可思议的机型。”

  说罢,他习惯性地朗一限手表,吸烟。我要了第二杯咖啡。

  “日本进口了几台?”

  “调查了,3台。”

  “够少的。”

  他点头:“因为日本没有吉尔巴特公司产品的经销渠道。一家进口代理店尝试性进口了一点,于是有了这3台。想再追加时,吉尔巴特父子公司已不复存在了。”

  “这3台的去向可晓得?”

  他搅拌几下咖啡杯里的砂糖,“咯吱咯吱”搔了括耳垂。

  “一台进入新宿一家小娱乐厅。前年冬天娱乐厅倒闭,机下落不明。”

  “这我知道。”

  “另一台进了涩谷一家娱乐厅,去年春天失火烧了。当然,因为买了火灾保险,谁也没受损失,无非一台‘宇宙飞船’从这世上消失罢了。……如此看来,只能说是惨遭厄运。”

  “就像马尔他的鹰。”我说。

  他点头:“可是,最后一台的下落我不清楚。”

  我把爵士酒吧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告诉他。“不过现在没有了,去年夏天处理掉了。”我说。

  他不胜怜惜地记在手册上。

  “我感兴趣的是新宿那台。”我说,“弄不清去向?”

  “可能性有几种,最一船的可能性是废弃了。机器的周转期非常之快。通常3年就折旧。与其花钱修理,还不如更新省钱。当然也有流行间题。所以要废弃。……第二种可能性是作为二手货上市交易。型号虽老但仍可利用的那类机往往流入哪里的餐饮洒吧,在那里陪伴醉酒者和生手终了此生。第三——此情况非常罕见——也可能由收藏家买去了。不过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废弃。”

  我把没点火的烟夹在指问,黯然沉思。

  “关于最后一种可能性,你能进行调查吗7”

  “试试是可以的,但难度很大。收藏家之间几乎没有横向联系,没有花名册没有会刊。……不过试试好了,我本人对‘宇宙飞船’多少有些兴致。”

  “谢谢。”

  他把背沉进深凹的圈椅里,吐了口烟。

  “对了,你‘宇宙飞船’最佳战绩?”

  “十六万五千。”我说。

  “厉害,”他不动声色地说,“非比一般。”说着,又搔了下耳。


 
18 
  此后一周时间,我是在平稳与静谧…—平稳与静谧得近乎奇妙— 当中度过的。虽然弹子球的声音仍多少在耳畔回响,但病态呻吟— 那如同落在冬日有阳光地方的蜜蜂的嗡嗡声的病态呻吟已杳然消失。秋意一天浓似一天,高尔夫球场周围的杂木林把干枯的叶片叠向地面。郊外徐缓的丘陵到处焚烧落叶,升起的细烟如魔术绳船笔直地指向天空。这从宿舍窗口看得很清楚。

  双胞胎一点点变得沉默、变得温柔起来。我们散步、喝咖啡、听唱片、在毛巾被里抱在一起睡觉。周日我们花一小时走到植物园,在柞树林里吃香菇菠菜三明治。黑尾巴野乌在树梢上很响亮地叫个不停。

  空气逐渐变凉。我给两人买了两件新运动衫,连同我的旧毛衣送给她们。这样,两人不再是208和209,而变为橄榄绿圆领羊毛衫和浅驼色对襟羊毛衫。两人都无怨言。此外又给她们买来袜子和新的轻便运动鞋。我觉得自己像是成了长脚叔叔①'① 长脚叔叔:美国一本小说中喜欢照顾女孩子的主人公'。

  10月的雨真是令人叫绝。针一样细、棉一般软的雨浇注在开始枯黄的高尔夫球场草坪上,没有形成水洼,而由大地慢悠悠吮吸进去。雨过天晴的杂木林荡漾着潮湿落叶的气息,几道夕辉射进林中,在地面描绘出斑驳的花纹。林间小道上,几只鸟儿奔跑一样穿过。   事务所里的每一天也大同小异。工作高峰已过,我用盒式磁带一边听彼克斯·巴易达贝克、伍迪·哈曼、巴尼·贝利根等人的老爵士乐,吸烟,一边悠然自得地干着活儿。每隔一小时喝一次威士忌,吃一次糕点。

  唯独女孩似很匆忙地查看时刻表、预定飞机票和旅馆,还补了我两件毛衣,重钉了轻便西服上的金属扣。她改变发型,口红改涂谈粉色,穿一件可以明显看出胸部隆起的薄毛衣。

  一切都像要使其姿影永驻。痛快淋漓的一星期。


19

  很难向杰开口说离开这座城市。不知为什么,总之就是非常难以启齿。酒吧连去二天,三天都没顺利说出口。每次想说,嗓子都干得沙沙作响,只好喝啤酒。而一喝就连喝下去,一股恼人的瘫软感俘虏了鼠。他觉得无论怎么挣扎都寸步难行。   时针指在12点时,鼠放弃努力,不无释然地站起身,像往常一样向杰道声晚安离去。夜风已彻底变凉。回到公寓,坐在床上呆呆看电视,又拉开易拉罐啤酒,点一支烟。荧屏上是旧西部片、罗伯特·泰勒、广告、天气预报、广告、白色噪音……鼠关掉电视,淋浴。之后又开一罐啤酒,又点一支烟。

  至于离开后去哪里,鼠不知道。好像无处可去。

  有生以来第一次从心底涌起恐惧,黑亮黑亮的地底虫般的恐惧。它们没有限睛,没有悲悯,企图将鼠拖入它们栖居的地底层。鼠全身上下都有它们的滑溜感。他拉开一罐啤酒。

  三四天时间里,鼠的房间扔得到处都是空啤酒罐和香烟头。他很想见那女子,想用整个身体感受女子肌肤的温暖,想进入她体内永不出来。但他无法重回女子住处。不是你自己把桥烧掉的吗,鼠想,不是你自己涂了墙又将自己关入其中的吗?

  鼠眼望台灯。天光破晓,海面开始呈银灰色。及至鲜明的晨光像抽掉桌布一样驱走黑暗的时候,鼠上床歪倒,带着元处可去的苦恼进入梦乡。

  鼠离开这座城市的决心,是花很长时间从各种各样的角度探讨得出的结论,曾一度坚不可摧固不可破。他觉得哪里都好像没有空隙。他擦燃火柴,把桥烧掉。城里也许残留一点自己的身影,但谁也不会注意。城市在变,身影不久也将归于消失……一切都像在永往直前。

  鼠不明白为什么杰的存在会扰乱自己的心。我要离去了,多保重—本来这样打声招呼就完事了。何况完全互不了解。萍水相逢,撩肩而过,如此而已。然而鼠的心在作痛。他仰面躺在床上,几次在空气中举起紧攥的拳头。

  鼠向上报起爵士酒吧的铁闸已是星期一后半夜了。杰一如往常坐在熄掉一半的店堂的桌旁,懒懒地吸烟。见鼠进来,略略一笑,点了下头。暗幽幽的灯光下,杰看上去格外苍老。黑胡须如阴翳布满脸颊和下额,双限下陷,窄小的嘴唇干出裂纹。脖颈血管历历可见,指尖沁有黄尼古丁。

  “累了吧?”鼠问。

  “有点儿。”杰说。沉默片刻,又说,“这样的时候也是有的,无论谁。”

  鼠点头拉过一把椅,在杰对面坐下。

  “有一首歌说,雨天和星期天,人人心里都阴暗。”

  “一点不错。”杰定定注视自己夹烟的手指说。

  “早些回家睡吧2”

  “不,不用。”杰摇摇头,格得很设,像在赶蚊虫。“反正回家也很难睡得着。”

  鼠条件反射地看一眼手表:12时10分。时间似乎在闷无声息的地下昏暗中彻底断气。落下铁闸门的酒吧中不再有他多年来一直寻求的光耀,一丝都没有。看上去一切都黯然失色,一切都疲惫不堪。

  “给我杯可乐好么?”杰说,“你喝啤酒好了。”

  鼠站起身,从电冰箱取出啤酒和可乐,连杯子拿来桌面。

  “音乐?”杰问。

  “算啦,今天什么声响都不要。”鼠道。

  “像葬礼。”

  鼠笑了,两人不声不响地兀自喝可乐喝啤酒。鼠放在桌面的手表开始发出大得造作的走针声。12时35分。所过时间竟好像极其漫长。杰几乎纹丝不动。鼠静静看着杰的烟在玻璃烟灰缸中一直烧到过滤嘴,化为灰烬。

  “为什么那么累?”鼠问。

  “为什么呢……”说着,杰突然记起似的架起腿,“原因么,肯定没任何原因。”

  鼠喝去杯中大约一半啤酒,叹了口气,把杯放回桌面。

  “我说杰,人都要腐烂,是吧?”

  “是啊。”

  “烂法许许多多。”鼠下意识地把手背贴在嘴唇,“但对于一个一个的个人来说,可选择的数量却好像非常有限。至多—一“两三个。”

  “或许。”

  泡沫出尽的剽啤酒如水洼一般沉在杯底。鼠从衣袋掏出瘪了的烟盒,将最后一支衔在嘴上。“可我开始觉得怎么都无所谓了。总之是要腐烂,对吧?”

  杰斜拿着可乐杯,默默听鼠的话。

  “不过人还是不断变化的。至于这变化有什么意义,我始终揣度不出。”鼠咬住嘴唇,望着桌面沉思,“并且这样想:任何进步任何变化终归都不过是崩毁的过程罢了。不对?”

  “对吧。”

  “所以对那些兴高采烈朝‘无’奔跑的家伙,我是半点好感都没有,没办法有。…·包括对这个城市。”

  杰不语,鼠也不语。他拿起桌上的火柴,慢慢让火烧到火柴杆,点燃烟。

  “问题是,”杰说,“你自身将要变。是吧?”

  “确实。”

  静得不能再静的几秒钟流过,大约10秒吧。杰开口道:

  “人这东西,天生笨得出奇,比你想的笨得多。”

  鼠将瓶里剩的啤酒倒进杯子,一气喝干。“犹豫不决啊:”

  杰点几下头。

  “很难下决心。”

  “感觉出来了。”如此说罢,杰说累了似的现出微笑。

  鼠慢慢立起,把烟和打火机揣进衣袋。时针已指过1点。

  “晚安。”鼠说。

  “晚安。”杰说,“对了,有谁这么说过:促走路,多喝水。”

  鼠向杰一笑,开门,上楼。街灯明晃晃照出空无人影的大街。鼠弓腰坐在铁路护栏上,仰望夜空。心里想:到底喝多少水才算够呢?


20

  西班牙语讲师打来电话,是11月连休刚结束的星期三。快午休时,合伙人去了银行,我在事务所的餐厨两用房间里吃女孩做的意大利面条。意面多煮了两分钟,又没用罗勒调味,而用切细的紫苏撒在上面,但味道不坏。正当我们讨论意面做法时,电话铃响了。女孩接起,说了两三句,耸耸肩把听筒递给我。

  ”宇宙飞船’的事,”他说,“去向弄清楚了。”

  “哪里?”

  “电话不好说。”他说。

  双方沉默片刻。

  “您的意思是?”我问。

  “就是:电话中说不明白。”

  “就是说不如一见喽?”

  “不,”他嗫嚅道,“即使摆在您眼前,也说不明白。”

   我一下子上不来词,等他继续下文。

  “不是故弄玄虚,也不是开玩笑,反正想面谈。”

  “好的。”

  “今天5点可以吗?”

  “可以。”我说,“不过能玩么?”

  “当然能。”他说。

  我道谢放下电话,接着吃面条。

  “要去哪儿?”

  “打弹子球去。去哪不知道。”

  “弹子球?”

  “恩,用球蹼弹球。——”

  “晓得。可干嘛打什么弹子球。—。”

  “这—这个世上有许许多多以我辈的哲学无法推测的东西。”

  她在桌面手托下巴思索。

  “弹子球打得很好?”

  “以前。是我唯一能怀有自豪的领域。”

  “我却什么都没有/

  “也就无所谓失。”

  她再度沉思。我吃最后一部分面条,吃罢从电冰箱拿姜汁清凉饮料喝。

  “迟早要失去的东西没多大意义。必失之物的荣光并非真正的荣光。”

  “谁的话?”

  “谁的话忘了。不过所言不差。”

  “世上有不失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