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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品花时录-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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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吧?”  柳隐闻言道:“你每每以物喻人,竟是有些庄周的风范了,不曾想,这首辅大人的府邸里,还真是藏龙卧虎啊!只是,你这说法我却不敢苟同!”  说着,她站起身来,双手抱肩迎风而立继续说道:“物之一理,每每天定,如这莲梗,生了来便是注定要做衬托之物的,又岂能贵过了莲花去?天生莲花,便是要光彩夺目的,又岂能以莲梗这细枝末节而要莲花来为之陪葬?”  晚风徐来,吹得蓼汀小筑上双手抱肩的柳隐下身的裙裾飘飘,越发的清气逼人。陈羽也站起来在一边听她说完,然后说道:“陪葬?小的不知小姐所言何意。”  柳隐便像是根本没有听到陈羽的话一般径自继续说道:“难道说,为了要保住这莲梗不被人折去,便要舍了这莲花,让她转到别人枝头去盛开吗?殊不知,这莲花正恋着它,是断然不肯到其他枝上去的,它宁肯就此枯萎了,也不愿自己蒙羞!”  陈羽知道柳隐的故事,故而一开始便听懂了她的意思,只是听到这最后一句时,却不免心里一跳,难道说,这柳隐因为被送到了陈府里来,竟已是存了死志吗?  当下陈羽思量了一番,然后说道:“小姐说的甚是,不过据小的想来,这也怨不得那莲梗,倒是该怪那莲花没有眼力,选错了自己的莲梗啊。这样为了自身一点利益就把自己的情份拱手送给别人的人,不过一介犬儒罢了,又岂值得这莲花为它枯萎呢?”  说完陈羽不待柳隐开口便又说道:“小姐博学多才,想必知道花蕊夫人的事迹吧?小的也是闲着时喜欢看书,从书上知道的。这花蕊夫人本是前蜀国的王后,国降之日,她做了一首诗,这首诗便是‘君王城头树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万将士齐解甲,竟无一人是男儿。’。小的读到这里时便想,那蜀国国王之所以投降,想来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这个时候,情这个字已经被他抛诸脑后了,这样看来,他不过是如花蕊夫人所说,是一个庸钝无能而又胆小如鼠的人罢了。”  “而后来花蕊夫人在南山隐居不出,从来不想着到长安来探望一下降了的违命侯,想来便是对自己当初的选择深恶痛绝吧。只是,她知道那君王对自己的情甚至是不如对生命的眷恋的,却也没有因此而消沉。小的想,她一定是这么认为的:这份情是假的,那么,世上便没有情了吗?这个人是小人,难道天下男儿都是小人了吗?小姐,您说呢?”  那柳隐闻言久久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去看着湖面,口中说道:“好一张利口,倒是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反过来说的,偏还说的有些道理。只是,哀莫大于心死,哪有那离了枝头的花儿能长久的呢!”  陈羽道:“小姐谬赞了!小的只是想说,且惜花与萼,留待他年春哪!”  柳隐闻言笑道:“且惜花与萼,留待他年春?呵呵,好个且惜花与萼,留待他年春!你倒是个出口成章的才子了,只可惜的是,正如你刚才所说,这鹿与这荷,都是没有自由的,这他年之春,却从何处寻来?”  陈羽闻言愕然,这个问题却是没法作答了。当下他便只好说道:“可是总比放弃要好吧?活下去,总归还是有一点希望的,死了,就永远只能留下遗憾了。”  说完了,他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补了一句道:“既然没有自由,那就自己去争取得到自由,寻思、逃避,可算个什么英雄所为?!”  柳隐听到最后一句,眼睛中精光熠熠地看着陈羽道:“实在是没有料到,你竟是有如此见地,柳隐受教了!”  说完她敛首一礼,陈羽忙避开道:“这可不敢当,小姐这可折煞我了!”  那柳隐闻言一笑,抬起头看着陈羽道:“只是,我却不是那英雄,只不过是一个弱小的女子罢了。你说的话,且让我仔细思量思量再说吧。”  说完了她又看着湖面道:“这茫茫尘世之中,浊浊陈府之内,你倒也算的一个知音了,以后有些事还要向你多多请教才是,嗯,请教你的高姓大名是……?”  “呃,请教可委实不敢当,小的不过是自己有一点感悟罢了,说出来都怕污了小姐清耳,以后小的有事,倒是想找小姐帮忙呢!哦,对了,小的名叫陈羽,大家都叫我墨雨,现下跟在二爷身边充个伴读。”陈羽躬身答道,心想若是这柳隐以后真的做了七姨奶奶,今晚倒算是一桩奇缘了。  “你放心,只要是我能帮得上,你尽管开口便是,一定尽力为你去办,这世上,除你之外我便连个知音也没了,独独你还懂我一点心事。只是,以后跟我说话再也不要弓着身子,也不要称什么小的,这才是污了耳朵的话。你我只做朋友一般谈心便是了。哦,还有,你以后若是要看我,尽管光明正大的看,切莫再用那种猥亵的眼神儿看人了,让我看见了没的恶心!”  陈羽刚想躬身答是,却又想起她的话,赶忙直起身子来学二爷他们朋友见面时的样子双手一拱道:“是,谨尊小姐之命。”  柳隐看他那样子很是拿手拿脚的,便不由得浅浅一笑道:“罢了,我也冷了,也乏了,赶明儿个再找你说话儿吧,你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来,我柳隐虽是女子,也没什么本事,却也甘效绵薄。”  陈羽闻言点头道:“是,要不,我送小姐回去吧,一路上都没什么人,且月光不好,不免阴幢幢的,我怕小姐……”  那柳隐本已要走,闻言却又停下来看着陈羽笑道:“我虽不是什么英雄,却也不是那等走路都要害怕的弱质女流,好意我心领了,不必!”  说完她裙裾飘飘而去,只是走到那小廊上却又半途停了下来,转身说道:“你那女伴想还等着你,快去找她吧!改日再会!”  陈羽等她走远了,才从她绝世的风姿里醒过神来,又慌忙地找起绮霞来。  只是他在左近看了看,却并不见有什么人影,正想往北走去找找看,却听一个声音在背后道:“别找了,我在这儿呢!”
第一章二 残荷(下)
且说这园子,陈羽跟着二爷是常来的,因此倒也没什么看头了,虽然是晚上另有一番风韵,但是毕竟天已入秋,园子里的景致即便是再好,也不禁有些萧瑟之感了,更何况自他与那绮霞有了男女之情,便每隔三天就要来一遍的,因此也就不再看什么景致,脚下直直的奔着两人约好了的地方而去。  一路来到蓼汀小筑,陈羽在前面没有寻着绮霞,正欲往北走,去后面柳林里找,便见淡淡的月光下,小筑里坐着一个上身穿碎花夹袄下身着浅红裙子的女孩子。  陈羽一见之下不由心中暗喜,心道果然是月下看美人,这绮霞往日里虽然漂亮,可是今日这月光下一个远远的背影已经是比以前所有勾人的表情都更加的撩人了,自己刚才心急着找她,却反而被柱子挡着了没看见,这美景便不免要晚见了一刻。  当下陈羽不待细看,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那女人犹自对着湖面发呆,竟丝毫未察觉已经有人逼进她身边了。  只是当陈羽走近之后才发现有些不对,一者是这身量。绮霞那小妮子的细腰固然是只堪盈盈一握,可是眼前这女子的小蛮腰却是几可做掌上舞,便是那流风束素也不外如是。  二者便是这发髻了,大周旧俗,未出阁女子只做三丫髻、单环髻等,绮霞虽是丫鬟却也是未曾出阁的女孩儿,于是她便经常梳着陈羽喜欢看的双鸭髻,而眼前这女子却是梳着莲花髻,这是少*妇才梳的发髻。  看到这里,不由得陈羽悚然一惊,再仔细看时,却觉得这全身都不像了,绮霞的身子骨从后面看断然没有如此的风流妖娆,便是这衣服也不对,几年来见她穿过几十身衣服,却从来不曾见过这一身,而离了三四步远看过去,这面料分明是上上等的极品苏缎,府里太太奶奶小姐们得了几匹都还宝贝的了不得,绮霞一个丫头如何会穿上身?  看到这里,陈羽已经断定这人不是绮霞了,来不及想这人是谁,又为何会深夜来此,他只是想赶紧躲起来先找到绮霞再说。  当下陈羽又蹑手蹑脚地要溜回去,只是刚走出两步,却见靠近岸边的荷叶下突然有一条大鱼窜出水面打了个水花,又噗通一声落回了水里。那女子听到声音便扭头往这边看来,第一个便看到了抬起一只脚尚未放下的陈羽。  “你是谁?为何深夜来此?”那女子开口问道。  陈羽不由得暗叫一声倒霉,然后便转过身来迎着月光看向那人。一见之下,不由得陈羽不大吃一惊,这人竟是前两天刚进府的七姨奶奶。  见陈羽转过了身来,她只看了一眼便扭过了脸去,口中说道:“原来是你!”  陈羽醒过神来忙躬身道:“见过七姨奶奶,呃,七姨奶奶认识小的?”  “什么七姨奶奶!?谁让你们这么叫的?”  “呃,”陈羽不由得暗骂自己嘴笨,这七姨***叫法不过是下人们没事聚在一起嚼嘴时的称谓,而并没有任何一位老爷太太少爷***说她就是府里的七姨奶奶,倒是叫她柳小姐更恰切些。  陈羽心里想了想,然后躬身答道:“小的们只是胡乱猜测,都觉得既然老爷……”  “好了,不必说了,你且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那柳隐打断了陈羽的话之后问道。  陈羽闻言暗自咬了咬牙,然后赶忙把头垂的更低了,几乎要跪了下去,口中说道:“小姐饶命,小的只是听了别人的胡羼才一时不慎这样叫了出来,以后断然不敢了,求小姐不要告诉老爷太太!”  “谁说要告诉他们了!我不过是问问你的名字罢了,也值得你这样!不说就算了,你且说说,你深更半夜的跑来这里作甚?”  陈羽想了想才回答道:“小的,小的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怎么就想到这园子里来逛逛,因此,就来了。”  “哦?”柳隐怀疑地看了陈羽一眼,却也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轻轻伸手拂去了落在裙子上的一片枯黄的柳叶,然后指着离开她两步远的一个石凳说:“既然你也来了,就当作是有缘吧,你且坐在那里,陪我说会儿话吧。”  陈羽忙说“小的不敢,既然小姐要在这里赏景儿,小的这就回去了。”  “哪里来的那么些啰唆,让你坐你就坐便是!这里左右无人,有谁来责罚你?我不过是闷得慌了,出来散散心,你便陪我说说话儿可有什么不行的?”  陈羽闻言不敢再答,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成了七姨奶奶,到时漫说是故意的要整治自己了,就是随便的一句话,都能让自己脱层皮。府里下人们犯了错,便是打死也是常有的事儿。因此他只愣了一下,便依言到那石凳上坐了,只是却不敢坐实了,只不过屁股挨着石凳的边儿坐上去一点点而已。  那柳隐许久不说话,只看着湖面发呆,陈羽偷偷看了她一眼便又低下头不敢再看。过了一会儿,她才重新转过脸来看了看陈羽,一见他坐的那样子,便奚道:“你刚才不是问我怎么知道你吗?这府里那么多人都对我好奇的紧,但是见了我却又都不敢抬头看,那日在这个园子里遇到你跟那个少爷,独独的你敢偷偷看我,眼神儿那般猥亵,我岂有个记不住的。”  她顿了顿又说道:“只是,我原以为你虽然未必就是什么好人,却也是个胆子大的,谁知今日一见才知道,原来也不过银样蜡枪头罢了。”  陈羽闻言不敢作答,只好垂首不言,那柳隐见状又说道:“怎么,你竟没有话吗?”  陈羽胸中纵有血气,此时却也不敢撒野,只好垂着头说:“小的当时对小姐,只是一见之下惊若天人,所以偷偷的多看了两眼罢了,断不敢有什么猥亵的心思,小姐想是误会了。再说了,这府里面偷偷看小姐的,可不止小的一个。”  柳隐闻言冷哼一声却不说话了,只是过了一会儿,却又无缘无故的叹了口气。  这蓼汀小筑依水而建,自岸上有三条小廊通过来,一条便是起自这碧心湖环湖小路的东南拐角,离陈羽进来的那个角门很近的,另一条则是通往东北边的洗心庑,还有一条,便是刚才陈羽过来时走的路了,这条路恰在其他两条的中间,距岸最近。  时当秋日午夜,晚风堪凉,又何况这蓼汀小筑离岸十余丈,四周皆是湖水,湖风迎面吹来,即便是陈羽也觉得身上渐凉,那女子更是不时的身子猛缩一下,想来也是耐不住这湖面上的寒气了。  陈羽正记挂着绮霞不知哪里去了,当下便起身道:“天色已晚,夜风甚凉,小姐还是回去休息吧。”  柳隐闻言并不说话,照旧的看着湖面。如今盛夏已过,原本湖面上荷叶连田田的境况早已不在,只剩下几许残荷还荫蔽着想要跳出水来的鱼儿。  过了一会儿,柳隐看了一眼躬着身子站在一边的陈羽,喟然叹道:“留得残荷听雨声,这残荷,莫不是只有被雨给打了才有风致?难道盛夏一过,荷叶便只有被打残的时候才能再娱人之耳目吗?”  话说完了,柳隐转头看陈羽仍是垂着头就像是没听见自己的话一样,便不由又问了一句,“你且说说看,要你来赏这荷叶,你可忍心听雨打残荷吗?”  陈羽闻言心里一转,便想到,这位柳隐大小姐,未来的七姨奶奶,不会是在自叹身世吧?仔细想想,这柳隐本是仕宦之家的小姐,父亲犯了事便被打入教坊司,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心仪的人,也死活的配成了佳偶,谁知现在却被自己挑中的情郎为了保住官职给当礼物送到了陈家,她心里定是不好受的。  想到了这里,陈羽便说出了一番话来。
第一章二 残荷(中)
转眼之间,就到了陈府的角门,二少爷下了马车,小厮们自驾着车走小门去了,这里陈羽随着陈二爷一路回到家里,正是鼓敲二更。  那陈二爷自去新纳的二姨娘房里安歇不提,单说这陈羽送少爷到了地方之后,便要回角门单着身的奴才们住的小院去,二爷却又突然差人把他叫了回去。  陈羽忙忙的又赶回去,只听二爷隔着门帘子吩咐道:“明天赵小侯爷家有个小宴,也给我下帖子了,不好不去。你明天一早就去学里回先生,就说,二爷偶染风寒,今天不能到学里听讲了,再代我向先生告罪一番,另外,我这里你拿十两银子去,买些东西给先生,请他就不要在父亲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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