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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0509b韩湘子全传 作者:明.钱塘雉衡山人编次-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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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叫做姐姐,我是好人家处女,难道叫不得一声姑娘、小姐,叫我做姐姐?”湘子道:“姑娘,是贫道不是了。”女子道:“奴家也是父精母血十月怀胎养大的,又不是那瓦窑里烧出来的,你如今才叫我做姑娘,连我也惹得烟人气了。”湘子道:“这个姑娘忒也难说话,难为人。”女子带笑扯住湘子道:“你这等一个标致小师父,一定是富贵人家儿女,如何到下房去歇?依奴家说,也不要到上房中房去,奴家那堂屋里面,极是幽雅干净的所在,你独自一个在那里宿一宵倒好。”湘子道:“小道托钵度时,随缘过日,身边没有半文,只在下房随人打铺,明早就行。”女子道:“堂房间壁就是奴家的卧房,从来没人走得到那里的,奴家如今发一点布施心,不要官人一分银子,瞒着老祖公领官人安歇何如?”湘子道:“小道出家人,足不踏人内室,事不瞒心昧己,如何敢到姑娘房前?”女子道:“我有一句心腹实话要对你说,你须依我。”湘子道:“但说不妨。”女子道:“奴家今年十五岁,上无兄与姐,又无弟与妹,只得这个老祖公,九十多岁了,耳无闻,目无见,家中枉挣下这百万贯资财,却没有一个人承管。奴家日逐在此招接往来客商,再没有一个像官人这般少年标致的。奴今对老祖公说过,情愿倒赔妆奁,赘你在家做一个当家把计的主人公,这正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不是无缘对面不相逢也,不知你心下肯否?”湘子面红耳热,半晌应不出来。女子道:“小师父,你休装腔做势,从来出家人见了妇人就如蚂蝗叮血,只管望里面钻的。奴家这般一个黄花女儿,情愿赘你,你为何不    
    应一声?你莫不是家中还有父母尊长,恐怕惹下不告而娶的罪么?古来大舜也不告而娶,你料来不是个大舜,便有这些不是,父母也不责备你,官府也不计较,你纵有恁么官司口舌,奴家拚着几百两银子,包得官府不难为着你,你忧他则甚?”湘子怒道:“我只说你是个好人家儿女,原来是没廉耻不识羞的淫贱!我叔父是刑部尚书,岳父是翰林学士,娇妻是千金小姐,我都抛弃了来出家,那里看得上你这样不要脸的东西!”女子道:“世界上只有盖门的毡,没有盖门的(毛片),你这等一个游手游食走千家踏万户的野道人,我倒好意不争嫌你,贴些家私赘你为婿,你反骂我没廉耻淫贱,你岂不是没福?”湘子道:“我的清福享用不了,那里希罕你的腌臜臭钱!”女子道:“清不清,享不享,都不在我,我只问你,如今要官休?要私休?”湘子道:“恁么官休私休?”女子道:“奴家如今扯着你走,若要官休,奴就叫喊起来,说你出家人强奸良家子女,待地方上送你到官,把你打上几十荆条,枷示儿处市井,追了度牒,钉回原籍,这便是官休。若肯入赘在奴家,与奴成其夫妇,官人便做了梁鸿,奴家便学了孟光,一句闲言不提,这便是私休。”湘子道:“小道今日出来,就是鼎镬在前,刀锯在后,虎狼在左,波涛在右,我也只守着本来性命,初生面目,那怕官休私不休,私休官不休!”女子便一手扯住湘子道:“爷爷快来,道人要强奸我!”

  那老头儿拄了拐杖儿,颠头簸脑走进来道:“孙儿,怎么说?”吓得湘子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口里说道:“韩湘前世少你一命,今朝情愿抵还,但凭老公公怎么处治我便了。”老头儿道:“小官儿,你真呆了,你这般小小年纪,正该在人家做个女婿,承管一分家私,生男育女,接上祖先后代,性命又不是盐换来的,为何只说要死?”女子道:“爷爷,他见我独自一个,就搂住我亲嘴,摸我的腰里,因我叫喊起来,假说要死诈我,真比强盗又狠三分。”老头儿道:“我只说你为何要死,若是你看得我孙女儿中意,我便把他招赘你做了孙女婿,承管门前生意,养我老儿过世就是了,何消寻死觅活。”湘子道:“老公公,我离了家远走出来时,就把性命丢在脑后了,如何说不消死得?”老头儿道:“寻死的有几等:上欠官钱,下欠私债,追逼拷打的过不得,衣不遮身,食不充口,饥寒穷苦的当不得;三病四痛,不死不活眠在床上,爬起探倒忍不得;作恶造罪,脚镣手肘,吃苦磨折受不得,方才去寻条死路。若是人家有美貌女子,铜斗儿家私,赘你为婿,肯不肯凭你心里,何消得死?”湘子道:“我一心只愿出家修行,再不要提起入赘的话。”老头儿道:“要知山下路,须问过来人。我少年时节,也曾遇着两个游方的道人,卖弄得自家有掀天揭地的神通,搅海翻江的手段。葫芦内倒一倒,放出瑞气千条,蝇拂上拉一拉,撮下金丹万颗。见我生得清秀标致,便哄我说修行好。我见他这许多光景,思量不是天上神仙,也是蓬莱三岛的道侣,若跟得他去修行,煞强似做红尘中俗子,白屋里愚夫,便背了父母跟他去求长生。谁知两个贼道都是些障眼法儿哄骗人的例子,哄我跟了他去。一路里,便把我日当宜,其夜当妻,穿州过县,不知走了多少去处,弄得我上不上,落不落,不尴不尬,没一些儿结果。我算来不是腔了,只得弃了他走回家来。我爹娘只生得我一个儿,那日不见了我在家,好不啼哭,满到处贴招子寻我,求签买卦,不知费了多少。一时间见我回家,好不欢天喜地,犹如拾得一件宝贝的一般。我爹娘背地里商议道:这孩子跟了贼道人走出去许多时节,一定被道人拐做小官,弄得不要了,他心里岂不晓得女色事情,若再不替他讨个老婆,倘或这孩子又被人弄了去,这次再不要指望他回来了。连忙的寻媒婆来,与我说亲行聘,讨了房下,生得一个儿子。巴年巴月,巴得儿子长成,娶得媳妇,刚刚生得这个孙女儿,三岁上我儿子患病身死,媳妇改嫁别人去了。我两口千难万难,才养得孙女儿大,房下又在前年辞世,剩下这许多家当,并没有一个房族来承继,故此要赘一个女婿在家里。如今
    小官儿思量出家修行,想是遇着几个游方的道人,哄动心了,你何苦做这样事情?不如依我孙女说,赘在我家里,接续这支血脉,承当这般家私,岂不两便?”湘子道:“老人家说的话都颠倒了,空教你这人活这一把年纪。我如今只是出店去罢。”女子又作娇声道:“官人!此时已是黄昏,一路上豺狼虎豹,蛇蝎妖魔,横冲直撞,不知有多少,你出我的门,也枉送了性命。就不肯入赘,权在下房歇一宵,到天明起身何如?”湘子道:“蛇伤虎咬,前生分定,好死横死,总是一死,不劳你多管。”老头儿道:“小官人说话一发痴了。你就是要出家去寻师父,也须留着性命,才讨得个长生,若此时先死了,那里见得出家的长生不死?我有个比方说与你听。”湘子道:“老人家有恁么比方?”老头儿说道:“话有一句,我老人家吃盐比你吃酱也多些,我看书上说,汉武帝闻得君山洞中有仙酒数斗,得吃者便长生不死,乃斋戒七日,觅得此酒。东方朔道:‘臣识此酒,愿先尝之。’将酒一饮而尽。武帝大怒,要杀东方朔。东方朔道:‘臣吃的是不死仙酒,今日陛下杀臣,是促死酒了,陛下要他也没用处;若果是仙酒,陛下杀臣,臣亦不死。’武帝笑而释之。可见留得方朔性命,才是不死的仙酒。小官人指望长生,先投死路,也是自捉死了,出恁么家?修恁么行?”湘子道:“随你千言万语,我只是立意要走,不听!不听!”那女了大怒道:“野道人这般不识人知重,老祖公苦苦把言语对他说,是把热气呵在壁上了,快拿条索子来,把他吊在后边梁上,饿死这贼道,料没有亲人来替他讨命。”老头儿道:“他既不知好歹,吊他也没要紧,只是赶他出门,由他自送性命罢了!”女子依言,便把湘子一推,推出门外,口中念道:

  十指纤纤来递茶,金盆拥着牡丹花。

  痴人不识花王意,辜负临轩莫叹嗟。

  湘子出得店门,不胜欢喜,连忙答道:

  你说你貌美如花,我看犹如烂冬瓜。

  花貌也无千日好,烂瓜撇下不堪嗟。

  毕竟湘子此去性命若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虎蛇拦路试韩湘 妖魔遁形避真火 
  莫笑荆棘丛,荆棘生芝兰。除却荆棘刺,芝兰掌上看。

  芝兰近有香,荆棘远勾裳。庭阶植芝兰,荆棘置道旁。

  话说湘子被那女子推了出门,正值星月无光,不辨路径,只得凝神定息,坐在一株大树底下,等候亮光。不想那女子在家中埋怨老头儿道:“这般一个标致小师哥儿,料是受苦不过的,待我把他吊在后头梁上,他自然赘在我家了,生生的被老祖公赶了他去。倘或路上遇着虎狼,不可咬杀了他,那里再寻得这样一个标致的小官人来?”一会儿又咒诅湘子道:“这个小贼道不看人在眼里,十分轻慢人得紧,想他是空桑里生出来的,不然也是江流儿初尚淌来生的,今夜出了我的门,不被虎咬,定被蛇伤,又要吃猪拖狗嚼的,只是辜负了我这一点热心肠。”一会儿又叫道:“你这般一个标致人,心里岂不聪明,为何硬着肚肠。一些儿也没转变?难道是柳下惠重生,封陟再世?”一会儿又叫老头儿道:“祖公公做你不着,快点了火把去寻那小官人转来,不要枉送了他性命。”一会儿又道:“你老人家眼昏耳聋,黑地里没寻他处,料他也去不远,我虽然鞋弓袜小,待我自去邀他回来。”这几段娇声细语软款的话儿,被那顺风儿一句句都吹到湘子的耳朵里,只指望打动湘子。谁知湘子这一点修行的念头如金如石,一毫也惑不动,听了这些声音言语,越发不奈烦了,便顾不得天气昏黑,脚步高低,一径往前乱走。走不上三五十步,只闻得风声泣树,水响潺潺,伥鬼高呼,山魈后应,没奈何强跑了二三里程途。远远的望见前面亮烁烁两盏灯,一阵大风随着那两盏灯吼地而起,这灯光直望湘子面前射将来,并不因风摇动。湘子口中自念道:“我师父有灵有感,见我黑地摸天走不得路,故远远送两盏灯来照我了。”念诵未已,那灯看看移到跟前,止离半箭之地,原来不是两盏灯,是猛虎的两只眼睛光。那虎见了湘子,便发起威势来,怎见得那虎的威势怕人:

  头低尾翘,口中吼吼似雷鸣;腰矗爪爬,地下纷纷起泥土。满身上斑斑点点丝毛,硬比钢针;遍口中截截齐齐牙齿,森排剑戟。山中狐兔闻其声,隐迹潜踪;坞内獐狍嗅其气,藏形匿影。这真是金睛白额兽中王,不让那玄豹黄狮青色吼。

  湘子不看见是虎,还说是明晃晃两盏灯笼,远远的望见是老虎的眼睛,不觉惊倒在地上,一些儿也动弹不得。

  那只老虎在湘子身边左盘右旋,闻了又闻,嗅了又嗅,却像不吃伏肉的模样,忽地里用只爪把湘子拨一个转身。那湘子方才魂复附体,如梦初醒一般,战兢兢爬起身来,道:“我师父常说有降龙伏虎的手段,我今日弃了家计,万里寻师,难道舍身在老虎口里,死得不明白不成?”当下挣扎向前,叱道:“虎是山中百兽之长,算来也通些人性。我韩湘抛弃父母坟茔,妻孥恩爱,找寻帅父,原是舍得身躯,丢得性命的主子,不是那贪生怕死的云游道人!汝今撑开威势,装出头颅,终不然我怕你不成!我又不做那割肉喂鹰、舍身喂虎的老佛,就是我胆怯心惊,被汝这畜生吓杀了,我的帅父也不肯饶汝,我也少不得到阎罗殿前告汝,难道平白地就等汝吃了我!”那只虎听了湘子这一篇话,恰像知言识语的一般,把头摇一摇,尾巴翘一翘,望山那边一溜烟跑去了。湘子此时才明心见性,还却本来面目。正是:

  莫道无神却有神,举头三尺有神明。

  若还少有差池念,猛虎横吞活不成。

  湘子见猛虎去了,不免趱行几步,只见腾云冠峰,高霞翼岭,岫壑冲深,含烟罩雾,天色渐渐明朗起来。正欲赶上前去,寻个人家化些斋饭吃了再走,忽然间火光灼烁,云雾晦冥,分明是一条大路,恰是周围无客往,四望少人行。湘子定睛仔细看时,见一条毒蟒,约有庭柱般粗细,七八丈长短,横躺在地上,拦住了湘子的去路。怎见得毒蟒的凶猛,行人不敢近前,有赋为证:

  满身鳞甲,似赤龙出现山岗;遍体毫光,如野火延烧岭麓。昂头吐舌势凶顽,钻南落北;凹眼曝腮形丑恶,游东过西。尾未有钩,中之则折;鳞中有足,逢人便伤。料不是白龙鱼服,网堕豫且;亦不比酒影弓形,忧添楚客。斯时也,韩湘子不学得孙叔敖,埋瘗两头,功高阴骘,也须学汉沛公剑诛当道,鼎定三秦。

  这蛇望着湘子,喷出一口毒气,湘子望后扑地便倒,正在惊惶,不料那蛇望草丛中游去了。看官,且说这蛇这虎既来赶扑湘子,为何不吃了他,便隐隐寂寂的去了?只因湘子背了叔婶,丢了妻孥,万里跋涉,修行辨道,钟、吕两师怕他道心不坚,人心陡发,难以脱化凡躯,超升天界,故此化这蛇虎来惊吓他,看他生退悔心不生。湘子既无退悔的心,虎蛇自然不敢伤他。

  当下钟、吕两师慧眼看见湘子不贪女色,不畏蛇虎,不怕辛苦勤劬,真真是个玄门弟子,意欲度他,还恐他魔障未除,孽根未净,又吩咐一行鬼判:“在黄沙树下试他一试,待他吐出三昧真火,方许放他过来见我。他若畏缩退避,便把他射在阴司地府,永不翻身。”鬼判领旨,前去黄沙树下,拦着往来的路头。这鬼判怎般模样:

  头角狰狞,面目凶恶。头角狰狞,恰似蛟龙离土窟;面目凶恶,犹如瘗嗻立庙门。身躯靛染又加红,个个獠牙青脸;手足露筋还见骨,双双赤发钩拳。远望着,顶天席地胜金刚;近看时,横阔扁圆如簸斗。若不是追魂摄魄地府无常,也应是铁脚铜头取经行者。

  湘子一见鬼判拦着路口,便忖道:“我万里寻师,辛勤跋涉,只指望得见师父以慰夙心,谁知一路来遭这许多障害。不是师父不来救我,只是我道心不坚,所以不得见我师父,我且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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