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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0509b韩湘子全传 作者:明.钱塘雉衡山人编次-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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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子一见鬼判拦着路口,便忖道:“我万里寻师,辛勤跋涉,只指望得见师父以慰夙心,谁知一路来遭这许多障害。不是师父不来救我,只是我道心不坚,所以不得见我师父,我且上前喝问是恁么妖魔,再作计较。”当下湘子挺一挺身子,整一整衣襟,向前喝道:“汝是何方妖怪?恁处邪魔?敢来拦挡我的去路!”鬼判应道:“咱是凛凛威雄,正直无私之帅将;堂堂猛烈,公平有道之神君。占据一方,庙食千载,专啖生人肝胆,血肉身躯。汝小小道童不够咱家一饱,来此何干?”湘子道:“世间只有天帝,神仙、城隍、社令,顺时风雨,保护下民,那有称为神者纵性贪饕,恣情口腹?据汝说来,不过是妖精鬼怪,假托神灵,妄啖生民,擅干天宪!我韩湘子不辞辛苦,万里寻师,性命脱于蛇虎口中,那怕汝这邪妖拦挡去路!”那鬼判听他言语,便张起欲焰,煽动情烟,把一个天遮得昏濛濛,伸手不见掌;一条大路黑漫漫,似有铜墙铁壁阻挡住的一般。烟焰中间现出许多奇形异状、长长短短、大大小小的怪物,正不知有几千几百,一齐嘻嘻哈哈直迸到湘子跟前。湘子到此地位,犹如鸡堕厕中,万蛆攒簇;膻落地上,千蚁丛扛。颤笃速心忙意乱,似狗丧家;还喜得性定神清,如龙蜇穴。当下直截截立着身子,略不退缩;赤裸裸吐出真火,冲着妖魔。怎见得是真火:

  无炉无灶,自丹田透出重楼;没焰没烟,奔泥丸光摇银海。不用硫黄发烛,红的的直射斗牛墟;何烦鼓鞴风箱,赤腾腾遥冲霄汉里。当着的头焦额烂,化作飞灰;近着的手慌脚忙,藏无踪迹。正是:灵台有种,何须乞自邻家;绛府滋生,不让咸阳当日。

  湘子吐出那三尺三寸真火,真个把那许多鬼判冲得无影无形,不知逃躲在何方去了。湘子才把心来放下,道:“我若不亏师父传授秘诀,口吐真火,冲散邪魔,岂不被他一伙挤落阴山背后。”于是大踏步往前又走。不觉过得几日,平安无事。远远望见前面有一座高山,怎见得那山高处?

  苍崖翠岭,千寻矗耸接层霄;赤岸青峰。万仞崔巍连上界。巅顶上,松柏森罗;腰凹里,草芝蕃殖。飞禽有玄鹤,青鸾,黄鹂,练雀;走兽有黑熊,苍鹿,玄豹,灰獐。放鹰逐犬,冬天猎户满张罗;觅静寻幽,随月道人常驻足。真是神仙洞府,蓬岛梯航。

  湘子见了这座山,便道:“前面高山,一定是终南山了,两位师父必然住在那里。不免奔上山去,寻见师父,方才心满意足。”正是:

  得道何愁仙路远,文高那怕状元迟。

  湘子进步上山,口里说道:“怎么走了这许多路,还不见一些影子?不知师父住在那一个山头?”恰好抬起头来,隐隐的树木丛中,露出一个金字匾额。湘子道:“那个去处断然是师父的道院了。”急抓攀藤附葛,大踏步走。但见层松饰岩,列柏绮望;方岭云回,奇峰霞举,孤标秀出,罩络群山。遥见石室之中,有一仙人坐石床上,凝瞩不转,恰不见有金字匾额的神仙洞府。湘子左顾右盼,又不见有一条去路,不觉心里焦躁,仰天叫道:“师父!韩湘今日走到这个去处,还不得见师父一面,是韩湘道念不坚,师父不肯来接引我耳。我韩湘这一点修行的念头除死方休,不如就这里寻个自尽,把魂灵去见师父罢。”说犹未了,只听得远远地吹笛响,定睛看时,一个牧童骑着一匹青牛在树丛里过。湘子叫道:“牧童哥,你到这边来,我问你一个消息。”牧童答道:“那边都是尘罗欲网。你是恁么人?踏在这里面还不转头。我是识得这条蔑的,决不踏着这个箍。”湘子哀恳道:“牧童哥,没奈何引我一条活路,待我脱离了网罗,自当重重谢你。”牧童道:“既然如此,我这青牛到认得路头,待我牵到你那边,同你骑在牛背上,慢慢领你出活路罢。”湘子道:“哥,你不要哄我。”那牧童果然骑了牛,直冲过湘子这边来,叫湘子爬上牛背,坐在他的前头,呜呜的吹着笛儿,往前便走。那笛儿吹出来的却是一首诗。诗云:

  牛儿呼吼发颠狂,鼻内穿绳要酌量。

  若是些儿松放了,尘迷欲障走元阳。

  湘子听了笛声,不觉心内有感,便问道:“牧童哥,这笛儿是谁人教你吹的?”牧童道:“是我师父教我的。”湘子道:“你师父是准?”牧童道:”我师父是天上神仙,不是凡夫俗子。”湘子道:“莫不是钟离师父么?”牧童道:“若说那钟离,他是个贪财尚气杀人不转眼的魔头,不是神仙,不是神仙!”湘子又道:“莫不是吕洞宾师父么?”牧童笑道:“那吕道人三醉岳阳楼,私戏白牡丹,鼎州卖假墨,浔阳卖敝梳,一派都是障眼法儿哄人,一发不是神仙了。”湘子叱道:“你这童儿有眼不识泰山,趁口胡说!我那钟、吕两师父是天仙的领袖,神圣的班头,你不曾认得他便罢,怎敢谤毁他!”牧童道:“我在这山中,那一日一时不见几个神仙,希罕这两个鸟道人!我老实对你说,若要见我的师父时,却也有许多艰难。你若只要寻钟、吕两个道人,远不千里,近在目前,我引你去就是。”湘子道:“哥,我只要见钟、吕师父,烦你指引一指引。”牧童拽着那牛的鼻索儿向东就走,这湘子如梦里醒来一般。正是:

  分明指与平川路,提起天罗地网人。

  毕竟不知湘子走到哪里,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菩萨显灵升上界 韩湘凝定守丹炉 
  牟尼西来佛子,老君东上英贤。算来佛老总陈言,不怕东摇西煽。神定玉炉凝定,心忙丹灶茫然。总来菩萨且登天,那怕凡人不转。

  话说韩湘子与那牧童骑在青牛背上,走上山去。一路里见了些重阜修岩,云垂烟接;青崖点黛,赭石呈红。又到一座风山,有穴如轮,冷气萧瑟冲飚。湘子觉得坐身不定,那牧童全然不怕,在那青牛背上,有若鹰隼迎风,雕鹗展翼一般,招摇快乐。转过东北行二十里,见一菩萨,珠冠垂映,相貌端严,在于贝多树下,敷吉祥草,东向而坐。湘子心念:“仙佛二教,虽有不同,其源则一,我若得果证金仙,菩萨当有灵验。”念已,石壁上即有佛现形,青螺攒髻,满月金容,长三四丈许。复行十五步,有青雀五百飞来,绕菩萨三匝而去。顷之,诸天幢幡接引菩萨上升天界。湘子暗念:“是佛显灵,我必得道成仙。”牧童道:“五行三界内,惟道独称尊,这菩萨是释迦文佛,昔日我太上老君骑青牛出函关,度化他入中国来,才有此灵异。”湘子道:“你缘何认得他?”牧童道:“庄严虽别,心境皆同,这菩萨与我师父常常往来,故此我认得他。”湘子道:“你既认得他,怎的不跟了他上天?”牧童笑道:“我跟了他去,那个领你去见师父?”湘子道:“这正是不因渔父引,怎得见波涛。”说话之间,又过了几个山头,牧童道:“韩湘,这便是祖师的洞府,仙圣的瑶坛,你怎的还不奔上前去,倒这般从容自在?莫不起一点怠慢心么?”湘子道:“韩湘怎敢怠慢。”牧童道:“你既有信心,便须勇猛精进。”湘子依命,跨下牛背,燕跃鹄踊,前奔几里,才到一个去处。只见岩层岫衍,涧曲崖深,翠柏荫峰,青松夹岸,素湍委练,苍树分绮,飞鸟翔禽,鸣声相和。那两扇洞门,半开半掩,一个小道童站在那里。湘子连忙近前喏道:“师兄拜揖。”道童答礼,道:“你莫不是苍梧郡湘江岸口的鹤童么?”湘子道:“我叫做韩湘,不是恁么鹤童。”道童道:“既不是鹤童,我师父不许相见,请别处去罢。”湘子便在门外叫起撞天屈来,道:“我万里寻师,得到这里,你怎的这般奚落我?”牧童劝道:“哥,你便与他通报一声,但凭师父见不见就是,何苦执滞,不通些疏?”道童道:“哥这般说,我便进去报来,若是师父不许你进见,你只索就走,不要在此做赖皮。”湘子唯唯而立,不敢多言。

  道童进去,替他禀报钟、吕两师。两师道:“韩湘便是鹤童,那有两个,着他进来。”湘子进到里面,朝着两师拜了八拜,跪倒地上道:“师父,你丢得韩湘好苦!韩湘受尽了百难千磨,方才到得这里投见师父,望师父慈悲弟子则个。”钟师道:“韩湘你来迟了,我这里用汝不着。”湘子道:“师父临行吩咐弟子说,若要见我,可到万里外终南山来,故此弟子抛闪身家,越墙逃走,来寻师父,怎么今日说出用不着弟子的话来?”钟师道:“我原叫你快来寻我,汝如今来得迟,我另度了别人,所以用汝不着。”湘子道:“弟子背了叔婶,不知路径,从那万死一生中间,脱得这条性命出来,故此来迟了些,望师父方便,救度弟子,真是覆载洪恩。”钟师叫吕师道:“我用韩湘不着,你收他做徒弟罢。”吕师道:“师父且不留他,吕岩如何敢收。”湘子见两个师父你推我让不留他,他便哭告道:“师父既不肯收留弟子,是弟子前世里不曾栽种得,所以该受这般苦楚,说也是徒然,弟子情愿撞石而死,以表白弟子一点诚心也,羞回故乡去见江东父老。”吕师见湘子这般哀苦,便跪告钟师道:“韩湘既尔坚心,师父将就留他看守茅庵,也不枉他这场跋涉。”钟师道:“然虽如此,韩湘且近前来,听我吩咐。”韩湘跪在案前,钟师道:“我这终南山从来是仕宦的捷径,有一等妆高的,便隐在此山中,足迹不入城市,不至公门,以博名高。当道的大人敬仰他如景星庆云。其实他营营逐逐,终日在那里算计着城市中的名利。兜揽得公事去讲的时节,再不说是亲戚朋友来央浼他,又不说出自己得些钱钞,以供酒资,以助放生,祈祝胜会;只说我耳朵里闻得有这件事,心中为他抱不平,素性又憨直,不能隐默,故此敢写这书,为这件事表暴一个明白,那当道的大人看了他的书,便说某老先生颇有澹台灭明之风,他的话句句是真实的,就依他问了。他便暗暗地称心足意,得了谢礼,置买田产,起造房屋。人只说他是好人。这便是如今世上做乡官,把持衙门,嘱托官府的路头。有一等巧宦的,见自己做官有些犯了周折,将次要挂入弹章,他便预先弃了印缓,一道烟跑回家来,躲在这终南山中,说道:我无意于功名,随人弹劾,我只是不做官了。那惠文柱后见他弃了官去,弹章上便不写他的名字。过得一年半载,见人士冷落了,不提起他,他却钻谋营干,依先起官去做。见人只卖弄说:我本无心求富贵,谁知富贵逼人来。这便是昏夜乞哀,骄人白日的路头。故此,这终南山比不得那蓬莱三岛境界清宁。汝既到此地位,我替汝把那名利关牢拴固锁,任汝横冲直撞,荣享一生罢。”

  湘子道:“怎么叫做蓬莱三岛?”钟师道:“蓬莱方丈在海中央,东西南北岸,相去正等,方丈面各五千里,上广,故曰:昆仑。山有铜柱,其高入天,所谓天柱。围三千里,圆周如削,下有回屋,为仙人九府治所。上有大鸟,名曰‘希有’,南向张右翼,覆东王公,左翼覆西王母,背上小处无羽,一万九千里。西王母岁登翼上之东王公也。故柱铭曰:‘昆仑铜柱,其高入云,圆周如削,肤体美焉。’其鸟铭曰:‘有鸟希有,绿赤煌煌,不鸣不食,东覆东王公,西覆西王母。王母欲东,登之、自通,阴阳相须,惟会益工。’上有金玉琉璃之宫,锦云瞩目,朱霞九光,三天司命所治处。群仙不欲升天者,皆往来此地。”湘子道:“弟子把现成富贵都抛弃如浮云一般,只求师父领弟子到那蓬莱三岛上头,做一个散仙,也是师父莫大的恩,决不学那妆高巧宦的愚人,以图荣享,为子孙作马牛。”钟师道:“汝心既坚,我当尽心教汝。”口唱《桂枝香》道:

  天明月皎,修真学道。今朝领到山中,传汝真经玄妙。汝把无明灭了,无明灭了。戒言除笑行颠倒,把门牢。五岳朝天日,金丹火内烧。

  吕师亦点动渔鼓,口唱一词:

  心明意皎,工夫不小。只因你宿世根缘,遇着长生正道。把三尸降倒,三尸降倒。形神俱妙且逍遥。慢饮长春酒,方知滋味高。

  湘子低头便拜道:“弟子有缘,得遇师父。”亦唱一词:

  师明法皎,拈香祝告。若得见性明心,才显恩师传教。喜穹苍知道,穹苍知道。心中情表是今朝,乾坤互换,离坎卦中交。

  湘子唱罢,钟师道:“湘子,你晓得那九还七返大道玄机么?”湘子道:“弟子愚矇,望师指点。”钟师道:“金丹者先天一气交结而成,为母为君,故谓之铅虎。己之真气,后天地而生,为子为臣,故谓之汞龙。殊不知二物虽有异名,而乾坤为二物之体,阴阳为二物之根,龙虎为二物之象,男女为二物之形,铅汞为二物之真,彼我为二物之分,精气为二物之用,玄牝为二物之门。先天混元真一之气,实产于二物之内。汞龙、铅虎,交合神室之中,结成圣胎,神化无方。世人见闻不广,不辨龙虎二物,若井蛙篱,蠡测管窥,安能证无上九极,成太液金丹。”吕师道:“丹诀云:神功运火非终且。又云:晨昏火候合天枢。火为二弦之气,运为作用之符。子时为六阳之首,故曰晨,午时为六阴之首,故曰昏。晨则屯卦直事,进火之候;昏则蒙卦直事,退符之候。一口两卦直事,始于屯蒙,终于既未,周而复始,循环不己。一月计六十卦,一卦六爻,并乾坤坎离四卦,计三百八十四爻,以应一年及闰余之数。乾之初九,起于坤之初六。乾之策,三十有六,六爻计二百一十有六。坤之初六,起于乾之初九。坤之策二十有四,六爻计一百四十有四。总而计之,三百六十,应周天之数。日月行度,交合升降,个出卦爻之内。月行速,一月一周天;日行迟,一年一周天。天枢者,斗极也。一昼夜一周天,而一月一移。如正月建寅,二月建卯是也。故曰月月常加戌,时时见破军。上士至人,知日月盈亏,明阴阳上下,行子午符火。日有昼夜数,月应时加减,然后暗合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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