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狼变人 作者:陈广生-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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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僵硬,只有嘴唇在颤栗着。最终,父亲选择了妥协,给了他二百元。他拿着钱,打开门一溜烟跑了。他走了,屋子里两位老人,凄凉地流着泪扫的扫,抹的抹。晓霞在伤心地诅咒:“这里死人那里死人,小畜牲耶,你为什么不死啊?”
每隔十天左右,这小畜牲就要钱,如不给,这种情景便会在这个家中重演一次。开始,大哥和晓霞都以为是小汤走了,他受了刺激发这种蠢。可是,每隔十天就发一次,医学上这就叫周期性发作了。晓霞实在是受不了了。终于有一天,她流着泪把华正这小畜牲的劣行告诉了我。我听罢,头发都竖了起来,肺都气炸了,我口里一直喊着喳、喳、喳、喳、喳,得了、得了、得了、得了、得了!开着摩托车到了她家。亲爱的读者,我绝不是讲假话,如果在我进门的那一刻看见了华正,我真的会拼命把他打一顿死的,甚至我会用我在广西打那位没收我的土单簧管的那位块头的那种朝太阳穴的夹心拳。即使把他打得半死再送到医院诊几千万把元,哪怕是失手一拳把他打死哒犯了“故意伤害罪”抵命都心甘情愿。小杂种真的是走运,他没在家里。我劈头劈脑问大哥:“你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呢?当知青‘自觉革命’的时候,过左的贫下中农打我们,‘文革’的时候,红卫兵打我们,我们逆来顺受,我们没有办法,那是因为我们命中注定是政治的牺牲品。我们受了这么多苦这么多难,我们含辛茹苦把儿子养大,儿子怎么能打我们骂我们呢?”大哥眼中流着泪说:“满意兄弟,他本不该是这样的人,都怪我啊!他打我骂我,我都认为这都是上帝对我的惩罚,我除了认命之外我还有什么办法呢?”我激动地说:“大哥,你为什么总是说没有办法呢?我们三个人年龄相加快两百岁了,难道我们就对付不了这个小畜牲?你应该暴露、暴露、暴露、暴露呀!你们为什么不打110 报警?你们为什么不对大家说?你们为什么在他第一次的时候不采取严厉的措施?你们为什么在他第一次发作的时候不把他扼杀在摇篮里?你们生怕家丑外扬是不是?你为什么在他打了你们之后还要把钱给他?这样,这个小杂种便会更加变本加厉。只要你们点头,你们不暴露,我替你们暴露。我到社区去说,我到派出所去说,我要让社区居委会主任心中有数,派出所的管区户籍心中有数。在你们管辖的地方,有一个两进宫的劳改释放犯,吸毒,打父母亲,希望你们来管教管教他。并要他每星期一、三、五,自动到这些地方去坦白交待最近做了什么坏事情没有。”大哥流着泪说:“满意兄弟,我们自己酿的苦酒,我们自己来咽。算哒,算哒。”我虽然没有去社区向居委会主任说,也没有去派出所说向管区户籍说,但我拿起了电话,向大华说了,向他当局长的姨妈说了,向他当会计师的舅舅说了。在电话中听得出,他们的肺都气炸了。
我想起了那位要晓霞到“婆王庙”拜菩萨许愿的老伯娘说过的话:“儿女都是为债而来,或还债,或讨债。”家里出了像华正这种讨债的报应崽,大哥和晓霞简直是惶惶不可终日,见了他就像见了鬼一样心里发毛。在屡屡经受了儿子对他们循环实施的精神暴力、身体暴力之后,最最可怜的是对外他们还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有人问他们: “华正最近好吗?”保证他们会说:“蛮好哩!在厂里上班,一个月有几百块钱。”也许,这就是他们的面子观吧。
但是,脸色憔悴,神情恍惚,行动迟缓,都只证明一点,他们更显得苍老了。没想到,更大的灾难降临他家。有一天,大哥到医务所上班搭乘公共汽车。那天人特多特挤,他上车的时候脚没踩稳手没抓稳,汽车突然起步,他往地上一滚便动不得了。
但,汽车开走了……
大哥请人打电话,晓霞火速来了。晓霞又打电话给我,我火速赶来了。还有什么二辙呢?只能送湖南医学院附属二医院。因为,这所医院离事故现场最近。在门诊把片子一照,股骨断了。
这也没有二辙,住院,开刀。可是,医院的生意好得很,外科病房全满,住院部拒收,晓霞又急得哭了起来。我说:“你不是发过誓不再哭了吗?再说,哭又有什用呢?你去对那些医生这么说,我先生与你们是校友,他是1963年湖南医学院毕业的,请你们想想办法关照关照。再去试试!”我几乎是在命令她!她去了,我守在大哥身边。旋即,她回来了,说外科主任同意再在过道最后面加一张床,并说对老前辈应该多多关照。大哥听了,也哭笑不得。在后来不断的照片、用药、手术费等等项目中,所有的医生都把大哥视为老前辈多多关照。比方说,在手术中,要在断骨上加一个不锈钢固骨的器械,如果是别人,医生要创收,用进口的要几千元,用国产的只要几百元。老前辈的工厂都倒闭了,又是满了花甲子的老人,有什么必要用进口的呢?光这一项就省了几千元。手术十多天后,外科主任就建议大哥出院。只是每天在家都要按时服药,和做一定时间的“牵引”。
晓霞把大华和张大侠都找来,我们用部车把大哥像搬冬瓜一样搬了回去,后事我们都可想而知。从此,晓霞每天当好保姆,煮饭买菜,端水喂药,接屎接尿。大哥躺在床上,心如死灰,忍受痛苦,度日如年。令大哥感到欣慰的是:工厂的同事,张厂长,农场的知青,华方的两位舞蹈老师,曾科长,医务所所长,和医务所共事的医生和护士,都纷纷前来看望他。特别是医务所长说:“华医生,您老只管安心养病,病好了,再来上班。您那位子,没人来坐。”
华正虽在厂里上班,但晚上很少回来了。几次,大华表舅来了想教训教训他,都扑了空。他当局长的姨妈,有几次,甚至请了个警察带了警棍铐子来,(想吓吓他)也扑了空。而大哥和晓霞却有个致命的心理弱点是,千万莫把他吸毒的事情让厂里知道,千万要保住他的工作。可是,父母亲是这样想,那个畜牲可不是这样想。
有一天,晓霞妹妹不在家,他回来了,大概又是毒瘾发了。
进门就问大哥要钱,这次不是伸手指而是摊巴晕要五百元。大哥摇手。那小畜牲兽性大发,见他老子的脚高高抬起在做“牵引”。
他—昆股坐上去,而且用力压。虽然这一屁股下去没把他老子的脚再坐断,大哥唉哟一声,痛昏了过去。小畜牲打开柜子不知又偷了些什么东西走了。写到这里,已是凌晨。万籁俱寂,我的心都痉挛起来。我想起大哥说过的话,说华正本不该是这样的人。
那他应该是怎样的人呢?难道他的意思是指上山下乡运动不光是误了我们这一代,同时也给我们的下一代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吗?
就在这天下午,小畜牲吸毒案发,被抓到派出所。我和大华赶到派出所,派出所早已把他们一伙送到了戒毒所。我们又赶到戒毒所,才令我们明白什么叫“碰一鼻子灰”。
当晓霞告诉戒毒所所长她的儿子叫华正时,所长说:“华正有一个,是个哑巴,刚送来的。回去给他送点换洗衣服来,听清楚,三个月后带四千五百元来接人,其余的话,不要多说,也没有人听,这是什么地方,你们都应该清楚。我事情多,请你们赶快走!”说完几乎是把我们赶出他的办公室,乓的一声把门关了。
三个人窝着一肚子气离开了戒毒所,大华与我们分道后,我把晓霞送回家。一路上,我们没有说话,心情都很难过。我在想:毒品,这个超过了世界钢铁产量的年产值,超过了全球汽车工业的年产值,成为高于石油仅次于军火贸易的世界第二大买卖的魔鬼,在地球上的任何角落,只要一沾上它,你就会陷入一个万劫难逃的可悲境地。无论从哪个方向走,都只能通向地狱!
三个月后,大华开来一部车,上面坐着晓霞,她要我和他们一起到戒毒所去接华正。当时我生意正忙,妻说:“你去吧,这里我顶着。”我对员工露子说:“赶快把我写的书每种拿十本用袋子装好。”在汽车上,我写了一篇应用文:“报告。尊敬的戒毒所领导:我和爱人都是下岗工人。最近我爱人跌断了脚,只能在家里‘无钱命挡’。所以,恳请您对华正的戒毒费酌情减免。致以深切的谢意!姚晓霞上。某年某月。”写好后,我要晓霞妹妹拿着。
到了戒毒所,我们来到所长办公室。我对所长说:“所长好!
打扰您几分钟。这是我写的书,社会反响较好。送一套给您,这九套送给戒毒的人看,也许对他们能有点帮助。另外这里有个报告请您批一下。“说完我要晓霞把报告双手递给所长。所长看完报告,又把我写的两本书拿在手上看了好久后转过头来问我:”华正是你什么人?“我说:”是侄儿子。他爸爸妈妈和我是下在一个县城的知青。“
所长说:“我也当过知青。”说完拿起笔在报告上批了:同意减免二千元。并签上了他的大名。这次,他没有赶我们走,一一 与我们握手并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回去管好点,我们这里有
五进六出的。陈老师,谢谢你的书!“我们离开了办公楼,到戒备森严的地方把那猴子一样的华正领了出来。本来,我想扇他两耳光,看他那不勘一击的样子,实在也是怕一耳光下去把他打死了。在回家的路上,大华说:”满意兄,想不到你的书还真有面子,替晓霞姐姐省了那么多钱。这些事,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晓霞:“你还不晓得,我老兄最能干哒。所以,我有什么事都喊了他。”我说:“大华,你是当官的,只有别人求你。我从知青到今天的个体户,天天都要求人。人求多了,也许就求出经验来了。”
戒毒所与看守所毗邻,两边正在建监狱。我想:建这么多监狱,要关多少人啊?看着坐在旁边身瘦如猴的华正,我又想:但愿这里再没有你的一席之地!不过,有些人命中注定要坐穿牢底,比如:美国那些判一百年或几百年或终身监禁的,中国那判无期的。
华正回来之后,工作肯定是没有了,工厂将他除名了。当然,我也再不会厚着老脸去和他向周厂长讲好话了。自然就让它有个自然,必然就让它有个必然吧。没有把他教育好,作为一个知青叔叔,作为一个全中国乃至全世界倒数第一的作家,我虽然在他身上用了不少的心血,但心里始终是愧疚而难过的。他作为一个窃贼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并不感到可怕,但是他作为一个毒鬼子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是可怕的。因为一个毒鬼子在他毒瘾发作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理智、人格,而且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不过他回来后,我仍然用笔和他交流了两次。第一次,他写道:“我保证不干坏事情了。我保证不吸毒了。我保证不打爸爸妈妈了。”第二次他写道:“我没有了工作,我保证不讨老婆了。
女人要钱,孩子更要钱。爸爸妈妈死后,我就到庙里去当和尚。
爸爸妈妈他们苦了一辈子,我希望他们以后多多想想自己。“看了他写的字,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真的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但愿他这次写给我看的话是真心话。华正当然不会坐在家里,他又出去了。有时,十天半月回来一次,有时三五个月回来一次。但是,不再问爸爸妈妈要钱。问他在外面干什么,他写给你看是:”在外面做砖。在海边修堤。在肉厂搬肉。在矿山运石头。“没被抓起来,我们都有理由相信他说的是真话。他不在家里一天,对大哥和晓霞来说就是超脱的一天,幸福的一天。大哥和晓霞的这种心态,对很多有残疾人特别是有聋哑人的父母亲来说都莫过如此。
早几天与一位残联的同志交谈:无意之中她的话不能不令我震惊。据她说,(不是原话)长沙有二十八万残疾人,除了脑瘫、弱智、盲人、肢残人之外,余下的聋哑人,又除了一部分能自食其力的外,其余的就是干偷扒抢窃、贩毒等事情。在发达国家和港澳台地区,残疾人每月都能领到政府的一种生活补贴。而我们有很多残疾人,据他们反映,低保金都很难按时领到。现在下岗的这么多,残疾人就业就更是一个棘手的问题。虽然残疾人事业已纳入我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事业发展经费已列入政府财政预算并逐年增加。国家为了福利企业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取得新的发展与提高,采取了落实扶持、减免营业税、工商管理费及其他很多费用等优惠政策。并且,国家对残疾人的就业保障、生活保障、康复与医疗保障、教育保障等等方面投放了大量资金并逐年提升。但是,要做好残疾人工作,在实际操作中仍有很多很多的困难。
因此,我呼吁各级地方政府领导,应该高度重视残疾人的实际问题,设身处地地多为他们想想,少喊点口号,少做点表面文章,多拿出一些切实可行的办法来,帮助他们就业和解决他们的生活困难。同时,我呼吁社区居委会的领导们,你们应对你们辖区内的残疾人做到心中有数。多多走访他们的家庭,多多给他们送去党的温暖与关怀,多多帮助他们解决生活中的实际困难。特别是多多了解他们在你们视线看不到的时候,他们想些什么,在干些什么。只有通过你们不畏艰苦的付出,从基层抓好残疾人的工作,我们的社会才会更安定。
第二十七章 友谊能使生命发生奇迹
华方就要从北京舞蹈学院毕业了,他不想留校升本科。这两年他在北京读书花了不少钱,他已经感到很难为父母了。再说家里还有这么一个哑巴哥哥,如果再读下去,负担继续压在父母身上他不忍心。所以,他努力想找到一份职业。
北京舞蹈学院,众所周知是舞蹈家的摇篮。早几年从这里毕业的学生,几乎都被在京的或外地的国家文艺团体录用。现在,这些单位也不知何故,一个都不要了。
他两位在省城歌舞团的舞蹈老师,读者朋友兴许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