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拉米酥-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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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理解我吗?海上的晨风这么透彻地吹着我们,你理解我吗?
我停下脚步想了想,我说,我不理解,在这,你要性欲有什么用?
在哪里都一样。这是我的人生动力。我不能只接受别人的觊觎,如果反过来,我觊觎别人,我总是觊觎别人,我才会有雄心壮志,我才会进入最好状态。你不知道我年轻的时候,简直太棒啦!我13岁的时候,我就自学了四种做爱方法,就知道怎么爱女人,我成功勾引过30岁有狐臭味的妖娆女人。我一上手,她就迷我呢。13岁啊,没办法。我就是觊觎很多女人。想想看,你13岁的时候,懂什么?
你倒正过来说话好吗?我说。我不喜欢和倒立的人说话。
红16拒绝了,不能。只有这样我的脑子才怀旧。你看,糟糕的是,我现在失去了觊觎任何事物的动力。
你可以觊觎“精长”,精精市民、精市民都想它啊。那不是市长的直接接班人吗。
我这几天都在想这个问题。我劝自己也觊觎它。可是,非常痛苦,真的非常痛苦。我不想。没有动力。你想,我得到了它,又有什么用?当年我做期货的时候,就是觊觎一个比我聪明的小子,我觊觎他的那个天上来的女友。那女人除了没有狐味,什么都好。当年我被激励得灵感备出,智慧超群,挣得非常不错。马上,我送给那女人一个靠水库的小别墅。那女人现在还爱着我,要我去住。可是,我不要了,不要了,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房子、女人……
可是,精长、市长和女人不一样,它……可以……造福一个城市……
那又有什么用?红16很不高兴地打断我。我是说对我个人没有任何好处!如果老天让我选择,我宁愿让我重新回到一闻狐臭我就兴奋的那种状态。
狐臭!如果他只讲一遍,我根本就假装没听到,听过去就算了,我不爱闻,这令我有窒息感。我连听都不想听。可是这个变态家伙,不停地跟我说狐臭。我哼了一声。
我哼得很轻,可是,红16倒立的脸,马上肿胀起来:
我告诉你,我可不认为那是臭味。尽管我祖宗十八代都没有这个味道。可是,我喜欢。我小时候住的大院里,有一家人就有这个味道,我那时候不知道那叫狐臭——唔,这不公平,说真的,真是不臭。公平地应该叫它狐味。那一家人非常富有,经常有猪下水吃。是大院里最早有黑白电视机的人家,后来又有了窗式空调。他们家还有两个非常漂亮的小姐妹,小姐妹身上也有那个味道。他们家还有吃不完的牛肉干,她们俩还不用香皂而是用洗发水、沐浴露洗头发和洗澡。多么神奇!后来他们家搬走了。搬走那天,我记得我爸爸妈妈为了买一台刺桐牌电风扇,大吵特吵,妈妈差点放火烧蚊帐。而我奄奄一息地看着他们,我因为再也闻不到那个味道而奄奄一息。我从早到晚在院子里疯狂走动,顺着风到处寻找,开始还能追到一点点,可是,后来再也没有了,彻底消失了。那个美好富裕的味道,再也没有了。我大病一场。我当时想,我们家之所以穷,大院里家家户户所以穷,就因为我们都没有那个味道。直到13岁,我碰到那个30岁的狐味特重的、梦一样的女人……
噢,我敷衍地应了一声。
我要走了,我决定快走。他又叫住我。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天天倒立行走?
你为什么天天倒立行走?
改善我的脑垂体。
我又噢了一声,发足狂奔。他似乎喊了句什么,我不回头,我把红16和他的脑垂体扔在远远的沙滩上。
一周后的一个清晨,在海龟群礁那,红16举着两只像蟹螯的大腿,突然从礁石群后面转了出来。我看了他一眼。他说,帮帮我吧,我还是没有性欲。我已经延长了倒立运动量和药剂量。他两手挡在我的脚前,高举如螯的两只脚板,沾满了厚厚海沙,海风一急,脚丫上的海沙就扑向我的眼睛,我把脸偏开一点,好吧,我说,你要多少?我反正有很多。
红16两只沾满海沙的脚底板,像打鼓一样,突然,嘭咚地捣在我的胸口。我猝不及防,被那两只重重的大螯,打击得跌坐在地上。
红16站了起来。红16第一次在早晨的沙滩上,和正常人一样站立起来。他说,这个世界,除女人之外,没有任何意义!比如你这个屁也不懂的混账!我从来就不想为你这样的市民造什么福!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呢?
居委会要我参加考试,说社区高中文化以上的人都得考试。我哪里知道全城净是比你还蠢的笨蛋!我是为了感激居委会,因为她们给我介绍的那个私人医生不错,我才决定去凑个数的。我根本不复习,偏偏被比你还笨的笨蛋们害惨了,就这样一路一路地被迫考上来,想走都走不脱了。后来我想,反正是没事干,挣了钱也没激情花,烦得要死,又成天被无欲困扰得直掉头发,所以,索性就把你们这个狗屁精市民游戏奉陪到底吧。
红16恶狠狠地踢了我一头沙,像正常人一样,用脚走了。
我追着他喊:我理解你啦,你活着的确痛苦啊要不我帮你弄死自己吧!可以变成500多万呐喂
远远地传来红16逆风抖动的嗓子,变成钱也没有女人用——混账——!
第四部分
鸽子飞翔在眼睛深处(1)
也许它真是青铜古刀
所有的故事都发生在鸽子眼睛能看到的地方,而鸽子在他们的眼睛里飞翔。
粽子最后一次回到度道山二十二号,是老太婆去世两个多月了。
最后一次站在老太婆的屋子中,他看到外面阳光灿烂,室内却依然灰暗,凉嗖嗖的。老太婆那幅杂志大小的带框遗照,有点歪地靠在桌上。她依然是凶狠又不耐烦的表情。粽子很不喜欢她的脸,但是,如果老太婆还活着,说话间,有时会露出薄薄的笑意,尤其是眼睛,那两只核桃深缝中的圆溜溜的眼睛,间或会有柔和温润的光泽。这是粽子可以接受和现在有点怀念的。老太婆死了。老太婆已经死了两个多月了。
粽子走过去把遗像翻转,向着墙。
五房两厅的大屋子里,钢琴没有了,除了旧电视,什么电器都没有了。到处都是旧报纸片,旧药瓶子,单只的旧拖鞋,仿佛遭遇了洗劫,连卧室内最老式的窗式空调,他们都用20元卖给回收电器的人。粽子不由哼了一声。他想起老太婆那对来奔丧的儿女。那把刀,那把马首刀,据说是青铜制造的古刀,当然也没了。早就没了。一年多了,粽子在这里出入数十趟,这个屋中最令他魂牵梦萦的就是它。他曾偷偷配了荣誉陈列橱钥匙,后来背着老太婆,偷着打开荣誉橱,将刀偷着拿出去。他让粪扫带他到古玩市场巷的一个叫狐狸的干瘪老头那里鉴定,却半天鉴定不出所以然来,可是,粽子发现这之后,至少有四个玩古玩的家伙,主动和他套近乎,想看刀,打听那刀的来历。粽子就有数了。
当时,狐狸搁下放大镜,眼睛从老花镜框上探出来。他是这么说的:也许就是仿制品!也许他妈的值一两千,也许一两万,也许他奶奶的价值连城!狐狸不想吓着粽子或者他自己,他说价值连城的表情,和我要尿尿差不多。他真的就起身去撒尿了。
夭夭九也是因为这把青铜马首刀,不理睬粽子两个多月了,也许就此绝交了。从老太婆住院开刀,夭夭九就说,把刀拿走。粽子没拿。老太婆死后。粽子还是没拿。两人忽然就互相指责,吵了起来。夭夭九摔了粽子一个耳光。后来,粽子又把这个耳光摔还给她了。那是老太婆的儿子女儿像盯贼一样,盯着他,并把所有略值小钱的东西统统出卖时。夭夭九大光其火。粽子的确是贼,和她一样的贼,是个至少有偷它上百次的机会的贼,可是一年了,粽子没有下手。
这是夭夭九无法原谅的、永远的错误。
夭夭九当时破口大骂。粽子一时失控,就一巴掌摔了过去。夭夭九发了一阵呆,转身就走出了那个台湾上包餐厅。夭夭九再也没有回来。粽子马上就后悔了,给她打电话,不接;给她发短信,不回。夭夭九喜欢在这个上包餐厅喝意大利浓汤,吃火腿米汉堡,更主要的是,她指定要坐在几米那幅《小鸭、小船、小渡轮》的漫画对面;粽子必定是坐在《风吹了我的草帽》漫画的对面。他们喜欢边吃边看他们各自选中的画。后来约吃饭,只要一个说,小鸭小船小渡轮。另一个就说,风吹了我的草帽。或者反过来,一个只要说,草帽,草帽!另一个就说,小鸭,小鸭!几点钟?
粽子到处找夭夭九。有一次,在马路对面,透过上包餐厅大玻璃,他看到夭夭九坐在餐厅里,她的侧影他太熟悉了。红灯一过,粽子奔过马路,夭夭九却已起身离去。在那个《小鸭、小船、小渡轮》对面的餐桌上,遗落着她的鲜黄片小太阳镜。粽子坐了下来。他仍然坐在《风吹了我的草帽》的漫画对面。他只要了一杯奶油蘑菇汤,慢慢喝着、看着墙上的两幅漫画诗;看着墙上的两幅漫画诗,他慢慢喝着。慢慢慢慢地,粽子泪水满框。
老太婆的遗物
这五房两厅已经在一家物业挂牌求售了。这是老太婆孩子在离去时,对粽子说的。老太婆的女儿说,钥匙你先留着,有空来看看房,浇浇花。也可能物业公司很快就把它卖掉了。也可能不好卖。太大啦,结构又老。反正我们是不会再随便飞过来了。
儿子说,里面的电视、餐桌、红木沙发,要是你喜欢,就拿去吧。
儿子的老婆说,是啊,谢谢你照顾我们老妈。老的脾气很古怪的,难得和你有缘。那次她突然青光眼手术,谁都没空,请假要扣奖金的!本来我都决定要来了,老的突然神经发作,说我来还不如你!还摔了电话。
做儿子的用肩膀撞了老婆一下。她做了个有什么大不了的表情。
粽子不想和他们再说什么了。他曾经提出,荣誉橱里那些老太婆的勋章纪念章,能不能送他一块做纪念。他们三个人马上同声拒绝了。他们拒绝得非常快,粽子觉得那种速度表明,他提出任何要求,都会被拒绝的。那时候,他对那把刀,依然保持非分之念,只是,他希望他们能自愿赠与。但是,的确是不可能的。当他还只是提出要勋章的当天下午,那把刀就不见了。有人把刀收起来了。显然是预防他觊觎之心。
老太婆活着的时候,五房二厅就因为空寂而四处潜伏衰朽的声音,现在,老太婆死去两个多月了,随便一个响动,甚至一根针落地,粽子都能听到发自另一世界的气息。他隐约不自在起来。老太婆是多大的干部,粽子始终没想搞明白。从一年前被老太婆强制弄进这个门后,他就知道,老太婆都是单身独居。一年多来,除了办丧事,他从来没见过老太婆的孩子孙子们。他们在外省。
粽子在这个灰褐色光线笼罩的五房两厅中走动。他一个一个房间看过去。原来五房只有老太婆卧室的吸顶灯是亮的,其他房间都没有灯。粽子后来为老太婆修复了另外两间的灯,还要再修下去的,但老太婆突然发怒地说,不要啦!
每一个房间,都能闻到老太婆身上特殊的腥气。老太太并不爱吃鱼,可是不知为什么腥气很重。老太婆手术的时候,粽子帮她洗衣服。粽子洒上极多的洗衣粉,可是,即使这样,即使衣服刚刚从太阳的曝晒下收回来,把鼻子贴近一闻,还是有淡淡腥气。因此,夭夭九每次进屋,都放肆地掀鼻孔。而且她要是想告辞离去,她从来不说,只是看着粽子用力掀掀鼻孔。如果不是那把刀,夭夭九很不喜欢来这里。
推开老太婆卧室的门,腥气扑面而来。粽子不由也像夭夭九那样掀了掀鼻孔。他忽然有点想笑。有一种怀念的愉快。他在老太婆只剩光板的大床上坐了下去。床板认生似的,猛地嘎叽了一声。粽子继续掀鼻孔,后来他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床头柜上的一个大文件纸袋。袋口有上下两个一分币那么大的圆纸片,白棉线通过它们上下绕行,用以封口。他有点疑惑,记得他们是把老太婆荣誉柜里的东西,统统装到这样的粗皮纸袋子内的。当时,他们拒绝给他任何一枚纪念勋章。
粽子伏身将袋子拿到手,还只是拿着,他就明白了,是的,正是勋章之类的东西。打开一看,没错。粽子还是无法克制地奢望那把青铜马首刀,可是,他再一次失望了。没有。没有刀。他把它们统统倒在床板上:珠江纵队纪念章、东江纵队纪念章、德河谷战役奖章、香港抗日游击队纪念章、港九独立大队成立六十周年纪念章、大浪湾歼灭战、新界乌蛟腾抗日英列微型纪念碑、中国十大元帅头像纪念群章……
为什么没有带走呢?是忘了还是最终决定抛弃?对老太婆来说,这些勋章是伟大的青春,是一种不寻常的回忆。但对于别人,就不一定这样的。是吧?不过,粽子费力地想了想,觉得儿女应该比别人更珍惜老人的东西,因此,更大的可能性是他们匆忙之中遗忘了。
老太婆屋子的后窗,是个小山岗,那是天牛岭的尾巴。矮矮的,满岭巨石,靠楼房这面,大大小小的卧石上,地衣似的匍匐着很多美人樱草,粉紫色、抱成碗形的细小花朵,随便一点小风,它们就会娇滴滴地抖动。再往上走,上面有网球场大小的一块平地,有很多橡皮树和方竹丛。老太婆经常在上面练太极剑什么的。
从房间里就能看到,前厅走廊上的阳光开始浑浊变软了。粽子走上光秃秃的阳台,牛岭山腰上的几架高压电铁架前后,依然是鸽群翻飞。太阳渐渐西坠,变得又大又红又软。忽然只听到阳台下面有声音高喊:舅舅好!舅舅好哇!
粽子随声就看到楼下那个弱智小青年。他一手拖着一跟黑胶水管,一手高举着,向粽子猛烈挥动。弱智青年非常友善,身形像个中年妇女,可是脸蛋永远红扑扑的,两条淡淡的络腮胡子像淡墨一样画在脸边。据说他只有17岁,但逢人就喊舅舅好。
粽子的私生活
如果不是那个弱智浇花工,粽子是不可能和老太婆相遇的。
粽子的生活说起来也很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