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是孩子-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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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希看着他那抖动的嘴唇,用嘶哑的声音问道:“刺猬!真的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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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驼色的窗帘在外面光线的作用下呈现出橘黄色。12平米大小的铺着榻榻米的房间。墙角放着一个塑料衣箱,衣箱嘎嗒嘎嗒摇晃着,从里边传出嘶哑的叫声。
房间里还摆放着衣柜、梳妆台等家具,中间铺着被褥,两个枕头。有泽梁平,一丝不挂地盘腿坐在睡乱了的被褥上,手上托着一只吓得一动不动的大白鼠。梁平一边把大白鼠握在手心里,一边看了看衣箱里边。
衣箱里边,一只雄大白鼠心神不定地四处乱窜,多次试图跳出衣箱,都失败了。衣箱一角铺着雪白的棉花,棉花上刚出生不久的三只尚未睁开眼睛的大白鼠的小崽子挤在一起尖叫着。
梁平把手中的雌大白鼠放回棉花上,雌大白鼠用鼻子在三只小崽子周围嗅来嗅去之后,很快就在自己的孩子们旁边安定了下来。孩子们也闻到了母亲的体味,玩儿命似的爬过来,把头埋进母亲的体毛里。
梁平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崽子们。三个小脑袋挤在一起,小鼻子在母亲身体上磨蹭着。小崽子们不会懂得什么叫做生命的意义,更不会懂得活着有什么意思,可是它们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着:“我要活下去!”
梁平伸手抓起最小的那一只。它的母亲是发觉了呢,还是装作没发觉呢,我们不得而知,反正她并没有介意。而它的父亲则停止了任何动作,在箱底从下向上瞪了梁平一眼之后,抖动着细细的胡子,很不放心地盯住了自己的孩子。可是,这位父亲终于死了心似的把头扭向一边,又开始在箱子里转起来。
小崽子想从梁平的指间逃走,不停地叫着。梁平看着它挣扎的样子,视线的焦点渐渐模糊起来,只有耳朵还能听见小崽子“我要活下去”的悲鸣。
“你就那么想活下去啊!”梁平看着这个刚刚成形的还处于混沌状态的白色肉块嘟囔着,“勉勉强强地活下去,有什么意思!”
梁平的指尖用力掐了下去。他感觉得到那细细的脖子内侧的动脉血管在咚咚有力地搏动着。小崽子在无力地挣扎。可怜的抵抗,反而让梁平感到焦躁难耐,他又加了点儿劲儿,他要把这小东西的颈动脉掐断!
“梁平!”楼下传来一声叫喊,“电话!伊岛先生的,有急事!”梁平一下子泄了劲,他把小崽子放回原处,小崽子立刻爬着去找母亲,母亲迎上去,把自己的孩子接了回去。
梁平从枕边拿起衣服正要穿上,忽然从梳妆台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眉清目秀的一张孩子脸,鼻子微微向上翘,下巴微微向前撅,给人一种挑衅的印象。个子不高,胸脯却很厚实。浑身上下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
梁平欣赏完自己的身体,扔掉衣服走出卧室,穿过外间屋,外间屋里挂着一对年岁相仿的男女的合影,还摆着佛龛什么的。梁平赤条条地下了楼。楼下是一个24平米的日式房间,房间的一侧是可以坐得下八个人的柜台,柜台后面是大型冰箱、餐具柜等一应俱全的操作间。这是一个整洁的小酒馆。
电话在柜台上。穿着藏蓝色连衣裙的早川奈绪子拿着电话等着梁平呢。看到梁平一丝不挂,奈绪子撒娇似的捂着送话器骂道:“讨厌!也不穿上点儿什么再下来!”骂完羞涩地转过头去。
美丽的长发挽上去用卡子别着,眉眼虽然不是那么漂亮,但有一种恬静柔和的美。奈绪子32岁,比梁平大三岁。羞答答的举止,身体发出的清香,属于那种人见人爱的女人。
梁平抓起电话:“喂,我是有泽!”
“我是伊岛!”对方是一个沙哑的大嗓门儿,“上回的事件告一段落以后,我就知道你在奈绪子那儿。打这个电话比打你那个不定放在哪儿的手机来的快。”
“有任务?”
“好不容易赶上个连休……”伊岛发着牢骚,现在刚刚进入5月,正值所谓5月黄金周,“各中队手上都有案子,惟一的一个手上没有案子的丰田中队,今天一大早处理一起抢劫案去了。头儿说只能叫咱们了。”
“什么案子?”
“一个钟头以前,在多摩川岸边,有个家伙要把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儿拐走,孩子一哭,被附近散步的一对老年夫妇发现了……”
“又是以前发生过的多次猥亵幼儿事件吧?”
“老年夫妇一喊,那家伙放下孩子撒腿就跑,老头儿也不含糊,腿就追。那家伙急了,掏出匕首捅了老头儿一刀又接着跑。你说那个傻帽儿,你跑就跑吧,还专门儿打派出所前边儿经过。警察看见那家伙浑身是血,也是撒丫子就追。没想到这警察是个雏儿,追来追去把人给追丢了。”
梁平砸砸嘴,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伊岛接着说:“虽然是个新警察,也还是把罪犯的长相记住了,罪犯的钱包也跑掉了。这个罪犯,跟在多摩川沿岸多次猥亵幼儿的相貌特征是一致的。
“果然是这个惯犯……”
梁平一拳砸在柜台上。
一年来,在多摩川沿岸,从幼儿园到小学五年级的男童,经常被人引诱到无人之处,施以猥亵行为。罪犯抚弄男童的生殖器,强迫男童进行口交,犯罪行为令人发指。如果把那些因害羞不敢说的男孩儿计算在内,实际被害男孩儿的数目还要翻倍。
追查这个案子的是幸区警察署的生活安全课,由于受害者年龄小,提供的证词比较散乱,除了罪犯的大致相貌特征以外,没有新的发现。由于被害男童没有严重的外伤,神奈川县警察本部也就没有设立搜查本部,只责令幸区警察署加强警戒。
梁平气愤地说:“我早就跟中队长和代理课长提过建议,设立搜查本部,这种以孩子为犯罪对象的变态行为,会逐步升级的!”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罪犯逃跑了,现场周围已经施行紧急警戒。”
“现场在哪儿?”
“你先到本部来吧。罪犯有凶器,已经有人受伤了,上级指示要带枪、穿防弹衣。弄不好还得连轴转,多看你的奈绪子几眼。”
梁平放下电话的时候,奈绪子已经抱着衣服在他身后站了半天了:“有案子?”
梁平没回答奈绪子的问话,此刻他只觉得奈绪子的声音和身体离自己都很遥远。
“杀了他个王八蛋……这种王八蛋是改不了的……”梁平用拳头擂着柜台,自言自语地说。
横滨港,风平浪静的大海,像一面朦胧的大镜子,暗淡无力地反射着日光。穿着灰色制服、系着领带的梁平,健步走出横滨港对面的神奈川县警察本部大楼,朝山下公园方向走去。藏在腋下的牛皮枪套里插着手枪,衬衣里套着防弹衣,非常自然地挺着胸,耸着双肩。
梁平的目的地并不是山下公园,而是神奈川县政府的新办公大楼。虽然正是五月黄金周连休,县政府仍然有人办公。门前停着好几辆出租车,其中一辆后门是开着的,梁平迅速坐进去,车立刻开动了。
梁平往车后看了一眼说:“一个记者都没来。”
“记者先生们认为今天早上的抢劫案抢的钱太少,不值得报道,正在那儿生气呢。我一到,他们马上就围上来问这问那。咱们得在新闻媒体曝光之前把罪犯抓住,不然就不好办了。”已经坐在车上的伊岛不想让司机听见,跟梁平耳语着。
伊岛宗介,50岁左右,神奈川县警察本部搜查一课二班班长,他所在的中队是以股长久保木的名字命名的久保木中队。伊岛身板很结实,由于常年在外边跑,皮肤黝黑,皱纹也很深,浑身上下透着奔波的疲惫。
刚才梁平到县警察本部大楼11层的搜查一课去的时候,伊岛已经等在这里了。没有时间详细说明,只说在县政府前边等他。梁平取了自己的手枪和防弹衣,匆匆赶到这里的时候,伊岛已经在出租车上等候多时了。
“情况怎么样?”梁平问道。
伊岛朝司机伸伸脖子,意思是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然后大声说了句:“打开窗户!”说着就把玻璃摇了下来。梁平也把自己这一侧的玻璃摇下来。潮湿的海风吹进车里,风中裹着春雨欲来的味道。
伊岛小声对梁平说:“那小子掉的钱包留下这个了。”伊岛伸出拇指,意思是留下了指纹,“没有前科,但是跟受害者的书包或腰带上留下的指纹一样。”
梁平义愤填膺,再一次热血沸腾起来:“就是一直作案的那个王八蛋吧?”
“钱包里有他的驾驶执照。”伊岛说着打开记事本递给梁平。记事本上写着:贺谷雪生,1970年出生,东京都大田区鹈之木……伊岛接着说,“他的家已经被机动搜查队控制了。好像是个私塾教师,私塾教室肯定也被控制了。”
“被害人呢?”
“重伤。”
“本部设在哪儿?”
“设在高津。多摩、中原、宫朋,各地都出兵援助,车站、主要公路、公园等都监视起来了,正在逐家逐户地搜查。”
“藏在市民家里的可能性也有吗?”
“身上有血,钱包也掉了,不管怎么说,跑不远。”
“这小子老家是哪儿?”
“佐贺县。已经跟佐贺方面联系过了。三岁的时候父母离异,判给了母亲,母亲第三年再婚,继父四年前死亡。母亲前年又结婚了。据他母亲说,好多年没回过老家了。对了,还有一个比他小两岁的妹妹,已经出嫁了,在福冈,应该说跟案子没什么关系。”
“离婚?”
“是那么说的嘛。”
“哦,我不是说他父母,我是说他妹妹,这回是不是得……”
“要是碰上个好丈夫,不要紧吧。”
“最好是还没孩子。”
“这话什么意思?”
梁平把脸转向车外:“离婚也好,不离婚也好,最可怜的都是孩子。”
“不让孩子知道就是了,周围的人都注点儿意。”
“孩子早晚得知道。你不告诉他他也能感觉出来。再说,你瞒着他,他会认为你不定干了多大的坏事呢,给孩子心灵伤害更大。说现在这个罪犯吧,不知道这个王八蛋伤害了多少孩子幼小的心灵……”梁平怒不可遏,一拳打在车门上。司机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人不好惹,赶紧把头转回去了。
在高津警察署门前下了出租车,二人走进二楼的刑事课,见了上司久保木和决定设置搜查本部的县警察本部搜查第一课的负责人以及高津警察署的署长、副署长。
搜查本部设置在高津警察署的刑事课,在这里,陆续到来的久保木中队的七名警察听取了迄今为止的情况报告,最后,股长久保木斜视着梁平说:“无须赘言,要防止再次被害,尤其要防止罪犯逃往河对岸。”
所谓逃往河对岸,是指越过多摩川,逃出神奈川警察本部管辖范围。
久保木接着说:“如果罪犯逃往对岸以后继续犯罪,我们这些人会挨多少骂,这是不言而喻的吧。如果逃过去以后被那边的同行抓住了,不用说上边,自己也得笑话自己吧。明白啦?那就好,无论如何要把罪犯给我抓回来!”
梁平他们在高津警察署的警察引导下,确认了犯罪嫌疑人贺谷雪生诱拐男童的现场以及刺伤老人的现场。在车上,翻阅了那些被猥亵的男童的证词等资料,看了犯罪嫌疑人驾驶执照上的照片复印件,最后,在犯罪嫌疑人家里,跟高津警察署的警察们会合了。
为了便于一家一家地搜查当地住宅,班长伊岛命令大家分组行动。梁平跟比他大五岁的高津署的江崎巡查部长一组,伊岛跟高津署的一个年轻的巡查一组。
黄昏时分,下起了小雨,梁平和江崎顾不上回去拿伞,又向第三京滨路北边的坂户二丁目和三丁目奔去。
“打扰您了,我们是警察,见过可疑的人吗?”边问边拿出犯罪嫌疑人的照片,就这样走访了一家又一家,走访过的就在地图上按个红戳。因为正值五月黄金周,全家一起外出的很多,地图上的红戳老是不见增加。
什么线索也没找到。已经是晚上9点半了。小雨还在下,制服透湿,沉甸甸的。依照搜查本部的命令11点应该赶回去开碰头会。
江崎又累又饿,连笑的劲儿都快没了:“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拉面店,要不要去尝尝?”
梁平避开他的眼睛说:“我不饿,今天只剩下一个小时了,接着转吧。”
江崎感到很意外:“吃碗拉面连十分钟都用不了。”
“有这十分钟,又可以走访一家了。”
“照您这干劲儿,能走访三家吧。”
梁平对江崎的挖苦并不介意:“江崎先生,您去吃吧。”
“我一个人怎么去啊,好了好了,接着转。”
“不用了,我一个人去转吧。”梁平说完,撇下江崎就走了。
江崎叹了口气,急忙追上去:“你好像在为什么事生气。”
“没有。现在这种状况,最要紧的就是彻底搜查,您说是不是?”
“我没说不是,不过,从跟你见面时起我就觉得你身上有股说不出的焦躁情绪。”
梁平停下脚步,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雨水:“罪犯身上有凶器,而且可能就藏在某个居民家里。现在是悠闲自在地吃拉面的时候吗?说不定罪犯又在伤人呢!”梁平越说越激动,噎得对方哑口无言,非常不满地斜了梁平一眼。
这时,马路对面的便道上传来一声喊:“嗨——”原来是伊岛和那个年轻的巡查。伊岛做了个端着碗吃拉面的动作,又做了邀请的手势。
江崎肚子里的馋虫又爬出来了,再次劝说道:“他说的也是那家拉面店。去吧,还可以交流一下信息。”
梁平感到有些屈辱似的压低声音说:“我真的不饿,你去跟他们俩交流信息吧。”说完继续朝着雾雨笼罩的住宅区走去。江崎喘着气追上来,梁平看都不看他一眼。
拐进一条小巷,连续走访了两家之后,来到一处门牌上写着“筱家”的平房前。这家房子不大,占地不小。院子里种着很多常青树,里边的情况很难看得清楚。梁平按了门铃,迟迟听不到回答。反复按了几次,还是没有动静。梁平从围墙上探进头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