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满楼-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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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烦不胜烦。陪着子轩敬完一轮酒,实在挨不过时,便告了声不胜酒力,回房睡了一觉。
再醒来时,天早就黑得透了,起来洗把脸,去到厨下要了点酒菜,便进了风满楼。他知道谢天今天捞不着喝三弟的喜酒,心里一定憋屈,便想陪他喝上两盅。也不知怎的,自从那晚上跟谢天谈开茹月的事,两人没了芥蒂,心倒是交近了。
关好门,掌着灯上得三楼,敖子书轻声叫着:“二弟?二弟!”
很快,谢天就从黑暗中出现,敖子书把酒菜在桌上一一摆好,冲他招招手,“来,一起喝杯老三的喜酒。”
敖谢天见了,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坐下后拿了杯子跟大哥碰一下,一饮而尽,却并不夹菜,拿起酒壶又满了一杯。子书端详着他的神色,终于开口问:“二弟,那几个书楼失窃的事,不是你干的吧?”
谢天听他这一问,拿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苦笑着,“大哥你看呢?”
敖子书沉吟着:“你那晚上大半时间跟我在一起,我认定你是清白的,你实话告诉大哥,是不是方文镜?”
谢天坚决地说:“绝不是。师傅要来到嘉邺,一定会跟我联系,再说,落花宫的规矩是只偷书,不伤人性命。”
敖子书勉强笑着点头,有些警惕地打量着谢天:“那……你还要在这上面呆多久?”
谢天盯着子书,反问:“你信不过我?”
敖子书有些尴尬,赶忙摇头说:“不不,我只是怕别人发现你,终归这不是藏身的地方。我爹天天在楼外转,又招回那么多护楼兵来,弄不好会出事的。”
谢天叹了口气,说:“大哥,我住几日等风声小了点就走,我倒想跟你说件事。”迟疑一下,才道,“这两天,外面我几乎都找遍了,就是没看到茹月的影子,大哥,你心里就一点不急吗?”
敖子书并不答话,只盯着酒杯呆呆发愣。“三婶说的尼姑庵我也去过,师傅们说根本就没见到这么个人,她孤苦伶仃的一个弱女子,又能逃到哪儿去?”谢天叹着气,索性不使杯子,拿起酒壶来猛灌了一气,“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敖子书抬起眼来看着他,幽幽地说:“二弟,依我看她还是走了得好,越远越好,在这个家门里受罪,跟了你她心里又不安生。还不如……就这样得好!”
谢天怔怔地看着大哥,叹了口长气,摇晃着站起,一歪身躺倒在地板上,心想果真这一次,我和她再也不会相见?
突然间,他们听到楼梯下门板哗啦作响,敖子书赶忙大声问,“谁?”
“大哥,是我!”传来的却是敖子轩的声音,两人都是一愣,谢天赶忙闪身躲到柜后,转眼一瞧桌上的杯筷,一个箭步过去,搂了一副又飞快地退回。
敖子书起身走到楼梯口,只见敖子轩依旧穿着新装,抱着一坛酒上来,两边看了看,这才抬眼看着大哥,“你刚才好像在和人说话?”
敖子书赶忙摇头,“没有,你怎么来了?不好好陪着你的新娘子。”
敖子书一眼看到桌上的酒菜,笑道:“你倒是好雅兴啊,读书时也要喝上两杯,就差红袖添香了……”想到大嫂失踪,赶忙闭口,把酒坛子重重地放在桌上,身子歪躺在椅子上,随手把一本书盖在脸上,深吸一口气,“在国外时,好多次我都梦见这里,想起爷爷教咱俩念书的日子。这书的味道真亲切啊……”
敖子书咂摸着他的口气,问:“你既然喜欢这里,为何要你接时又推却了?”
“大哥,怀念可不等于是喜欢,我永远不属于这个楼。我不爱它,也不恨它,我刚才说的那话,只不过怀念小时候的那段日子。大哥,我一直是崇拜你的学问的,小时娘教我,大丈夫当志在天下。八岁那年她把我送出去,当时我不懂事,只知道好玩,现在我才明白我娘那时候心里一定很难受,但她还是坚持送我出去。为什么?”
子书思索着,“三婶确实和旁人不同。”
敖子轩闭着眼喃喃地道:“我有时候在想,我娘好像是在另一个世界迷了路,才来到敖家,便遇到我爹,然后才有了我……”
敖子书入神地听着,心说,三叔娶了三婶,何等的福气!藏在黑暗角落里的谢天此时也靠着书架坐下来,闭上眼睛默想着三婶往日的一言一动,书楼里静下来,只能听到外面传来敲梆子的嘚嘚嘚声……
敖子书想着想着,突然激动起来,拿起桌上的酒坛子,擎起来倒了一杯酒,仰脖子灌下去,呛得满脸涨红,抓着子轩的肩膀说:“好兄弟,你今日把周姑娘娶到了家,一定要好好对她,女人的心若是在你身上,八匹马也拉不走,若不在你身上,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知道吗?
”他哽咽着,含泪不再说下去。
敖子轩担心地扶住他:“好大哥,你这话我记下了……好,过了今晚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就让我再陪大哥好好喝一通。”
敖子书忙摇头,连连摆手:“不用!你还是下去陪弟妹……”
敖子轩已经举起酒坛子给他倒了一杯,“大哥,干!”自己则抱着坛子喝了一大口。两人的量都浅,白日里原已有几分醉,不多时身子便摇晃起来。谢天看着大哥和小弟的醉态,又瞧瞧搂在手里的杯筷,不觉暗叹口气。
3、三兄弟(2)
敖子轩与敖子书已相互搀扶,走到窗前,望着红灯闪晃的家院,同时大笑起来。敖子书把着窗格说:“三弟,我这辈子……我敖子书这辈子就为风满楼活了……我死了,也要埋在楼门口,我守着它,就跟爹养的那只‘的芦’一样……”
敖子轩摇头大笑,“大哥啊,你真是迂腐之极!我看你不像那条大黑狗……倒像另外两种活物。”
敖子书打了个酒嗝,转过头好奇地看着弟弟,结巴地问:“哪……两种?”
敖子轩抱着肚子笑着,竖起两根指头,“一种是……哈哈……是蝼蚁,一种是蛙。”
敖子书推开子轩,瞪着他,指着他问:“此话……怎讲?”
敖子轩笑着,“不是为别的,这两种活物说你两个字!痴和狭……痴就说你嗜书如命,旁的一概不管不问!跟这蝼蚁一样,只顾低头忙自家性命,却忘了世界何其之大!那蛙就是说你狭,便是目光短浅所致……大哥不知,有多少……比你这风满楼大的多……的书楼,那里的藏书……比你这楼多上百倍上千倍!天下之大,你怎能甘做这井底之蛙!哈哈哈……”
敖子书脸色极其难看,他一把推翻子轩,子轩也急了,抱住哥哥的腿也将他掀翻在地,两人就地滚起来。子书骂道:“你个小畜生,你敢骂我……”子轩喊着:“你就是蝼蚁!你就是那井底的蛙!”两人一起趴在地板上,大声地喘息着。子书死死地扒住弟弟,“我让你再胡说,让你再……”
敖子轩哧哧笑着,“大哥,不闹了。我不说了。”敖子书松开手,一翻身,大仰八叉地躺在那儿。四下全是书柜,黑压压寂静无声。谢天藏在角落里,看着两兄弟疯闹完,心里也是暖融融的,白天他给子轩送去的那幅画,画的还不就是孩提时他们嬉闹的景象?现在想想,那一幕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是这眨眼间,便过去了十年,子轩今天都成家了!
正自畅想,谢天忽听子轩轻声说了句,“大哥,二哥一直没回来过吗?”
谢天心中一动,便看到子书忽的坐起来,下意识地朝这边望了一眼,颤声问:“你问他干什么?”
黑暗中,谢天听见子轩笑起来,“你别那么紧张,二哥不会偷你书的。他们都是胡说八道!
二哥怎会是那种人?”他心里顿时涌出一股热流来,毕竟是他谢天的弟弟啊!
又听子轩轻声叹道,“大哥,我很想他。十年前我走的时候曾经跟二哥许过愿,说我会给他带一个媳妇回来。那时候,茹月嫁你,二哥心里很难受。你知道吗?”
谢天听了这话,心里一酸,听子书说:“三弟,都过去了,不说当年!”子轩又道:“我太想见到二哥了,今天我成家了,真希望二哥能来看看。我这个从前老骑在他背上玩打仗的孩子也成家立业了,二哥要能看到,他一定会很高兴。”
谢天的眼眶一热,泪花已在里边打起了旋儿,只听子书颤抖着声音说:“不说他,不说了……”
书楼里又静下来,能听得他俩人粗浑的喘息,突然,谢天听子轩问道,“二哥,你在这吗?
”
他一个激灵,险些答应,他迟疑着,又听子轩说:“二哥,你若是不想见我也就罢了。可今天一在洞房里看到那幅画,我就感觉到你在这楼上,你已经回来了。二哥,我真的很想你。
”
谢天再也禁不住了,眼一闭,热泪刷的淌下来,他从地板上一跃而起,大步走出去,说:“大哥,三弟,我们三个兄弟今晚把这坛酒喝了吧。”
敖子书先是有些惊诧,随即热泪便涌上来。敖子轩含泪微笑地看着谢天。谢天也含泪笑着。
三个兄弟久久无话,只是紧紧地把手握在一起。
不要杯,不要筷,也不用下酒物,三人坐在地板上,轮流抱住酒坛仰头喝着,谢天喝过给子轩,子轩喝完再交给子书……一坛子酒将尽时,三兄弟都带着些醉意。子轩叫嚷着,非要再骑到谢天身上,像小时候那样让他驮着转,可两人只在地板上爬了几步,子轩便摇晃着摔下来,兄弟俩抱在一起,放声大笑。
敖子书抱着酒坛看他们嬉闹,突然感慨起来,朗声道:“我敖子书读书万卷,近年也有三四部拙作问世,出门亦被些读书人仰慕,也落得个饱学之士的名声。人却不知,我敖子书平生两个最爱,却都是两个弟弟赐我的。可叹,可悲……”说完两眼一闭,仰脖喝了一口酒。
子轩瞪着大哥,问:“说说,你哪两个最爱?”
子书叹息一声,嘿嘿道:“一个是书,一个是女人。都是你们俩让给我的。”
“把酒给我。”谢天抢过酒坛,仰脖痛喝起来,眼睛通红怕人。敖子书却已吟唱起来,“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可叹可悲……”
谢天突然低声吼道:“你叹完了没有!”敖子书吓了一跳,坐起身怔怔瞧着他。
敖子轩也是打了愣神,担心地看着谢天:“二哥?”谢天痛苦地摇摇头,“大哥,你说你可叹可悲,你凭什么?你至少都得到了。你今天至少还能住在这个家里,堂堂正正地登风满楼!
可我呢?”
子轩苦笑着摇头,喃喃地道:“这个家有什么好的?”
谢天醉眼蒙眬着看着他:“三弟,听二哥一句话,天下之大,岂是你我能想象的?我倒很羡慕老大他,天地再大也尽容于字里行间,读书才是正道。”
3、三兄弟(3)
敖子轩笑眯眯看着谢天,突然大笑起来,说:“教育得好!谨遵二哥教导。不过你回来不是为了读书吧,二哥?”谢天低头不语。敖子轩点着头:“我知道……你为什么回来……”转头看着敖子书,笑容有些苦涩,“大哥,你今天说的话一半是对的,一半不对。这楼不是我让的,你比我更适合坐在这里,可你说二哥把茹月让给你,算你今天的肺腑之言!”
敖子书痛苦地抱着酒坛,低头不语。敖子轩指着外面激动地道:“那个茹月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她还是小时候带我玩的茹月吗?你就眼睁睁让大娘这么折磨她,逼她从这个家门走?
说句掏心窝的话,大哥,你当年为何要跟二哥抢茹月?茹月要跟了二哥,肯定活得比现在强……”
谢天怔怔看着弟弟,摇头说:“子轩,这不赖子书,不赖……”
“你们这些伪君子!我最烦的就是你这种话。这个家还有没有男人!”敖子轩说到激动处,声泪俱下,“大哥你还不明白吗?爷爷都干了些什么?你让自己的老婆去干那种勾当,以为家里人都是聋子瞎子吗?如果我让雨童去干这种事,我会把这家烧掉!我会疯的!这个家它真的已经烂了!”他说到这里,猛地举起拳头狠狠地锤着地板,号啕大哭。
嘭嘭嘭!这声响简直是砸在子书和谢天心上发出的,他俩呆呆地坐在那里,目光中透出绝望和痛苦,猛地谢天夺过子书怀里的酒坛子,橙黄的酒液朝嘴里狂倒,然后将坛子丢给子书后,身子向后就倒。
敖子书傻傻地看着敖子轩也歪倒在地,哼哼两声,抱起酒坛子也要往嘴里灌,但酒水并没见倒出,竟是空了。敖子书呆了呆,手一松,酒坛子掉在地上哗啦打碎了。马上,他觉得眼皮发紧,像坠着两只秤砣似的,身子扑通一声歪倒,迅速地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蒙眬中听到有当当当的声响,敖子书觉得头疼得像上了紧箍咒,口中也是干涩难耐,迷糊中嘀咕说:“子轩,别闹了!”他又梦见子轩小时捣乱自己读书的情景了。恍惚中,听到子轩说:“大哥,好像不对劲儿,下面怎么敲起锣来了?”
敲锣?敖子书尚迷怔会儿,这才听到下面传来急促的锣声,他一个激灵,猛地从地板上坐起来,叫声:“糟糕,又丢东西了!”这才发现灯笼不知何时灭了,窗外已是蒙蒙亮,转头再找谢天,他已不见了踪影。
敖子书心里咯噔一下子,连滚带爬地跑下楼梯去,敖子轩也赶忙跟上。两人一出楼门,就看到那些护楼兵如临大敌,个个神情紧张,敖子书紧声问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护楼兵回答说不是风满楼鸣锣,好像是正堂那边有事。敖子书顿时脸色大变,叫道:“《落花残卷》!”敖子轩呆了呆,才想起那是周雨童陪嫁之物,拔腿就朝那边跑去。
兄弟俩一跑进天井,便看到有家丁正敲着锣在院里奔跑,不少人涌了过来。远远的,敖子书便听到娘的痛哭声,他几步抢进去,只见敖少广倒在地上,大奶奶正抱着他痛哭,叫道:“你醒醒啊!”
敖子书身子晃了晃,叫得声爹,扑过去。敖子轩见到这惨景,呆住了。猛听得有人喊,“大嫂,你让开些。”却是沈芸端了碗水过来,含着一口噗的喷在敖少广的脸上,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