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艳文士川端康成传_2-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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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时,康成
将他干涸的嘴唇轻轻地落在小笠原的额头和眼睑上。小笠原慢慢地闭上
眼睑,竟坦然地说出:“我的身体都给你了,爱怎样就怎样。要死要活都随
你的便。全都随你了。”
康成在日记这样记载着:
昨天晚上我痛切地想,我真得好好地亲我的室员,让我更真诚地活在室员的心里,
必须把他更纯洁地搂在我的胸前。
今天早晨也是这样,我的手所感触到的他的胸脯、胳膊、嘴唇和牙齿,可爱得不得
了。最爱我的,肯定把一切献给我的,就只有这个少年了。
从此他们每天晚上都是如此,亲昵于温暖的胳膊和胸脯的感触。康成觉
得他真的爱上小竺原了。他情不自禁地对小竺原说:“你做我的情人吧?”
小竺原不加思索就说:“好啊!”他们相爱了。实际上他开始与小笠原义人
的同性恋。川端后来回忆说,也许可以说这就是“初恋”吧。他甚至觉得小
笠原比少女具有更大的诱惑力,他要和这个燃烧着爱的少年编织出更加美好
的爱之巢。当时同室的另一个男同学对小笠原也有爱慕之情,甚至在康成不
在室里的时候,就钻进了小笠原贴邻的康成的被窝里,与小笠原靠近乎,还
将手伸进小笠原的被窝里,轻柔地抚爱小笠原的胳膊,想干出那种“卑贱的
勾当”。但小竺原不理睬他,并严厉加以拒绝,他只好回到自己的床上。事
后康成知道后,尽管他很妒忌,心里不是滋味,但他不想向小笠原提问此事,
小竺原却主动告诉了康成,并大骂那个同学不是人。康成听着,内心不能不
受到很大的震撼。他觉得这是小竺原对他的信赖和爱慕,他油然生起一种胜
利感,激动得紧紧拥抱着小笠原的胳膊进入了梦乡。因此他对小竺原的爱和
对那个男同学的恨迅速朝两个极端发展。最后对那个男同学的愤怒越来越强
烈,甚至到了要和他断交的程度。
在中学寄宿期间,康成与小笠原一直维持这种同性恋关系。康成企图以
这种变态的方式得到爱的温暖和慰藉。不管怎么说,他多少拾回了一些人间
的爱,它深深地震动着这位失落了爱的少年的心灵,康成在茨木中学毕业后
离开了故乡,到东京上了第一高等学校,即大学预科一年级之后,平时他们
唯有依靠书信来维持彼此的感情。他接到小笠原的来信,仿佛听到长廊上响
起麻里草鞋的声音,小笠原就站在他跟前似的。他不仅把小笠原的每次来信
读了又读,而且完全进入了恍恍惚惚的精神状态。一次小竺原来信写道:“我
和你分别之后,一想到从此以后的路需要我一个人单独走才行的时候,就觉
得一片茫然似的。真是迫切希望哪怕与你一起再多呆一年,再依赖你一年该
有多好啊!”康成读到这激动处,甚至情不自禁地尽情亲吻对方的来信。
很久以后,他们的爱恋仍给康成留下一丝丝切不断的余韵余情。他写了
一篇二十页书信体的作文,其中一部分写了怀念与小笠原那段深情的爱恋生
活。同时,他将这部分寄给了小笠原,以表露自己的心绪:“我想和往常一
样亲吻你的胳膊和嘴唇。让我亲近的你,纯真,你一定以为这不过是被父母
拥抱着那样的吧。也许如今连那样的事全都给忘了。但是接受你的爱的我,
却不是你那样一颗纯真的心。”他坦露他自己从幼时起就游荡在淫乱的妄想
之中,从美少年那里得到一种奇怪的欲望。这是由于他的家中缺少女性的气
息,自己有一种性的病态的毛病。
文中还写道:
我眷恋你的指、你的手、你的臂、你的胸、你的脸颊、你的眼睑、你的舌头、你的
牙齿,还有你的脚。
可以说,我恋着你。你也恋着我。你的纯真的爱,用泪
水洗涤了我。
康成在文中还写道,在他们两人的世界里,他的“最大的限度”就是愉
悦对方的肉体,而且在无意识中发现了新的方法。对方对他的“最大的限度”
没有引起丝毫的嫌恶和疑惑,而且天真无邪地自然接受了。他感到小笠原是
他的“救济之神”、“守护神”。他还说,小笠原是“我的人生的新的惊喜”,
与他一起生活,“是我精神生活上的一种解脱”。
小笠原中学毕业后,没有升学,就进入京都大本教的修行所。但他不是
为了要排解心中的苦恼和忧郁而求神;而且从他一度反抗来看,也不是甘拜
在神的脚下,大概是因为他父亲是大本教的重要人物,他从小受到家庭的宗
教教育,顺从了父亲的安排的吧。康成去了东京,随着时光的流转,小笠原
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头一个假期,康成回京都时,还去修行所所在地嵯峨探
望他。当时身穿深蓝色裙裤,留着长发的小竺原正在修行所二楼专心阅读经
书以及教祖撰写的解义书、祈祷书,听说康成到来,十分高兴地相迎。他让
康成与他一起住在二楼,有时对康成宣讲“镇魂归神”的教理,还充满信心
地谈论大本教的奇迹。康成听他讲解时的心情,就像幼儿园的孩子听老师讲
童话故事的心情一样。有时他去拜殿作晨祷,康成或在床上静听朗朗的颂经
声,或呆呆地读大本教的书。他觉得大本教作为宗教,是没有深度的玩意儿,
但对一些人来说,它的教义具有根强的刺激性,是会使人兴奋的。
在嵯峨期间,康成访问嵯峨无人不知的小笠原家。小笠原又谈了许多神
的奇迹,还让康成看了一种“土米”,并介绍说,所谓土米,是根据神示,
从秘藏于山中“灵地”的一种像粟粒的天然土粒,是神赐给大本教教徒的,
每天吃上两三粒便可充饥。众所周知,当时由于日本发动侵略战争,绐各国
人民造成深重的灾难的同时,也绐日本国内人民带来极大的苦难,人们正受
到饥荒的威胁,于是大本教制造了这样一个神话。康成是不相信的。但碍于
旧日“恋人”之情,他咬着牙根,苦苦地吞下了四五粒像是药丸大小的“土
米”,一股土味立时涌上心头,难受至极。他觉得也许他不是信徒,他的肚
子还是饿了。康成虽然没有接受这些教理,然而他觉得自己显然与小笠原这
个“神”已经成为一个姿影,但这个姿影的一半分离在远方,自己的心也已
碎裂,内心底里充满了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空虚。康成还目睹修行所的其他
青年人大多带上一副沉郁的脸,而小笠原仍然天真无邪,一家人都是一副明
朗的脸,而且寂静的喜悦之情流溢全身,他也就宽心了。
在嵯峨停留期间,康成看见小笠原与一伙修行的少年在山涧瀑布和谷溪
中斋戒沐浴的情景,只觉得奔泻下来的瀑布飞溅的水花打在自己爱恋着的少
年身上,他身体周围白蒙蒙地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圆晕,恍如在他身后罩
上的后光。少年被瀑布濡湿了的脸带着柔和的颜色和丰富的法悦,一副天生
的近乎无心的自然状态。他生平第一次亲眼看到可以说是灵光的东西,觉得
简直就像一尊慈悲平和的像。这时,康成心旷神怡,觉得在瀑布下的小笠原
简直像是换了另一个人似的。他肉体美与精神美达到了完美的统一。小笠原
离开瀑布,来到了康成身旁,似乎忘记自己的脸被瀑布的水花打湿,向康成
绽开微微的笑脸。康成后来这样描述当时他的心境:
清野以前不是归依于我了吗。但是,表现在以瀑布飞溅的水花为后光的他的身体与
脸上的精神境界之高,我是无法与之相比的。我惊愕了。很快我就产生了妒忌。
康成在嵯峨与小笠原共同生活了三天,小竺原除了向他宣讲教义之外,
没有就彼此的感情生活好好畅谈过,他实在再呆不下去了。他离开嵯峨的时
候,小笠原坐在一块大岩石上,静静地目送着康成远去。康成返回东京,回
忆自己在大本教修行所生活几天,简直使他透不过气来。小笠原信教的心,
并不令他羡慕,也不使他嫉妒。之后小竺原给他的来信,很少谈及他们之间
的事,而大谈特谈大本教的预言,什么“天地之先祖如不出现并加以守护,
整个世界将成为泥海”,什么“天地之神为了不使这个世界毁灭,已经经受
了很久的痛苦”云云。他读小笠原这些信时,没有感到压迫,也没有感到理
性的反拨,只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他觉得自己是个异端者,小笠原对他不信
奉大本教的神很不理解。反之,他要将小笠原拉回到中学时代的心情是困难
的。而小笠原想洗他的心也是不可能的。他们两人的感情逐渐拉开了距离,
从此他就再没有见过小笠原了。
康成当了作家之后,在他的作品里提到与小笠原这段生活经历。尤其是
《少年》、《汤岛的回忆》更直接而详尽地描写了这段情缘。也就是说,这
件事,他在中学时代写,在大学预科时代写,在大学时代也写。不过,在作
品里,康成将小笠原的名字隐去,而用了清野的称谓。
但是,川端康成写了自传体小说《少年》之后,将《汤岛的回忆》原稿、
旧日记和小竺原的来信统统付诸一炬。
康成落入同性的爱河,是他长期孤儿生活形成的一种变态的心理所使然
的,这对康成思想、人生观的形成和创作生涯都产生了不可忽视的长期的影
响。他自己是这样总结这段生活的:“我原来的室员清野少年归依了我。由
于他对我的归依,我才能够更强有力地使自己净化、纯正,考虑新的洁身慎
行。(中略)莫非我不望着在归依这面镜子中所映照的自己的影子,自己的
精神就会带上阴影?”(《少年》)
川端康成五十岁时所写的《独影自命》这样回忆道:“这是我在人生中
第一次遇到的爱情,也许就可以把这称作是我的初恋吧”,“我在这次的爱
情中获得了温暖、纯净和拯救。清野甚至让我想到他不是这个尘世间的少年。
从那以后到我五十岁为止,我不曾再碰上过这样纯情的爱”。
二 与四个千代的爱与怨
川端康成的生活道路是坎坷的。他自幼失去了一切家人和家庭的温暖,
没有幸福,没有欢乐,自己的性情被孤儿的气质扭曲了。他需要得到人们的
安慰与同情,渴望得到人间的爱的熏陶。他从小就充满爱的欲望,祈求得到
一种具体而充实的爱,表现在他身上的就是对爱情如饥似渴的追求。他曾经
说过:“我没有幸福的理想”,“恋爱因而便超过一切,成为我的命根子”①。
这种感情,导致了川端对女性的敏感和泛爱。
康成上小学时,比他低一班的女同学宫胁春野的声音格外优美,他走过
教室窗边,听到这位少女朗读课文的清脆悦耳的声音,便久久萦回在耳旁,
① 《文学自传》,《川端康成全集》,第33 卷,第87 页。
内心不禁涌起一股友爱和欢情。在茨木上中学时,他与同宿舍的男同学小笠
原义人发生过同性恋,企图以这种变态的方式得到爱的温暖和慰藉。这是川
端康成长期孤儿生活所形成的一种恋态的爱的心理。川端康成成人之后,一
连接触过四个名叫千代的女性,对她们都在不同程度上产生过感情。
第一个名叫山本千代,是康成家乡女子学校的四年级学生。千代的父亲
山本千代松曾借给川端的祖父一笔钱,川端的祖父刚刚故去,他便两次来到
学校的宿舍找康成,不让未成年的康成争辩,硬要康成在借据上签字划押,
将这笔借款改到川端康成的名下,甚至限定康成当年年底归还,并规定本息
的数额。山本千代松做了这件不义之事遭到了川端家以及乡亲们的唾弃和指
责,把山本千代松叫做“鬼”。川端家也就同他疏远了。山本千代松大概感
到愧疚吧,他临终之前,叮嘱千代要还给康成五十元作为谢罪。千代根据父
亲遗言,送还给康成五十元,并欢迎康成到她家中作客。于是康成便到老家
久宿庄拜访了千代家,承蒙千代家的热情款待,并被挽留小住了三天。千代
姑娘天真地对康成说:“你就把我的家看作是你自己的家吧。随时都可以来!”
康成听罢,心头涌上了一股暖流,一股在孤寂生活中没有感受过的人间爱的
温暖,在他的心灵上,自然激起一丝丝感情的涟漪。后来他才发现千代只是
出于礼貌,别无他意,也就深为自己自作多情而愧疚了。
第二个千代,就是伊豆舞女千代。这是川端康成1918 年上大学预科——
第一高等学校的时候,到伊豆半岛旋行途中结识的。那年10 月30 日,川端
没向学校当局请假,也没告诉同学,就拿着山本千代归还的五十元钱,悄悄
地离开学生宿舍,独自到离东京不远的伊豆半岛,作了“上京以后第一次可
以称得上是旅行的旅行”①他走后、同宿舍的学友以为他“自杀”,便向警察
局报告他失踪了。这位孤寂的年轻人,离开繁荣的城市,来到这个景色瑰奇
的山村,从修善寺到汤岛旅途,同巡回演出艺人一行相遇,其中一个舞女提
着大鼓,远远望去,十分显眼。他觉得她的眼睛、嘴巴、头发和脸的轮廓都
艳美得出奇。他两步一回头地窥望她们,产生了一股淡淡的旅情。当他听见
有人喊这舞女叫“千代”,心中不由一愣,觉得虽属偶然,但颇奇异,委实
有点不可思议。他刚摆脱第一个千代的影子,现在又遇上第二个千代,顿时
产生了自己今生注定逃不出千代咒缚的宿命感。第二天晚上,舞女一行来到
他下榻的汤本馆表演,康成坐在楼梯半道观赏舞女在门厅翩翩起舞的舞姿,
还得知这位舞女才十四岁。第三回,他们在天城岭的茶馆又不期而遇,他不
由自主地陪伴舞女等巡回演出艺人一行到了汤野。路上他听到舞女跟同伴说
他是个好人,这对平素受人怜悯的康成来说,第一次得到这样的平等相待和
赞誉,便感激不尽。其时,他同舞女一行人的交往中,又了解到舞女的身世,
从同情而油然生起一种纯真的感情。于是,他们从修善寺、汤岛邂逅起经汤
野,同行五六天一直转辗到了伊豆半岛南端的下田港。
一路上,舞女说“好人”这个词清爽地深深留在他的心田上,给他带来
了光明,他从汤野到下田,一直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