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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部分

大清三杰 作者:徐哲身_2-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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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主使之人,仅将张汶祥凌迟处死,不曾累及旁人。次年十月,涤生伯父出省巡阅,亲至吴淞口,观看试演恬音、威靖、操江、测海四只兵轮,是月十五回宁。第二年的正月,涤生伯父忽患肝气,右足麻木;疼势虽剧,二十六的那天,因为前任河督苏廷魁行过金陵,他还出城迎接。二月初二那天,涤生伯父在阅公事,双手大颤起来,要想说话,口噤不能出声,当日又愈。那个时候,劼刚世兄,本来随侍左右,涤生伯父自知不起,遗嘱丧事宜尊大礼,不用僧道。初四那天的午刻,犹同劼刚世兄周历督署①花园。傍晚回至内室,到了戍刻,端坐而薨,全城百姓,无不惊传火起,又见大星坠地。”孝威一直说至此处,忽问他的老父道:“爹爹,你老人家说说看,涤生伯父的古文,倒底可成名家。儿子一生为人,只有他的笔墨,非常钦佩。”

  左宗棠不答这话,却是笑着去对刘锦棠说道:“你这孝威世弟,自从中举之后,独于古文用功。”

  刘锦棠也含笑的接口道:“我们威哥,本是家学渊源、自然是好的。”

  左宗棠父笑着微微摇首道:“我这痴儿,他是连他老子的文学,都不佩服。一生一世,只是钦佩他那涤生伯父。”

  孝威见他老父笑着在说,尚无怪他的意思,便朝刘锦棠笑上一笑道:“兄弟的笔路,不过稍与涤生伯父相近,便会不期而然的学他笔墨。”孝威说到这里,又笑问刘锦棠道:“毅哥,曾国华世叔,那年战死三河的时候,各处所送的挽联,不下三百副之多。涤生伯父说,内中要算唐鹤九的那副最佳。毅哥可还记得么?”

  刘锦棠笑答道:“怎么不记得。”

  左宗棠忽然自顾自的先念了出来道:“秀才肩半壁东南,方期一战成功,挽回劫运;当世号满门忠义,岂料三河洒泪,又殒台星。”

  孝威一面笑着点头说道:“爹爹记性真好。”一面又去对刘锦棠说道:“涤生伯父当时还把成功二字,改为功成;洒泪二字,改为痛定。”

  左宗棠因见他这爱子,一经谈到文字,便觉精神抖擞起来,也去助他的兴致道:“难道为父那个知人之明谋国之忠的一联,还不切贴不成?”

  孝威和刘锦棠两个,一同接口道:“这副自然出色,真与唐鹤九那副挽联一般悲壮。”

  左宗棠听了呵哥大笑道:“不知挽文正的,除我之外,谁的好些。”

  孝威抢说道:“当时挽联,虽有一百二十七副之多,儿子却爱国璜世叔那副。因为以弟挽兄,说得十分沉痛。”刘锦棠忙问怎样做的。

  孝威便朗声背诵道:“无忝所生,病如考,殁如妣,厥德有常,更如王父,孝友式家庭,千里奔临空自泣;以古为鉴,文似欧,诗似杜,鞠躬尽瘁,殆似武乡,功名在天壤,九原可作耐人思。”

  左宗棠捻须点首道:“此联很有手足之情,文亦古雅,还有其余的呢。”

  孝威想上一想,又念上一副道:“承国家二百年孝养,翊赞中兴,济艰难,资倚畀,搀枪迅扫,瀛海胥恬,伟绩炳千秋,锡爵尤宜降帝眷;救东南亿万姓疮痍,维持元气,崇节让,酿休知,卿月重来,大星忽殒,群生同一哭,感恩况是受公知。”孝威念毕道:“这是曾任此地巩秦阶道台,那位金国琛金观察送的。”

  刘锦棠道:“这副很好,也和彭雪琴侍郎那副——为国家整顿乾坤,耗完心血,只手挽狂澜,经师人师,我待希文廾载;痛郯城睽违函丈,永诀颜温,鞠躬真尽瘁,将业相业,公是武乡一流——不相上下。”

  孝威忽向刘锦棠一指,又笑着说道:“毅哥,你那副——五百年名世挺生,立德立功立言,钟成旆常铭不朽;数十载阖门衔戴,教忠教义教战,江淮河汉溪同深——还不切贴不成。”刘锦棠连连谦逊道:“我的辞藻不好,完全是个武人口吻,那里及得上何绍基那副——武乡澹定,汾阳朴忠,洎于公元辅,奇勋旆常特炳二千载;班马史裁,苏黄诗事,怆忆我词垣,凯谊风雨深设四十年——的好呢。”

  孝威笑着道:“这副固是不错,毅哥的也不让他。还有涤生伯父的令坦聂仲芳观察,他的长联是,出师律以定中原,想百战芒销,金瓯再巩,九重枚卜,锡爵增荣,卅年来纬武经文,总归夕惕维寅,吐握公诚如一日;登泰山而小天下,念衡湘地接,忝荫桑扮,褒鄂门高,谬施萝茑,五岭外御轮亲迎,岂意早违半子,音容仿佛遽千秋。”

  左宗棠插嘴道:“这些虽好,未免总有些阿谀之词。我平生最爱涤生在日,他那年挽贺映南的夫人一联,以及挽那胡信贤的太夫人一联,都能文情并胜。”

  孝威忙问道:“爹爹,儿子怎么没有知道呢。”

  左宗棠笑着道:“你那时正在用你的举业功夫,或者未曾留心。”

  刘锦棠道:“爵帅还记得么?”

  左宗棠点点头道:“记得,挽贺夫人的上联是,柳絮因风,阃内先芬堪继武。因贺夫人姓谢,下联是,麻衣如雪,阶前后嗣总能文。以武对文,还不工整典雅不成。挽胡太夫人是,元女太姬,祖德溯二千余载;周姜京室,帝梦同九十三龄。因为胡太夫人殁时,已经九十三岁了。”

  孝威忽然听得胡太夫人寿至九十三岁,仍旧难免一死,为人在世,有何趣味,于是将他那个殉母之念,复又浓厚起来,当下突对左宗棠说道:“儿子倘若不幸,只要也有许多挽联,那就瞑目的了。”

  左宗棠听了不觉大吃一惊道:“痴儿这是甚么说话。你的老父,这般年纪,还不预备死呢。”

  孝威极自然的答道:“只是白头人送黑头人的很多呢。”左宗棠一听他这爱子越讲越现不祥之兆,不要弄得真成忏语,急把说话拉开,去对刘锦棠说道:“你们威弟媳妇很觉贤慧,舍下一切的家务,都是她经理,我那亡荆未曾下世之光,也亏她能带着三个小婶服伺婆婆。现在你们威弟,身子既不好,我说让他回去,有人服伺也好。”

  刘锦棠听得左宗棠如此说,照所谓知子莫若父的老话讲来,自然不便反对,当下一连应了几个是后,又与孝威谈上一阵文学之事。后来也见孝威,说不到几句说话,总要讲出一个死字,听了使人很觉汗毛凛凛,只好借着去和左宗棠商量军事,打断他与孝威的话头。左宗棠也知刘锦棠之意,真的又和刘锦棠计划了一会进攻肃州之策,方去叮嘱孝威一番家事。第二天大早,他们父子两个,便实行了‘君往潇湘我往秦’之句起来。现在不讲左孝威一个人遄回湖南,单讲左宗棠同着刘锦棠二人,统率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直向肃州进发。一天到了肃州附近那个名叫得胜集地方扎下行营,本地耆绅,都来犒赏军士的牛酒。左宗棠忽问那班耆绅道:“此地得胜集的名字,还是新的旧的?”原来那时常有官兵和土匪打仗之事。会巴结官府的绅矜,往往更换地名,以便好得将帅的欢心,左宗棠到甘已经多年,深知此弊,因此一见就问这句说话。当时那班耆绅,一齐答道:“这个地名,还是前朝时候,相传下来,爵帅今天驻节于此,真等得送走那班耆绅之后,可巧探子来报,说是占据肃州城池的匪类,就是白彦虎手下的元帅熊飞鹏,副元帅正是那个黄自信,左宗棠不待探子言毕,早把他的胡子气得翘了起来。正是:

  遣归爱子心方定

  闻得仇人眼更红

  不知左宗棠一气之下,对于肃州地方,究用何法进攻,且阅下文。



大清三杰第七九回 酬殊勋举人拜相 报噩耗爱子遄归



第七九回 酬殊勋举人拜相 报噩耗爱子遄归

  左宗棠一听占据肃州的逆贼,就是熊飞鹏和那个黄自信,而且黄自信还做了副元帅,这一气还当了得,当下立命那个探子退去,忙问刘锦棠道:“毅斋,那个黄逆,真正戏弄老夫不小,现在我们究竟怎样打算。”

  刘锦棠并不踌躇的答话道:“敝统领①已据沿途探报,逆贼的内容,大概已经知道。”刘棠说了这句,便与左宗棠咬上几句耳朵,左宗棠一边在听,一边已经点首称是,及至听毕,相与一笑而散。

  第二天的大早,左宗棠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要与刘锦棠前去商量,他便一个人踱到刘锦棠的中军帐中,左右卫士,瞧见左宗棠去到,正待进帐禀知他们总统,左宗棠忙摇手阻止道:“本部堂自会进去,尔等不必通报。”

  左宗棠说着,顺脚跨进里面,只见刘锦棠似在看件公事,因为刘锦棠面朝里面,背脊朝外,没有见他进去,他就蹑手蹑足,轻轻地走至刘锦棠的背后,要想偷眼一看,究在看些什么紧要公事。

  及见刘锦棠所看的不是公事,乃是刘锦棠上年攻那金积堡的时候,偶因地理关系,一时不能得手,左宗棠就详详细细的写了一封信给他,指示一番地理,后来刘锦棠果照信办理,一战成功的。

  可是那封信,对于肃州却没甚么关系,不知刘锦棠何故重复在看,左宗棠的心里虽在这样想法,但把那封笔走龙蛇的字句,已经很快的映入他的眼帘;又因那封信的成绩昭然,心下不免有些高兴,便也带眼看了下去,只见上面写着是:前接雷周禀十五日之事,当即飞函奉致,并具牍行知老湘全军,以定军心。援赋纷至,周张引退,雷又被围,局势极坏。尊处未赴峡口之援,自是向东南打贼,能将吴忠堡一带已抚未叛者安抚,已抚仍叛通贼者剿之,亦是一策。春冰将泮,转瞬桃汛,下桥永宁洞,是否准备,至为悬系。愚见前敌各党,渐渐收回吴忠堡,而严扼下桥永宁洞,扎黄河边,以通运道。贼既巢坚粮足,难以遽灭,则逼扎亦属无益,不如先图自固为是。择吴忠堡地势高处扎营,严扼永宁洞,司其渲泻,则我能制贼,贼不能困我,又可藉通宁夏粮道,似于局势为宜。如实不能支,不能不作退军之计,则须通盘筹划,分先后,分去留,不可一并行动。灵州既克,不可抛弃。永宁洞是下游津要,必宜扼扎;宁夏为重镇,又官军粮道所经,必须力顾;此数处均应留兵。愚意全军宜过河以助金张,就宁夏平罗之粮,而通灵州下桥运道,灵州宜派马步七八营,下桥宜派拨一二营。其主退者,宜先审各路有粮地方,以为趋向,绥德镇、靖瓦窑一带,相去数千百里,途无可用之粮,恐难必达。查由灵州至环县,由环县抵庆阳一路,由金积堡打汉伯堡,出惠安堡,韦州、下马关,而至预望城,其二百六十里,由预望城西北,去半角城百三十里,去王家团庄一百里,皆有官兵驻扎,一径可通平凉府;或从预望城南下二百余里,亦可由瓦亭抵平凉,此亦一路。庆阳、平凉,皆有粮食可取,惟须裹半月之粮,可期必达。此为退军出险之策,两者请与杰轩兄分任之,一去一留,于局势方稳。总要将军中公私所存粮食,通筹合计,以定主见,免致临时周章。寿公忠榇仍暂停灵州为妥。

  左宗棠刚刚瞧毕,就见刘锦棠忽然拍着桌子,一个人大赞那信道:“左帅对于此间地理,如此熟悉,真不愧为人家称他新亮也。”

  左宗棠笑着拍了一拍刘锦棠的肩胛道:“承蒙谬赞,我却愧不敢当。”

  刘锦棠听了不觉一愕,慌忙回头一望,见是左宗棠,方才笑说道:“爵帅何时来此,我怎么一点没闻声响呢。”

  左宗棠便在桌子旁头坐下,也笑着答刘锦棠的说话道:“我进来时候,你正凝神壹志的观看此信。但不知你看此信,究为何事?”

  刘锦棠又笑答道:“肃州一克,我们即须出嘉峪关去,我知爵帅对于关外的地理,也很熟悉,所以拿出此信再看一看,不知可有甚么老文章可抄。”

  左宗棠复又呵呵大笑道:“毅斋真个细心,其实何必如此,尽管老实问我这个古董就是。”

  刘锦棠即把那信收去道:“我的意思,行军之时,地理固属要紧,伊犁既与俄边接壤,必须先以防俄为上。”左宗棠不待刘锦棠说完,连连击掌的称赞道:“着着着、毅斋确有见地,真正是我帮手。”

  左宗棠说了这句,一面捻着他那胡须,一面很得意的朗声说道:“我们此次准备大举出关,以致群情疑骇。他们所举的理由,必定说是新疆恢复非易,不如屯兵要隘,分置头目,以示羁系,何必竭东南钜饷,悬军深入。却不知道乌鲁木齐未复之先,并无要隘可扼,而且玉门关外,岂能以玉斧断之。即是乌鲁木齐、玛纳斯得克、伊犁在我掌中,回部全复,我们分置回目,捐新疆全境与之,也须度各回势能否自存,长为不侵不叛之臣,捍我西圉才是。否则回势分力弱,必仍折入俄边。如此一来,岂非我们断送腴疆,自守瘠土,久戍防秋,岁无宁日;挽输络绎,劳费无所终极,不必二三年,形见势绌,西北之患更亟,得与不得相等。科布多、乌里苏雅台、库伦、张家口等等地方,何能安枕?然则撤西防以裕东饷,不能实无底之橐,且先坏我万里长城,真正不划算了。”

  刘锦棠一直听到此地,接口说道:“爵帅料得极对,自然趁此关陇既平,兵威正盛之际,大举出关,办它一个一劳永逸,岂不甚好。”

  左宗棠点点头道:“我们两个,意见既同,放手做去,一定不致劳而无功。不过你的计策,怎么还不见效?”刘锦棠很镇定说道:“爵帅不必性急,三天之内,一定可见颜色。”

  左宗棠正待答言,忽见刘锦棠的一个文案,匆匆报入道:“恭喜爵帅和总统二位,刚据探子来报,那个白彦虎,因闻我们这边制造出的谣言,说是黄自信已经暗中投顺我们,不久即有倒戈之举,信以为真,立即派了一个名叫庞拉多的亲信将官,率领一支人马,来到肃州,假以犒军为名,即将伪副元帅黄自信拿下,就在军前正法。那个伪元帅熊飞鹏,生怕白彦虎见疑,于他不利,此刻已与那个庞拉多正在自相火拼。我们的先锋张朗斋,业已杀入肃州城中去了。”左刘二人一闻这个喜信,高兴得心花怒放。

  刘锦棠也向左宗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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