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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曹禺全集3-第42部分

小说: 曹禺全集3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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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由于他的凝神,手中的扇子时挥时停。他有时把试验管放在天平上称,又数次地俯身
在台子上用铅笔计算,然后将黑板上的数字涂改了一个。他频频回首看那通望台的门,显
出烦躁的神情,终于走过去把门掩上,才觉得梢梢安静些。
〔扑在办公桌上写东西的,是才进厂不久,二十三岁的工务员田启贤,胖脸圆圆的,戴着
玳瑁边眼镜,时常浮着一层似天真而又世故的笑容。因为胖,就特别怕热,额上的汗不住
地向下淌,溜过眼角,甚至溜到鼻头,滴在纸上。他频繁地取下眼镜来擦,并忙着挥扇,
这动作几乎占了他工作的一半时间,可是又不得不割舍手中的扇子来填写那些加工单,工
料检查表之类的文件,又得随时取过算盘,迅速的敲一遍之后,才盖章存档。
〔工人们从近台口的临时库房走出,把领到的物件交给他看过之后点核,再把领物单交给
他盖上章存了底,然后才拿着物件和单子走出通厂下的门。同时又有工人正好刚从门外进
来,拿着领物单请他盖章后,向库房领物。
[现在他桌边正站着一个戴草帽,满脸落腮胡子,又黑又矮的工人,他利用了所有的方法,
很为难地拿着两把“皮老虎”。。 ①,两身“围裙”,一把一人高的钢勺和签子,錾子。还有
一包茶叶这些东西。

田启贤(看着领物单)你是吹钢班的?

吹钢工人(抽出乌黑一团的破毛巾,揩着颈上的汗)吹钢班的,田先生。
[此时由通厂下门又进来一个身穿漏洞背心,上面满是油渍的高个子工人,从容不迫地也
递上一张领物单子。

机工田先生。
田启贤(望望他,然后低头查看他交上的单子)汽缸油①三磅——
机工“带扣子”。。 ②两副。
田启贤(盖上图章,把单子交给他)库房领。


[机工持单向库房走去。

田启贤(转对吹钢工人)东西领齐了?

吹钢工人(很礼貌地伸出手里的东西)签子,錾子,围裙,勺子,这都是我们吹钢

班用的。两把皮老虎有一把是翻砂班的,这把钢勺是颜先生叫多预备

的,剩下还有这包茶叶——

田启贤(有点诧异)茶叶?外面不是有你们的茶缸吗?

吹钢工人(慢条斯理地)这是替临时搭的那四盘红炉子领的。厂子大,红炉班

在第三号贝氏炉那头。上下手也有十来个人赶活。天太热,打铁的师

傅们没茶也拿不起挪头。

田启贤以后还是叫他们自己来领好了。

吹钢工人(连声答应)哎哎,哎。

(吹钢工人规规矩矩对田启贤鞠一躬抱着东西下。

〔田立刻抓起扇子止想起来走动一下,刚巧从库房又进来一个短小精干的钳工,手。。 

②用以使铁水畅流之工具。 
①皮制,以两手操纵之小鼓风器。 
①减少气缸内之摩擦,同时摩擦发生热、由油吸收。 
②连接皮带两端之扣子。

拿着“扳手”、“起子”和“石棉”。。 ①。
田启贤(用力扇了两下,将扇子丢在一边,嘘了口气坐正,接过他递来的领物单)你是——
钳工(干脆地)乔兴福,本厂第三号贝氏炉的钳工。
田启贤(核对领物单)都领了?
钳工(举起手中物件)十二英寸扳手一把,三号的起子两把,石棉一捆。
田启贤对了。

[钳工点头示礼,持工具下。
田启贤(掏出手帕,满脸揩了一阵,匆匆登记后,连拍桌上的按铃,将笔一放,随即立起)喝,
真热!

(一个穿土布上衣的杂役工友走进。
工友田先生。
田启贤你把地上那堆围裙,手套,包脚布,草帽,立刻送给吹钢股颜先生。

(拿起领物单)请他在这张单子上签字盖章,跟着就拿回来。
工友是。
〔工友抱起那些避火物件,拿着单子下。


田启贤(那把几扇门又打开,提着手衬衫的背面用力挥扇,看看望台外的起重机驶来驶去,不觉
转头向正在做化验的王先生看了一眼,一半是自言自语)这会儿还好,起重机没出
什么乱子。

王振洪(低头工作,随口说)按说,出点乱子也不能怪,这么热的天,又是新手,

更容易昏头。
田启贤(走上望台。向外瞭望)小王,这一会寒暑表多少度?
王振洪(抬头看看)一百零二。
田启贤(伸伸舌头)我的天,还是晚上十一点哪!
王振洪(也暂时停了工作,挥起扇来)哼,就跟白天一样热。
田启贤(望着下面,低声数着)一,二,三,四,五。。
王振洪你数什么?
田启贤(掉头看了他一下)一共是八个火头,各种火都有!(又回头注视)电火,

煤火,炭火,柴火,还不算远远那四盘红炉。(更探身向下望,忽然)喂,

“眼中钉”来了。
王振洪(莫明其妙)啊?
田启贤(拖长声音)杨味斋!
王振洪你别这么大声叫,现在“眼中钉”也是我们的老板了,杨董事了。

你小心他——
田启贤他,董事?


(方才进库房的机工提着油桶和带扣子走出来。
机工田先生。
田启贤(走回来接过领物单)你的名字?
机工刘宗秀。
田启贤鼓风间的?
机工是,机工,夜班的。


[先前送东西出去的杂役工人上,把签了字盖了章的单子交给田即下田启贤(接过来看了
一眼放在桌上又对机工)你们领班的名字?。。 

①耐火材料。

机工张德望。
田启贤东西都领对了?
机工(很不满地)库房韩先生只发了两磅,还是“红车油”。。 ①。
田启贤(不大相信)我去问问。


[田走进库房,饥工刚要跟下去。
王振洪(忽然停下工作,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张表)喂,你等等。(递给机工)

这是改订的工作表,副厂长看过,说是交给你们鼓风间的。

机工(接下,一望而知他觉得这工作非常吃力)喝!

王振洪今天贝氏炉第一次开炉自然先不说。明天早班起,副厂长说要完全

按表轮班。你先交给张领班贴上。回头颜先生会到鼓风间,当面跟你
们谈。(又走回化验桌前)
机工(老油子的口气)好吧,研究研究。
(田由库房走出。

臼启贤(自语)奇怪!(时机工)美罕三号汽缸油这两天都叫人收了。(一面说,
一面坐下改正领物单上的数字,加盖自己的图章)市面上就弄来一点三。。 A牌红车
油,公司好几个厂分着用。没法子,你先领这两磅去吧。

机工(诘问)可是明天夜班的?
田启贤(无法)明天再说。
机工(硬硬地)就明天再说。


[机工持油桶和带扣子下。

[机工前脚出去,颜起紧接昔匆匆上。颜起,一个廿四岁左右的青年,精明、能干、性格

倔强、富有自信,非常理智而急于进取,整个学习的过程,全赖自己的坚定由刻苦中挣扎

得来。离开学校不久,即走入社会,与人共事一径是“合则留,不合则去”的作风,不过

对他所真正敬佩的人,他倒甘于虚心接受,也能勤谨专诚不陆地工作。另一方面,由于年

轻。也由于家境一直是艰难。没育人注意,顾及他的修养和学习,因之待人接吻还不能做到

如一个所谓“有教养”的人那样得体。对一些粗心的,不能随心应手的工人,他的脾气缺

少一点忍耐,甚至不免流于过分的急躁。相反的,在必要时,却又很能以理智来抑止自己。

他肤色白皙,长长脸,眼眸黑而灵活,当他无意约束自己时,就会露出一点骄做,并且过

分自信的神色。他身材瘦长,穿一套洗得很旧,却十分洁净的公司中的蓝布制服,式样与

学生服大致相同。手中拿着避火草帽。

颜起(擦着汗,对田)沈先生呢?
田启贤他一直在下面忙着没有上来。
颜起(从桌上拿起一卷蓝图,匆促地)我们贝氏炉旁边没有他。
王振洪(也回过头来)那一定又到化铁炉后面看上料去了。
颜起(正低着头注视摊开的蓝图,随着手指仔细寻找,听见王的话)怎么?
王振洪(转身)“炉料”①下去,化出来的铁水不够热,不能吹钢。
颜起(抬头惊急》哦?那现在怎么办?
王振洪焦炭换了,——
田启贤(已经放下笔在听,这时接下说)重新配料,第一炉的铁水拿去翻砂。
王振洪刚才用的焦炭现在又从头化验。
田启贤(愤慨)这就是杨味斋介绍的焦炭! 


①减少摩擦之油料。 
①装进化铁炉之原料。

颜起化验什么,查他们送来的规格单,跟公司的化验报告就是田启贤(轻
蔑地)他们的单子还有不合规格的?他们迭来的试佯,规格,都对,
送来的货就变了样了。

颜起(焦急地)可是这第二炉的铁水——?
王振洪第二炉的铁水还不知道怎么样。现在炼铁厂的吴厂长也在那里帮

忙。
颜起可是刚才我还看见杨味斋拉着他在厂里到处看呢。
田启贤个王八蛋,他还要人陪?
王振洪“眼中钉”是坐地虎,我看公司也是怕得罪他。
颜起(不耐地)不听,不听!人事,政治,干工程的人一遇见这些,就等于

碰见鬼。我就干我的工程,一辈子不谈人事,不谈政治!
王振洪(识趣地将话收住)喂,扇子在这儿。(顺手拾起一把扇子扔给他)
颜起(接过扇子,迅速地挥着。看一下手表,坐在办公桌前面,忙忙从抽屉中取出一把计算尺

——Sliderule——按照图上的数字计算;同时用铅笔记录,一个人摇着头自语)没有错,
决对没有错。

〔田替他把他面前的台灯扭开。
颜起(点点头)谢谢,(依然在忙碌)
田启贤怎么贝氏炉也出毛病了?
颜起没有什么,管世才又没有完全按照蓝图装机子。
田启贤(笑着)是不是你手下那个开口闭口“三十年”的老领班?
颜起(气恼地)就是他!我的老祖父!他硬说我的蓝图错了。你想这么一个

简单东西,炉子上的人工回转机!你,——(长嘘一声,又低头核算)

王振洪(也有同感,加入)用这帮经验太多的老领班,就是这点麻烦。他有他那
一套,决对固执,决对不听说——,并且一田启贤(爽快地)瞧不起我
们这批刚从大学出来的毛孩子。

[廖再兴由外上。
廖再兴(大模大样)杨董事在这儿没有?
田启贤(也大模大样)干什么?
廖再兴(像煞有介事)利生煤矿的吴总经理有电话来,(加重)二先生公馆转未

的。
颜起(发烦)不在!不在!
[寥自认“碰见了鬼”,瞪了他们一眼,走出去。
王振洪(回头见廖走出)听见没有?一定为着利生的焦炭,有点不放心。

[话未说完,廖随即又上,王回转身。
廖再兴杨公馆的人说杨委员是在炼钢厂参观升炉。
颜起(抬起头烦厌地瞪了一眼)不在,不在,不是说过不在!
廖再兴(走到桌前一副翻脸不认人的神气)颜光生,都是同事,说话你怎么这么不

客气?
颜起(依然,冷冷地)我们不认识什么杨委员,杨董事,我门赶着开炉,出
钢,轧钢轨。我们在拚命,你们——
廖再兴(不听他的话,脸一沉,拿出最后的武器,低声着重地)喂,喂,喂,电话是二先
生那儿转来的。
颜起(倔强,轻蔑地)谁是二先生?厂里就认识炉子!
[下面喊:“颜先生!颤先生!”


王振洪(闻声,到望台探头向下看,转对颜)颜起,副厂长找你!(又对下大声)颜先
生就来,沈先生!
颜起(慢慢推开廖按在蓝图上的手,故意客气地)对不起。廖先生,请让开点。
〔颜拿起蓝图,由通外门走出。

廖再兴(目送颜出门,压着无可奈何的闷气,一时恶意的尖笑)怪不得这样恶呢,原来是
沈副厂长的红人!
(杨味斋与吴大长由外上,杨穿灰纺绸长衫,白丝袜,古铜色细草编织的四川凉鞋。手中
挥一把磨光乌木折扇,不住地打开,阖上。吴天长穿厂中制服,脚上依然穿着他的厚皮鞋。
背上衣服汗湿了一大块,满脸红红的,有一点酒意。

杨味斋(撇不掉四川口音,笑着说)哎呀,这个地方,硬是孙悟空过火焰山,火热,
火热,热得人要发痧!
廖再兴(立刻紧张)外边的!倒茶,快打手巾把来!
〔廖急忙走出门。
杨味斋要得。(摇头)这些工人的汗臭硬是难闻喽!(忽对吴)天长兄,这一下
可忙倒你了。

吴天长(大声说着他的山东话)好说,好说!(指着给杨介绍)田先生!王先生!(又
转对田、王二人,嘻嘻哈哈地)这是我们的地主,杨委员,杨董事,杨绅粮!
从前热心农业,现在热心工业。今天晚上特别热心钢铁,要我讲讲出
钢。咱就借这办公室,讲它个五分钟的!(回头对杨)可是杨董事,我
们都是过火焰山的,五分钟以后我可就不奉陪喽。(廖又上,自己拿着手
巾把,后随工人,捧着茶。

杨味斋(接下手巾擦脸,对廖点点头,一面答复吴的话)好,要得,要得。
吴天长(见廖也向他递过手巾,瞠目而望,不相信地对廖)我的?哎呀,廖先生,今天
可太客气咧。
廖再兴(不经意〕哪里话。(对杨,肃然有礼地)杨董事,二先生公馆里来了长途电
话。
杨味斋(蓦地扔下手巾,又急,又懊恼)为什么早不讲噢?哪里?哪里?哪里去接?

(匆忙向外走)
廖再兴(跟在后面)是利牛煤矿借的电话。
杨味斋(忽然止步)哦,利生煤矿的!
廖再兴利生煤矿吴元亮吴总经理——
杨味斋(又有些兴奋)哦,吴总经理!
廖再兴(连忙)不,不是,吴总经理派煤矿黄科长打来的。
杨味斋(扫兴)他啊!那么,你替我接好了。你对他说没有问题。
廖再兴他问杨董事那个焦——
杨味斋(瞪着他,有点不耐)晓得,晓得,你对他讲杨大爷替二先生说的话总是

作数的,吴总经理不得吃亏,二先生也不得给他亏吃。就对他讲没有
问题,决对没有问题。
吴天长(急于脱身,乘机)算啦,讲“啥子”(山东日音的“啥子”,四川话“什么”的意

思)炼钢噢,杨董事,你还是接你的电话去吧!
杨味斋不,不,我要领教的,要领教的。
廖再兴(犹疑)不过他问的——
杨味斋(更不耐)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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