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箫-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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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统道:“把车马带过来吧,我们即刻上路。”
周大志举起双手,互击三掌,不远暗影处,立时疾涌出十几匹快马和一辆马车,疾奔而来,来势急快,眨眼间已到茅棚外面。当先一人步行领队,正是柏公保。
柏公保神情十分镇静,略一打量四周的景物,垂手站在欧阳统的身侧。
逍遥秀才唐璇暗自惊奇地忖道:“此人这般神态从容,倒是出人意料之外。”
一面忖思,一面举步走向他那满设机关埋伏的马车。
欧阳统接过周大志递过来的马绥,一跃而上,低声对铁木大师和费公亮说道:“两位请上马吧。”
铁木大师摇头说道:“老衲生平之中,从未骑过牲口,有负帮主雅意了。”
费公亮却是跃上马鞍,笑道:“大师乃有道高僧,帮主也不用劝他了。”
欧阳统微微一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了。”一抖马缀,向前疾奔而去。
只见柏公保迈开大步,不紧不慢地追随在欧阳统身后而行,神情轻松,毫无吃力之感。
铁木大师僧袍飘飘,紧随唐璇车后。
在欧阳统身后丈余左右,紧随着九匹健马。大腹便便的周大志,带领着穷家帮中八英随行。
月暗星明,夜色沉沉,车马迅快奔行之声,划破了沉寂的夜色。
唐璇高居车上,纵目四观,相度着四外的形势,沉重心情,使这位笑口常开、才智绝世的逍遥秀才,泛现一脸肃然之色。
迅快的车马,足足奔驰了一个时辰之久,景物忽然大变。
夜色中但见荆棘丛生,一片乌黑,唐璇高声说道:“就是这地方了。”当先停下马车。
欧阳统勒住马疆,低声问道:“先生,可要下马步行么?”
唐璇道:“不必了,咱们这等浩浩荡荡的阵容,决然无法瞒得过滚龙王的耳目。”
欧阳统道:“难道先生是有意让他们知道么?”
唐璇点头说道:“不错,我要让滚龙王知道咱们也深入过十里莽原。”
欧阳统知他之能,如此做来,定有用意,也不再多问,缓缓纵马而行。
唐璇低声吩咐那赶车之人,道:“穿行在丛草荆棘之间。”
他这马车乃特制之物,不但满置机关,而轴轮结合灵活,可以爬行斜坡,行驰崎岖的山路之上。
每行上十几丈远,唐璇必要下车停留片刻,然后再登车而行。
这等行走之法,自是极为缓慢,所有之人,都有些不耐等待之苦。但又都知他胸罗奇才,这等行动,定有用心.也不便催促于他,只好随着他走走停停,穿行丛草、荆棘的莽原之中。
文弱的唐璇,似是乐此不疲,这般下车上车,闹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之久,直到天色大亮,他还是不肯停下。
欧阳统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耐不住地问道:“先生,已经天色大亮了。”
唐璇抬头看看天色,道:“天亮了,不知这片莽原,还有多长?”
欧阳统茫然一笑,道:“先生的身体,素来文弱,有什么事情,吩咐他们代劳也就是了。”
唐璇默然不语,却爬到车顶之上,纵目四顾了一阵,突然微微一笑,道:“在那里了,咱们过去瞧瞧吧!”率先驰车而行。
群豪放马紧随车后,行约三四里后,唐璇陡然停下马车说道:“到了。”当先跳下车来。
欧阳统目光环扫,打量了一下四周形势,只见一丛丛野草、荆棘、矮树、乱石杂生其间,和别处并无任何不同之处,心下甚感奇怪,缓缓下马,问道:“先生可是问的此地么?”
唐璇点点头,道:“正是此处了。”
欧阳统又打量了一下四周形势,道:“此地和别处,有何不同?”
唐璇道:“帮主有所不知,属下一路默查形势,以五行奇数,分算这一片莽原,到此地,已到了中心之区。滚龙王如若真在这一片莽原之中,布设下血河大阵,这地方势必为全阵的中心枢纽。滚龙王如若亲主此阵,亦必在这地方发号施令。”
欧阳统道:“咱们一路行来,不见任何特异之处,‘血河大阵’之言,只怕未可采信。”
唐璇道:“以属下之见,此事当非齐东野语。滚龙王尽出属下高手,深入中原,自是有为而来,但却处处让避咱们追踪铁骑,不肯一战,如非别有图谋,决计不会如此……”
欧阳统点头说道:“这一点确然可疑。”
唐璇接道:“何况多延长一分时光,就对滚龙王多加上一分不利。滚龙王和我同门习艺甚久,对他的性格为人,我知之甚深:狂而不骄,如无别具用心.决不会尽率高手,冒险深入中原。”
欧阳统道:“先生之意,又该如何呢?”
唐璇道:“为今之计,咱们宁可徒劳无功,亦不可掉以轻心。”
欧阳统笑道:“任由先生安排,在下无不同意。”
唐璇就车上取下笔纸,随手挥毫,顷刻间,成了一幅图画。
柏公保垂手静站在欧阳统的身侧,双目不时投注向唐璇手中图画。
五九 慈悲心肠
周大志一直暗中留神着柏公保的举动,常常耸动双眉。这位粗豪的勇士,似亦对十数年来寸步不离的同伴,生出了怀疑之心。
但柏公保却是冷静异常,神色自若,毫无异样之感。欧阳统暗暗地叹息道:“他的冷静和沉着,当真非常人能及……”
忖思之间,忽听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传了过来。
费公亮一皱眉头,大声喝道:“什么人?”
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应底“我。”丛草荆棘中走出一个道家装扮的中年人来。
他停在相距群豪丈余之处,低声问道:“哪一个叫唐璇?”
周大志怒道:“当今江湖之上,哪一个不称一声唐爷?这‘唐璇’二字,也是你叫的么?”
唐璇微微一笑,低声对周大志道:“不要多管闲事。”抱拳对那道人一礼,接道:“在下便是唐璇,有何见教?”
那道装中年似是余怒未息,冷冷地望了周大志两眼,才缓缓转过头来,说道:“在下奉命,来请先生……”
唐璇听得心头一震,道:“你奉何人之命而来,找我又有什么事?”那道人道:“在下受命来此,不便奉告差遣之人的姓名。”
唐璇笑道:“既是不肯说出姓名,相请在下谅也没有什么大事了。”
那中年道人微微一笑,道:“你可是害怕么?”
欧阳统冷哼一声,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快走开去。”
那中年道人打量了欧阳统两眼,说道:“看你的装着和说话的口气,想来定然是穷家帮中欧阳帮主了。”
欧阳统心中大感不耐,举手一挥,说道:“道长究是哪一门派中人?尚望据实相告,免得我欧阳统失礼开罪朋友。”
费公亮冷笑一声,道:“对付此等人,不用多费唇舌。”大步走了过去,迎胸拍去一掌。
那中年道人疾快地向后退了两步,避开一击,手腕一翻,拔出背上长剑,冷冷地问道:“看你衣着,分明不是穷家帮中之人……”
费公亮接道:“你连老夫也不认识么?”说话之间,双手连环击出,倏然之间,已攻出了五掌三拳。
那中年道人武功似是不弱,手中长剑挥动,连封带躲,竟把费公亮八招疾快地攻势挡过。
铁木大师看那中年道人,出手挥剑,似是武当派招数,不禁心中一动,高声叫道:“两位快请住手,老衲有话要说。”
费公亮当先收了双掌,退到一侧。
铁木大师目睹那中年道人笑道:“道兄可是武当门下么?”
那中年道人微微一愕,但随即恢复镇静之容,说道:“不错,贫道正是出身武当门下。老禅师可是少林高僧铁木大师么?”
这一次轮到铁木讶然,仔细打量对方,生平从未晤面,不知对方何以竟能出口叫出了自己的名号?这时,随着欧阳统、唐璇同来的穷家帮中八英,已然散布在那中年道人的周围,暗自布成合围之势。
唐璇忽然举手一挥,说道:“帮主、大师,请在此稍候片刻.在下和这位道长去去就来。”
欧阳统吃了一惊,道:“先生,这未免太冒险了……”
唐璇笑道:“帮主放心,在下预料这位道长决然不会伤我。”
欧阳统仍然满脸怀疑,但唐璇已大步而行,走近那中年道人身侧,低声说道:“咱们走吧!”
那中年道人微微一笑,道:“唐先生的英名,果不虚传。”并肩向前行去。
环布在四周的八英,眼看唐璇相伴那中年道人同行,只好退到一侧,让开了一条去路。
铁木大师目睹两人去路,低声问欧阳统道:“帮主可识得这位道长么?”
欧阳统摇头说道:“素昧生平。”
铁木大师道:“难道唐施主真人不露,身怀奇技?”
欧阳统道:“据我所知,他确然不会武功,纵然是会,亦是仅知招数变化,缺少功力,难以用来克敌。”
铁木大师道:“你这般依他而去,岂不是害了他么?”
欧阳统笑道:“不妨事。他虽然不会武功,但却胸罗玄机,如无制敌把握,决不会轻举妄动。”
他口中虽然言笑如常,保持着外形的镇静,但内心却是焦虑如焚。
铁木大师眼看欧阳统毫无焦急之容,不便再多说话,只好默然不言。
欧阳统仰脸望望天色,道:“咱们就在原地,等他一会,想他就要回来了。”当先席地而坐。
费公亮突然冷笑一声,道:“老和尚,坐着也是闲坐着,咱们赌他一下如何?”
铁木大师道:“老衲从不解赌法,何从赌起?”
费公亮道:“这赌法与众不同,咱们各凭才智、阅历,猜猜那唐璇是否还能回来?”
铁木大师道:“这个,欧阳帮主启然是比咱们清楚的了?”
费公亮道:“那很好,你就和欧阳帮主合占一方。在下猜他决难无恙归来;那中年道人,自然是滚龙王遣派而来的了。”他生怕铁木大师占了先机,急急说出。
欧阳统微微一笑道:“费大侠,咱们赌什么?”
费公亮道:“随欧阳帮主之便。”
欧阳统略一沉吟,道:“兄弟相信以唐璇之能,决计不会受人暗算。十余年来,兄弟一直未见他做过一件冒险之事……”
费公亮道:“但这一次不同了,你可是亲眼看到他随人而去?”
欧阳统道:“兄弟确信他不用咱们援救,仍能无恙归来。”
费公亮道:“那咱们就赌上一赌如何?”
欧阳统道:“赌注任凭费兄决定!”
费公亮略一沉吟,道:“如若兄弟输掉,愿以生命作注!”
欧阳统微微一笑,道:“不用吧!一个人的性命,只有一条,如若作成赌注,孤注一掷,未免有些可惜。兄弟之意,咱们改个赌注如何?”
费公亮道:“怎么个改呢?”
欧阳统道:“如若兄弟输去,立时退出江湖,相随费兄,终身为奴。”
费公亮道:“这个叫兄弟如何敢当……”
他微一停顿,又道:“如若兄弟输去呢?”
欧阳统道:“如若费兄输去,那就请加入我们穷家帮中十年;十年之后,还费兄自由之身。”
费公亮道:“好吧!咱们就此一言为定。如若在下输去,听帮主之命十年,这十年之内,不论要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铁木大师听得两人赌注如此之重,不禁长长叹息一声,暗道:“看来武林中人,对‘名气’二字,是无法摆脱的了。”
穷家帮中人,都听了欧阳统和费公亮打赌之事,个个提心吊胆,生恐欧阳统会输去。
荒凉的莽原上,突然沉寂下来,不再闻一点声息,场中所有之人的目光,都投注在唐璇消失的去向,期待着他的归来。
只有费公亮闭着双目,盘膝而坐。
突然间听得几声厉叱,传了过来,来处正是唐璇消失的去向。
穷家帮之中,立时泛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周大志突然向欧阳统道:“帮主,咱们过去瞧瞧吧!”
欧阳统心中虽是焦急,但他仍能维持着镇静,笑道:“不用了。以先生之才,纵是遇上什么凶险,亦可逢凶化吉。”
费公亮忽地睁开双目道:“在下宁可认输,听命欧阳帮主十年,也愿他无恙归来。”
忽听周大志失声叫道:“哪来的剑光?”
群豪凝神望去,只见数丈外一道白虹,斜斜飞起,疾逾电光,一闪而没。
费公亮忽地一跃而起,但却极快地重又坐下去。
穷家帮规令森严,欧阳统未传令谕,所有的穷家帮中之人,都静站不动。
那升起的剑气,闪没之后,即不再见,有如投海沙石,不再闻一点声息。
铁木大师心念唐璇的安危,忍不住低声对欧阳统道:“欧阳帮主,咱们过去瞧瞧如何?老衲感觉到在咱们四周之中,似是有着很多的武林人物。”
欧阳统道:“老禅师尽管放心,在下坚信唐先生履险如夷,定能平安归来。”
铁木大师道:“刚才那道飞起的剑气,分明是上乘剑道中身剑合一之术。当今武林施剑高手,能达身剑合一之人,实是不多。”
欧阳统道:“就大师所知,能有几人?”
铁木略一沉吟,道:“三五人而已。”
欧阳统道:“能够身剑合一,轻功定属上乘,这一阵工夫,他已走得远了。”
铁木道:“老衲挂虑唐先生……”
欧阳统接道:“如若他受人谋害,早已死去多时;如他能自度危机,就该回来了。”
铁木大师仰脸望着天上一片浮动的白云,道:“老衲对两位打赌之事,深深不以为然。”
欧阳统道:“费大侠何等才智,如非大难大惑,岂能胜得了他的赌注。”
费公亮道:“我看未必。在下仍深信手操左券……”
忽听周大志大声叫道:“啊!唐爷回来了。”
欧阳统、费公亮,都不自禁站了起来,定神望去。
只见唐璇手握摺扇,缓步走了回来。
这时,欧阳统突然汗出如雨,尽湿衣衫。
唐璇行来甚慢,每一举步落足,都似踏在了欧阳统的心上一般,好不容易,才等唐璇走了近来。
欧阳统低声叫道:“先生好么?”
唐璇抱拳一礼,道:“有劳帮主挂念……”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