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之中(附槛之外)-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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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叫过。”
一想到他一直处在连自己名字都不会有人叫的环境里,就感到了这个男人的可怜。
“……真浪费啊。”
喜多川张开嘴一笑。
“就好象是你给我起的名字一样呢。”
“现在开始,我就叫你圭好吗。”
喜多川很高兴似的摇头头。
“那我也可叫你崇文可以吗?”
“好啊。”
喜多川就“崇文、崇文”地没有意义地不断重复着他的名字。实在是挺可爱的,堂野不禁摸了摸那剃得短短的和尚头,他就像猫一样眯细了眼睛。像他这样心智上很幼小的男人,又为什么会去杀人呢,这个问题又在心里膨胀起来。
共同生活的时间一长,这个疑问就越来越大了。喜多川很冷淡,绝对不是那种爱激动的家伙,也不觉得他会是有计划地、或者一时冲动杀人的男人。
觉得问他这种事情并不好,可是想问个清楚的欲望却越来越强,最后终于还是了好奇心,堂野绕着圈子问起来:
“你是为什么进了监狱的呢?”
喜多川歪了歪头。
“你不知道?”
“只听说过一点传言……”
那你不就是知道了吗,这样一来谈话就结束了,喜多川闭上了眼睛。
“你听我说话啊。虽然听是听说过……可是我觉得你,那个……我不觉得你会是去杀人的那种人……”
喜多川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定定地看着自己。莫非是不该踏进去的禁区吗?慌忙又补上一句:
“你不想说的话也没有关系。我并不是想强迫你说的。对不起……”
呼,堂野叹了一口气,觉得这个话题会到这里就结束了。
“一个下雨天,妈妈来了。”
喜多川忽然开口低声地说着。
“好来到了建筑工地的宿舍。我都十年没见过她的面了。所以,直到他说‘我是你妈妈’这前,我都不知道站在自己眼前这个中年女人是谁。她说好久不见了,一起去吃个饭吧,就去了外面。在家庭饭店里,她请我吃汉堡定食。然后说‘现在生活很困难,所以借我些钱吧。’我就借了钱给她。”
喜多川打了个大哈欠。
“后来她又好几次找我来借钱。一个冬天里,那天下着雨,她又来了。我说‘我已经没有钱了’,她就说着‘一起来吧’拉着我的手带我走。结果在一个黑暗的仓库里面。有个男人那里。她给我一把用手绢包着的匕首,说‘不杀他我就会被杀了,所以你杀了这个男人吧。’因此我就按她说的刺了那个男人。”
呐,喜多川仰望着堂野。
“人啊,死的时候什么都不会说的,也不叫唤。刺了多深会死,为什么就会死掉了,这些我都不明白……”
堂野把右手压在了额头上。
“你把这些事情都告诉警察了吗?”
“我说了哦,说是我杀的。”
“不是这个,是你母亲求你你才杀人的事情。”
“没说。妈妈要我说‘我杀了那个人’的。”
怎么会有这种蠢事……心里响起这样的声音来。
“为什么你不把真话说出来?你说是你自己‘杀了他’的,可是如果一开始那个男人就已经死了的话,你不就是替真正杀人的人无辜顶罪而已了吗?”
我不知道啊?喜多川的回答,让堂野愤怒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想去证明自己的无辜啊。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已经死了的话,那即使问罪也只是毁损尸体罪而已,根本不用在监狱里呆这么多年的……”
“那家伙是活着是了什么的,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本来就是连脸都没见过的家伙而已。而且‘杀人’什么的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堂野愕然了。喜多川的心思他无法理解。就算是母亲的拜托,那就能去杀人吗?还觉得这样也无所谓。这个男人的“良心”都跑到哪里去了……
“为什么,你做出这种表情来?”
喜多川皱起了眉头。
“不是崇文你问的吗。问我为什么要去杀人。”
“是这样,可是……”
“因为是崇文我才说的。我对警察、律师、还有其他犯人都没有说过。因为妈妈跟我说过这个不能告诉别人。”
到底要怎么回答好呢,根本一点也不知道。
“既然到现在你都没跟任何人说过,那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崇文你问我……把同样的回答又重复了第二遍后,喜多川撅起了嘴。
“因为比起妈妈来,我还是觉得你更好啊。跟着觉得好的那边不就好了吗。”
“跟着?这是什么意思。”
喜多川很困惑似的闭上了嘴。
“跟着……就是跟着喽。”
堂野把喜多川搁在自己膝盖上的脑袋用力推下去,可是他却不愿意地硬赖在上面,怎么也弄不开。动静太大的话恐怕会把看守招过来。堂野只得放弃了把膝盖上这个男人甩一边去的念头。
“我觉得比起妈妈来还是崇文好。会和我在一起,会触摸我,又好温暖。”
他一到现在还是信奉着那个居然让无辜的儿子来顶罪的母亲,堂野想。人际关系贫乏到这个程度,让堂野都觉得难过起来。
“你从这里出去了之后,就认真地工作,然后会觉得有谁是你非常重视的,到那时,你就找到了比我更好的人了。”
“到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变成老头子了。”
堂野还是侧着头的样子。
“我明年就二十九了。到现在我才第一次碰到像崇文这样的人,那照这个计算的,下一欠不就又是二十九看后了吗?都快六十了那不就是老头子了。与其这样,还是抓着现在崇文不放的好。”
说了不行了,可喜多川又把脸贴到腿间来,低低地叹着:
“Zuo爱吧。”
吓了一大跳。
“以前看见男人的屁股也不会想做。可是我想和崇文做。我,可能已经变成同性恋了。这么快就变成同性恋了呢。”
“你、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啊?”
“不会搞错的。我现在就想解开你的裤子扣,掏出你的东西来舔呢。崇文的Jing液也是有着很好闻的味道的东西吧。”
“住手,喜多川”
“不是叫我圭了吗?叫我圭嘛,是你给我起的名字啊。”
堂野簌簌地颤抖着。分不清是愤怒还是羞耻的感觉在全身窜流着。
“别生气哦。”
“你以为……你以为是谁让我生气的啊。”
“你为什么生气啊,我只是把真话说了出来而已么。”
喜多川总算把头从自己的膝盖上抬了起来。没了喜多川,膝盖上马上就冷了下来。
“我啊,都想过的。想了之后,还是就是想跟你Zuo爱。而且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我会想和你Zuo爱。”
堂野抬起头。
“我是爱着崇文的,所以才会想和你Zuo爱。”
“你会这么说……也只是想给自己的性欲找个适当的理由吧。”
“夫妇不是也因为彼此相爱才会Zuo爱的吗。就跟那个一样的。我也是爱着崇文的,所以想和你Zuo爱。”
“不对。”吐出这么一个词后,堂野低下头。
“为什么你要说不对呢。明明说了我是爱你的。”
在耳边低低出的言语,让堂野完全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回答。
如果这是在大墙外面的世界的话……堂野想着。被同性的朋友告白了,而自己并没有那种意思的话,就会干脆地把话说出来拒绝对方吧。然后再保持着物理上的距离,经过一定的时间后对方的心情也会恢复过来的。
堂野也干脆地告诉他“我对你是抱有朋友那种好感。但没有任何恋爱方面的感情。所以我不想和你Zuo爱。”喜多川听了就说“我会喜欢你喜欢到让你想Zuo爱的地步。”
那么想着还是保持距离吧,可是同在一间牢房里,坐位就在身边,吃饭都是一起吃的。想拉开距离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喜多川的接近也开始升级。一天夜里,因为觉得嘴唇上不对劲而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在被吻,而对方就是喜多川时,堂野连声音都叫不出来了,一脚把压在自己身上的身体踢飞。发出了好大的“咕咚”一声响动。值夜班的看守马上冲过来,慌忙装睡。大家都撒谎说“没听见响动啊”,可是看守却肯定声音是从这间牢房里传出来的。芝说“我们真的是没有听见,所以看守先生您听到的是不是再前面那间房的楼上传下来的声音啊。”越说越没自信的看守最后还是放弃了。等他转身走掉后,公文就骂他们“安静一点行不行,安静点!”考虑到他的意思,真是羞到有地缝都想钻下去。
第二天清早,等到午休时间,堂野骂喜多川。说没有得到对方同意的这种行为是违反规则的。喜多川却反问“为什么?”
“趁着别人瞅着的时候偷袭,这不是太卑劣了吗。”
在书架中间,堂野小声地骂他。
“睡着的时候才好啊,醒了的话,崇文又要生我的气了。”
“那当然了!”
“一睡着了,就不会发觉我做了什么。只要不发觉,那对崇文来说不就和什么也没做一样吗。”
“你不要胡搅蛮缠!”
“可是都已经亲了五回了,把崇文弄醒了的只有昨天而已。”
这并不是第一次了的事情让堂野受到了冲击。喜多川以挑战一样的眼光问:“你要把五回的份一起都生气了吗?”
“我不能和你交往的。”
“不管你怎么生气,反正你旁边的位置就是我的。”
连说话都觉得讨厌,堂野转身要走,右手却被抓住了。他“不要走”地摇着自己的手,还在耳边说着“我爱你的”,心里扑通大跳了一下。
“我爱你,就算睡觉也想亲你,我就爱你到这种程度。”
喜多川的眼睛眯得细细的,好像看穿了堂野的动摇一样特意在耳边低语着“我爱你”。看起来像个小孩子,可是这种做法是经过了这样做自己就会心软的充分计算吧,他居然还有这么一手。
“这种把语言玩具一样的事情你给我少做,我会恶心。”
“可是我真的是爱着崇文的哟。”
堂野把头垂了下来。就算是在大墙外面,就算是开玩笑,从出生到现在,自己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一迭连声地说过“我爱你”呢。
他在夜里吻自己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止,只得放弃了。不是没对他说过住手,可是抵抗的话弄得不好会给同房的犯人们带来麻烦。就算感到被喜多川吻了,堂野也不睁眼,继续装睡,一直等到那种感触离开的时候。
由于在监狱里的生活的时间很长的缘故。喜多川对看守的脚步声很敏感。在正亲吻的时候,还想着怎么忽然不自然地离开了,结果几十秒后看守正巡回到这里,狱警在巡逻的时候其实是走在走廊上铺着的地毯的部分的,脚步声几不可闻,他还真是有着一双顺风耳啊。
喜多川还是藏东西的能人。堂野在感冒的时候等到的感冒药,是他从夏天的时候就总在医务日撒谎说“感冒了”而收集来的。拿到的药不吃掉而是藏起来,如果被发现了是要受到处罚的,但即使工厂与牢房里检查随身携带的东西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人发现他身上带着药。总之他是真的对藏东西很在行。
像这样喜多川死死地粘着自己,而自己毫无办法的日子一长,堂野渐渐地也就习惯了这种过于接近的距离。不自然地随着自己也好,夜里的亲吻也好,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不是没说过他,可是他会用狗屁不通的理由来耍赖。这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什么都不说反而比较不会让人生气,也就死了心闭嘴不说了,要是喜多川却似乎误会成了堂野已经明白的样子,更把碰触和亲吻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像喜多川对堂野的这种执着,公文最初还觉得有趣,半分玩笑地会打趣几句,到这时候也什么都不管了。芝从一开始就一副不关己事的样子。
冰冻一样的二月到了月底,星期日召开了二级者的集会。劳改犯们分成四级到一级四个等级,三级以上的人有假日,可以参加集会,大家一起吃着点心喝着果汁看电影。
堂野入狱还没几个月,仍然是四级,自然也不能参加集会。喜多川是二级。那一天是二级者的集会,喜多川在中午之前就去看电影了。这对整天都被喜多川缠着的堂野来说,即使知道只是一时的事情而已,也觉得像放下了肩上的担子一样松了口气。
久违地一个人悠闲地读书时,对面的柿崎叫着“堂野先生”和自己搭话。
“堂野先生皮肤好白啊。”
感觉到这种口气里似乎有些别的什么含义,就敷衍地说“因为都没怎么出去的缘故吧”。
“不是不出门吧,本来就很白不是吗。洗澡的时候很引人注目呢。”
一想到洗澡的时候别人盯着自己看,就觉得很不快。
“我想过啊。说不定,喜多川大哥正是堂野先生你喜欢的那种类型?”
他直截了当地就问出了口,堂野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和他……那个,不是这样的关系……”
“怎么看也都是同性恋么。”
被这么一说,堂野立刻哑口无言。就算自己想划清界限,可是夜里的亲吻,平时甩也甩不开的紧迫跟随,果然还是被别人看成同性恋了。
柿崎从桌子上棎过身来“只能在这里告诉你……”地压低声音说着。
“喜多川大哥啊,他好像是跟男人女人都没做过哟。”
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别人听去了,公文一下跳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