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之中(附槛之外)-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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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玩过娃娃。”
喜多川低低地嘟囔。穗花让娃娃坐在喜多川的旁边,这次又跑去拿了画画的本子和笔来。
“那,我们画画儿。”
喜多川有些迷惑,但还是拿起了笔。
“要画猫咪。”
喜多川似乎很为难似的,眉间堆着纵向的皱纹在白白的画画本上唰唰地画了一只很写实的小猫。穗花盯着喜多川的手边,高高兴兴地不断叫着“小猫猫,小猫猫!”
画着画的时候,准备好了晚饭的麻理子叫他们来用餐。可是堂野都站了起来,喜多川却连动都不动。
想个折中的方法,就小小声地对穗花说:“穗花来把客人先生带到厨房去好不好?”女儿“好!”地大声回答,握着喜多川的手说着“在这边哦”,就把他带到厨房去了。
餐桌上堂野和喜多川并排坐在一边,麻理子和穗花坐对面。菜式是咖哩饭和沙拉,再普通不过的晚餐。喜多川瞪也似地看着自己的那一份咖哩。在监狱的时候他总是把咖哩吃到连酱也不剩的,所以应该不会讨厌的吧……这样想着,堂野有点安不下心来。
“实在抱歉只有准备这些而已。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可是也请您不用客气好好吃吧。”
喜多川瞥了麻理子一眼,微微地垂下头……堂野觉得似乎是这样。
我开动了,除了喜多川以外的三个人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汤匙来。喜多川在堂野吃下第一口的时候才抓起了汤匙……然后连五分钟不到,他面前盛着咖哩和沙拉的盘子就已经空空如也了。
穗花看着这样的喜多川,很开心地拍着手叫“好快好快哦!”麻理子也看得呆了。堂野明白这是因为在监狱中什么事情都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完成,喜多川吃得这么快也是监狱生活留下的后遗症,但麻理子是不会知道这个的。
“那……个,要不要再添一份呢?”
喜多川摇着头。麻理子唰地看向堂野,为了向她传达“不用勉强劝也没关系”的意思,堂野浅浅地点了点头。
“穗花也不要输给喜多川先生哦。要好好地多吃点饭。”
麻理子摸着穗花的头说。小孩子没有什么集中力,在吃饭的时候总是边吃边玩的,饭好久都吃不完。可是今天多半是被对面的男人影响了,穗花很认真地拼命吃着。
“喜多川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麻理子一边擦着穗花的嘴一边问道,喜多川低声说了句“工地”。
“他是在建筑工地工作。”
堂野为他补充了前后缺乏的言辞。
“您和我丈夫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婚礼的时候似乎没有见到您……”
察觉到他张口要说些什么,堂野抢在他前面回答:
“是、是我高中时的学弟,自从毕业一直都音信不通的……”
麻理子“是吗”地搭着腔,似乎对“学弟”的说明没有什么疑问。喜多川用讶然的表情看了一眼堂野,却没有订正这个谎话。
所有人都用完餐后,就移动到了客厅。穗花粘着喜多川,磨着他叫“画画,画画啦”。在厨房洗着碗盘的麻理子怕喜多川不高兴,就叫着:“穗花来帮妈妈的忙好吗?”可是说了穗花也不听。
喜多川按着穗花要求的,把本子上能画的地方都画满画,说要小兔子他就画兔子,说画大象先生他就画大象。后来说要大城,就画了一座又高又大又雄伟的日本城,可是穗花却说“不~对”,让他很困扰地搔着后脑勺。
收拾完毕后,麻理子回到客厅,看着喜多川的作品很赞叹地说着:“画得真好呢。您学过绘画吧?”
被她一问,他无言地摇着头。喜多川几乎都没有和堂野与麻理子说过话,只是按着穗花的要求默默地画着画。到了晚上九点,喜多川和穗花交替地打起哈欠来。以喜多川的生活习惯来说,应该差不多是到就寝时间了吧,堂野就招呼他说:“天很晚了,我来送你回家吧。”
喜多川把笔和本子放在桌子上站了起来。发现他是要回去,刚才还在旁边边看画画边很困地揉着眼睛的穗花抓住喜多川的手拉住他,叫“画鲸鱼先生嘛”。麻理子对她说:“喜多川先生要回家了哟。”可她却“不要,不要嘛”抱住了喜多川的腿。
麻理子只好硬把任性的穗花拉开来,结果穗花哇哇地大哭起来了。催促着好像背后被人拉着一样频频回头的喜多川,堂野和他一起走出了家门。
“穗花是独生女儿,我们太宠她,把她给惯得很任性。抱歉让你陪小孩子玩……”
一边走下楼梯,堂野一边对身后的喜多川说着。
“看来不好好教她收敛一点可不行了呢。”
喜多川一直不发一语。既然他都不说话,堂野也猜不出来这个男人对自己请他到家里来的事情有什么感想。想要开车送他回家而向着停车场走去的时候,喜多川却说着“走路就好。”
“走路?”
“十分钟不到。”
看到喜多川先走了出去,堂野慌忙跟在他后面。两人并肩走在这个安静的住宅街道上。偶尔有车从他们身边开过,却看不到人影。白天的降雨在地面上造成了大片的积水。堂野注意着避开水洼,可是喜多川却毫不在意地就哗啦哗啦趟了过去。
“咖哩好吃吗?”
堂野问他。喜多川简单地答了句:“好吃。”
“下次再来吃吧。我会让妻子换着花样给你多做点菜的。”
喜多川停住了脚步。
“那里,是你的家。”
他的口气很生硬。
“不是我待的地方。”
他话里的意思让堂野觉得很不舒服。
“你是说,因为是我的家所以你有被疏远的感觉吗?”
“‘被疏远的感觉’是什么意思?我不懂那东西。”
喜多川沉不住气地用右脚跟擦着地面。
“你妻子的咖哩很好吃。你的孩子也很可爱。可是,这些和我的感觉不是一回事。我并不想看到你的‘家’。那不是我的东西,看着那些东西……真的……会觉得你离我好远。就好像只有我一个是颜色不一样的气球……”
不是我待的地方……似乎稍稍理解他说出的这句话的意味了。
“芝那家伙说‘你要去那边就随便你,可是你可别给堂野添麻烦。要见面的话,一定要两三星期一次啊’。我也觉得是这样,所以你打了电话以后,我才……等了两周才来和你见面。在等着的时候,我想了很多很多。想把你带到我家里来,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步一步的都想好了,结果全都被打碎了。我今天本来很快乐的,想着终于可以见到你了,结果你却说不去你家就只能自己回去。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我一直忍耐着,而且回去了之后我又要再等两周才能见面了,这糟透了。”
喜多川用脚跟咚咚地踢着旁边的电线杆。一脚一脚地,还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然后踢累了一样地拖着脚向前走去。到底是该送他回去,还是该转过身自己回家呢?无论选择哪个都会觉得心里别扭。不过最后还是觉得不能这样放着他不管,堂野向喜多川追了过去。
“那里是我的家,那里有我的家人。”
向着那大步向前走去的背影,堂野说道。
“说不定你很讨厌这一点,可是……这就是现实。你会觉得好像颜色不一样似的,我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那里是我们一家人生活的地方。所以,你也建立起自己的家庭来吧。这样,你也就有家庭陪着你了。”
喜多川回过头来。
“那么要怎么做,才能弄到叫做家族什么的东西呢。”
“所以就是说,和你喜欢的人……”
“我喜欢的是你,我都说过多少次了!”
用周围都在震响着的巨大声音,喜多川向着堂野怒吼。堂野拼命地鼓励着被吓到了的自己,提起勇气来继续说下去。
“无论你对我寄予多少感情,我无法回应你的。因为我并没有对你产生恋爱的感情。如果你对我寻求的是这样的东西的话……那么,请你还是不要再和我见面了。”
看着面前的喜多川露出了愕然的、快要哭出来一样的表情,连堂野也觉得自己的胸中充满了苦涩。
“现在我一定要和你划分好界线了。对我来说,恋爱的感情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是作为朋友的话,我会很想见你。而作为朋友就不用非得等上两周或三周,你每天都可以来我家玩的……再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喜多川低低地垂着头,紧紧握住的双手在颤抖着。
“我一直都在想。这不是很狡猾吗。因为,明明是我先喜欢上你的,明明是这样,那为什么那个后来的女人会把你抢走了呢。明明我比她先好多的……”
“恋爱可并不是产生感情的时间在前在后的问题啊。”
堂野和喜多川四目相对。
“对于我来说,认为不是和你,而是和麻理子一起度过人生,这样比较好。”
在长久的沉默后,喜多川微微地泄出一句话:“我落选了吗。”
“你不要说这种话啊。的确我是和麻理子结婚了,可是我是想和你一直做朋友下去的。这以后我也想看着你与什么人恋爱,变得很幸福。我是希望能关心你的人生的。”
喜多川旋转缸体,再次走了起来。走出了住宅街,走进了一条小路,在这条路深处的一间独门独院的房子前,喜多川站住了脚。
这栋房子被高高的围墙围着,围墙上伸展出大树粗壮的枝干。堂野在白天曾经见过这栋房子又古旧又肮脏,屋顶的瓦都碎了,墙皮也都剥落下来,一点也不像有人住着的房子。而喜多川推开了那扇晃晃悠悠的、简直跟摆设没什么两样的门扉。
“我这也该回去了。”
他仍然背对自己,没有给自己回答。他也没有迈步走进家里去。
“如果你想来的话,那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们再一起去吃饭。”
什么反应也没有。
“不能回去得太晚,我这就要回家了。你真的不用客气,以后再见面吧。”
冲着他的背影对他又说了一遍,堂野转身要回家去。
“……喂”
背后传来了声音。
“你的电话号码,告诉我。”
堂野现在才想起自己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电话号码。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机,按出这个手机的号码。他把这十一位的号码慢慢地重复了两次。
“记住了吗?”
抬起眼睛,堂野看着男人。
“虽然我说过我讨厌打电话,但是你刚刚说了让我打电话给你。”
对自己忘记了他说过这句话的事情找着理由辩解着。
“以后打电话的时候,你不要再先挂断电话了。”
堂野不解的歪着头。
“上次你突然就挂了电话,感觉很糟糕。”
“啊,嗯。我知道了……”
之前因为送荞麦的事情回礼而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堂野忍耐不住气氛的沉重,单方面地挂了电话。他没想到这件事会让喜多川这么在意。
“我会记得今天你对我说过的话。只要是你说的东西,我都不会忘记。可是,你对我说的话总是马上就忘记了。”
喜多川的口气非常地淡漠。
“我是喜欢你,而你却说只能做朋友,也就是这样的事情吧?”
被他责备了。堂野心里想着。就是喜多川没有这个意思,但堂野却是这么感觉的。
“我要回去了。”
“……很寂寞。”
求救一样地,喜多川看着堂野。
“我,很寂寞。”
堂野垂下了头。
“我们明天再见面吧。到了明天,你再到我家来。”
“在家里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我一定会无法忍耐的。就和之前和你打电话的时候一样,那时候感觉更糟糕,眼泪自己就冒了出来。”
“你再忍耐一下吧,到天亮就好了。”
就好像哄小孩一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等确定喜多川闭上口不再说“很寂寞”之类的话之后,堂野才转身向回家的路上走去。走了几步路回过头来,看到他的身影还是站在同一个地方。
然后,直到回到家里堂野都再也没有回过头。如果转过去,看到那个男人还在望自己的话,自己说不定就要跑回他身边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很寂寞”,令堂野产生了这样的感情:既然他这么寂寞,那么哪怕一晚上也好,总该陪在他身边一会儿吧。堂野觉得这是一种‘情’,并不是恋爱的感情,也不是家人的感情。但不管怎么样,这种不属于任何一边的感情确实是存在于自己心中的。
抱着仿佛被喜多川传染了一样的沉重而苦恼的“好寂寞”的心情,堂野回到家里,听到麻理子在和什么人说话的声音。可是当堂野走进客厅的时候,她有点慌张地挂断了电话。
“你在和谁说话啊?”
麻理子回答说“田口先生”。田口是麻理子在打零工的超市的店长。堂野去店里买东西的时候麻理子给自己介绍过。虽然听说已经是四十多岁后半的人了,可是外貌很是年轻,是个很会待人接物的男人。而且看来挺喜欢孩子的,总是笑眯眯地和穗花说话,还会送她块店里的点心之类的东西。听麻理子说,他结婚都十年以上了,但是“还没有孩子”。
“本来该在夜里打工的那个人受伤住院了,一下子去不了超市。店长问我能不能从明天开始替那个人上夜班,可是我这边也有孩子在啊……”
“是吗……这样吧。如果能早点下班的话,那就我来照顾穗花好了。”
“不用了,谢谢。都已经谢绝掉了。”
麻理子温和地微笑着。这么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