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 玉指环-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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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顾惜朝点点头。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到了那里,不管你想起什么,你都要告诉我。”是的,所有的事情,你都要告诉我,前一世,两个人那些事情,我们一起经历,一步一咬牙地熬着,你的痛比我多。那么这一世,你忘了也好,痛着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再也不要你尝到那种从肉体到精神都痛得无法呼吸的痛。可是,如果你一旦想起来,记得告诉我,所有的痛,我同你一起分担。
顾惜朝无言地看着他,那双流光四溢的眼里流露出来是一种无法诉说不忍离弃不敢回首的痛楚,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又一下重重地割在顾惜朝的心上。只有这双眼睛里没有了痛,那把刀才会收手。他从来就不肯把他的痛说出来,但是,却执着的不肯让自己一个人来担负痛苦。那么,就让他来替他止痛。
戚少商的鼻梁上脸颊上沾了几处油漆,看起来苦怪而且滑稽,顾惜朝拿过纸巾来给他擦。
“没事的,没事的。”戚少商连忙偏过脸道:“我自己擦就行了,别把你衣服弄脏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伸袖向脸上一抹,那张脸更花。
顾惜朝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洁白的牙齿肆无忌惮地露出来,肉肉的脸因为纯净的笑容熠熠生辉。拉了戚少商的手进了浴室,开了水笼头,试了试水温,才对还沉醉在他的笑容里忘了自己姓谁名谁的戚少商道:“你过来,我给你洗洗。”
戚少商仍旧呆呆地,机械地哦了一声,然后温湿的毛巾贴到他的脸上,一股沐浴露的清香在小小的浴室里弥漫开来,这中间最永隽的那缕香来自顾惜朝,从上一世开始就在他的心底缠绕了。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他都苦苦的追寻着,天见可怜,终于让他再次寻到了,所以,他绝不放手。宁河的水可以枯,戏台可以荒芜到倒坍,但是我们,永不分开。
“惜朝。” 毛巾被拿开以后,戚少商情不自禁地搂住顾惜朝纤细的腰。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真实了。前一世,他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没有找到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世外桃源,这一世,他要亲手为他营造一个避风港。
“嗯?”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双灼热的唇就寻了过来,炙烈的吻,铺天盖地而来,唇齿相接,气息相连,如狂风暴雨般席走所有的理智……
(我是最纯良的青椒的最纯洁的省略号)
这个晚上,戚少商又梦到了顾惜朝。
等待是一种煎熬,特别等一个冰山一样的男人回眸一笑,戚少商劈着柴扪心自问:除了那枚玉指环以外,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任何希望可言?
一个月以前,顾惜朝最后一个亲人——他年过六旬的祖母去世了。大字报上写的是,反革命的顽固家属自绝于天地,自绝于人民,咎由自取。这样的人就应该被挫骨扬灰。所谓挫骨扬灰就是死了连骨灰都不知道在哪里。顾惜朝也被剥夺了做反革命的孝子贤孙的权力。
而傅晚晴早就是音讯全无了。
顾惜朝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人瘦得厉害,一双眼睛如深潭般幽深。鲜于通揭发说,这是在憋着啥坏主意,破坏学大寨。顾惜朝也不分辩,自我批评也是没有的,这样的敌对态度怎么可能放他回江城过年。
行尸走肉。戚少商在他所知道的有限的词汇,搜索枯肠的找了这么一个词来形容顾惜朝。是的。行尸走肉,他整个人透出来就是一种对生命,对未来无边无际的绝望。
他一次次地试图靠近,而顾惜朝用冰冷作盔甲把所有的人都挡在了外面。
明天就是春节,知青点一下子冷清起来,他们都放了假,可以享受回城过年的快乐,除了顾惜朝。
村支书给他们的街道开具回家过年的证明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少开了一张,顾惜朝被留在了知青点。
天还没亮,戚少商就起来了,劈了如上院墙一般高的一垛柴,做了饭。烧了水。那扇窗一直紧闭着。
再怎么穷,过年的时候,窗花还是贴的,他心灵手巧,什么都会,绞的花样村里手最巧的女人都自叹不如。 可是,他没有一丝一缕想过节的心思,也许那个时候,他连生命都觉得是一种多余了。
等一切都准备停当了,戚少商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门前,敲了敲门:“我走了。”半响听不到回声。他知道他就在屋子里。“厨房里还有一只鸡,半块腊肉,这里还有一点核桃,我搁窗台上了。记得出去转转,别总是闷在屋子里。”
还是没有回音,死一般的沉寂,偶尔有一两声咳嗽声传出来。
戚少商闷闷的拎上早就收拾好了的行李,慢慢地的了知青点,别的知青昨天就走了,他不能再耽搁了,否则就坐不上今天从太和镇到江城的船,就没法跟家里人团圆了。
鸡洼村在一个小小的坳里,在山路上望过去,很容易看见知青点的那几幢土墙砖的房子,只是看不到他想看到的那个人。
翻过山头,再回过头来,知青点已经不在视线里了,心一下子空了起来,像被生生挖走一块,勉强走了几步,再回头,再走,再回头。终于,戚少商回转了身,背着行李,在崎岖的山路一路上跑回了知青点。
“我不走了,我要陪着你,我哪里都不去了。我们一起过年。”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路上在他脑子里叫嚷着的话冲口而出。
就是那个晚上,戚少商的爱终于得到了回应。他进入他的身体里的那一刻,从未有过的快感刺激得他大叫起来,梦里痛快淋漓惊魂刺激与昨夜的销魂荡魄蚀骨舒爽交织在一起,是不是梦也无所谓了。
如果说轮回是生命的重复,那么爱情是不是命运的重复?一样的生命,一样的爱情在不同时代,就如同同一颗种子种在不同的土壤里,有的钻出芽就枯萎而死,有的连破土而出都等不到,有的却可以开出艳丽的花结出丰硕的果。
今生注定是个丰收的季节。
22
没有人会告诉戚少商二十八年前被扭曲了事实真相到底是什么?沉封的历史拔开一层迷雾之后是另一层迷雾。一层接着另一层,裹得严严实实,迷雾中隐隐约约地显出玄机轮廓,却总是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宁河还是那条宁河,戏台还是那座戏台,亘古如一日的静穆着,风呼啸而过,老鸹落在大枯树上呱呱地叫,寒冷空气里的淡淡的阳光,折射在宁河日渐狭窄的河面上,冷冷地冒着寒气。
宁河不会说话,如果宁河会说话;它会不会告诉顾惜朝,在二十八年前他拍打着戏台的那个晚上,宁河用它的咆哮声做了帮凶?戏台也不会说话,如果它会说话,它会不会告诉顾惜朝,他曾经见证过的血案惨烈过《罗成叫关》、《风波亭》?
没有人能告诉戚少商答案。
他慢慢地走在戏台上,一步一顿,努力的思索着当初那种熟悉的感觉。
雷卷拿了个罗盘,那一边比划来比划去。阮明正站在枯草中,指给雷卷看,二十八年的钟馗庙的位置。
过了好一阵子,雷卷才收了罗盘,在纸上画了一番,端详着看过来,看过去,半响之后,对阮明正问道:“您真的确定他们两个尸骨找不到了?”“当时,很多人都去找,镇上队里都出动了船。一直沿着下游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
“你有什么发现吗?”
“暂时没有,只有按照常理推断。你看。”雷卷展开手中的图纸,指给三个人看:“这里是戏台,这里是钟馗庙。还有是宁河。这里是宁河的分支。从风水来说,如果死人葬在了戏台上,不管是戏台上的哪个位置。如果死者能再世转世为人的话,这个||||穴位所有地是,大吉之||||穴。不过, 如果是葬在钟馗庙身在位置,再世为人就得等钟馗庙倒塌。而且这些宁河的分支是八五年才修的,没有这些分支的话,吉||||穴则成了凶||||穴。也就是,所谓吉||||穴,一开始是三煞凶||||穴。八五年是你们两个人命运的转折点。而且我假设的墓||||穴所在地,跟你们的命格完全吻合。所以说,你们的尸骨应该就在这戏台上。”
“怎么会呢,我们当初根本就没有找到他们尸体。他们怎么可能重回戏台。”
“说不定,哪个人后来捡到了,就把我们葬在这里了,而你们不知道。“”戚少商有些不忍心,迟疑着说道,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这种猜测其实很难成立。
“至于尸骨为什么会在戏台上,也许等尸骨挖出来了,就会有答案了。但是现在还有一个很大的麻烦。”望向脚下的宁河,雷卷叹息着说道:“其实我也很不希望你们的尸骨还在戏台上。因为这样的话你们的命运与宁河息息相关,宁河的任何一点点改变,都会影响到你们的命运。而现在宁河眼快就断流了。”
“什么意思?“顾惜朝心一子漏跳了半拍,宁河要断流?那岂不是他们的命运会再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来。
“宁河决定了你们命运,宁河要断流,你说你们会怎么样?” 今明两年都是大之年,宁河说不定会断流,而你们两个的命运与宁河息息相关。言下之意,宁河断流之日。就是他们两个命丧黄泉之时。
宁河最窄的地方,差不多可以踩着石头跳过去了。等开春的时候,宁河两岸的庄稼开始大规模的灌溉,这河水就要枯竭了。顾惜朝心里也是清楚的,地球的表面温度越来越热,指望在开春之间暴雨滂沱,来解决宁河的水荒只是痴人说梦。
原来,就算再世为人,他们依然逃不脱的宿命里死亡吗?
“卷哥。你有办法的,对不对?”戚少商走过来,安慰般的拍了拍顾惜朝的肩膀。
“我希望能够找出你们尸骨,我才有法子。当然也只是也许。”
这个戏台。连钟馗庙的那一部分几乎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雷卷站在戏台上,也有些束手无策,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去挖那两具也许存在,也许不存在的尸骨。
一阵风吹过来,在枯黄的草茎间打着旋,久久不肯散去,似乎嗅出了什么诡异的气氛。雷卷走在风眼中间,那里是一遍齐腰深的枯草,他盯着手罗盘的指针,看着他们一点点的变化。
雷卷拔出几株草,放在鼻间慢慢的嗅着。脸色一点点的变得凝重起来,有尸气!
顾惜朝很快就查觉到了雷卷的异常:“怎么了?”
“少商,你的后厢里有两把铁锹,你去拿了来。”雷卷出门的时候,就吩咐了戚少商带足全套的工具。有两把铁锹放在车后厢,便让戚少商去拿了来。
“噢”戚少商答应着去了,阮明正瞪大了眼睛,不解望向雷卷,再次回戏台,雷卷的每一句话都远远超出了她的思维范围。现在,她已经连询问的力气都没有了。
雷卷扔了那株草,脸色越发的凝重了,对阮明正说道:“这二十八年,你到底有没有怀疑过他们死亡的真相?二十八年,你所看到的钟馗庙里真的一点值得你起疑的地方都没有吗?”
阮明正张了张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脑子一阵阵的犯着糊涂,不知道哪里出了状况,二十八年前被大红文件证明了的铁板钉钉的事实,怎么到现在就又被反反复复的提起来了?如果当年那两个人没有死,眼前这两个风神俊秀的人又是从哪里来的?如果连她都错了,那他们这代人还谈什么人生?
顾惜朝的目光带着冷冰一般的尖锐和寒冷扫了过来,他没雷卷那么厚道,说出来的话更直接:“你说不在场,你不在场,你凭什么认定我们就是掉进河淹死的。两个离径叛道的人掉进河里,连尸体都找不到,为什么没有人怀疑过他们不是淹死的,而是顺着宁河逃走了。反而还顺利地当上了烈士?这个称呼的光环里到底有没有血腥味?”
“我……”阮明正不知所措的摇着头,过了半晌才说道:“我是不在场,可是穆鸠平在场的。他是第一证人,证明你们掉进河里的,他对你从来就没有手软过,他怎么护着你说假话?还有他跟戚少商是最好的朋友,如果你们没掉进河里,是别的死法,他会做假证吗?”说着说着,阮明正自己也打了个冷噤,穆鸠平是耿直,但是,也不可否认,他很愚蠢。
而自己留在鸡洼村,这种复杂的原因,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跟人解释得清楚,自然也不是她在大大小小的会议上说的那一套。
她清楚记得,钟馗庙还在,虽是断垣残壁还能挡风遮雨,鸡洼村派上河堤的是他们几个知青,大家都住在破败的大殿里,角落是做饭的土灶。东西被帘子隔起来两块分别是男知青和女知青睡觉的地方。
七天七夜之后,宁河水还是翻着浑浊的漩涡步步逼近天天都在加强加固的河堤,任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了。生火做饭的柴是湿的,浓烟弥漫在钟馗庙里,每个人呛得喘不过气,鲜于通不合时宜地说他刚才听说邻村的知青已被招工回城了两个。于是满腹的牢骚一触即发。
中央已经有文件下来了,恢复高考制度,去年鸡洼村实在太偏僻,没有得到消息,而今年,所有人的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是他们知道只是知道,最有希望通过这条捷径离开鸡洼村的是顾惜朝和戚少商,她都不只一次的看见顾惜朝拿着破旧的书本,凶神恶煞般的给戚少商上课。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在招工无望的条件下,他们两个最有可能离开。可是让他们背上耻辱的印记,困在鸡洼村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们两个。
在高考面前,出身不再是最高的门槛,很多人都在传说,哪个地富反右坏的子女参加了高考,从此跳出了农门。
怨气冲天是必然的,诅咒也在所难免。而第二天,她再回到钟馗庙的时候,他们两个真的死了。连尸体都不见了。
穆鸠平在那里痛哭,剩余的三个都是惊惶失措的在河堤上奔来走去,和别的防汛的村组一起打捞。县里也派了船来了,毕竟戚少商是知青,在全国上下越演越烈的保护知青,善待知青的政策里,死一个知青,会引起一连串的反应。
她没有任何的怀疑,只是质问黄金麟,他们已经守了一天一夜了,为什么还要派他们上堤。黄金麟辩解说,他只派了顾惜朝,戚少商非要跟去的。
她在给戚少商收拾遗物的时候,用来垫床铺的砖头上,有一滴血,青灰的砖,深褐色的凝固了的血,混在一起,很不容易看见的,然而,鬼使神差的,却让她发现了。
夜里有老鼠,我们打死了一只老鼠。黄金麟轻描淡写的解释着,然后叫过穆鸠平,指着穆鸠平对她说,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