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炮火-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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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于一人手中。因为他觉得“我的一只小指头要比波尔的全身都强”(这种思想情绪是他私下对他夫人透露的,而不是对德皇表示的),所以他只能建议把所提的这个职位“托付给我本人”。他的建议遭到拒绝。虽然他考虑过辞职,然而出于他行之有效的所谓德皇“不见得会接受我的辞呈”的理由,没有提出来。他和其他几位大臣一起被拉到科布伦次,不得不在统帅部的胜利气氛中忍受痛苦,当时“陆军在各方面都得到胜利而海军却一无所获。积二十年之努力,而今我的处境如此糟糕,谁也不会理解”。
他的公海舰队计有十六艘无畏战舰,十二艘较老式的战列舰,三艘战列巡洋舰,十七艘其他巡洋舰,一百四十艘驱逐舰和二十七艘潜水艇,仍然都停泊在港内和波罗的海,同时对英国的进攻也只限于潜水艇在第一周的一次海上搜索和布置水雷。德国的商船也已撤回。7月31日,德国政府命令各轮船公司取消一切商船出航。到8月底,计有二百七十五万吨,数占德国商船总吨位一半以上的六百七十艘德国商船,躲藏在中立国港口,其余的除了那些往返于波罗的海的商船以外,都停留在国内港口。德国四十艘令人敬畏的袭击商船的快速军舰,只出动了五艘,所以英国海军部环顾四方惊讶不已之余得以在8月14日报称:“横渡大西洋的航道安全无阻。英国海运商务照常进行。”除了袭击快舰“埃姆登”号和“柯尼斯堡”号在印度洋上,以及海军上将冯·斯佩所率领的舰队在太平洋上外,其余所有德国海军和德国商船在8月底前都已从各大洋的水面上引退。
另一场战役,英国和伟大的中立国美国之间的战役已开始了。引起1812年战争的那些老争端,那几句老话——公海上的航行自由,国旗掩护商品——以及中立国的通商权和交战国的限制权之间不可避免的那些老冲突,又都重新出现了。1914年的所有交战国,加上美、荷、意及西班牙,曾在1908年举行会议,试图制订一套有关的规章。这次会议是第二次海牙会议的继续。东道国是世界上海运业务最大和对中立国家的贸易畅通无阻最感兴趣的英国,爱德华·格雷爵士虽不是出席会议的代表,但却是这个会议的推动者和发起人。尽管海军上将马汉作为美国的首席代表精力充沛地出席了会议,但会议产生的伦敦宣言中,中立国的贸易权比起交战国的封锁权来还是占了上风。甚至连马汉这位海上的克劳塞维茨和史里芬,也奈何不得英国影响所起的温和作用。与会者全都支持中立国照常进行商务,马汉的反对意见遭到他的文官同事们的否决。
货物被分为三类:绝对禁运品,这包括只供军用的物品;有条件的禁运品,即既可供军用也可供民用的物品;以及非禁运品,包括食品在内。只有第一类货物在交战国宣布封锁后才可以由交战国没收;第二类货物则必须证实目的地是敌对国家方可予以没收;第三类货物则根本不能没收。但当各国代表签署宣言回国后,英国的另一种利益——制海权——抬头了。海军上将马汉的旗号又在桅杆上飘扬了。他的一些英国门徒一见到保障英国生存的海上优势遭到出卖,便发出惊恐的呼号。他们问道,如果允许中立国供应敌人需要的一切,则阻塞敌人的海上通道又有何用?他们使伦敦宣言成为轰动一时的案件,在报刊上和在议会中发动了一场反对它的运动。伦敦宣言将使英国舰队失去作用;它是德国的阴谋;贝尔福反对它。伦敦宣言虽在下院通过,但上院却一鼓作气根本没有让它付诸表决,这也许是他们在二十世纪中最有声色的一个行动。这时政府已经另有考虑,所以欣然任其夭折。伦敦宣言遂此始终未获批准。
同时,海上力量的新的现实情况已使英国传统的近距离封锁敌国港口的政策过时。直到当时,英国海军部的打算是,在与大陆强国作战时,由驱逐舰队在巡洋舰乃至战列舰的支持下,实行近距离封锁。但是潜水艇、浮动水雷的发展,膛线炮的改进,形势逼人,势需改弦易辙,采取远距离的封锁政策。海军部在1919年的作战令中采用了这项政策,但又波澜四起,将整个问题重又投入了混乱的深渊。当一艘轮船企图通过近距离的封锁时,它所驶向的目的港是明显的,因此根本不存在目的地问题。但当轮船在远离目的地好多英里以外,譬如说在北海之端被拦截时,按照封锁条例的规定,必须有目的地是敌国或货物属于禁运品的证据证明确实后才可扣留。于是问题就象一个带有许多铁刺的浮动水雷似的,十分棘手。
战争爆发之际,伦敦宣言仍然是各国在这个问题上意见集中的一份宣言书。美国在8月6日,即战争爆发后第二天,正式要求交战国遵循该项宣言。德奥两国渴望在敌对国家同样赞同的条件下,支持该项宣言。英国,作为协约国在海军政策上的发言人,作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同时声言保留对“有效地进行海战所必不可少的”某些权利。因此这个答复说是同意,实际上是不同意。英国对于禁运品迄无定策,只是凭经验觉得伦敦宣言的条款需要略加引伸。英帝国国防委员会在1911…1912年的报告中曾建议应将货物的最终目的地,而不是船舶的目的地,作为衡量有关货物是否属于有条件的禁运品的标准,因此制作马鞍的皮革、制作轮胎的橡胶、铜、棉、纺织品原料、纸张等都可以转为军用物品,不得仅仅因为它是运给中立国的收货人就可以自由通行。倘这些物品可由陆路转运到德国,则封锁云云,就不值得。该委员会于是建议继续航行的原则应予“严格执行”。
“继续航行”是一些神秘莫测的用语之一,它在历史上时见时不见,而每次出现时又完全不同于前。“继续航行”这个概念,是十八世纪英法战争中英国人的一大发明。它的意思是说,决定的因素是货物的最终目的地,而不是先到的目的地。这个用语还没有完全断气就被伦敦宣言埋葬了,而现在却象爱伦坡的那只已被送入墓穴的猫一样,又被挖了出来,还有着惹起麻烦的能耐。陆军部接到通知说,中立国运往荷兰的粮食是准备供应在比利时的德军的。8月20日,英内阁会议颁发了一道枢密院令,宣称有条件的禁运品,今后如系运往敌国或“敌国的代理人”或其最终目的地为敌对国家,均一体视为拿获对象。至于目的地的证明,从此将不复以提货单为凭,而将依据——用了一句其伸缩性之大无与伦比的措词——“任何充分的证据”。
这就是“继续航行”的理论,好不张牙舞爪,气势逼人。其实际效果,英国驻华盛顿大使塞西尔·斯普林…赖斯爵士承认,是把每样货物都视为绝对禁运品。
枢密院令的起草人当时想都没有想到“继续航行”原则复活后会导致一系列的重大后果和执行决定时的巨大困难,如命令船舶停驶和登船检查,X光的查验货物,设立处理战利品的军事法庭和法律上的复杂事务,以及德国最终诉诸无限制的潜艇战的最终殃及美国等等。亨利八世决心与阿拉贡的凯瑟琳离婚时,没有想到要发生宗教改革运动。大臣们于8月20日在内阁会议桌上聚首时,所关心的是在军事上有必要制止物资源源不绝地从鹿特丹运到比利时供应德军。枢密院令是根据军方意见提出经大臣们讨论后批准的。有关这次讨论的仅有记录,是阿斯奎斯日记中的轻飘飘的一句话:“长时间的内阁会议——关于煤炭和禁运品等各种各样的零碎事项。”
不只是首相对这类零碎事项漠不关心。当德国政府的某一高级官员,预见到战争将转为长期消耗战,因而向毛奇提出需要建立一个经济总参谋部的备忘录时,毛奇回答说:“不要用经济学来打扰我——我正忙于指挥一场战争。”
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一道使人想起1812年战端的枢密院令,恰恰出笼在英国人把华盛顿付之一炬的一百周年纪念日。幸好这一奇怪的巧合,以及命令本身都没有引起美国公众的重视。他们这时都全神贯注于报章上的通栏大标题,有关布鲁塞尔的陷落、美国人在巴黎的困境、德皇和俄国沙皇、舰队、哥萨克骑兵、陆军元帅、齐柏林飞艇、西线和东线战事等等的报道。然而美国政府是感到震惊的。英国这道枢密院令尽管其序言部分措词温和婉转,在提出微妙的保留意见之前也申明了信守伦敦宣言的态度,但其用心却瞒不过国务院法律顾问罗伯特·蓝辛的律师眼光。于是他草拟了一份坚定而直接了当的抗议书。也就是这份抗议书引起了一场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的争斗,一次次的信件往来,一篇篇的诉讼摘要,一桩桩的判案实例,一轮轮的大使会谈,一本本的文件汇集。
8月27日这一天,伦敦的《每日记事报》认为“确实存在危险”,在禁运品和搜查权问题上,英国将卷入和美国的争执,该报知道搜查权是美国所“坚决反对的”。这个问题,爱德华·格雷爵士也曾考虑过,是需要小心处理的。一开始,总认为战争可望在短时期内结束,认为至要的问题是以最有力的方法迅速赢得胜利,所以,从时间上看,似乎没有可能会和美国发生一场严重的争端。蒙斯战役和沙勒罗瓦战役,尸横遍野,长期战争不可避免的局面就在协约国面前。在长期战争中,它们就势需依靠美国获得粮食、武器和金钱(但尚无人想到在人力上也要依靠美国),势需切断德国获得这些养料的来源。加强对敌人的封锁和保持与伟大的中立国的友谊这两者同时都成为必要的了——然而又是互不相容的。在中立国跟德国的贸易上,每加上一道限制,在公海航行自由问题上就引起美国国务院又一阵声色俱厉的咆哮。因此情况显然是令人不快的,英国最终也许不得不在两者之间权衡轻重作一选择。在眼前,出于英国人不尚极端的本性,爱德华·格雷爵士对于一桩桩事件还能审慎处理,象舵手避开暗礁一样地回避了大的原则问题,小心地不让双方的讨论发展成一场针锋相对的争端,使任何一方都不致摆出一副使自己无法下台的架势。他说,他日复一日的目的就是“在不与美国决裂的情况下,保证实施最大限度的封锁”。
爱德华·格雷爵士碰到了一个难应付的对手,那是一个十分讲原则的人。伍德罗·威尔逊刻板而拘谨地恪守中立,他力求采取并保持中立国的传统权利。他与其说是为了这些权利本身,还不如说是因为中立国的权利乃是中立国的职责所在,而这个职责是威尔逊在一开始就狠狠抓住不放的。威尔逊上任伊始,就一股劲地致力于罢黜赶走那些在塔夫脱先生巨大影响庇护下地位牢固的“利益集团”和金元外交官们,并致力于在国内和拉丁美洲事务中争取“新自由”。他有鉴于战争会扼杀革新事业,遂决心不使美国卷入一场会挫败其计划的国外冒险。此外,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和进一步的理由。在这次战争中,他看到一个在世界舞台上可以取得伟大地位的机会。8月3日他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首次发表了有关战争的谈话,他说,他想要的是这样的一种自豪感:美国“可以随时援助世界其他国家”,并说他相信美国“这样做”可以“获得不朽的崇高荣誉”。所以他在很早,甚至在炮声未响之前,便已设想好了美国要扮演的角色,也就是他自己要扮演的角色;随着事态的演变,他的控制力一次次受到冲击而有所削弱,他破釜沉舟扮演这个角色的决心于是越来越大,甚至在美国终于卷进了这场战争漩涡之后,也从未死心。
对威尔逊来说,严守中立与孤立主义是对立的。他要美国置身于战争之外,目的是要美国在世界事务中更大地发挥作用,而不是少发挥作用。他要的是“不朽的崇高荣誉”,这既是为了他自己,也为了他的国家。他深知只有使美国在这场争端中置身事外,他才能充当公正的仲裁人,才能赢得这种荣誉。8月18日,他在一篇著名的讲话中责成他的同胞们要“保持中立,名副其实;公正不阿,言行一致”,并阐明中立的最终目的是使美国能“提出和平的忠言”和“起到公正调停者的作用”。正如他在以后一篇讲话中所说那样,他希望在欧洲冲突中,行使“道义上的仲裁”职责。他想“为人类服务”,想运用新世界的道义力量把旧世界从愚昧中拯救出来,并运用“正义和仁慈的准则”,“不仅在美国而且在人类的旗帜下”,通过调停使和平得以实现。
及至8月底,英国海军已在实际上取得了大西洋上的控制权,它跟美国在禁运品方面的争执,不论是如何认真,如何旷日持久,又往往如何尖酸,但还一直是幕后的争执。对威尔逊来说,公海航行自由并不是压倒一切的争端,虽然在问题的争执变得特别严重的时候,他曾一度忐忑不安,认为他可能继麦迪逊'注:麦迪逊(JamesMadison,1751…1836年),美国第四任总统(1809…1817年),在他任内,对英宣战,爆发了美英战争(1812…1814年)。——译者'之后,成为第二个把国家引向战争的普林斯顿大学的校长,但是他绝不希望把争吵推到1812年那样的结局。总之,对协约国贸易的飞跃上升,绰绰有余地抵偿了对德贸易停滞的损失,从而缓和了势必执行国家原则的逼人之势。只要美国商品有人买进,美国便在8月20日枢密院令的肇始过程中逐渐地趋于沉默了。
自那时以后,由于公海被英国舰队所控制,美国的贸易便不得不越来越多地转向协约国。美国和中欧强国的贸易额从1914年的一亿六千九百万美元下降到1916年的一百万美元,而在同时期内美国和协约国的贸易额,则从八亿二千四百万美元上升到三十亿美元。为了满足协约国的需要,美国的厂商生产了它们所需的商品。为了使协约国能偿付美国供应的商品,还为它们安排了信贷。最后美国成为协约国的粮库、军火库和银行,并和协约国的胜利发生了直接的利害关系,使战后的经济决